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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正文 第54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第54节

    纪岚的手还环在他后颈上,聿律看他犹豫似地抿了一下唇,好像在下很大的决心似地,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和纪泽,不是前辈你所想的那样。”

    他说,聿律意外地看著他。纪岚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前辈先前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但现在我和前辈说的话,我这一生没有向任何人说过,也不会再说第二次。”

    纪岚清了清嗓子,“我确实和纪泽特别亲近,在所有兄弟里头。他是我最重要的兄长,我最珍视的朋友,我想从今往后直到一生,都不会有人比那个人对我而言更重要。”

    聿律张口想说什么,但纪岚摇了摇头。

    “但我并不想和纪泽在一块……至少不是聿前辈所想像的那种型式。纪泽珍爱的人是大嫂,是他的妻子忻桃,而我也认同这一点。”

    纪岚垂下了首。

    “我并不要他选择我,如果他选择我而抛弃他原本应得的幸福,我反而会狠狠骂他一顿。我只想单纯地陪在他身边,他虽然看起来大剌剌,但其实内心温柔又脆弱,需要什么人在一旁帮衬著他。而只要情况允许,我愿意成为那个人。”

    纪岚轻轻地说,“我希望他一生幸福,这就是我许下全部的愿望了。”

    “那你呢?”

    聿律忍不住开口,发现自己嗓音沙哑,“他一生幸福,那你呢?”

    纪岚没有回答,只是浅浅地笑了笑。他从未见过这个青年脸上露出这种笑容,美得令他心痛。

    他无法理解,对聿律而言,爱与性一向是紧密相连的。告白成功了接下来就是提棍上阵,这是理所当然的due process,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做那档事,那何必交往?

    聿律无法相信这世间有那种爱,那种只有心灵的契合、只有无悔的付出,而肉体上纯洁而干净的爱。他曾经试过,在他一度年轻的时候,后来证明那是只存在于哲学课本中的虚妄。人终究是感官与肉体的动物,从吃下伊甸园的禁果后便一直是如此。

    不过他和纪岚,说到底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有性而无爱、另一个有爱,却注定一生无性,聿律分不清哪个比较“不正常”。

    “看来我和前辈……还真有几分类似呢。”

    仿佛洞悉聿律的想法,纪岚拿起酒杯啜了一口,终于悠悠地笑了声。

    聿律看著纪岚的侧颊,两个人都剖白了自己心底深处最私密的一块。这是第一次,聿律不再觉得纪岚身边缭绕著云雾,天神从云端降下了凡间,站到了他的身侧。

    聿律伸出手,发觉自己终于能够触摸到这个青年。

    他抿了抿唇,索性伸出两只手,把一直靠在沙发旁的纪岚整个人抱进怀里,连同十多年前那个困惑的孩子一起。

    “……一次就好。”

    聿律把脸埋进纪岚的颈窝之侧,嗓音全是闷的。

    “我不是要逼你,我虽然没有节操,但至少懂得不要在别人伤口上洒盐。我只是……想试试,纪岚,你自己也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不是吗?你要我吻你,那天晚上,觉得我能够解开你身上的魔障。”

    他凑近纪岚的唇,在他唇瓣下落下一吻。那吻是如此之轻,宛如那天在研究室里,他印在另一个男人唇上的那个。

    “就当作是做场梦,正常也好、不正常也罢,就当是两个不正常的人互相治疗也好,试一次吧?和我在一块,只这么一次,如果你还是无法接受我,我再也不会缠著你,你希望做朋友也很好,我会从此死心,只要一次就好。”

    他低著头,不敢去看青年脸上的为难。

    “就一次,把自己交给我。好吗,纪岚?”

