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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正文 第5节

    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第5节

    贾珠则道:“今日吟诗私下道与我说他看上了我房里的迎荷,|欲娶了回去做媳妇。你亦晓我房中的丫鬟小厮的身契都存在我那处,我早已许了他们届时可放他们出府自奔前程。所以此番吟诗来寻我,求我许了他莫将迎荷遣了去配小子,而迎荷自己亦有这个意思,迎荷乃我之丫鬟,我自是为她做主……”自是隐去了吟诗与迎荷私密幽会被抓了现行之事。

    煦玉闻言先是意外,随后又有许多不悦漫上心头,遂将搂着贾珠的双臂也收了回去,开口嗔道:“好个吟诗,这般大事亦不先知会了少爷我,反倒是还将我整个瞒在了鼓里!……”

    贾珠听罢劝解道:“话不是如此说,玉哥可知,对于下人而言,便如他那等家生子,择何人婚配可又如何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

    “他未曾告知玉哥,不就是怕玉哥知晓了不依吗?此事本系他与迎荷之间的私情,又如何能够宣之于口?”

    “……”

    “想来吟诗亦是跟随了玉哥这么多年,只不知玉哥是否为他早有安排?”

    煦玉则答:“若说安排倒也不曾,他之身契现下亦不在我之手中,怕还在府中管着呢。念及他亦是年纪不大,倒也未曾想过要如何发配他。”

    “如此说来,珠儿方才所说之事,玉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煦玉闻言沉吟片刻答曰:“此事既是他自己之愿,所看上的又是珠儿你房里的丫头,何况迎荷那丫头我亦是见过的,亦是一勤快伶俐之人,此番珠儿亦是认同,我又有何反对之处?我只有些怨了吟诗未将此事早些告知与我……”

    贾珠对曰:“玉哥莫急,这事不早晚都需玉哥首肯的吗?珠儿此番只是想给玉哥你提个醒儿,若想吟诗这事儿能成,玉哥还需将吟诗给放了出府,否则留在府中迟早被配了丫头了。只是如此一来吟诗怕便是无法再于府中侍奉玉哥,玉哥可愿放了吟诗?”

    煦玉闻言蹙眉寻思片晌,遂对曰:“想来他此番虽不再是林府的奴才,然又如何不能留于我身畔?便如这府中管家那般,每日上府里来工作便是……”

    贾珠则答:“是这般原因,我在金陵有一份田产正缺了人帮我监管,我瞧上了吟诗,趁着吟诗此番脱了这府,便欲雇他替我管理,所以想向玉哥要了吟诗,不知玉哥可否成全珠儿此愿?”

    煦玉听罢这话沉默不答,半晌方才喃喃说道:“既是珠儿开口,玉哥自是不会拒绝,只是此番念及吟诗毕竟跟随了我这么些年,出入大小之事无不仰仗了他,他亦是忠心耿耿,从无懈怠,这让我如何舍他得下?而若是他去了金陵,山高路远的,今后若是想见上一面,怕也是万分不易了……”

    贾珠对曰:“珠儿知晓此事乃强人所难,若非珠儿现下无人可遣,又如何会行此迫不得已之举?到底君子不夺人所好。此番珠儿向玉哥要了吟诗,珠儿再为玉哥添一人作为补偿可好?我将我小厮里的执扇送与玉哥使唤如何?令他与咏赋一道侍奉玉哥,不承望其能代替吟诗,更无吟诗那般的学问,倒也是我平素□□了的,规矩还懂,但求能为玉哥拂几移研、磨墨润毫便可。此番亦无需林府出这月钱,执扇月钱照例算在我这处,玉哥只管使唤便是。”

    煦玉闻言则道:“珠儿这话却是过谦了,你的小厮怎会是无用之人?如我平日里见惯的那几人——润笔、泼墨、洗砚,何人不是千伶百俐的?只这执扇倒也少见。”

    贾珠遂道:“执扇正是我这处的闲人啊,派去给玉哥使唤不正合适了?若是玉哥觉得使得不顺手,退与我便是。”

    煦玉听了这话只得长叹一声,说道:“珠儿既已如此说,玉哥便也恭敬不如从命了。此番待我回了府,便向林缙索了吟诗的身契便是。”

    贾珠闻罢这话心下暗喜,只道是此番总算说服了煦玉,此事最为困难的一环算是就此解决了。随后又见煦玉默默不语,正兀自沉浸于己我思绪之中,过了许久,方才径自开口说道:“想来吟诗与我一道长大,自小便未曾离了我身畔,不料此番竟已先于我有了心仪之人,心有所属,未尝不是一件令人歆羡之事……”

    贾珠听罢这话不知如何回答,惟反问一句:“照这般说,玉哥是羡慕吟诗有了喜欢的人?”

    “这般想来,还真有些许羡慕。”

    贾珠又问:“那玉哥可有心仪之人?”

    未想身侧煦玉忽地执了贾珠双手说道:“尚还未有,珠儿呢?”

    贾珠听罢此问略感意外,随即迟疑片刻亦是回握住煦玉双手如实答道:“不瞒玉哥,珠儿已有了心仪之人……”

    煦玉被这话勾起了好奇,听罢忙问:“是谁?何家的女子?玉哥我可认识?”

    贾珠红了脸,吞吞吐吐地答道:“认、认识吧。”

    “快告诉我是谁?”

    “这、这……还不晓别人喜不喜欢我呢,怕别人若是知晓了便永远也不欲见到我了……”

    听罢贾珠这话,煦玉心下更是好奇难耐,连声追问此乃何人,然贾珠却再不吱声,煦玉无奈,惟有放弃。随后只得垂头丧气地问道:“如今珠儿亦有了心仪之人,是否有一日亦会如今日吟诗这般远走高飞,和玉哥我分了生去?”

    贾珠闻罢忙道:“珠儿怎会|和玉哥分生了?珠儿倒是盼着能与玉哥永远不离不弃才是……”说着贾珠忽地从一旁翻身而起,将身侧的煦玉压在身下,直视着煦玉双目径直问道,“玉哥喜欢我吗?我很喜欢玉哥,玉哥喜欢我吗?”

    身下煦玉乍闻此言,尚未明了这话之中的深意,只觉头上直视着自己的双目之中的眼神格外灼人,正怔怔着不知如何作答。忽地念起自己才是那年长的一个吧,身上压着的那个明明较自己更为年幼,遂一个翻身将贾珠推到身下,压了上去说道:“珠儿此番莫要放诞了,可知我是你兄长!”然说完这话之时方才发觉此番上下二人之间的距离十分贴近,几近是前额触着前额,不觉愣了。

    贾珠见状笑了,竟是秋水双波,媚眼如丝,喃喃道句:“啊是了,是我兄长……”说着微微抬起身子,吻了头上煦玉的嘴唇一下,随后便挑衅地抬头望向煦玉,眼神透露的信息似是在道“我就亲你了,你怎么着吧”。

    不料此番煦玉亦是不甘示弱,按住身下贾珠便回吻了过来,厮磨纠缠半晌后方才抬起身,舔舐了番嘴唇,微眯着一双星眸笑道:“珠儿,这可是你自找的!”

    此番倒是换成贾珠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等风月招式的?”

    见罢身下贾珠的神色,煦玉颇为自得地道句:“看来珠儿还尚未识得这等情爱之事,下回得闲哥哥我教你便是~”

    贾珠闻言狠狠翻了一记白眼,心下只怄此番竟被煦玉将了一军,欲辩白曰“本人早在你出生之前便识过千百回了”,可惜此番亦说不出口,只得由着煦玉得意去。随后二人拥着睡了,一夜无话。

    ?

    ☆、第三十回 珠玉谈心携手捐资(二)

    ?  次日,煦玉自是回去了林府,并向林缙索回了吟诗的身契。而荣府这边,贾珠将执扇唤到吟风赏月斋,私下里吩咐欲遣他前往侍奉煦玉之事。话说这执扇虽在前文之中少有提及,然却断非就如贾珠对煦玉所言那般乃自己房中的闲人,贾珠惯常的原则便是身边不养闲人,但凡他手下之人,无不令其对己有利。且说贾府之人均有专门负责为其采买的下人,而这执扇正是贾珠处负责采买的。除此之外还兼了为贾珠外出应酬、打探消息之类。而待千霰前往严府习学骑射之后,执扇还曾作为千霰的陪练一道练习,可谓能文能武。此番贾珠就此将执扇送与煦玉做小厮,倒也算是大材小用了。

    而执扇闻罢贾珠欲将自己送与煦玉使唤,亦是万分疑惑不解,以为是自己有甚失职之处,贾珠此番是借此欲将自己给远远地打发了。遂忙地于贾珠跟前跪下不住地磕头说道:“不知执扇此番是犯了何错,令大爷竟欲将执扇给打发了!请大爷明示执扇,千万饶恕了执扇这回,执扇再也不敢了!……”

    贾珠见状叹了口气,命执扇起身,遂耐心解释曰:“此番怎的作此之想?我若是欲就此打发了你,何必这般拐弯抹角地,径直回明了太太令你家人来将你领了回去便是。”

    执扇听罢忙道:“大爷既非嫌弃了执扇,那便请大爷允许执扇跟随在大爷身边当差便是!”

    贾珠则答:“你道我此番是愿意将你遣去供他人支使吗?可知你若走了,我寻了他人需培养多久方才能令其代替你的位置,且不说是否能寻到适宜之人。然我遣你去往林大少爷处,到底是因了林大少爷是与他人不同的,他于大爷我很重要……”

    一旁执扇闻罢这话尚且不明,贾珠亦并未打算深谈,遂只道:“现下不多说,你今后自会知晓。总之遣你前往,是有要事吩咐你去做。你去做他的小厮,却并不属于他林府之人,仍是我名下的小厮,在我这处领月钱,仍照从前的规矩,若是做得好,爷自是不会亏待你。”

    执扇闻言便也安下心来,遂忙道:“大爷如此说小的就放下心了,此番小的定然尽心尽力服侍林大少爷。”

    贾珠见状首肯,随后又道:“此番遣你前往,便是因了你们四人均是跟随我多年之人,我自是信任,若是另寻了他人去侍奉他,届时有了甚主意,我也不好出手。加之执扇你一直随同千霰一道练武,身手尚佳,林大少爷到底乃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书生,若有甚意外,有你在一旁护着些,我也好放心些许。此外将你安插在林大少爷身边,便也欲你帮我随时掌控大少爷以及林府上下的情报信息,无论大少爷在做什么,诸如吃了什么去了何处见了何人看了什么书写了什么诗作了什么画包括房中放了什么人等等均需细心记下了向我汇报,可是听明白了?”

