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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GL探险]参商 作者:洛儿殷

    正文 第11节

    [GL探险]参商 作者:洛儿殷

    第11节

    唐小软被腰间的软鞭一扯,人也跟着闷了下去。那地动山摇的恐惧感虽然淡去不少,但仍能听到噼噼啪啪的岩石砸落水面,还有沉雷般的水浪翻滚。比较起水面的沸腾,水底更像是炸了锅,好多先前都没见到的水族逃命似地疯狂游蹿,她甚至看到一条外形和鳄鱼很是相似的鱼唰一声从身旁掠过,拖着一条血糊糊的被咬断的尾巴在半浑浊的水里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唐小软惊得倒灌进嘴里一口浑水,呛得不轻,当下再不敢四处乱看,只老老实实跟着跟着软鞭的牵引向前游去。

    游出去没一会,两人气息都渐渐有些不足,这时候水流忽然湍急起来,推动着她们直直地向下游冲去。沐槿衣不敢怠慢,急忙拽着唐小软钻出水面,拼命稳住身体抓住了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唐小软随后冒出头来,一见眼前的阵仗当即懵了:“前面……前面好像是瀑布?”

    原来水流将她们送去的这个方向竟歪打正着地就是这禁地的出口。沐槿衣喘息道:“不知道有多高,就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摔死。”身后忽然一阵激流涌动,她一惊,忙回身望去,就见远处一道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地昂起身子左右摇摆,头几乎撞到洞顶,隔着水雾望不太清,只那水怪的头却是长得十分奇怪,不是圆形也不是三角形,倒好像是一颗脑袋齐中剖开变成两瓣儿。她心头突突一跳,不知怎地竟是想到那条死在她手上的双头蛇来,如洞中壁画所描述,这祭祀禁地是由双头神龙看守,可是这不过只是古人图腾崇拜的远古传说罢了,难道这世上竟然真的存活着如此巨大的双头蛇?

    她想不明白,可眼下也没有时间再去多想了,生死一瞬,那怪物若是要追上她们只需要几个起伏,不过弹指之间。前有悬瀑,后有水怪,沐槿衣毫无选择余地,当下抓住唐小软的手腕,一脚瞪在石壁上借力猛向前一跃,不顾一切地借着水流速度向前游去,眨眼间便到了那瀑布顶端,然后哗啦一声被大水径直冲了下去。

    第十七章 孤云晓色尚无寐(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地间死寂得可怕,唐小软扯开了腰间绑着的藤条,探过身体呆呆地看着下方一动不动的一人一畜。就着篝火那暖黄色的光芒,她忽然看到那黄毛畜生身体一阵晃动,心中一颤,二个堂哥怕是凶多吉少,沐姐姐又……若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黄泉路上跟沐姐姐做个伴,也是够了……

    正胡思乱想,忽然那黄毛畜生砰一声就重重地摔了下去,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却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手中紧紧抓着一把短刀,走出一步又重重跪了下去。短刀颤抖着支在地上,火光映红了她惨白如雪的半边脸,她急促地喘息着,细瘦的肩膀上不断滴落鲜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肩头,被血渍凝成一绺一绺。

    唐小软一口气就这样硬生生地梗在了喉咙口。太好了……太好了!沐姐姐没死,她还活着!她心中骤然燃起了希冀,顾不得疼痛更加大力地拉扯起藤条来。可那原本警惕性极高的女人此刻却仿佛完全意识不到半点异动,全部的精力都被用在压制疼痛与保持清醒上了。她根本没有发现唐小软已经醒了,更不知那女孩此刻正拼命地挣扎着,一心想要从树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狠狠地抱住她。

    原来,在那黄毛畜生扑上身的一瞬间,饶是沐槿衣及时避开始颈部要害,仍是被那利爪一下子拍在了肩头,顿时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她死咬着牙关撑住没有软倒,任凭手腕被利齿磨破不断渗出鲜血,另一手快速抽过鞭子捉住短刀,抬手对着那畜生的肚皮便是一刀。黄毛畜生垂死般厉吼一声,上下颚一阵抽动急欲将那卡在它口中的拳头咬碎,沐槿衣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全身骨骼疼痛欲裂,她一鼓作气将刀子从那畜生腹部一挑到头——一股温热瞬间将她上身浸润了。

    长达好几分钟的僵持,那黄毛畜生万般不甘却也总算是死得透了。这一场殊死搏斗她侥幸获胜,也多亏得这畜生向来独居,要是再来一只,只怕是要了结在此处。

    静静喘息片刻,终于是恢复了一些气力,沐槿衣丢开短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到一侧树下,跪倒下去,拿出装水的水壶拼命地往脸上手上倒水,几乎是神经质地在清洗自己身上的血污。火光映照下她拿着水壶的手仍在轻微地发着抖,唐小软看不清她的脸,却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傻住了,眼睁睁看她倒光水壶的水后便将它抛在一边,然后……脱起衣服来。