    纪岚没有吭声,聿律仍旧环抱著他,伸手去解纪岚胸口的扣子。纪岚的呼吸紧绷至极,第一颗扣子解开时,双方都听得见压抑在彼此胸臆间的吐息声。

    ‘他心是我们纪家人里面最软的,不太懂得怎么拒绝人。’纪化这条蛇的话在聿律心中徊荡著,他知道自己正在利用这一点。

    很卑劣,他知道。但他也只剩下这个了。

    眼前的青年果然没有反抗,聿律便翻过身,把纪岚再一次压在身下,伸手去解他的裤头时,纪岚却忽然微弱地出声了。

    “ricky……”

    聿律怔了一下,没料到在此时此刻,在这个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这名字对现在的他而言,就像块烙铁般,刹时烙得聿律停止了呼吸。

    “前辈喜欢那个少年……对吗?”纪岚仰躺在他身下,目光直视著他。

    聿律的喉头无法控制地鲠了一下,他别开视线。

    “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俯下身,以吻封缄这个青年,纪岚略微挣扎著,但抵不过聿律的技巧,被聿律压著吻了一阵,一路吻下了他的胸膛。纪岚全身细胞仿佛都在轻颤,却不是因为他的吻。

    “不……不是这样的。”

    纪岚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推开聿律压下的胸膛,“我从第一次到前辈家,看到ricky时就知道了,前辈喜欢那个人,比什么人都还要爱惜他,只是前辈对那个少年感到愧疚,所以总是不敢正面承认这件事罢了。”

    他忽然笑起来,“说起来,那次去前辈家,我之所以后来对前辈这么冷淡,可能真的有一点……吃味吧?因为我从没有看过前辈用那种眼神看另一个人。”

    聿律四肢僵硬,但他仍不肯认输。他的指腹滑下纪岚的腰侧,在纪岚裤头上磨蹭,里裤下安静一片。聿律把身子贴上去,把已然滚烫如火的下体贴上纪岚的身躯,讨好似地磨蹭著,纪岚的喘息略显急促,但他摇著头,这回双手并用,把聿律推回了原位。

    “前辈会后悔的。”纪岚说,他双手扶著沙发,坐起来直视著他。

    聿律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内心深处却有一块地方冰冷一片,他隐约知道眼前的人在说些什么,隐约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他却像bbs上的乡民,选择把耳朵捂起来,拒绝吸收任何和他的认知相左的资讯。

    “我……我喜欢的不是ricky,至少没那么喜欢。”聿律仍旧硬著脖子。

    “前辈的意思是,即使ricky先生死在什么地方,一个前辈找不到、也害怕去找的地方,前辈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毫无遗憾地过一生吗?”

    纪岚的语气带著浓重的悲伤,像一根锐利的图钉,钉得浅,但正中红心。

    “不、当然不是,但是……”

    聿律显得有些慌乱,他摇了摇头,“但这和那是两回事。我关心ricky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

    “前辈在说谎。”

    纪岚很快截断了他。聿律看青年的眼神变得澄彻,一如在法庭上击溃证人。

    “我一直在旁边看著……所以我明白。前辈觉得我冷淡,有一个原因是前辈在害怕,前辈口里说喜欢我,心里却一直害怕真正喜欢上我。所以前辈一直在找借口,从我身上找到可以不和我再进一步的借口。”

    “我不……”

    聿律脱口而出,但纪岚的眼神锐利,他从桌上拿了被聿律褪下的眼镜,重新架上鼻梁。

    “但前辈对ricky先生不是这样……至少我看见的前辈,在ricky面前,总是希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却又同时对自己没有信心,觉得ricky会因为年纪而抛弃你,尽管ricky和我说他从未在意过。这样患得患失的前辈,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纪岚不等聿律反驳,又轻轻地说。

    “在法庭上的时候,前辈为了ricky挺身而出,前辈大概不晓得吧!那时候前辈脸上的神情,比起那时候在读书会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那不仅仅只是光而已。那样的前辈,耀眼得令人妒嫉。”

    纪岚抿了下唇。“我虽然不曾谈过感情,但我看得出来,即使前辈现在可能觉得没什么,可以嘻皮笑脸地面对这件事,但未来有一天,如果你回过头来,发现终究错过了那个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回时,你会后悔莫及的。”

    他看著呆滞一片的聿律。

    “前辈,不,聿律,我不希望看到你后悔。”

    聿律怔然坐在沙发上。纪岚的话像是一枚轻巧的石子,静静地投进他的心湖里。激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聿律自己也无法预料的疯狗浪。

    他喜欢ricky吗?