    执扇听罢答道:“明白了大爷。”

    之后贾珠顿了顿方才又道:“还有……珣玉到底是文人才子脾气重了一些,倘或他性子一来,欲令你默书背诗之类的,你便多担待着一些,他的小厮自小都是这样过来的……”

    听罢这话执扇忽觉眼皮猛跳心下一凛,几近有欲哭无泪之感,遂哽噎着说道:“这、这大爷,小的虽亦习得几个字,然肚子里也无甚墨水,书也未念过几本,这背书啥的,我……”

    贾珠见状亦不回应,惟愉快地挥了挥手,未曾没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地将执扇打发了。此番则按下不表。

    另一边,却说煦玉回了林府之后,索回吟诗的身契,又将自己欲将吟诗还其白身放了出府之事知会与贾敏,贾敏见煦玉是自有主张,遂也并不反对,允了此事。随后煦玉便将吟诗唤至自己跟前,就此番吟诗与迎荷私定终身而又瞒着自己一事狠命数落了一番。

    吟诗只不住地叩头请罪,淌眼抹泪地说道:“小的自知此番行事放诞,不合规矩,怨不得少爷打的骂的。小的和迎荷之事本也不敢瞒着少爷,然碍于迎荷本是珠大爷房里的大丫头,小的不敢随便嚷嚷了。更是知晓少爷生平是最不理论这些个儿女私情的,遂也怕少爷知晓了这事惹了少爷震怒,所以小的惟有战战兢兢地瞒着不敢前来告诉少爷。此番幸亏了珠大爷大恩大德,愿意将迎荷给放了出府,成全了小的这等私情,遂方才胆敢前来少爷跟前请罪……”

    座上煦玉闭目倾听着吟诗之言,未曾参言,只听吟诗又道:“小的此番不敢奢求了珠大爷为小的说情,只道是珠大爷为成全小的欲遣了小的前往金陵当差,小的一念及此番便要离了少爷前往那千里之外之地,不知多久方才能再见少爷一面,小的、小的心下便是不舍难安……”

    煦玉听罢这话,心下亦是动容,二人毕竟自小便已相识,彼此有些情谊,此番分别实属生平首次,便也再难将那斥责埋怨的话说出口,遂从身上取出吟诗的身契递与他道:“拿去吧,从此以后你便也再不是我林府的奴才。”

    吟诗接过,颤抖着手展开扫视一番,随后便不住地对煦玉磕头谢过了,口中只道是“待小的今后回了京城,再行前来伺候少爷”。

    煦玉不言,惟在周身摸索着,先是碰到了自己左边腰际悬挂的一块碧玉,低头一看乃是林海传与长子的林氏祖传玉玦,当是不可赠了他人;遂又往右腰际摸去,这边挂的却是幼年时贾珠赠予他的那颗径寸明珠,亦是意义重大不可失落之物。搜遍了浑身上下方才忆起袖中的折扇,遂取了出来起身步至书案跟前。一旁吟诗见状,自是明了煦玉此番是欲留字题诗了,忙地上前磨墨润毫,思及此番怕便是最后一次为自家少爷|做此事了,心下亦是万分戚哀。只见煦玉接过吟诗双手递来的笔,随即便挥毫于扇面之上题下一首《送别》:

    “八月清江外,驿亭送离舟。

    南山行梦远,北地归路长。

    征雁去复返,春花谢又开。

    离人别后曲,来年难再还。”

    最后题上“珣玉试笔”。待将墨迹吹干,随后便将折扇赠予吟诗。吟诗感恩戴德地接过了,小心翼翼地收好,道句“小的定然好生保管”,之后似又忆起一事,开口对煦玉说道:“听闻珠大爷遣了他的小厮执扇来代替小的服侍大爷,既是珠大爷之人,想必是信得过的,如此这般小的离了少爷也能放心些许。小的离开之后,还请少爷千万要保重!”言毕又跪下去磕了几个头,煦玉见状惟点头以示知晓,随后便令吟诗退下了。

    三日之后,吟诗与迎荷便跟随千霜一道离开京城启程前往金陵,千霜前往先行进行技术指导,之后待千霜返回京城,便全权交与吟诗监管。在此期间,贾珠与煦玉商议,吟诗迎荷均是家人已故,他二人便一人出资一份与吟诗与迎荷,贾珠与迎荷出了嫁资,煦玉与吟诗出了彩礼,千霜做媒,二人在他俩的撮合之下完了婚,如此这般他二人前往金陵便也再无顾忌。在离京那日,他二人专程来到贾珠跟前辞行,迎荷笑曰此番定会帮大爷看好了吟诗,若是吟诗未能料理好金陵的产业,她便第一个替大爷骂他。贾珠闻言笑曰如此他便在京城静候佳音了。言毕贾珠心下很是满意自己这一招,他撮合了吟诗迎荷,又放了他们白身,监管祭田产业一事又有利可图,此番只会令他二人对自己更为感激,定会好生为他效力。此事已毕,此番按下不表。

    ?

    ☆、第三十一回 林如海奉命下扬州

    ?  话说在贾珠遣了千霜等人前往金陵后不久,林府便传来林海点了巡盐御史出任扬州的消息。因了此番是点了外任,遂除却尚在翰林院任职的煦玉之外,林家阖府俱需一道迁往维扬地界。而圣上为令林海安心上任,念及其长子尚且留京任职,遂将煦玉的官职又升了一级,升至翰林院编撰。此番定了于初八那日,林海携贾敏、黛玉以及刚学会走路不久的熙玉,并着林府大管家林缙的兄弟二管家林继带领着家人仆妇一道离京。而应麟则因了则谨出行不便之故,便也并未跟随林海一行人前往扬州,而是随煦玉一道留于京城。而此番亦是因了京城林府有应麟留守,林海方才对于将煦玉独自留于京师放心些许,遂将煦玉之事全权托与应麟料理。此外还特意将大管家林缙留在京城府中管家,总理个中事务。更知会了作为林家在京唯一的亲戚的贾府,特别拜托煦玉的外祖母史老太君并亲舅贾政,令其代为照管煦玉一番。

    而虽说出行之日定于初八,然在此之前林海的亲友并各同僚便也陆续前来林家拜访并为林家践行。在初六那日,礼部尚书孙家鼐便携了妻女陈氏并孙玉淑小姐一道前往林府拜访,正值林海刚送走一批客人。此番林海于中堂招待孙家鼐,而女眷则入了内院由贾敏于后堂中接待。

    此番为何堂堂礼部尚书孙家鼐会堂而皇之地专程携了妻眷前来,却需从头说起。话说这孙家本便是官宦贵胄之家,孙家鼐亦系翰林出身,官至从一品,权势极盛,与林家倒也颇有相似相通之处。而这孙家亦是艰于子嗣,多年以来惟有一女一子,弱子方才年满五岁,而这长女便正是此番跟随前来的孙玉淑。此番年近十五,孙家便欲为这独女择一才貌双全的女婿。而此番见林家长子未及弱冠便高中鼎甲探花,孙家鼐作为煦玉那届的座师,见了煦玉墨卷并荣恩宴上的风采,对于煦玉才华品貌很是赏识。加之林海亦是官至二品,林家亦系书香世家,两家可谓门当户对,遂这心下便渐渐起了与林家结亲之念。因了有这等心意,此番趁林海出京外任之际,他特意前来为其践行,并专程携了妻女一道前来面见一番。

    此番林海自是与孙家鼐在中堂品茗叙谈,而陈夫人并孙小姐便随了贾敏叙于内院。陈夫人已年满四十,生得和顺明慧;而此番只见贾敏尚且未满四十,依旧是风流袅娜,加之性喜秾华,穿得如少年人一般妍丽。至于这孙小姐,虽并非如传言中的柳大小姐那般芙蓉倾国,倒也生得分外媚妍婉妙,此番跟了家人前来,心下自是知晓家人之意,有为自己结亲之意,遂便也更加娇羞赧颜。期间贾敏陪着二位女眷坐了一会儿,吃过几回茶,随后便一道起身,在内院的花园内游览了一番。

    在经过园中的一套间之时,只见那套间外栏栅上悬着的斗方题着五字曰“卧雪听松室”,陈夫人见罢便问贾敏:“此乃何人居所?”

    贾敏则答:“这是小儿内书房。”

    陈夫人听罢又问:“今日大少爷不在家中?”

    贾敏则道:“去了翰林院当值还未归来。”

    随后一行三人便入了煦玉书房之中览赏。

    三人入了书房,只见其间陈设极其精致雅丽,处处名诗古画,宝鼎珍彝,屋内燃香焚麝,似兰芬芳。其中初次到来的二位女眷挨个打量屋内陈设布置,俱是赞叹不已。只见房内中墙之上挂着一副字,字体淋漓丰劲,横批写着“琴剑和鸣”,一旁则是一联集句,写的是“舞态盘旋,剑影成双挥似电;宫商宛转,琴音和谐鸣如泉”,末尾题曰“承祚题字”。

    二位女眷见状惊道:“这字莫非便是邵承祚先生的?”

    贾敏点头以示肯定:“正是先生题与小儿与内侄的。”

    随后陈夫人又见侧面墙上的镜屏里画着一画名为《倚剑眠琴图》,其中画的正是两个少年,一个倚剑一个枕琴。只见倚剑那人面粉唇朱、骨秀神清,枕琴那人则是玉琢金相、倜傥风流,二人俱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遂陈夫人忙问此二子是谁,贾敏笑答:“此画正是小儿拙笔,其中枕琴那人正是小儿。而那倚剑之人乃我内侄子,二兄长贾存周之长公子。因自小与小儿一道从了府中邵先生习学,此番又是同科,遂与小儿感情甚为深笃。”

    一旁的孙小姐闻言忙又将其中枕琴那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身在深闺之中,却也常听父亲说起这林府探花郎是如何的才华出众、胸藏锦绣,此番见罢这自画像,便觉此子真乃世间美玉郎,眉目大体上与她方才从车窗内窥视到的林大人相似,然神情之间亦有几分肖其母之处。随即竟又羞得满面绯红,之后忙地便谎称想去花园走走便也不待人,径直步出了书房。而另一边陈夫人见了煦玉画像亦是甚为满意,同贾敏一道慢慢地出了书房,往花园另一边行去,此番按下不表。

    到了初七那日,林府已将阖府家人行李收拾妥当,遂打发了家人押着送出了城外。这一日前来林府送行之人便俱是最为亲近的亲友,其中贾敬领着贾珍并贾赦贾政贾珠贾琏均来到林府。而贾敏则专程前往荣府向贾母辞行,母女俩相拥而哭,洒泪话别,阖家媳妇从旁劝慰许久方才渐渐止了。随后贾母又命人拿出许多土仪物资赠予贾敏,道是此番出使扬州,事事匆忙,又携带着年幼的哥儿姐儿,怕也是万事不便,此番多携带些许行李,多派人跟随,倒也能有备无患。