    沐槿衣根本不知道不到几米远的地方正有人睁着一双大眼不错眼珠子地看着她,她只是稍微平静一些了,于是便背对着火光三两下将衬衣脱了下来。白色的运动背心因为紧贴着伤口,不能直接脱,她只好用短刀细细挑开和伤口粘黏的部分,拿消炎粉在伤口上撒了一些,等了一小会,再用干净的纱布缠了几圈。

    唐小软呆呆地看着那一抹白皙光滑的后背,微微急促地起伏着,脊背中间一道弧度清浅的凹陷,火光下竟然是那样清冷而绝美,无法移目的端倪。目光渐次向上,圆润的肩头上一道令人不忍猝睹的血腥伤口,夜色中张牙舞爪地不断迸出新的血液,刺得她眼窝灼疼。那一直以来总是又冷静又坚强的女人此刻正冷静坚强地独自处理着几乎致命的伤口,那安静绝然的姿态,天地之大,可在她眼中除了沐槿衣,其它一切都仿佛成为了虚无。

    黛蓝色的天空上,一大片烟云忽然消散了,原本幽暗不明的夜色骤然被一片清辉染透,夜风缓缓撩起她乌黑的发丝,她静静地跪坐着,任凭自己凝白的肌肤被月光晕染,黑与白的极致,又添几分血腥的肃杀与艳丽。彷如开天辟地以来便卓然而至的旷世女神,孑然一身却又如此动人,冰清玉洁却又勾引众生。清润的脸颊隐没在黑暗中,唐小软看不清,只是见她冷静地整理好衣物,终于慢慢站起身,空气中渐渐弥散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她,月光,火光,还有……她缓缓转身面对过来时,那眼底沉稳又冷静无比的波光,湖水般澄澈干净的眼睛,倒映着亿万星辰,彷如绛河辽阔。

    刚杀完豹子时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体力透支,人也有点恍惚难免注意不到周围的动静,可冷静下来后就听到身后一直传来沉重粘滞的呼吸声,那极度的激动与紧张散发出特殊的气场,沐槿衣不必回头也知道,唐小软醒了。

    怔怔地与她对视着,那一贯口甜舌滑的女孩竟然嘴唇颤抖,只字都吐不出口。一滴清泪忽然从她左眼中跌出,笔直地流淌下去,轻轻滑过那颗小小的滴泪痣。

    沐槿衣微微仰脸,不知为何,那泪水落下的瞬间,她竟觉一丝隐痛重重划过。非是心疼,她与那女孩不过是合约关系,多次生死一线早已令她尘心如铁,别说只是一滴眼泪,就算是谁哭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有心疼这种奇怪的感觉。更非是什么多余的感悟,哪怕是前一刻刚刚才死里逃生,在她推开豹子的尸体站起身后一切就已经回到原轨。那么,为什么?她想不明白,那滴眼泪就仿佛是从九重天外径直落入她心里,带着浮光潋滟却难以窥探的秘密,然后,瞬间凝结成冰。

    “沐……沐姐姐……”终于还是唐小软打破了沉默。她兴奋地抬手擦一擦眼睛,却一不小心将手指上的血渍揉到了眼里,顿觉一阵刺疼。

    沐槿衣淡淡拢眉,望着唐小软又哭又笑的孩子样,在忽然亮堂起来的月色下对着自己使劲地眨着眼睛。这才发现她竟然自己硬生生将藤条给撕扯开了,她不动声色地抓起短刀,三两下便爬到她身边,挥刀便将绑在她腿上的藤条割断。

    “沐姐姐……”

    “什么时候醒的?”沐槿衣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索性便在一旁的树干上坐了下来。

    “就是,就是你开始跟那只黄毛怪物打架的时候。”唐小软活动了下略有些麻木的腿脚,忽然额头上传来一阵沁凉,她一怔:“沐姐姐……”

    沐槿衣收回了覆在唐小软额心的手。“奇怪,你的烧自己退了。”

    啊,她有发烧吗?唐小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凉凉的,也不知是沐槿衣覆上的清凉未散,还是真的就是自己命大,发烧又自行好了。定了定神,她又望向沐槿衣,明明是一身血迹狼狈,神色却从容淡然,仿佛刚刚与野兽搏杀死里逃生的人根本不是她。

    “我在下游找到仅剩的一个行李包,运气很好,也很不好,里面只有纱布和药粉,其余生存用品全部遗失了。”沐槿衣抬眼望一望寂寂深浓的夜色,忽然轻声说道。“天一亮就得赶紧去找出路,不然,像刚才那种情况再来一次,很可能就真的结束了。”

    唐小软低头沉吟了片刻,她很清楚沐槿衣的话不是危言耸听,可不知为何明明是这样山穷水尽的可怕境地,只要一想到沐槿衣还活着,还好好儿地在她身边和她说着话,她就觉得一切都会变好,没什么要去担心害怕的。

    “还有件事。”沐槿衣自然是不知道那女孩心中再想些什么,见她低头沉思,面带惆惘,只当她是担心自己的两位兄长了,不无遗憾道:“你的两个哥哥都失踪了,生死不明,我没办法原路返回去找他们,只能先顾着你。”