    他喜欢ricky吗?他喜欢上ricky,喜欢上那个在床上没有节操、床下捉摸不定,眼神总是带点哀伤的少年了吗?

    他聿律,原来早已能够真心爱上什么人了吗……?

    聿律像颗消了气的汽球般,胯间的欲望一下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茫然,还有一丝深埋在心脏深处的蠢动。

    大约是看穿他的犹豫,聿律看纪岚在西装外套里掏摸一阵,抽出一张纸条似的东西,按进了聿律手里。

    “前辈去找他吧。”

    纪岚说著,“这是他现在的联络地址,他一个人找了间小租屋,就在前辈家附近,没有其他同居人。他要我无论如何不要告诉前辈,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们就这样错过。有些事情,错过了真的就错过了。”

    聿律任由纪岚把纸条塞进他手底,没有动弹。比起痛,聿律只觉心口有块地方麻木成了一片,聿律分不清那是为ricky,还是为了眼前的青年。

    “如果……如果没有ricky,如果我喜欢的不是ricky。”聿律哑著嗓子,仍然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会考虑和我在一起吗,纪岚?”

    纪岚看著聿律,似乎在犹豫些什么,半晌才缓缓开口。

    “明奈她,说想和我试著走走看。”

    他像是在叙述事实般平静。

    “她说他仍然怀念那个为她付出许多的人,但那已经是过去式。她和他只能是朋友,早在她下定决心和我结婚那一刻,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看著聿律剧变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忍般,但还是说了下去。

    “既然她这么决定,亏欠她的是我,我没有理由不陪她走下去。”

    聿律抬起头,看著桌上静置的两个高脚杯,两个杯子里都还有残酒。

    但他们都明白,酒局已然结束了。成人的人际关系就是如此,行到水穷处,彼此画了一条线,就代表到此为止了。

    或许有朝一日,他和纪岚还会像这样,坐在某个小酒馆里,没有吻、没有拥抱,没有任何暧昧的情爱纠葛,他们可以搭著对方的肩,聊著方才打过的案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把酒言欢。

    然而纪岚说的没错,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他松开了搂住纪岚的手,举起了桌上的酒杯。

    “至少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吧?”他挤出一抹笑,朝纪岚做了个敬酒的手势,仰头饮尽杯中残酒,“如果审判有个好结果的话?”

    纪岚先是怔愣,随即会意似地点头。他举起酒杯,和聿律轻触杯口,一齐饮尽了杯中最后一口酒。

    “嗯。”

    他微笑著,直到多年以后,聿律都还记得那个笑容。

    “一定会有好结果的,小律。”

    ***

    宣判日当天,聿律意外地在闹钟响起之前就起床了。

    周六时气象台忽然播了大雨警报,那天下午聿律就感觉到窗外风雨交加。

    他狼狈地撑著拐杖,到外头把自己少得可怜的西装衬杉收进来,一件领带还被风吹走,飞到大雨里再也回不来了。这让聿律感慨一个残障人士独自生活果然不易,虽然他已经这么活过二十年了。

    对比外头的风雨,聿律的心头反而平静异常。他睁开眼,躺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双人床上,看著漆黑的天花板,只觉脑袋里澄静得不可思议,像那天和ricky在公园里看见的大湖一样,澄彻如镜、波澜不惊。

    虽说他现在的状况应该可以说是“失恋中”,但聿律却没有任何预想之中的起伏,大约是先前假设了太多次这样的结局,假设成了现实,聿律反而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好像完成了一件八百年前就该完成的事情。

    而且现在,还有比他聿大律师失恋更重要的事情。

    他想过审判结果。如果最后判决是有罪,那他们势必还要再上诉,艾庭虽然说过要帮忙,但以纪岚的个性绝不可能撒手不管,而他更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们又会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这样说起来或许有点不道德,但败诉了对他而言并非没有好处。