    而在林府,待林海将贾府众亲戚送走之后回到自家内书房,单唤了煦玉进来,将煦玉很是教训叮嘱了一番,道曰:“此番你独自留京,内外之事均需寻了先生商议讨教,邵先生乃你之老师,便应尊师如父。此番为父的离京,你便应将先生奉了父辈的礼仪加以孝顺。此外遇事不得解之时亦可前往贾府寻了你二舅舅相助,还有你表兄弟珠哥儿亦是忠厚可信之人,你二人亦可相互劝勉扶持。此外为父的亦将林缙留在京中,便于照料你与先生公子三人,他家在林家世代管家,乃忠诚可靠之人,你在内遭遇之事便可寻他商议。此番为父前往维扬上任,至少三年方能回京,这些时日你需自行照料自己,在朝为官切记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不可如在家那般任性妄为,切记切记……”林海自是少不了如此对煦玉谆谆告诫一番,期间二人几近谈了一个时辰之久,煦玉俱是恭恭敬敬地聆听着受了。

    次日即初八,送行亲友来了不少,场面拥挤不堪。最前面行着的是林海的车,随后便是贾敏领着黛玉并熙玉,再之后便是家人仆从之类。林海的车队之后跟随的车坐着应麟与则谨,随后是煦玉的车。贾珠则跟着贾政一车,此外还有贾敬贾赦俱来送行。而林海的同年同科同僚等人俱早已赶至城外,遂十余个同僚至交们则一道于城外码头饯别,林海并家人于码头处盘桓了半日,随后其众同僚并贾家众人便率先回了城中。而贾珠煦玉并应麟则谨则留于此处,此番才轮到家人好生作别。

    应麟先道:“此番在下本当携了谨儿随如海兄一道前往扬州,想来在下亦是多年未曾返回江南了。然念及谨儿出行不便,兼了玉哥儿亦留守京城任职,在下便也与他一道留于此。遂如海兄且安心前往赴任,在下定会视玉哥儿如己出,好生照料他。在下料想谨儿亦是如此之念。”

    一旁则谨闻言对林海拱手以示肯定。

    林海闻言对曰:“此番弟自是忧心阖家离京,京中之宅除却玉哥儿便再无他人,宅中乏人,怕是侍奉不周,怠慢了先生与公子,自是应邀了先生与公子同弟一道下了维扬。然又念及此番匆忙上任,各处烦乱,难备万全,便惟有委屈了先生公子留于京城了。而亦是因了有先生公子一道坐守京城林府,弟此番前往赴任方才放心。玉哥儿此番就劳烦先生与公子看管,要打要骂皆是悉听尊便,无需顾忌,放手管教便是。”

    应麟又道:“此番如海兄前往万事稳妥,在下惟忧心之事便是姐儿天生体弱,此番还望如海兄与夫人多加留意方是,在下所开药方定需按时服用,切莫耽搁了。此外夫人近日亦是身体欠佳,到了维扬之后怕是有水土不服之症,需得按时请医服药,莫要大意了……”

    一旁贾珠闻罢这话却忽地心生遗憾,只道是此番应麟无法随林海一家一道前往,则黛玉姐弟今后必要另择一师,如此贾雨村又将登场。你道是这姐弟俩守着应麟这一名士兼了煦玉这一才子,随了谁习学不好,偏巧这二人此番皆不在身边,平白添了个贾雨村,一念及此尾大难掉之主,典型的帮不上忙净添乱,贾珠便止不住头疼。

    待应麟与林海辞毕,林海又将煦玉唤至跟前勉励叮嘱几句,之后便随了家人登上了舟,而煦玉则上了舟与舟中的贾敏并弟妹洒泪话别一番,贾敏一面拭泪一面摩挲着煦玉发顶,只觉万般难舍难分。随后煦玉从舟中返回,与岸上众人一道目视着轻舟扬帆远去,直至消失在目力尽头。只是此番的众人包括料事如神的应麟均未料到,贾敏前往扬州之后竟愈加体弱,加之因了水土不服之故,不久便身染沉疴,竟从此一病不起了。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

    ☆、第三十二回 依依惜别元春入宫(一)

    ?  上回说到众人于城外江畔送别了林海一家,归来之后煦玉便整日地郁郁不乐,应麟见状便令煦玉随贾珠前往荣府住些时日,权当散心。而此番林府中除却应麟则谨并若干家人仆妇之外再无亲人,偌大个府邸便也显得格外冷清。遂在这之后煦玉便常随了贾珠居于荣府,与荣府一干亲戚吃住,如此方才略为驱散了他心上因与至亲之人分离的愁绪。其中贾母因了煦玉乃贾敏之子,倒也乐得见到煦玉居于荣府伴于身侧。而贾政则因了煦玉在朝为官,在官场之上彼此便是同僚,遂亦是乐得来往。而作为荣府管家的王夫人自是因了头上贾母与贾政乐意,遂对于煦玉居此倒也无可无不可。归根究底,她亦是知晓林府于贾珠有恩,煦玉与贾珠到底还有着同窗之谊,她亦需顾全贾珠的颜面与感受。而众人之中,便属贾珠最为惬意。此番珠玉二人得以朝夕相伴,彼此之间的情意自是愈加潜滋暗长,终至于后来煦玉总算明了了自己与贾珠的心意。当然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目下荣府正逢上一件大事,那便是元春适龄待选。却说送元春入宫本便是出自贾母授意,在元春尚且年幼之时便已定下。彼时贾母与贾政王夫人拟定此事之时,夫妇二人心下自是万分不舍与自己这一嫡亲独女骨肉分离,然思及彼时元春乃荣府唯一女儿,此事关乎整个荣府的政治前程,贾政王夫人一方又尚未掌握荣府管家大权,人轻言微,此举亦是有助于提升他夫妇二人在荣府的地位与威望,遂他二人惟有认同,将元春交由贾母教养。而如今,情势当是今非昔比,贾赦一房挪去了荣府一侧,居于偏房;而贾政夫妇入主荣府中堂荣禧堂,之后长子又高中进士,如今二房权势气焰自是不可同日而语。而今再思及元春一事,夫妇二人不禁又生出许多不舍与后悔,此番贾珠入了朝堂,元春便是不送选也罢。不料此番元春自个儿倒是打定了主意,只一意孤行,他人来劝亦是不听,反而回劝他夫妇二人,道是早已定下之事如今又何来反悔之说。夫妇二人随后又寻了贾珠念叨一番,然贾珠闻罢元春之意,知晓元春此番是铁了心肠,遂亦是莫可奈何。眼见着送选之日临近,素日里元春仍是教授宝玉读书,带领妹妹们做些针黹,面上瞧来如从前一般无甚两样。

    终于送选之日将临,当日入夜之后,贾珠特意将煦玉留在吟风赏月斋,而自己则单独入了内院,在荣府花园的一湾池水附近寻到了独自驻足于此的元春。彼时月色如水,八月桂香。

    贾珠缓步靠近池畔之人,于她身后停步,负手站定说道:“此时时候不早,妹妹怎的不回房歇下,明日还要起个大早。”

    元春闻言猛地回头,见来人是贾珠,遂放下心来,对贾珠福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原是大哥哥。”随后只见仅有贾珠一人,便又问道,“此番怎未见林大哥哥与大哥哥一道?”

    贾珠闻言轻咳一声答道:“我与你林哥哥道此番欲去往水边散淡漫步,他便自不会同来。”

    元春听罢抬手掩唇轻笑对曰:“呵呵林哥哥还是那般对水畏惧非常!”

    贾珠颔首:“是啊。”

    随后元春说道:“此番大哥哥专程来此寻妹妹,想必是有甚话欲对妹妹交待,妹妹洗耳恭听。”

    贾珠听罢这话心下暗道真乃一聪明伶俐的丫头,细致入微。然此番贾珠却有些踟蹰,不知心头之言要如何开口道出,迟疑了半晌,方才缓缓说道:“本朝规定,‘服劳五六载可归其父母,从与婚嫁’。我想以妹妹那般聪颖,若是此番有幸得以相中而入了宫,却又不欲久留宫中的话,大抵可韬光养晦,求得能默默无闻地熬过四五载,随后便可得以遣返归家……”

    元春闻言嘴角微扬,面露几缕和煦的浅笑,答曰:“妹妹多谢大哥哥好意,若是妹妹当真惟降生于一普通人家,或可便能依了哥哥之言,装愚守拙、深藏若虚几年,届时尚能盼得归家之日,与父母亲人团聚。然哥哥亦知,元春并非一普通家庭的女儿,生于我们这等家庭之中,虽得锦衣玉食,亦有太多身不由己,这般道理,想必大哥哥较了妹妹更加清楚……”

    “……”

    元春顿了顿又接着道:“何况妹妹作为府中长女,年幼之时便已被定下了参选的使命,这多年以来无日不是以此为目的在生活。若说亦曾心怀怨怼,如今亦早已无怨无悔。既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妹妹当初便也未曾想过反悔之途……”

    “……”

    “可知妹妹与大哥哥一样,乃老爷太太的长子长女,共同身负振兴家业的重任,看着大哥哥亦曾为了这家日夜苦读,奋发取试,做妹妹的此番亦是不甘示弱,亦愿为了这家尽力一搏!哥哥可还记得,妹妹当初抓周之时可是抓取的伊尹镬,此物亦是印证了妹妹的志向!”说罢这话,只见元春那张尚且稚气未脱的容颜之上竟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所展露的笑意宛若一踌躇满志的少年。

    贾珠见状惟叹道:“妹妹虽为女儿之身,然可知巾帼不让须眉,我荣府女儿的志向,亦不输那男儿!”

    元春闻言笑曰:“多谢大哥哥夸奖。妹妹早已打定主意,此番入宫,断不能甘于默默无闻,且定要于那深宫之中谋得一席之地,如此便能同了大哥哥一道,一内一外,助我贾家长盛不衰!”