    唐小软一怔,“他们……他们会不会……”

    “说不好。”沐槿衣终是没忍心说出心中所想,瀑布是禁地唯一的出口,到现在都见不到人,更别提当时水中还有着那样一只攻击性极强的水怪。到这半天都没能见到人,很大可能,就是出事了。

    唐小软习惯性地就想抠抠指甲,却在看清楚手指上的鲜血后呆住了,喃喃道:“等天亮了我们再去找找,我们两人都能活下来,他们两个大男人,总不会这么差劲。”

    沐槿衣轻轻嗯了声,看一眼正一脸怔忡却看不出悲喜的唐小软。“最迟明天下午,我们必须离开。”

    “沐姐姐……”

    “各人有各人的命。如果明天上午找不到,”沐槿衣知道她在纠结什么,闻言只是侧过脸去。“我还是只能先顾你。”

    唐小软被她淡然无谓的态度刺了下,本能地就想抱怨她太过冷漠,可转念一想自己有什么资格抱怨沐槿衣呢,就是这样一个对别人死活淡然无谓的她,刚刚才拼了性命保住了自己。想到自己安全地坐在这里,而两个堂哥却生死不明,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不知是该为堂哥伤心还是为自己庆幸。

    沐槿衣眼见她一忽儿眉头紧皱一忽儿却又嘴巴轻咧,眼珠子更是咕噜噜乱转,只当她仍是在为两个哥哥的安全发愁,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看天色不早了,便站起身道:“下去吧,吃点东西早点休息。”

    吃东西?不是说装食物的行李包全丢了吗?唐小软这才注意到架在篝火上的树枝上似乎串着什么东西,见沐槿衣起身,她忙跟着站了起来。短暂的休息已经足够沐槿衣恢复大部分的体力,不费力地便从树上跃了下去,唐小软可不敢这么酷炫,老老实实地抱住树干滑了下去。走近篝火旁仔细一看,妈呀,原来沐槿衣烤的竟然是一条蛇!体型倒是不算大,比起刚才深潭里见到的那只简直是蚂蚁与大象。一想起刚才那死成一滩的蝙蝠啊蜘蛛啊蛇的,顿时没了胃口,看沐槿衣取下树枝搁到一边晾着,她忍不住道:“沐姐姐,不吃蛇……”

    沐槿衣淡淡道:“那你自己去割了豹肉烤来吃。”

    “……”唐小软看一眼那死样凄惨的大黄猫,现在知道了,原来人家是没花纹的豹子。怎么办,蛇肉跟豹肉都不想吃,可是沐槿衣绝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这深山野林的她还挑食那绝对是准备去吃树叶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病之后向沐姐姐表白还是有点用的!

    第十七章 孤云晓色尚无寐(中)

    正思量着,沐槿衣已经将烤蛇的树枝折成两段。那蛇肉本已烤得焦烂,一下子就连皮带骨地撕开了,冒着腾腾热气被送到她面前。她迟疑了一秒钟,还是伸手接了。抬眼见沐槿衣一脸平静地盯着她,眼神却分明在说:你丫给我快吃。她烟了咽口水,好歹也是烤熟了的,算了,狠狠心吃一点。

    生烤的蛇肉吃到嘴里倒是没她想象中那么难吃,只是很难咬烂,很多骨头,因为没放佐料有些淡淡的腥味。她咂了咂嘴巴,在沐槿衣的眼神监视之下,含着一泡热泪默默将分给她的半条蛇都吃完了。

    唐小软吃完之后沐槿衣才快速吃完了剩下的小半条蛇,拿起水壶便走。唐小软跟屁虫似地跟前跟后,见她走到下游处用水壶接水,看着清澈的水流跳跃着水银般的光泽,她心中一动,正想着是不是可以清洗一下黏糊糊的身体,就见沐槿衣已然将水壶放到一边,弯身鞠了一捧清流扑在脸上。

    唐小软喜不自胜,忙也跟着过去清洗起来。沐槿衣垂落的长发末端丝丝缕缕地纠结着,一丝红线沿着发尾缓缓滴落,这艳丽的一幕瞬间促动起她记起刚才那一场生死相搏的恶斗来。她忍不住探手握住那一绺乌发,在沐槿衣微带讶异的眼神中,掬一捧清流细细地洗了。

    沐槿衣侧脸看她,凝白的面容上附着着几颗水珠,月光下跃动着异样的光泽。面对她如此亲近的举动,竟难得没有反抗。

    唐小软一抬眼便见沐槿衣悠悠地望她,她忽然心中一动,不由讷讷:“刚才,那么危险,你……你都不怕吗?”

    沐槿衣看着她的眼神坚定又柔和,闻言只是淡淡垂眸:“生死关头,想不到那么多。”

    “下次,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你就自己先跑,别管我。”唐小软话一出口,便见沐槿衣倏然抬眸,墨玉般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她。她咬咬嘴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又该说什么了。

    “我答应过老夫人一定会护你周全。”沐槿衣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洗好了么?”