    但聿律心里明白,他内心深处无论如何都不想输。就算能够上诉,以现在艾庭握有的证据,上诉获判无罪的机率也很高。

    但让一个明知为无罪的人被指控“你有罪”,无论时间久暂,都太过残酷了。

    虽然说如果这次判决结果是无罪,艾庭也明言过不上诉,这个案件会在地院就确定,叶常能够和儿子手牵手回家。

    他和纪岚的缘份也就到此终结,他们会回复到学长学弟的关系,只在同学会或是聚餐的时候相遇。

    或许更糟。聿律不清楚失而复得的明奈,这回会不会把自家老公看紧一点。

    ricky的地址聿律还留在口袋里,聿律还在蕴酿去见他的勇气。至少判决结果出来之后,聿律告诉自己,无论是好是坏,多少能为他那些过去画下一个句点,而在下一行画上新的上引号。

    这几天聿律充分体会什么叫患得患失,他有时做梦梦到官司败诉,法官当庭宣告将叶常打入大牢,纪岚伏在他肩膀上哭,叶太太抱著儿女哭成一团,耳边还听得见槐语吼著「苍天不公、正义何在”的声音。

    翻个身却又梦到叶常获判无罪,法庭里欢欣鼓舞,而他聿大律师一手搂著纪岚的腰,在媒体和镁光灯面前侃侃而谈审判的过程,纪岚甚至还兴奋到对他献了个吻。

    醒来时聿律浑身都是冷汗,还夹杂著泪水和体液,睡了像没睡过一样,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的双人床上喘息。

    但现实的世界却意外地平静。这将近一周以来,聿律都没有看见任何关于恋童癖案件的报导,就连报纸篇幅也将这件事悄悄让给了一个过气女星得癌症逝世的消息。

    而媒体不提,社会大众也仿佛得了失智症的老人般,网路上不再有人转贴梅根法案的连署网页、“儿童守护联盟”、“支持性侵害犯罪人化学去势制度”的粉丝团乏人问津。

    就连街上那些抵制恋童癖的海报,聿律从法院前走过时,只看见那些斑驳褪色的海报从墙上剥落,被路过的行人践踏在脚底。

    聿律还特地上网查了之前那个猥亵女童老板的判决结果。老板果然被判有罪,地方法院判处他三年六个月有期徒刑,他在bbs上找到这则新闻的转贴,只有一篇,推文数也少得可怜。下头青一色都是漫骂声:

    “才三年?!”

    “这样把人家女儿拖进去乱摸才关三年,我们司法果真是独步全球。”

    “把法官的女儿拖来摸摸看,看会不会还只有三年?”

    除了这个以外,叶常的事情就像是被大众遗忘了般。叶太太也不再打电话给他们,但聿律辗转从槐语那边听说,他们在遥远的u市打点好了租屋,好像是依附叶太太母亲那边的亲戚,恐怕是再也不会回到t市里来了。

    聿律有些欷歔,在全世界的人都遗忘这件事的同时,只有这一家需得背负起这所有的记忆。而聿律知道,无论判决结果如何,这些记忆终将伴著他们一生。

    窗外仍旧风雨交加,聿律撑起他的黑色大伞,赶往法院的路上时,还接到来自sa的简讯。简讯相当简短,那是他睽违一周的消息,内容是说他也会去听宣判,而他订了隔日的飞机,明天一早起飞。

    聿律注意到,sa没有留下任何期望他去送机的字句。

    法庭也没什么多余的人,除了几个熟面孔的记者,再来就是一些相关人等,连白蔷薇的人都少了很多。聿律在最后排看见的槐语,他依然坐在那个一直以来旁听的位置,但艾草却没有现身。

    聿律低调地走过去打招呼,槐语正在讲手机,抬头看见是他,便向他点头致意。

    “总算到了宣判日了。”

    槐语很快挂断电话,双手抱臂坐回椅子上。聿律看得出来他十分紧张,连手臂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的。

    聿律感慨地应了声,槐语又补充,“艾草今天安置中心有活动,她要带小朋友出去不能来,不过我答应她结果一出来就会打电话给她。”

    聿律理解似地点头,其实宣判通常只是仪式性的,过不了多久正式的判决书就会上传到网路上,任何人都能够轻易查阅到。

    槐语的手机又响起来,但聿律这回看他瞥了萤幕一眼,就伸手将他按掉。他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事情吗?”槐语便耸耸肩。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明年初我要结婚了,我妈打电话来催我婚纱的事情。”

    聿律大吃一惊,“结婚?!”