    贾珠对曰:“妹妹既如此说,哥哥此番亦是无言以对,惟有烧香拜佛,保佑妹妹此去能得偿心愿,莫要卷入那无谓的纷争,惹祸上身方是。那等是非之地,又无甚亲近之人得以依靠,妹妹切记需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妹妹自是知晓,请哥哥放心。何况妹妹此番进宫,亦并非独自一人,尚且还有抱琴得以跟随前往,抱琴乃是与我自小一并长大的大丫鬟,忠诚可信,入了禁内之后,我二人尚能相依为命……”说到此处元春却是哽噎了,面上神情变得黯淡失落,|兀自取了丝帕揩拭眼泪,“此番若得以入了宫,尚且容许携带些许行李的话,妹妹便将那春雷一并携了进宫,此琴乃是邵先生所赠,又有当初大哥哥赠予妹妹的琴穗,若是能将其携了伴在身侧,平素间目见,也可做为一方念想……”

    贾珠闻罢这话忙出言宽慰道:“妹妹休要如此,如今圣上最是提倡孝道,指不定今后便会大开宫禁,允了家眷入内探望。由此妹妹莫要就此心灰意冷,此番一别未必便成永别!相信我,妹妹必有能还家的一日。”话说贾珠这话亦并非子虚乌有,毕竟后面还有省亲接驾不是?

    元春闻言,虽并未因此减少几分哀思,然到底感念贾珠之言,不欲透露出心底的凄凉,遂忙地转愁为喜,勉力笑了笑,说道:“大哥哥说的甚是,妹妹失态了。不知此番大哥哥还有甚话欲训教妹妹的,妹妹悉数恭训。”

    贾珠摇首对曰:“何来训教一说?此番时候不早了,秋夜寒凉,妹妹且回房歇了吧。”

    元春闻言福了一礼,玩笑着说道:“谨遵大哥哥之命。”随后便翩然去了。贾珠立于原处目视着元春的背影渐次被浓重的夜色吞没,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方才负手步回自家小院。

    ?

    ☆、第三十二回 依依惜别元春入宫(二)

    ?  次日四更不到阖府众人便已起身,为元春进宫送选做最后的准备。忙乱了大半日,总算是万事已毕。按规矩各家秀女俱是由家人于夜分之时送往神武门下车,再由太监引入顺贞门待帝后等看选。此番家人将车拉入院中二门处,元春于此登车。此番由贾政亲自领了元春前往神武门,贾珠亦需随同前往。由此父子二人之车行于前,而元春之车行于后。待自家车马到达神武门之后,只见此处已停满了各家的车辆。众车按序排列,衔尾而进。彼时夜深,车悬双灯,各有标识。待宫门打开之后,众人依次下场而入。在次日巳午之时,各秀女选看已毕者,又于神武门依次登车而去,各归其家。如此折腾两日,方才渐渐地平定下来,随后不过静待采选结果便是。

    元春之事忙完,贾珠照常回了翰林院当值,在见到孝华之时,心下便止不住感叹这小子当真好命,坐拥了神京第一美人在怀。家中之人早将亲事定下了,亦无需这般将女儿家送入那等禁内,生生忍受骨肉亲人分离之苦,真真令人眼红。

    之后的一日,贾珠尚且还在翰林院加班加点,为孝华打杂,尚未归家。中途休息之时在官员休息处见到了煦玉,二人遂闲谈一阵。正说着,忽见润笔亟亟地赶来此处向贾珠报喜曰:“咱家大小姐选了东宫女史,他刚从户部的官员处听来,据说不久便要报去咱府,老爷正从工部赶回府中。”贾珠听罢与身侧煦玉对视一眼,二人的眼神均是五味陈杂。只道是这等结果真令人喜也不是忧也不是。随后贾珠告别煦玉依旧回了藏书阁当值,却不禁心事重重,便连手中工作亦无法专注下去。

    此番贾家对于元春送选之事倒是颇为胸有成竹,自诩凭借了贾家的祖荫与地位,加之元春自身的品貌风度,何愁此番送选不被选中。惟疑虑之事便是被选在何处,最理想的结果便是能被选在了皇上身边当差,即便不能一步登天地被选成了妃,便是充了那贵人、常在之职,升迁亦是较其他人来得更为迅速一些。退而求其次地,便是被选在了皇子身边,如此今后作了王妃,亦能为家中谋求些许政治利益。

    然此番却并非如家人预期那般为妃为嫔,更未能得以留在圣上身边。其中原因贾珠大抵亦能猜到几分,首先,贾珠知悉如今圣上年纪不轻,怕早过了不惑之年,将皇位禅让与太子不过便是近几年之事,遂这采选秀女充盈内宫之事,便行得少了,今次采选,绝大多数女子便也未能选入了内宫,留在圣上身畔。其次,听闻太子东宫之中正扩大人员建制,各种内务人员均增加了不少,由此元春便被选入东宫之中。而东宫不比别处,不出意外便是日后的当今,由此元春若能把握此番在太子身边当差的机会,日后飞黄腾达便也是指日可待。而元春自小便为贾母悉心教养,又专程从宫中请来教养嬷嬷将规矩礼仪尽数教授,此番是出落得知书达理,兼了又有长兄不久前高中进士,家学自是深厚,遂选任了女史,在太子妃之下,充任尚仪,掌礼仪、音律等事。而此番虽只任了女史,然贾珠对于日后元春会晋升为后妃一事却是不甚忧心。他自是知晓元春的能力,只道是元春知晓如何行事于己有利。

    正如是想着,却忽地闻见一声呼唤传来,在道“贾珠、贾珠”,贾珠亟亟地回过神来,忙上前打躬请罪:“殿下请恕罪,学生走神了。”心下道句“遭了”,方才五皇子又到翰林院藏书阁览阅,孝华自谓鸿胪寺尚有公务,遂将这伺候五皇子览阅之事交与贾珠,自己则领着须洲扬长而去。而贾珠因了心下有事,遂一时之间便走了神,

    五皇子见状放下手中书本,问道:“难得见你竟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可是有心事?”

    贾珠连忙摇头否认而后将话题转移:“多谢殿下关心,学生无事。此番殿下呼唤,可是有事欲学生去做?”

    五皇子闻言亦不再多问,举起手中的书册问道:“这书的其余数本你可知在何处?”

    贾珠忙上前看了一眼,原是《武经总要》,此书分前、后两集,每集二十卷,此番五皇子手中拿着前四卷,便欲寻其余各卷来看。遂贾珠则答:“启禀殿下,此书共四十卷,分散在了各个书库之中,现下一时半刻怕也无法集齐全部卷数。若殿下需要,请给学生些许时间,待学生将全部书册集齐列出名录,之后再行送至殿下跟前。”

    闻罢贾珠这话,五皇子随即起身,道句“如此亦可,待你集齐之后送至我府中”,言毕便也扬长而去。贾珠将五皇子送至书库之外登了车,遂后返回,心下对五皇子此举甚为不解。话说自从最初在专门收藏兵书的书库与五皇子不期而遇之后,贾珠便不再如从前那般时常前往该处。贾珠心下是极不欲与深宫内院并皇亲国戚拉扯上关系的,可知当今年迈,太子即将即位,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与皇族权力之争扯上关系,一旦站位出了茬子,一个不慎怕是死无葬身之地。贾家本便是政治庇佑不足,且自家人还胆大妄为自掘坟墓,若是再行牵扯进权力漩涡之中,只怕届时将会覆灭得更为迅速一些。因了从孝华处得知五皇子平素常往那处去,由此他为避免再次与五皇子相遇,遂只得尽量不踏足那处。不料后来五皇子但凡来此,均指明贾珠前往伺候,遂贾珠避无可避,惟有硬着头皮前去。贾珠想不明白五皇子因何忽地如此行事,却又问不出口,惟忍不住在心下默默埋怨:“这事要是搁在了现代,算不算是上司的‘骚扰’下属?”

    贾珠将只整理好一部分的目录携带了回府,只待闲下来之时继续,心下苦笑道这怕是额外加班吧。而因了他与煦玉二人同在翰林任职,遂常常可一道归家。此番他二人便一道坐车回了荣府,只见阖府皆知元春选中女史一事,遂正忙碌奔腾着为元春准备,明日便需将人送入了宫去。

    第二日寅时贾珠便也起身,连带着将身旁的煦玉也唤了起来。待收拾了半个时辰,丫头伺候着洗漱并用了早膳,便一道来到贾母院外。元春依旧从二门登车,由父亲贾政并兄长贾珠送至宫门外。此番准备妥当,将欲带入宫中的行李装了足足两车。知晓此番分别不同于以往,连宁府众人亦前来送行,而元春心下只道是此番前往便再无返回家门的那日,遂于二门旁登车处与贾母王夫人二人拥在一处,娘儿三人哭个不住。而另一边,抱琴与众位一道长大的丫鬟素云、琥珀、翠墨、翠缕、金钏儿、玉钏儿等亦是抱在一起埋头痛哭。其他旁观的太太小姐丫头们亦是从旁陪着淌眼抹泪。

    贾珠见状,想劝一句曰“时候不早了还是登车了吧”,却觉这般分离,今后多年骨肉不得相见重逢,令他的劝告之言迟迟说不出口。随后只听身旁一直沉默观看的煦玉忽地于他耳畔低声道句:“若是换作黛丫头,无论如何我亦不会令其踏上进宫这条道路。”

    贾珠听罢叹了口气,对曰:“若是此番入宫令元丫头生出甚三长两短,你若知晓了,以作为哥哥的立场,怕是不会轻易原谅我吧……”

    煦玉闻言反问:“此话怎讲?”

    贾珠惟摇了摇头:“多说无益,这事还有我们选择的余地吗?”

    “……”

    贾珠又道:“玉哥可知我现下所念之事?”

    煦玉则对曰:“不知。不过定然与元丫头有关吧?”

    贾珠答曰:“嗯,不瞒玉哥,在此之前,我以为自己既已提前知晓事情发展的方向,那在很大程度之上便能阻止不好之事发生;然在现在,我开始觉得,我所能改变的,或许只是极为有限之事,有些事情,即便是拼尽全力,怕也无力挽回,便如这元丫头进宫之事……”

    煦玉闻言不解,遂道:“这又是如何说?珠儿此番欲改变何事?”

    然贾珠亦不愿深谈,惟道句:“很多事……”

    未待他二人再行说下去,便听见一旁贾政在默默擦拭了一番眼泪之后终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老太太且千万保重身体,莫要伤恸过度了,且让元丫头登车罢。”

    众人闻言亦是一并相劝,那相拥的三人闻罢方才渐渐地止了。此番贾珠上前,欲亲手扶了元春上车,未想正值这时,却忽地闻见从院中传来一叠声的呼唤,在道:“大姐姐、大姐姐,请留步,莫要离了宝玉去了!”……|

    ?

    ☆、第三十三回 贾公子初入五王府(一)

    ?  话说上回元春正欲登车,却忽闻院中传来呼唤之声,众人随即一并转头,只见宝玉尚且披着外袍、靸着鞋子便从房中窜了出来,猛地扑入元春怀中埋首大哭:“大姐姐,大姐姐你要往何处去?你不要宝玉了吗?!”