    唐小软一怔:“好了。”

    沐槿衣见她一脸愁苦地看着水流,又看着自己,温声道:“再忍忍,等出了山找到民宿就可以洗澡了。”

    唐小软其实只是下意识地发了个呆,却不想竟得了这样温柔的安慰,心情顿时大好。“嗯!”正要起身随沐槿衣离开,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水流下隐隐一点赤红色闪动,她忙拉住沐槿衣:“沐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沐槿衣随她手指方向望去,眼底登时浮上一丝诧异。她摆摆手示意唐小软在岸上等她,踏水而下,很快便走到那赤红色旁边。不敢大意伸手,取短刀轻轻对着那红色拨去,却是噗得一声闷响,月光下隐隐看到塑料瓶子的反光。她一怔,伸手拿了起来——一个矿泉水瓶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果子,月光下正隐隐跃动着妖异的红光。

    “咦,这不是——”唐小软一眼认出那正是她捡来的红色果子。“怎么被水冲到这里来了?”

    沐槿衣上了岸,就着月光仔细地观察起来。那红色的蔓藤果子当真是妖异地紧,不过是泡在水里,又没土壤也没血液供给,竟然硬生生抽出了一根极细的枝芽来,轻轻晃动瓶子便能看到那细芽在水中悠悠摇摆,唐小软惊叹不已:“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吧?”

    沐槿衣拧了细眉,神色凝重,眼底却也是一径的迷茫。“你捡的?”

    “嗯,当时在山洞里看到,我就顺手捡起来了。”唐小软老实地汇报,“是不是,它本来就要发芽了,刚好被我捡到放到水里,所以……”

    沐槿衣又思索了几秒,终于是放弃了,轻声道:“我也不清楚,还是带回去给唐老夫人认一认。”

    “嗯。”唐小软接过瓶子,又不甘心地在四周看了一圈,眼见确实再找不到半点背包中的遗漏了,这才郁闷地跟沐槿衣回去树下。

    沐槿衣让唐小软又去树上呆着,自己则去找了足够多的树枝来把火烧得更旺,将水壶吊在树枝上烧起水来。又拔了几棵不知名的野草放进火里烧着,据说是有驱蛇虫鼠蚁的功效。唐小软坐在树干上看她忙东忙西,又将篝火旁边用石块垒出一个挡风的外围,这才放心地爬到树上。

    原先唐小软被绑的地方其实是被被沐槿衣用藤条联结树枝做了一个临时的树床,看着略有点瘆人,不过如果睡得老实一点或者干脆把腰上绑上藤条,倒是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沐槿衣坐稳身子,见唐小软眨巴着眼睛一直盯着她,略有些不自在地问道:“怎么还不睡?”

    “第一次睡树上,感觉好奇怪。”唐小软扁扁嘴,讨好地笑着,“不过,沐姐姐你好厉害啊,居然能用藤条做出来一个吊床。”

    沐槿衣不理会她的夸赞,扯出一根藤条系在唐小软腰上,打了个结。“好了,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朦胧幽眇的月色下,她半边脸颊覆落着树藤投下的阴影,唐小软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却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熹微的光芒。她心中一动,忍不住就问:“为什么,沐姐姐,你一早知道咱们这次出来是九死一生,还肯答应太奶奶保护我去找夜郎墓?”

    沐槿衣正努力地给唐小软空出更多的空间,自己贴在边缘处躺着,闻言微微沉默,似是并不打算回答。

    唐小软看出她的回避,顿时不高兴起来。“沐姐姐,我们四个人出来的,可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说不定,明天又遇到什么凶险,我连能不能活着回去见到太奶奶和爸爸都不知道。如果我死在这里,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就算是这样你都不能对我说说心里话吗?我……我只是想要更了解你一些。”

    良久,久到她以为沐槿衣真是不打算理会她了,无法言喻的委屈浪潮般涌上心头。沐槿衣忽然睁开眼来,却并不看她,只淡淡应道:“拿人钱财,□□。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我不信。”

    她一怔,就见那女孩气鼓鼓地坐起身来,仿佛是和谁赌气一般大声道:“太奶奶能给你多少钱啊,多到你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出卖?”

    “随你怎么想。”她微敛眸光,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我不信,不信你是那么爱钱的人。”唐小软执着地瞪着她,一脸意味不明的愤然。随着她俯身的动作,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打在了沐槿衣的脸颊上。在她正要抬手挥开之前,那女孩软软糯糯的嗓子就这样不期然地在耳畔响了起来:“你这么拼命保护我,其实也有别的原因对不对?”