    槐语瞥了他一眼,神色倒是很平静,“嗯,其实我妈早有这个计画,我今年也要三十五了,总不能这样一直当个纨裤子弟下去。我妈身体不好,几年前开始就在做化疗,这件事我早知道,只是我从小任性,这种事情是会习惯成自然的。”

    “但是叶常……呃,我是说,我以为你不能够接受女人……”

    “阿常有他的家,还有小媜,还有他的孩子。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我都不可能再介入他往后的人生。”

    槐语平静地说,“只要他需要帮忙,我无论何时都愿意伸出援手,但这和我结婚是两回事,这是我的人生。我和阿常,从八年前他决定离开我开始,就注定是平行线了。”

    他说著,唇角忽然逸出一丝笑。“说得这么豁达,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是很犹豫。我想或许这场判决结果,可以替我做个整理,所以才坐在这里。你知道的,大叔,就像是句点一样的东西。”他眼眶竟微微红了。

    聿律看著槐语的侧影,没想到有人和他有相同的心思。恋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最终选择将他还给他的家庭,聿律发现人的命运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竟不可思议地相似。

    所以他也能够像槐语一样,在八年之后大彻大悟,他会找到一个可以与他共渡终生的女人,在婚帖上写下他们俩的名字,然后拿到那个青年面前,大大方方地笑著说:‘纪岚,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法庭里肃静异常,像是即将迎接什么盛大教宗继位级的仪式般,聿律环顾了一圈旁听席,发现几乎没什么人交谈,就连法警也显得特别安静。

    聿律在旁听席上还看见了李芾,身边跟著他的越南籍妻子,两个人紧张地手挽著手,紧盯著还空著的法官席,仿佛那里待会就会有神光降临。

    叶太太始终没有现身。聿律明白她的心情,多数当事人都不愿意到法庭上听宣判,这和他国考时不敢看榜单是一样的。

    法庭外传来轮椅的声音,聿律看见吴女士低调地从门旁进来,被法警安排坐到法庭另一角。她的目光没有和聿律对上,聿律看她没有意想中的紧张,反而有种宁静的疲惫感,仿佛无论判决结果如何,对她而言都无所谓了。聿律觉得她需要的是睡个好觉。

    艾庭也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从后门进来,坐在检方席的一角上。他穿著一惯严肃的西装,和吴女士点头致意了下,就像老僧入定般地沉进座椅里,连头也没多抬一下。

    聿律环顾了法庭,槐语、吴女士、艾庭、李芾,还有不在这里的叶太太、叶芝、叶季、艾草、小信,以及陆行、叶常,这个案子牵系著如此多人的命运,聿律想起他曾经问过,纪岚想要当律师的原因。

    他记得纪岚当时回答他:‘有时候站在法庭上,看著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会觉得很有趣,一场庭期可能只有短短不到一小时,但当中却可以看见许多人的人生。’

    ‘我是为了这个……才会觉得法庭很迷人,才选择成为律师的吧!’

    现在聿律看著那些脸孔,想著过去六个月来的种种,忽然觉得可以体会一二。

    虽然今天之后,他和这些人可能再无相见之期。但聿律知道这个案件、这些人,肯定会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些什么,直至一生。

    他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聿律回过头,果然看见那个一如往常沉静的身影。

    “前辈。”

    纪岚站在他身后,脸上的镜片逆光,遮著这个青年的视线。聿律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但或许是太过紧张,聿律竟也没有注意。

    “纪岚……”

    “纪泽本来要陪我进来的,但我拒绝了,我请他在法院附近等著。”

    纪岚又说著,聿律才知道他们兄弟俩原来是一起来的。他也明白纪岚此时提这件事的原因,“听完宣判之后,我会和他出国一趟,纪泽来年春天就要接下纪家公司,我们有件大case要处理,大约会花上一两个月。”

    他稳住嗓音说道,“这个案子后续如果有什么事,就麻烦前辈了。”

    聿律“嗯”了一声,隐隐听出纪岚道别的意思。这样看来,无论判决结果是好是坏,他和纪岚从此是注定走在两条路上,不会再汇到一块了。

    这样也好,聿律想。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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