    元春见状,忙伸出双手扶住怀中的幼弟,亦是再难按捺心中悲恸,泪如雨下:“宝玉……”

    且说因了贾珠忙于取试,无甚闲暇之故,宝玉自幼时起交由元春教导读书识字,由此长姊如母,与宝玉朝夕相伴,感情自是深笃。与他人相较,自是不同,他人难及其万一。由此宝玉自是分外依恋其姊,不忍与其稍离。家人知晓此理,遂均是三缄其口、闪烁其词,不敢将元春进宫一事告知与宝玉。今日亦是令宝玉房里的袭人、麝月等严密看守着,不敢告知他元春今日一早将离去之事。不料姐弟之间似是冥冥之中有所感知,天光微露,宝玉便在榻上翻来覆去地失了睡意。起身之后见身畔众丫头俱是一副躲躲闪闪欲言又止之状,遂疑心大起,又见院外一片吵吵嚷嚷的,其间还夹杂着女眷的哭声,忙地就这般冲了出来,便见元春整装待发,正欲登车而去。

    此番见宝玉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房里的众丫头。家人见状念及他姊弟俩素日情深,此番又是难舍难分,便也无不动容,亦不知该如何宽解。元春只道是此番前往,怕是再无相见之日,更是泣涕涟涟,只管搂着宝玉直哭。

    贾珠见如此这般下去亦是没完没了了,便忙地上前从元春怀中接过宝玉,和颜悦色地劝道:“宝玉莫要任性,你此举不是令大姐姐为难吗?大姐姐此去并非是弃你不顾,乃是为了你为了我们众人能过得更好……”

    宝玉闻言忙对曰:“我不要大姐姐离开,大姐姐永远待在家中,待在宝玉身边不好吗?大姐姐此番要去何处?可是再不回来了吗?”若说孩童不通人事,奈何宝玉此番的直觉则不可谓不准。

    贾珠则道,眼神深邃,语气坚定不移:“你莫要如此,大姐姐会回来的,相信哥哥的话。”开玩笑,好歹他还知道后续剧情。

    宝玉闻言疑惑地向贾珠望来,半信半疑。贾珠见他抓元春抓得松了,忙对元春使了个眼色,元春会意,强忍着悲恸,转身与了抱琴一道登车而去。另一边贾珠则拦住哭闹不止的宝玉,将其交到家人手中,与众家人道了一声,随贾政登上前面一车,一道送元春去了。

    在车中,父子二人心情俱是欠佳,遂也一路沉默地挨到了宫门口下车。此番告别,是元春与家人最后相聚之处了。下车后,元春含泪先向贾政告别,贾政亦是强忍哽咽着吩咐元春此番入了宫中好生当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好生保重自己便是对父母的孝顺了。元春恭敬地受了。随后又转向贾珠,对于这长了自己三岁的兄长,元春心下有太多话语欲诉,然在现下这般场合,却又说不出口。这家中的众弟妹之中,贾珠作为自己的嫡亲长兄,平素间因了忙于进学,而元春又身居内宅之故,他二人之间的交流亦不算频繁。然他们兄妹二人则因了彼此俱有不凡之志,不甘于同家中其他人那般“醉生梦死”,遂冥冥之中便也心生默契,知晓彼此乃同道中人。此番分别之际,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中有着千言万语,均是旁人无从领会的。

    贾珠率先开口,道句:“妹妹千万保重,我们只能将你们送到此处了……”

    元春对曰:“大哥哥放心,大哥哥的教诲妹妹时刻铭记在心……妹妹一去,家中诸事并了宝玉,便要全仗大哥哥了……”随后便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贾珠则道:“妹妹尽管放心,为兄的自是责无旁贷!”

    元春点头道:“大哥哥做事妹妹自是放心。”随后含泪向跟前贾政并贾珠行了一礼,一旁抱琴拭毕眼泪,将元春扶起,二人遂一并跟随在引领的太监身后入宫去了,而运送行李的马车则交由他人带领从规定的宫门驶入。贾政父子目视着元春二人行出视线之外,方才一道乘了马车回府。

    却说此番元春离开之后,宝玉只道是身畔自己得以依赖的女子又少了一位,便也闷闷不乐、怅然若失地过了数日。后来经由贾母并众姐妹多方劝解,又道曰此番至少还有湘云留于荣府作客,亦可陪伴解闷,遂方才渐渐地将些小儿脾气解了,恢复如初。而在此期间贾政亦欲为宝玉聘请一西席先生教授其读书,然碍于贾母在上宠着,曰是“他大姐姐刚刚离了他,他心下自是烦闷,何苦偏于此时逼他念书”,贾政闻言自是不敢忤逆了,遂只得又将令宝玉读书进学之事放下,只得任由其于内闱厮混。如此一来,贾政便惟有在贾珠跟前埋怨一番,道是均是一母所出,奈何哥俩差别竟如此之大,一个年幼早熟、举业有成;一个却一味胡闹、顽劣异常,真真令为父的愤懑。贾珠听罢这话惟面上宽慰了贾政几句,心下冷笑他兄弟两人内心之中如何算是同出一胞?可知那宝玉乃神仙转世历劫,他贾珠亦是后世的穿越而来,二人间的差距可谓是天上地下之别,他贾珠一介凡人,如何当得与神仙相较?

    荣府诸事忙罢,他又忆起前番应承下的帮五皇子集齐四十卷《武经总要》之事,遂这些时日一旦去了翰林院当值,闲暇之余他皆是轮番于各个藏书阁之间往来。待将全部卷数集齐之后,又将其列成清单名录。之后于馆藏处登了记,曰是此乃五王爷欲览阅之书,众官员便也不敢多言阻拦了。又将这事告知与孝华,彼时孝华正逢当今召见,讨论那风水、宅地、卜筮之事,这些时日正将那《易经》并诸注本反复研读。闻罢贾珠所言之事,惟伸手扶了扶眼镜,瞅了贾珠一眼,略颔首以示知晓,亦并未多言。贾珠则暗地里瞥了一眼孝华手边的一摞风水玄学之书,心下只道是这当今的果然年迈,都开始思索阴地风水之事,怕离住进地宫之日亦是不远了。

    在这之后,贾珠寻了自己休沐之日,领了千霰并郑文,携了《武经总要》全集并目录清单一道前往五王府。于王府跟前下了车,贾珠奉上拜访的名帖。家人入府通报之后,王府长史官迎了出来,将贾珠等人迎了进去。

    随后跟随在长史官身后穿过一众亭台檐廊,一路只见琼阶玉砌、镶金嵌银,崇墉巍峨、局面堂皇,不愧是皇家气派,果真气象万千,与前番所见的北静王府又是另一番风貌。此番贾珠惟令千霰跟随帮忙携带一部分书籍,将郑文单独留在王府下人接待之处暂歇。

    一行人正行着,不料忽地从一侧雕栏之后窜出一人,手持长剑,直对着贾珠面庞舞来。贾珠见状亟亟地往一旁避让,手中所携书卷顿时散落一地。只见该人只管持剑向他追来,亦是顾不得低下身将书拾起,惟令千霰代劳自己则忙地跃过雕栏,闪身躲避。而他早已认出该人,遂知晓这不过是嬉戏玩闹。待奔至园中,从树上折下一截树枝权作了武器与该人勉力对舞了一番。一面开口说道:“此番弟乃是王府之客,武艺不精,更非谭兄对手,还望谭兄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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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回 贾公子初入五王府(二)

    ?  闻罢贾珠这话,持剑之人方才停下身形站定,将长剑于手中挽了个剑花,持在身后,对曰:“好个贾鸿仪,你习剑之事竟被瞒得死死的,连弟亦不曾闻知。若非前日里拜访苏公子之时闻他偶然提及,还真不知你之剑术竟也不赖。”

    贾珠听罢则道:“谭兄过奖,弟于剑术之上不过略懂皮毛,惟盼着不会丢人现眼罢了,何敢对人乱道,泄了自己老底?”

    贾珠刚将这话说完,便见一人负手从画廊对面转出,一身白银蟒袍,头戴白玉束发,一面走一面说道:“以本王观之,二位剑术皆属上乘,身手颇佳。本王欲择一时日与二位切磋一番。”

    贾珠等人见状,忙地欠身施礼道:“见过五殿下。殿下谬赞,小的何敢与王爷相较!”

    五皇子闻言不以为然,对贾珠说道:“不料当初于大殿之上做出《平寇八策》的贾生,竟也是文武双全之辈,真真令人刮目相待。”

    贾珠心下一凛,未想五皇子竟亦知晓自己殿试之卷,忙对曰:“殿下谬奖,学生惶恐,实难担当。”顿了顿又道,“此番学生已将《武经总要》集齐,并了书目一并与殿下送来,还请殿下过目,看学生有无错漏之处。”

    五皇子听罢点头,挥手令长史官退下,道句“随我来”,便在前领了一行人往外书房而去。贾珠从千霰手中接过书册,亦令千霰随了长史官一并退下,令自己一人前往便可。

    却说方才这一持剑向贾珠袭来之人姓谭名钦思,京城人士,乃前顺天府府尹之子。奈何爹娘早逝,家道中落。钦思虽得读书进学,然因了自身无心科举功名,惟嗜好舞刀弄枪,遂便也成为一方游侠,亦是萍踪浪影、四方游历,也曾走马观花、眠花宿柳。又因生得秀美,兼会弹唱,遂常常登台扮作那小生小旦地唱一曲,世家子弟之中亦不乏爱好与之往来结交的。遂在贾珠与其他世家子弟往来应酬之时,便也与钦思结识了。只不知此番竟能于五王府中与此子相逢,真乃出乎意料之事。

    遂一路前往王府书房的途中,贾珠便低声询问行于自己身侧的钦思道:“不知此番谭兄竟也识得苏公子,且兄回京一事怎不事先告知了弟,以便弟能尽了地主之谊。”

    谭钦思则答:“与苏公子结识之事亦算凑了巧,否则弟何德何能,能结识苏公子那般神仙人物。还是若干年前,苏公子与你家先生一并宿在那圆通观之时,于观主处见到了与观主是旧识的苏公子。当日夜里观里闹了夜贼,欲偷取观中嵌金神像,弟寻贼之时发现公子亦在追贼,且取剑三两下便将之制服了。彼时方才知晓我二人俱会剑术,遂便也相识了。话说那贼也真是倒霉,苏公子体质特异,若是白日间发现了那贼,怕也无法就此追去。若只是小弟一人追贼,怕也无法将之擒住,结果那贼偏巧晚上去偷,便为苏公子抓了个正着。却说小弟虽懂剑术,然与他相较却如云泥之别。不料贾家大少爷此番竟也得他真传……”

    贾珠对曰:“师父倒是尽心传授,奈何徒弟资质驽钝,悟性欠佳,倒也未能习得师父几分真昧。”

    谭钦思说道:“这却是鸿仪过谦了。”

    随后一行人便已来到外书房,乃是将一座小楼作了外书房之用,门上悬了一匾名曰“出月裁星之斋”,门上左右两边悬了一副对联曰:

    “日月丽光景,星斗裁文章。”

    贾珠见状心道这五王爷既精于武艺骑射又雅好诗文词赋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之后又听身侧钦思说道:“据闻殿下书房这副对联乃出自当今圣上之手,可是事实?”