    沐槿衣倏然凝眸,眸光笔直地打在唐小软脸上,她温热的吐息几乎拂在她的面上,她感到隐隐约约的不适与烦躁。“走开。”

    唐小软堵着一口气,明知道沐槿衣快要翻脸了,仍是死撑着不肯挪开。一来,要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心中不甘,二来,这样近地挨住了沐槿衣,她竟然察觉到心中一丝无法遏制的热流蠢蠢欲动,微风中自己的脸颊应是红了,隐隐约约地热烫着,多赖这幽暗的光景,沐槿衣应当是看不出来。

    沐槿衣抬起的手掌就贴在唐小软颈间,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立刻让这聒噪的女孩闭嘴,可那灼热中透着倔强的眼神一再一再地锁定在她眼底,那女孩眉头紧皱的模样竟仿佛受尽委屈。她心情复杂,这一掌却又是怎样也打不下去了。好半晌,她终于按捺脾气,低声问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和沐槿衣的对峙第一次赢得胜利,唐小软惊喜交集,立刻应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太奶奶才答应保护我,可,这么久了,我不相信你对我就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感情?”沐槿衣眼底一片明澈无暇,波澜不惊,望着面前连连点头的唐小软,她的表情一如她平静的眸光。“你想要什么感情?”

    她如此直爽回应,提出问题的唐小软反倒是蔫吧了。她想要什么感情?沐槿衣问得够狠,一下子就将原本气势汹汹想要迫她承认对自己的关心不仅仅是因为任务的她给推到了一个无法言喻的境地。唐小软尴尬地咧了咧嘴,在沐槿衣坦然冷静的眸光中缩身回去,呆呆地看着天上亮堂堂的一弯明月,想着自己刚才胡搅蛮缠的一番质问又到底是源于什么内心。沐槿衣是太奶奶找来的人,沐槿衣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护送她去找到夜郎墓并且打开大门,沐槿衣一路上对她保护有加却总是冷然淡漠,沐槿衣……她忽然便怔住了,为自己整理记忆时,满脑子到处乱跳的那三个字,那一张脸。

    其实最初只是想要沐槿衣承认她不是因为太奶奶的缘故才这样拼死护着自己,可面对她坦然无谓的眼神,她忽然就慌了。那眼神,干净飒沓地容不下半点质疑。多日的相处,沐槿衣的性子她了然于心,在她,从来只有想不想说,没有言不由衷。她会这样护着自己,其实,真的就是因为受太奶奶所托吧,只是自己不甘心,深心里总希望她对自己终归是有那么些不一样的,至于到底是怎么个不一样,她又似乎没去思考太多,只本能地为得到沐槿衣的爱护欢喜着,又为被她冷待生气与不安。这希望来得又急又烈,在她尚未体察到自己内心的纠结时,情绪便早已凌驾于理智之上。生死一线的时候,她脑中想到的人不是父亲,更不是那一起吃一起玩的男朋友,竟然只是这个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沐槿衣!她想要……什么感情?再回到这个看似简单实则四两拨千斤的问题上来,唐小软咬唇沉思了半晌也没想明白她到底是想要什么感情,快活自在了二十年,从来要风得风顺顺利利,如今忽然便体会到了烦恼的滋味,求而不得,暧昧不明,心情复杂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窍这种事。。。

    第十七章 孤云晓色尚无寐(下)

    吊床宽度有限,尽管沐槿衣已经尽量地贴在边缘睡了,唐小软一躺下去仍是不可避免地挨住了她的肩。沐槿衣倒是没说什么,唐小软心头突突跳了跳,忍不住就侧脸望了过去。沐槿衣睡觉的样子特别安静优柔,长睫深覆,青丝参差,乌墨墨的几绺长发缠绕在她白皙的颈间,裂锦般胶着着黑亮的柔光。手臂轻轻地环抱在胸口,许是伤口不时作痛,她的表情沉静,眉间却偶有颤动。注意到她衬衣掉了两颗扣子,一不留神眼神就滑进了那微敞着的领口下,雪白的颈下横着纤细的两道锁骨,她侧睡的姿势使得某个本就弧度优美的部位呈现出几乎令人口干舌燥的形状来……唐小软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身为女人居然盯着另一个女人的胸部看得脸红耳赤,蜷在腿上的手指收紧又放松,再收紧,再放松,终于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轻轻地,搭在了沐槿衣的腰上。

    一抬眼便对上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古井一般沉寂,深不可测。她心头微颤,忙此地无银地解释:“我……我冷……”

    沐槿衣沉吟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说完话便小猫一般缩成一团的女孩,仿佛是为了强调她真的很冷,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在察觉到她的后退之后,她搭在她腰上的手掌蓦地使劲:“你再让要掉下去了!”

    她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半边脊背已然悬空。一个分神便被那女孩给搂了过去,动作飞快地解开自己身上穿着的登山衣便盖在了两人身上,搓一搓光裸的双臂,只穿了t恤的身体便硬生生挤到她身边。沐槿衣默然无语,又想唐小软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只要不太过分也便由着她罢了,何况山中夜晚气温本就偏低,自己能抗住未必她也能扛住,要是真冻着了,反倒更影响赶路。

    正沉吟间,腕上忽然一阵酥痒,她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一只温热的手掌蓦地覆了上来,然后,五指分张着轻轻一扣——干燥而温暖的触觉顿时盈满整个掌心。随之而来的,是胸前骤然而起的温暖,那女孩暖和得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火炉,呵出一口温热后,她仰脸看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忽闪着清透的笑意:“这下好了,咱俩都不冷了。”

    她心头微动。垂眸望她,鸦羽般浓密的睫毛深深地覆着,她看不到她的眼睛,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只那一瞬间,那明显讨好卖乖的模样让她顿失了抽回手去的决意,一愣之后,更添一分无解的茫然。

    明明……冷的那个人,是她啊……

    大量的出血与体力的流失令她整个人都虚弱起来,手足冰冷,若不是她自幼锻炼的底子摆在那里,只怕早已冷得浑身哆嗦。可是,好奇怪,这小姑娘明明底子孱弱,畏寒怕热,这会,怎么会这么暖和?

    若不是她检查过她确实已经退烧,真要怀疑她是不是烧得愈发严重了。

    沐槿衣一贯浅眠少眠,天际刚透出一丝薄光,她便悠悠醒转了。一低头看到怀中趴着一个乌墨墨的小脑袋,她微微怔忡,顿了顿,轻轻拿开那搁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将唐小软小心地挪到一边,盖好衣服。

    动作很轻地跃下树去,昨晚留下的火堆仍在跳跃着细微的火星,她忙添了树枝进去,又小心地将火苗吹起。

    唐小软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手指在藤条上四处摸索,骤然发现一片空落,她一颤,立刻醒了。沐姐姐人呢?!心中一时惊惧,转脸却听到树下传来一阵细微的毕毕剥剥声,仿佛是柴火燃烧的脆响。她忙解了腰间的藤条低头望去,只那一眼,心情顿时好转。

    沐槿衣正跪坐在火苗旁,右手仿佛是无意识地轻轻揉着左臂,左手却捏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弄着。唐小软回过神来,动动腿脚发现自己恢复地不错,心中欢喜,立刻爬起身穿上外套。她见沐槿衣没有反应,存心想吓她一跳,拉着藤条便向下跳去,本以为可以来个潇洒地落地,没想到手一滑,身子便呈现出无法控制的滑翔姿态甩了出去,砰一声摔了个屁股开花。

    “痛——”唐小软一泡眼泪差点飙出,咧嘴看着转身望向自己一脸无奈的沐槿衣,她顿觉丢脸,只好讪笑着爬起身来:“哈、哈哈,沐姐姐,早上好啊。”

    沐槿衣也不与她多说,见她走了过来,抬手便将水壶递给她。唐小软接了过去,先倒两口漱了口,然后才大口大口地喝了小半壶。一抬头见火堆上正烤着昨天杀掉的豹子肉,她吞了吞口水,主动自觉地凑上前去帮着沐槿衣将豹肉翻了个面儿。一低头,见沐槿衣仍是拿着那根小树枝在地面上划弄着,她不由一怔:“沐姐姐,你在做什么?”

    “在想,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沐槿衣淡淡道。

    “位置……啊,地图!”唐小软蓦地想起那被她贴身存放的地图来,紧张地一阵乱摸,糟了,地图哪儿去了?

    沐槿衣看她一眼,轻轻举起一卷东西:“别找了,在我这。”

    “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把地图弄丢了呢……”唐小软一见地图安然无恙,可算放下心来。又看一眼沐槿衣凝肃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能找见我们现在在地图上的哪里吗?”

    沐槿衣摇摇头,“地图上根本找不到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她说着话,仿佛只是下意识地抬手掠一掠鬓边的碎发,唐小软呆呆地看着她,侧脸望去,更是骨肉匀称,鼻梁高挺。长睫轻眨,她垂眸沉思的模样恍如油画的质感,通身漾出的那股灵秀与纯净竟仿佛与生俱来,纵然是一身狼狈、血污加身也难以抵消半分。

    低头看她,不小心又见着她掉了扣子的衬衣领口,一片冰雪若隐若现。她干咳一声,忽然不快,起身便脱了自己的外套递去。“那个,你快穿上。”

    沐槿衣微怔,并不去接,只淡淡道:“我不冷。”

    唐小软不禁急了,语气也强硬了几分:“不行,你快穿上!”什么嘛,夜里一片漆黑也便罢了,这大白天的,等下下山肯定得遇到人,这衣领敞地也太不含蓄了。都怪那个杀千刀的喇嘛,怎不让他被那怪物一口吞掉!搁在平时自己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满大街都是袒胸露腹的女人,早也看得视觉疲劳了,可不知为何一想到是沐槿衣会被别人乱看,她就说不出地不爽起来。

    沐槿衣很明显没领会到她心中所想,她只是很正直地看了一眼唐小软内里穿着的小t恤,然后,再次拒绝了她。“我真的不冷,你自己穿着吧。”

    唐小软眨眨眼,“那这样,我穿你的衬衣,你穿我的外套。”

    沐槿衣显然还是没领会到精髓所在,闻言不耐地挑一挑眉。“你怎么这么麻烦。快点吃,吃完还要去找人。”

    “我——”唐小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被沐槿衣的不开窍气得差点开骂。望着面前递过来的一小块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豹子肉,她吸了吸鼻子,破釜沉舟地说:“你看你衣领……这样敞着好看啊?”