    五皇子则答:“当是事实,这如何做得假?”

    听罢这话,他二人忙将目光转至对联之上细瞧了一番,虽赞不绝口,然贾珠却在心里暗自嘀咕“都云这过去的皇上仗着己身地位,颇喜在名胜古迹之上题诗,数量当属乾隆为最,和现代人去了一处地方旅游都欲题上‘某某到此一游’一般性质,奈何水平有限,不过惟令后人看作了笑话而已。而这当今亦属这类型,在他看来这字还不及煦玉写得潇洒”。然想归如此想,贾珠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拼命维持着一本正经的神情,忍笑忍出内伤,而唯恐旁人看出端倪来。

    众人进入书房之中,分宾主坐了,贾珠将书册悉数交与五皇子检视,只见他随手翻了几本《武经》,随后便细察贾珠所列清单名录。而在此期间,贾珠一面留意着五皇子动作,一面又审视座上五皇子衣着。他在此之前便闻说这府中五王妃新丧,这五皇子按制需在家守丧一载。然因了皇子位高权重,位及兵部尚书,职位不可轻易搁置交付了,遂此番便也上报圣上并吏部,圣上准其留部在任守制。平素仍往兵部任职,只是着了素服免了出席庆典之类活动。

    待五皇子阅罢,对贾珠点头道句:“很好,目录清晰明了,存疑之处还特别注了批注,很是用心。鸿仪,你办事本王放心,此番欲要何物为赏?本王俱赏与你。”

    贾珠闻言躬身谢过,将那应酬之话悉数道来:“此番学生能为殿下效劳乃学生荣幸,何敢再受殿下赏赐。”面上如此说,心下只道是你老今后莫要再特意指了我办事便是你老最大的恩赐了,我一介小人,惹不起权贵,我躲着还不行吗?

    随后只见五皇子将书册置于一旁,三人随意闲谈,贾珠方知这五皇子平素喜以武会友,与人切磋,遂人脉最广,三教九流均有来往。而谭钦思这一方游侠便是在某一次酒楼之上与人争执进而打斗,恰巧彼时五皇子又正与人在隔壁雅间中饮宴,遂二人便也相识了。此番钦思回京,五皇子得悉后便邀其前往五王府居住,二人正可一道切磋武艺。

    如此谈了一阵,贾珠便也提出告辞。五皇子命人将贾珠送出王府,而谭钦思则随了贾珠一道行出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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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回 避雨村贾珠使妙计(一)

    ?  却说上回谭钦思与贾珠一道行出王府,在二人告别之时,贾珠说道:“此番谭兄回京,我们不可不聚上一次,以叙别后之谊。加之玉哥上回还专程于我跟前提起谭兄,遂此番定要一道聚一聚……”

    钦思闻言笑着对曰:“林大才子会提起小弟?不会是又作了甚诗来讽刺小弟吧?小弟自认才学远不及他,他若是又如上回那般作了诗令小弟唱和,小弟怕是无能为力了……”

    贾珠则道:“谭兄说笑了,玉哥思念你尚且不及,怎还会作诗讥讽?弟不与兄说笑,咱说好三日之后,在丰乐楼,由小弟做东。届时唤了玉哥同来,谭兄请务必向王爷告了假前来方是!”

    此番钦思倒也并不推诿,答应着前来赴约,随后二人分别,贾珠上车回去荣府,自是不题。|

    三日之后约期既到,贾珠并煦玉便一道乘车前往丰乐楼。贾珠在此之前已于此订下了雅间,此番掌柜自是命了小二将二人领了前往。因了珠玉二人乃丰乐楼的常客,小二便也是满面堆笑,对二人百般殷勤,询问是否上菜,贾珠只道是稍待片刻,此番还有一人未到。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谭钦思便也到来。三人见罢,期间因了贾珠在此之前已与钦思在五王府叙过,遂只是与之简单见礼。而煦玉则是因了别后首见,遂便与钦思互道契阔,叙了别后寒温,煦玉亦将现下自己一人留京任职而高堂外任扬州一事道与了钦思。钦思闻罢感慨一番,随后又戏谑道曰令尊令堂外任了不也很好,正可无人约束,乐得自在。煦玉则曰这家严家慈虽走了,然府中还有先生公子代为管束,亲戚间不也还有舅父祖母在上,从旁还有弟兄看着,亦与从前无甚两样。贾珠闻言但笑不语,而钦思闻罢则满是幸灾乐祸之状,道曰还是自家孤家寡人的一个自在。

    之后撤下茶水,店家上了酒菜,贾珠便问起钦思之前的行踪:“谭兄回京之前可是去往了何处?莫非千里寻亲去了?”

    钦思则答:“弟何来的亲可寻?前日里离京不过是去了扬州一趟,我有一友人,欲下场取试,奈何家道清贫,便是连上京的路费均是凑不出。弟此番前往欲为其筹措一笔资费,奈何却仅够他偿还过去的旧债,今后的费用还不知如何是好。弟倒是想资助他,奈何他为人太过耿直,不愿平白受人恩惠,遂便欲谋求一份馆职,以便凑够应考的费用。”

    贾珠听罢心下暗道这人还算是正直,是个有些气性的,哪像贾雨村那人,平白受人恩惠不说,还携款连夜奔走,真不可相提并论。

    一旁煦玉听罢这话忙接道:“说到馆职,近日我方才收到老爷来信,曰是家中弟妹亦是到了进学的年龄,遂老爷便也欲为姐弟二人聘一西席。之后未过多久,便有两封书信传来荐了两位先生。老爷犹豫该取何人为上,遂来信与我与先生商议,此番若谭兄早告知我你那友人之事,我尚还能去信与老爷,令他直接聘请了你那友人岂不更好?”

    贾珠听罢则道:“莫要过早便下结论,玉哥所道之言便未必不行。不知此番玉哥是如何回复姑父的?”

    煦玉则答:“尚未回复老爷。”

    “那先生又是如何说的?”

    “先生只道是他前日里算了一卦,卜辞曰他姐弟二人在扬州难以久待,不久便会来京,总归是他二人学识不及先生他老人家万一,聘谁均无差别。其实我亦是作此之想。”

    贾珠闻言干笑两声,撇撇嘴,心下只道是自家先生自恋成这样,真是无语了。然转念一想,或许聘谁对这姐弟俩均无差别,然对于贾府而言,若是摊上这贾雨村,有害无益,他却是需得防范。之后便问煦玉:“玉哥可知那二人都是何人?”

    煦玉则道:“据老爷信中所言一个乃是珠儿你们本家之人,名贾化者,不知是否是你家同宗;另一个名邵子彝,是名秀才。”

    贾珠闻言便知此番这贾雨村果真游历到扬州,定是因了手头拮据遂前来谋求馆职,随后便心生一计,说道:“总归先生玉哥均不定择何人坐馆,此番我有一计,可以一试,择良人以从师。”

    一旁二人闻言忙问是何计,贾珠并未解释,先对钦思说道:“此番谭兄亦可去信与你那友人,弟方才闻谭兄之言,倒是颇为赏识兄之友人品性,有这等人为师,对于稚子倒也有益无害。”

    钦思闻言首肯,道曰:“有馆职可求,我那友人何乐而不为?只不知鸿仪此番是欲以何计策择人?”

    随后贾珠却不答反问:“只不知谭兄这友人才学如何?”

    钦思则答:“我这友人姓杜名世铭,你若是拿他与珣玉相较,那定是不及的,可知能与珣玉一般才学的怕只有修国公府的侯子卿。不过若是与弟相较,却是好上许多,他若是下场,中举不在话下。”

    贾珠听罢点头首肯:“平常人何必与玉哥相较,他那等人百年难出一个。我看此番天上文星都下了界,一个文曲一个文昌,由此人世间便一个玉哥一个侯子卿,都还未来得及脱胎转世呢~若是才学真如谭兄所言那般,我想应是无甚问题的。”随后便将自己心中所想道与他二人。

    贾珠此番是欲聘请了这叫杜世铭的,总归只要寻个借口辞了那贾雨村,便如应麟所言,聘谁都不是问题。而既是欲聘请了这杜世铭,若是就此贸然地辞了另外二人,好歹他二人还是来信求职的,怕是难以服众,只恐他二人便也纠纠缠缠地不肯轻易地离去。遂不若出一考题,令他三人作答,道是三位皆是大才,然可惜了府中惟有一席,只得取了其中一位而舍其他。不敢贸然取舍,遂只得谨以一诗题在此,求诸位不吝珠玉,大笔一挥。诗成者,当即拜从;诗不成者,请求稍谅。

    煦玉听罢,亦是正合心意,当即便道此番由他拟这诗题,随后便命店家撤去残席,又命执扇咏赋研墨润毫,随后便试拟了一题曰是“咏圣人之书”,三十韵,随后随手捡了三十个生僻字作韵。

    拟成之后尚且洋洋自得地交与贾珠与钦思二人观看,道曰“这圣人之书他三人定是读了不少,可写之材很多”。他二人阅罢,钦思干笑数声,说道:“若是以此题考较他三位,三位怕都要退位让贤了。”

    贾珠则道:“玉哥,你这考题一出,怕是除了你本人,无人可以作答吧。莫若此番依了我……”说着便从煦玉手中接过笔写道,“莫若就以‘仁智信义是吾师’为题写一首七律,每句限押‘仁、智、信、义’的韵好了。”

    钦思见罢叫好:“这题目亦属平常并不烦难,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煦玉则道:“这题目未免太过简单,难以考较出水平。”

    贾珠闻言斜睨煦玉一眼对曰:“我的林大才子,你道是人人都如你这般才高八斗吗?放过我们这些普通民众可好?”|

    ?