    低头看一眼自己襟口,相比较唐小软的躁动,沐槿衣却淡定多了,若无其事地抬头道:“怎么了?”

    怎么了?她居然说——怎么了?!那潜台词就是:你有什么意见?!唐小软抓着豹子肉,被沐槿衣的云淡风轻激怒了,什么嘛,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自爱的,她好心跟她换衣服她还不乐意?心事重重地吃着没味道的豹子肉,她不时偷眼去看沐槿衣,见她三两下便解决了早餐,起身去拾掇仅剩的行李,她忙快速咽下最后一口豹肉,不死心地跟过去:“沐姐姐……”

    沐槿衣无奈转身:“你到底要做什么?”

    “换衣服,你跟我换了衣服我就闭嘴。”唐小软抓着外套,一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短暂的相持,一个是讶然而无语,另一个却是满脸的坚持与无赖。沐槿衣忽然便烦躁起来,动作飞快地脱了身上的衬衣丢给唐小软,又抓过她手上的登山衣外套穿好,拉上拉链,冷津津地看一眼正咧嘴笑着的唐小软:“现在可以走了吗?”

    “啊,可以、当然可以。”唐小软眼见目的达成哪里还有继续顶撞的道理,按捺下心头的喜悦,三两下穿上衬衣。见沐槿衣踩灭了篝火,她忙抢着去背行李包。

    “我们不能走太远,也不能分头找。”沐槿衣望一望四周遮天蔽日的大树与峭壁,眉头蹙了起来。“沿着水流的方向找一圈,不管有无收获,中午前必须下山。”

    “嗯,都听你的。”至此刻,唐小软对沐槿衣的安排自是不会再有丝毫疑虑。

    山路委实是难走,一路磕磕绊绊,各种绊脚石勾脚石陷脚石,要不是沐槿衣一路扶持唐小软光跟头都不知要摔多少次。眼瞅着日渐中天,两个堂哥的身影却始终不曾出现,唐小软心中难过的同时却也暗暗抱有一丝希望,只要见不到尸体,就表示他们还有生存的可能不是?

    沐槿衣看一眼日色,终于放弃搜寻了,再不想办法下山,只怕今夜就仍要留宿山中,再遇到一次山豹袭击,怕是不会再有上次那般好运。

    两人稍事休息片刻,又喝了些壶中的温水,沐槿衣看一眼唐小软不断揉腿的小动作,温声道:“坚持一下,日落前能下山,就能找到民宿。”

    “嗯。”唐小软于默默坚持之际得了这样温柔的一声抚慰,哪里还顾得上脚疼,立刻笑着应了。

    一路艰辛奔走,唐小软对沐槿衣真心是佩服入骨,她就像个地图,在遮天蔽日的山林里带着她左走走右走走,绕过两个小山头,又越过一条浅溪,在太阳就要沉下地平线收走最后一丝光明前,前方山路上终于隐隐飘出了袅袅的炊烟。她激动地一跃而起:“沐姐姐你看!前面有人家了!”

    沐槿衣仍是一脸淡静,辨不出悲喜。闻言只默默握了握别在身后的短刀,淡淡应了一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小软糖,请不要放弃治疗。

    第十八章 风压轻云贴水飞(上)

    唐小软眼见希望在前,连腿疼都忽略不计了,急走两步忽然被沐槿衣拉住了手腕:“沐姐姐?”

    “戴上。”沐槿衣自腿挂中拿出一对银镯子来,颜色微微暗沉,其上雕着奇形怪状的花纹。

    唐小软只觉得微微眼熟,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是那个阿萨巫婆手上戴的镯子吗?怎么落在沐姐姐手上了?她讶然地接过来,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笑了:“沐姐姐你好坏啊,什么时候偷来的?”越想越觉得好笑,别看沐槿衣平时冷冷淡淡一本正经的,手脚可是灵活,招不走空,每次一场架打下来不声不响就偷了不老少。只是,这镯子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要她戴上?

    沐槿衣只当听不出她话中的戏弄,淡淡道:“这镯子非同一般,上面的刻纹代表佩戴者的地位。你戴着,不要摘,这里懂巫术的人看到镯子就不敢对你起意了。”

    “哦。”唐小软接过镯子,一思量又还过去一只:“那咱们一人戴一只。”

    “不用。”沐槿衣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眼底浮光清浅,微微一掠,人已在几步之外。

    唐小软咂咂舌,忙跟了上去。

    夜色愈渐深浓,那袅袅炊烟看着不远,真走到那简单到几乎简陋的小木屋门前,仍是花费了近一刻钟的时间。唐小软仔细一看,那小木屋外头支着三块木板,上头摆放着一些认得出认不出名字的香烟、茶叶、米酒,木板旁的木墙上还用绳子挂着几串腊肉。门口挨着路边摆着两张方桌,几张木凳,四周并无人烟,可其中一张方桌上却放着两杯犹然冒着热气的茶水。

    沐槿衣抬手轻敲木窗,“有人吗?”

    吱呀一声轻响,那木窗打开了,一个矮个子的年轻女人探出头来,略有些警惕地看一眼沐槿衣,又看看唐小软。唐小软穿着沐槿衣染血的衬衣不禁微微尴尬,只怕那店主以为她是在逃的凶犯,可不想那年轻女人却若无其事地便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和沐槿衣搭起话来。她听沐槿衣要了两杯茶,两块面饼,那店主堆出些笑意,又问要不要点些酒菜,一边问着话,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唐小软去接茶水的手腕,待得看到那明光闪闪的银镯子,她脸色微微一变。

    唐小软端了茶水在手,与沐槿衣对视一眼,沐槿衣只以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两人便在木凳上坐了下来。

    那店主须臾便端了面饼过来。沐槿衣不动声色看着她,只见她眼光闪烁,不断偷看唐小软手上的镯子,当下再不迟疑,蓦地截住她正要收走的手,一把便扣住她的脉门。

    “你……你做什么?”那店主愣住了,却不看沐槿衣反倒急匆匆地扭头向屋里望去。

    沐槿衣心下诧异,正要将她扭过身来,忽然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跟着便是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哭声响了起来,中间夹杂着男人的怒骂,桌椅坍塌的闷响与嘈杂。那年轻女人蓦地哭喊起来,拼命挣扎着要摆脱钳制,这次说的却是听不懂的苗语了。唐小软讶然地瞪着沐槿衣,却见她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忽然砰地一声响,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人,一身少数民族装扮,手上拖着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歇斯底里地冲了出来。沐槿衣下意识地松了手,只见那女店主疯了一般扑上前去,一边哭喊一边狠狠咬住了那年轻男人的手臂,男人痛得大喊一声,一巴掌便打在了她脸上。

    女店主摔在地上,很快屋内又冲出一个男人来,一见女店主倒地,上前便狠狠踹了她一脚,仍是不解恨,揪住她的头发扬手啪啪两声,那女店主一张脸顿时肿了起来。

    唐小软看得心头火起,正要开口,余光却瞄见一贯冷静的沐槿衣竟已拔足冲了出去,一个箭步便跃到那拽着孩子的男人身前。一言不发,直接抬手一记手刀砸落,那男人只来得及瞪上一眼便闷哼一声,直挺挺摔了下去。她蓦然转身,死死地瞪住了那正揪着女店主打得欢畅的男人。

    那男人被沐槿衣吓住了,看一眼自己软倒的同伴,颤声道:“你是谁?你干什么要多管闲事,我是她男人,我打她关你什么事!”

    沐槿衣却不理他,只望向那坐在地上放声痛哭的女店主,沉声道:“他是你男人?”

    那女店主一愣,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哑声哭喊:“不,他不是我男人,不是我女儿的爸爸,他不配!”

    沐槿衣一双冰瞳如寒风过境,只一眼,那眼底便寸草不生。“我也觉得他不配。”她冷冷道,走到那一得解脱便跑到母亲身边哭泣的小女孩面前,蹲□子,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闭上眼睛。”

    说也奇怪,那刚刚还在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居然在她的眼神下乖乖地停止了哭泣,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沐槿衣站起身,唐小软呆呆看着她一脸青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要开口就见那男人忽然搬起一张木凳砸了过来,她一惊:“沐姐姐——”

    沐槿衣回身一踢,那男人痛哼一声便仰面飞摔出去,她疾步跟上,手中寒光一闪,眨眼间锋利的刀刃便掠过那男人薄弱的颈部动脉。只是眨眼,只是一瞬!她收刀后退,那前一秒还嚣张动手的男人一脸痛苦地捂着脖子,大量鲜血泉涌般从他指缝中迸流而出,他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一双眼睛赤红如血,口中嗬嗬怪叫,双脚乱蹬。

    唐小软惊呆了,彻彻底底惊呆了,沐姐姐……杀……杀了他?不是没见过沐槿衣的功夫她的手段,可,再怎么危险的境地她也多为自保,从来没有主动伤人,更别提这样主动地手刃一个陌生人!面前这个男人手无寸铁,也不是喇嘛那样的高手,一个普通人而已!不是蛇也不是豹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沐姐姐居然这样毫不手软地就把他给杀了?

    那男人很快便停止了抽动,唐小软知道,他死了,因为颈动脉破裂大量出血,死状极其凄惨。她默默地在一旁站着,思绪纷乱,面对沐槿衣投注过来的善意的关怀她竟无力面对,本能地选择了逃避。

    那女店主也惊呆了,惊恐地瞪着沐槿衣的背影。沐槿衣收起短刀,走到那女店主面前,看着一旁仍乖乖闭着眼睛的小女孩,低声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她。如果她要恨,恨我好了。”

    转身欲走,却被那女店主蓦地爬起身追上,伸手便去拔沐槿衣别在后腰的短刀。唐小软尽管心中不解,也对沐槿衣的行为隐隐不满,可见那女店主伸手拔刀,她只当她要伤害沐槿衣,急忙上前喝止:“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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