    ☆、第三十四回 避雨村贾珠使妙计(二)

    ?  煦玉闻罢这话颇为不自在,贾珠见状笑着拍了拍其肩以示安慰。这事便按贾珠所道那般定下了。却说贾珠如此命题自有道理,话说那贾雨村可谓一世奸雄,抱负是有才干不缺,只是偏爱投机取巧还顺带着过河拆桥,乃典型的墙头草的角色。与这等人拉上关系今后便是尾大难掉,莫若远远地避开为好。而这贾雨村不乏才干,但人品欠佳,此番贾珠这考题专门用来考较人品,届时即便你雨村如何狡诈,怕也难以自圆其说,毕竟他胸内最缺之物便是那“仁智信义”之类的人品。兼了此番谭钦思那名杜世铭的友人正是品德高尚、光明磊落之辈,较雨村更是高妙,如此高下自分,届时林家便有理由将那雨村辞出。

    随后三人又吃了些茶果,叙了些今后的计划行程之类,只听钦思道曰他近日均会留在京城,若非在家便在五王府。又道曰这之后若有机会,可向他们引荐一番自己的小兄弟。一旁珠玉二人闻罢好奇问道:“不知谭兄那位小兄弟是何方高人?”

    谭钦思则答:“我那小兄弟姓柳名湘莲,亦是世家子弟……”

    一旁贾珠闻罢这话便也了悟,原是柳湘莲啊。却说那柳湘莲与这谭钦思本属同道中人,都是不喜读书颇好舞刀弄枪之人,二人倒也算志同道合,也无怪乎他们能有些来往认识。不过与这号江湖中人结交一番倒也无甚害处,搞不好今后还能有意想不到的用处。而一旁煦玉听闻这柳湘莲亦是不喜读书之人,心下便有些兴致缺缺。二人听着钦思讲了一阵,便又将话题转向别处。待换过两次茶之后,三人便也结了账出了丰乐楼,告辞之后各自归家。

    此番煦玉先回林府,将贾珠所提的择人之法告知与应麟。应麟闻罢好笑地说道:“不过为哥儿姐儿选一西席暂且教导一段时日,此事在为师看来无关紧要,未想此番珠儿竟也插手这等闲事,还特意想出了这一作诗择人之法。以珠儿为人,其中怕是有甚玄机才是……”

    煦玉闻言问道:“先生此话怎讲?此事有甚玄机?”

    应麟则答:“为师不知,这只是为师的猜测,或许只是珠儿一时心血来潮亦犹未可知。”

    却说之后煦玉将之前与贾珠商议好的对策去信回复与林海,林海首肯。而与此同时,谭钦思亦去信与他友人杜世铭,将扬州巡盐御史家欲聘请西宾一事告知与他,令他前往求聘。而杜世铭在此之前却是早已闻知林海大名,如雷贯耳,兀自仰慕倾心,遂此番亦是欣然前往。而林海遂择了一日发帖将三人请来府中,先置了一席请三人饮宴,待吃罢饭,撤去残席,方才将此番邀请三人的目的道出。

    三人闻说此番林海欲出题考较他们,便也各怀心思。这名邵子彝的一听这话便心下一凛,心生退意。而他身旁的贾雨村平素倒也自诩才干优长,遂闻罢林海之言倒还能泰然自若、稳如泰山。至于剩下的杜世铭,早已从谭钦思的信中得知了林海将出题考查,且还知晓了考题并钦思随信附上的煦玉在之前所作的样诗,遂此番最是成竹在胸。

    还未待另二人开口,杜世铭便已立起身深深作了一揖说道:“林大人之命,晚生不敢不敬从。”

    一旁另二人见杜世铭已率先开口,他们不可不应,遂只得忙忙地随之说道:“领命,领命。”随后便请教诗题。

    林海随即便命家人换上文房四宝并花笺,其上写着这次的诗题。此外又有一礼盒,其中放着一张百两的聘书。曰是诗成者当即便奉上贽礼,拜为座上之师。其余抱憾落选之人,则奉上五两程仪一封,作为往来资费。三人一听,心下亦喜,只道是来此一遭,倒也并无损失。随后将花笺展开来看,只见其上翰墨正是笔走龙蛇、蜿蜒恣肆,正是贾珠所出那题。

    随后只听林海状似无意地提道:“此花笺正是出自小儿煦玉之手。”三人听罢,自是知晓林海言下之意,谁人不知这林家长子乃本科探花,弱冠登科,学富五车。此事既有林煦玉介入,无疑是一个下马威,他人若是才华不济,无异于班门弄斧。

    其中邵子彝为人倒也忠厚,见题烦难,便也率先开口说道:“晚生一向惟留心专研章句时文,这诗词一事并非长项,此番恭请诸位高才留题,晚生怕是无法领教了。”

    而一旁贾雨村见状心下亦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然若是就此轻易认输,则显得自己似是无能之辈,心下却是万分不甘。只道是这诗题说难亦非绝难,若是勉力一做,倒也勉强凑得出一首。正犹豫着,便见身侧的杜世铭执起跟前湖笔道句:“此题既出,学生便也献丑了。”说着便提笔写来。

    却说当初贾珠在丰乐楼命题之时,煦玉便嫌了该题简单,当即便提笔一蹴而就,以该题作出一首七律。随后交与贾珠并钦思观看之后二人俱是赞不决口。而贾珠唯恐此番杜世铭作诗出甚茬子,遂令谭钦思将煦玉之诗寄与杜世铭做参考。而杜世铭收到之后阅罢,自是心悦诚服,大为赞赏,心下只道是这林大才子果真名不虚传。之后便也模仿煦玉之诗苦吟了一首,虽未必如煦玉之诗高妙,然倒也不落下乘了。而此番见林海所出诗题果真如钦思信中所道那般,遂心中更是自信满满,将先前准备的那诗誊写出来。

    而一旁雨村见状,心下亦不甘就此服输,遂只得勉力凑成了一首,亦来不及细细思索,便写下交了上去。结果不用其他人评判,只阅罢杜世铭之诗便知自己那首差得甚远,比之不过。遂便主动开口说道:“杜兄高才,此诗真乃佳作,在下是输得心服口服。”

    一旁的邵子彝见贾雨村已是干脆地认输了,遂也附和道:“杜兄之诗的确高明,佩服佩服!”

    林海听罢二人之言,在看过杜世铭之诗后亦是点头称是,遂便当即聘了杜世铭为西席,将程仪交与另外落选的二人,又命熙玉出来拜见先生。随后又命人奉上茶果,一行人吃罢,方才各自去了,惟留下杜世铭于林府坐馆,教授黛玉熙玉姐弟。

    ?

    ☆、第三十五回 赚钱集资开办银号(一)

    ?  话说上回贾珠妙计择了杜世铭坐馆林家从而辞退了贾雨村,致使雨村此番惟有前往别处谋求馆职,遂暂且令贾雨村无法与自家攀上关系。至于此举到底能否一劳永逸,抑或最终雨村点了金陵应天府知府之职,又与金陵薛家牵三搭四的,贾珠便也鞭长莫及了。

    此番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又一届科举在即,彼时贾珠在翰林院任这庶吉士已满三年,最后一次朝考,贾珠便也顺利通过。而贾珠见习成绩最终被侯孝华评了一甲而与他同一期的须洲则不过被评了二甲。贾珠见罢这一结果,倒也着实惊讶意外了一番,可知孝华为人最是眼高于顶、吹毛求疵的,贾珠能得此评价,可谓是日出西边、铁树开花了。最终贾珠授了翰林编修而煦玉已迁翰林侍讲并入值南书房。

    另一边,却说一年以前贾珠接手的金陵祖籍的祭田监管一事。此番正值秋收季节,贾珠收到正于金陵全权打理此事的千霜的来信,曰贾珠此番所行之责任承包制效果颇佳,祭田实行包产到户。而经历了举家食粥的艰难之后,灾民此番乍逢这一有田可种有衣可穿的日子,无不卖力工作。何况无人不知此番乃按获利多少分成,多劳多得,多赚多得,交租之后所余留下的便俱是自家所有了。如此这般下去,只要举家努力耕耘数年,攒够资产后指不定还在购买属于自己的私有土地,也尝尝摇身一变成为地主的滋味。

    待到了这一年除夕,将金陵的收成结算之后,按贾珠最初计划那般留下用于祭祀等事的钱粮,其余的银两便一并送往京城。可知此番金陵祭田包括宁荣两府的以及贾珠命千霜另行购买的耕地与荒山,田产总数亦不算少,因了是第一年,收成折合成银两不过五千两有余。贾珠见状倒也无甚不满,只道是此番不过才第一年,许多刚开发的土地产量自是不足,且又逢荒年,收成少一些自是情有可原。只要这份产业继续,并不断扩大规模,随后再置办些许庄头,他便不愁今后没有收成。

    而此番除却收成折合的银两,千霜还分外贴心地带回些许金陵的土仪,将其分为了五份,荣府一份、宁府一份,虽不值多少钱,然这祭田到底是荣宁两府财产,如此人人有甜头,人人便也心下高兴自在。剩下三份则一份送去林府给了煦玉并应麟则谨,一份送到京城的王子腾家中,另一份则托人合着年礼一并送往扬州给了林海夫妇。

    而千霜此番归来,倒也将金陵的监管之责全权交与了吟诗,而经过千霜这一年的带领与教导,吟诗便也很快上了路,做得是有模有样了。而此番吟诗还托千霜将自己给煦玉的信带来,随信附带着吟诗单独为煦玉准备的土仪礼物等。因了彼时煦玉正身在荣府,遂千霜便直接将信交与煦玉,煦玉接过信后径直拆开览阅。只见信通篇由工楷写成,且尤带着几分煦玉书法的潇洒不羁。煦玉先扫视一通,道句“这字倒还未退步”。随后只见信中先是敬询煦玉近况,随后便是叙些别后之状以及在前往金陵之后的近况,曰目今迎荷已有孕在身三月有余。之后则道离京之后与少爷分别已逾一载,期间甚是想念,蒙少爷临别之际赠诗一首,便也日日寻思着和诗一首回赠少爷,却苦于才思枯竭,诗才难及少爷万一。怕是勉强凑成,却是五律不齐、难成完篇。恐更因此污了少爷双眼,难以令少爷悦目,遂只得作罢。惟盼着少爷千万保重,吟诗在金陵不忘日日替少爷烧香拜佛、供奉长生牌位,保佑少爷青云得志、体健安康。

    将信阅毕,贾珠心下只道是吟诗对煦玉倒也算是忠心耿耿了,此番离京倒也能够不忘旧主,实乃一忠诚念情之人,可见他此番所托乃一良人。而一旁煦玉阅罢此信,倒是勾起了心中许多感慨,遂只顾着负手在吟风赏月斋中来回踱步,三番几次地欲提笔写字,然却是执起笔又放下,许久之后亦未留下只字片语的。由此方知许多时候,在情酣之时,反而难以下笔抒写。贾珠见状,便将煦玉拉出书房往后园中闲逛一番权当散心,此番则按下不表。

    而话说贾珠得到这笔银子之后,当不会令其闲置着发霉。而彼时荣宁二府所积之财尚未出现短缺之象,遂祭田这点产业倒也无人惦记着,贾珠正好乐得由自己支配了这份财产,而不会引来他人侧目。目下这笔财产并不算多,由此即便贾珠欲投资增值,也无力置办大的产业。遂考虑再三,贾珠便选择先从银号开起,毕竟银号可以视规模而定,起步之时可先经营门市银号,主营银钱兑换以及小型放贷的业务。除此之外贾珠还开设了兼营业务,这一项业务贾珠首选当铺。首先当铺所耗本钱较少而市场需求量大,可知许多混迹京城的外地商人士子在手中无钱却又忍不住想花之时,便首选当铺应急。其次便是周瑞的女婿冷子兴正是古董赏鉴的高手,当铺商品鉴定估价之类便可由他接手。

    前番因了周瑞乃王夫人的陪房之故,与二房这边自是得近便宜。加之如今荣府自大房贾赦搬到旁院之后,荣府产业便几近全部落入了二房之手。而因了贾政不惯俗务,贾珠作为二房长子,接管荣府产业责无旁贷。遂近些年来,荣府外事便由贾珠接管,每年庄头来京上交收益,俱是贾珠亲自接手。遂此番周瑞欲为女婿冷子兴谋一职务,便前来恳求贾珠,贾珠于那时便兴起了开设当铺的念头。正好可令冷子兴前往他的当铺帮忙。

    而如此一来,随着开设的产业逐渐增多,贾珠自己却又需前往翰林院当值,遂无法分出太多精力管理产业。虽说有千霜作为他的一大助力,忠诚可靠,然千霜毕竟也只得一个人一双手,遂贾珠开始寻思此番需得另寻一助力。随后他便忆起了正闲置在家的贾琏。话说这琏二爷此番年纪亦是不小,自小不喜读书,科举无望,无法如贾珠那般入了仕途官场。然而琏二爷亦有自己的长项,便是善言谈好机变,此特长用于商场之上则正无不可。由此贾珠便欲令了贾琏助他管理部分产业。何况就贾琏那人,和普天之下的其他男人无甚两样,所好之事便惟有“财”、“色”二字。而原著之中这琏二爷因了好色之性外加娶了最爱逞强显能的妒妇,如此凭空又生出多少事来。想来若是此番为贾琏寻些事做,将他的些许多余用心分到商场经营中去,那内宅之中,怕会少生出些事来。何况若是令其有利可图有钱可赚,今后还怕这琏二爷不将心偏向了贾珠一些。

    主意既定,贾珠便将经营之事分别交与了千霜与贾琏二人管理,一人管钱一人管账,如此又能相互监督制衡。随后又采取了按利分成的结算方式,即若是店铺所得纯利润越高,最终管理者得利也越多,如此一来,不怕激发不出琏二爷的潜力。所谓“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不正说明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天性吗?又因贾琏乃荣府二爷,通晓荣府的人事,遂此番由他前往荣府各处调遣人手,便也便利许多。而此番千霜亦非第一次运营店铺之事,从前跟随赖大见习之时专程前往了荣府京城的店铺习学过,此番见习成果正可派上用场。

    至于贾珠不过定期地查账检视,倒也省下了他许多工夫。如此几年下来,银号与当铺又随之扩大规模,如此年年资本积累,贾珠便也可用这笔基础资金投资到其他产业,此乃后话,此番按下不表。

    ?

    ☆、第三十五回 赚钱集资开办银号(二)

    ?  却说此番煦玉的生日又至,如今林家众人俱在扬州,京中惟剩煦玉一人,遂每年的生日不过在府中设宴邀请一干荣宁二府的至亲并世家之中平素往来密切的至交。由此每到那时贾珠亦免不了忙碌一阵,协助煦玉筹划料理。而今年的生日尚未到来,贾珠便已在寻思赠送何物作为生日礼物。想来煦玉惯常喜好那风雅之物,遂古雅斋一干风花雪月之物均被贾珠赠了个遍。遂到了今年,贾珠便也略为犯愁,只不知还有何新奇雅致之物能够相赠。

    某一日,已告老回家的赖嬷嬷携了小丫头前来荣府向贾母请安。在荣府二门外下车之时,正撞见了刚从贾母院中出来的贾珠。贾珠在见了赖嬷嬷身后跟着的眉目有些酷肖黛玉的丫头之后,骤然忆起这丫头不正是晴雯吗?按原著中所言,待贾母见了晴雯之后心生喜爱,赖嬷嬷便也顺势将这丫头赠予了贾母。而思及晴雯今后可能会有的结局,所能避免的最好办法便是勿要令这晴雯跟了贾母,由此便不会被贾母送给宝玉,今后便也断然不会落入王夫人的掌控之中。如此想着,贾珠便也心生一计,待与赖嬷嬷招呼之后,亦随之一道返回贾母房中。

    赖嬷嬷前来正巧可陪着贾母摸一下午骨牌,贾母自是心下高兴。而此番见了贾珠去而复返,贾母遂和颜悦色地问道:“珠儿怎的又回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贾珠忙上前坐在贾母身侧挽着她说道,决定先下手为强:“其实珠儿回来是有事要恳求赖大娘的……”

    一旁的赖嬷嬷亦是乖觉伶俐之人,亦知晓贾珠如今是这荣府主事之人,遂听罢这话忙地打蛇随棍上:“瞧大爷这话说的,什么恳求不恳求的,有事不只管吩咐了,还怕我老婆子不赶紧的给大爷办了。就怕是力小人微,大爷的吩咐咱做不到……”

    贾珠说道:“其实这事倒也不是甚大不了的,对于赖大娘而言不过乃小事一桩。”说着又转向贾母接着道,“老祖宗亦知,玉哥今年的生日快到了,珠儿正愁不知该送他何物。老祖宗亦知玉哥那人眼光又高又挑剔,世俗之物又断然入不了眼……”

    贾母听罢恍然道:“是了,玉哥儿生日快到了,看我都给忘了这事……”

    贾珠道:“今儿个我见了赖大娘身边跟着的小丫头,模样很是标致,瞧着倒有些像林妹妹。珠儿就想玉哥与自家胞妹分开也这么久了,定也是思念万分。莫若我拿别的丫头向大娘换这丫头,送给玉哥使唤可好?玉哥平日里见了,便也权当是妹妹还陪在身边,如此便也能缓解几许分离之苦,而珠儿也能借花献佛,做一个顺水人情……”

    贾母闻言首肯:“嗯说的有道理,还是珠儿心思细腻,想得周到。此番便要看赖大娘肯不肯割爱了……”

    而一旁赖嬷嬷闻罢这祖孙二人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遂也乐得顺水推舟:“哎,若说大爷让我老婆子给摘星星摘月亮,我肯定也没有办法,这不过是小丫头一个,又是什么事呢?大爷既然喜欢,我老婆子又有什么割爱不割爱的?换什么,直接送了大爷便是!不说老婆子我,在这府里,但凭大爷要什么,老太太太太老爷什么不给大爷弄来……”一面说着一面将晴雯唤到贾母跟前令她向贾母贾珠行礼,贾母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果真是一标致的丫头,珠儿好眼光,连我见了都喜欢。若非先给珠儿要了去,我就要啦!”

    随后又聊了几句,贾母房中便摆了桌子唤了家中媳妇并赖嬷嬷一道摸牌,而贾珠便趁机告退,领着晴雯回了自己小院。贾珠寻思此番令晴雯跟了煦玉,到底亦非万全之策。晴雯性子直率暴烈,而煦玉亦是率性妄为,如此性情的二人在一处,若是不慎怕会引起甚无妄之灾。不过此番无论晴雯跟着贾珠自己抑或是跟着煦玉,均要好过被贾母赠与了宝玉。如此想着,贾珠倒也释然不少。

    此番待煦玉来到荣府,贾珠便命晴雯出来面见一番,煦玉见罢眼神一亮,只道是这小丫头虽年龄不大,然眉目间的确有着些许黛玉的影子。

    贾珠见煦玉着实喜欢,便道曰:“这丫头名唤晴雯,玉哥既喜欢这丫头,我便将之作为生日礼物赠予玉哥使唤了。玉哥可要好生收着了,若是有个甚三长两短的话……”随后又对晴雯说道,“今后你便跟着林少爷了,少爷不会亏待你的。”

    晴雯答声“是”,随后贾珠便命她退下了,待煦玉回林府之时便带回去,只那身契仍是由贾珠收着。

    待房中惟剩下珠玉二人,煦玉便一把揽住贾珠说道:“珠儿心意玉哥心领了,言语不足以形容其万一,玉哥惟能……”

    还未待煦玉说完,贾珠便打断煦玉之言打趣道:“我不依,此番玉哥休想如此两三句话便将珠儿打发了。先贤亦曾教导我们滴水之恩需得涌泉相报,此番玉哥既欠了珠儿大恩,大恩无以为报,遂只能以身相许~”

    贾珠说罢这话,瞥了一眼煦玉的神情,本只当玩笑之言,未想煦玉闻罢却是笑了,开口对曰:“是了,玉哥我报珠儿大恩,惟有以身相许。今后吃的住的便全仗珠儿了,只不知珠儿可愿从此收了玉哥我这人?……”

    乍闻这话,贾珠有了片刻恍惚,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了。他不知此言是真是假,心下只盼着这话能有几分真意,而并非全然出自玩笑之言,沉默了片晌,方才干笑一声答道:“好、好呀,我收了你,养你吃养你住……”

    而身后煦玉听罢,嘴角又悄然上扬了一个弧度,却是轻轻道句:“方才不过乃玩笑之言,珠儿莫要当真了。我乃你兄,你为我弟,哪能靠你吃穿?”

    贾珠闻言心下不禁一阵失望,低声说道:“是吗?只是兄弟吗?……”

    煦玉未曾听清这话,追问道:“方才说了什么?”

    贾珠惟回了一句:“没什么,无事。”

    ……

    ?

    ☆、第三十六回 名士聚会王公饮宴(一)

    ?  这一日,贾珠与煦玉正立于吟风赏月斋外的檐廊之下逗弄着贾珠新买的一对画眉,便见郑文从院外步入,伸手递给贾珠一封信笺,道句“刚才收到北静王府的家人送来的信,说是交给大爷与林少爷的”。贾珠闻言接过,拆开与煦玉一道览阅,只见笺中以工楷写道: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