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正文 第56节
以爱为名 作者:吐维素熙阿素Tsuhimetoweimy
第56节
他们走进属于叶常的病舍,床上隐约躺著一个男人的身形,比聿律记忆中还要瘦弱。
所有的急救管线已然拔除,男人的身上盖著黄布,装尸袋已经在一旁等著了。病舍里头的法医和医护人员都转过头来看著他们,这景象让聿律觉得格外不真实。
床上躺著的男人,就是刚才在法庭上获得胜诉判决、当庭无罪释放的男人。聿律发觉他完全无法将两者连结起来。
“你们也指认一下,这是你们的当事人叶常无误吧?”一个像是检验员的人问。
他把黄布掀起来,那张他们熟悉的脸映入眼帘。聿律还记得很清楚,在最后言词辩论期日那天,叶常是怎么样用同样一张脸,凝视著所有人的眼睛,说出那番话。
我不想再做梦了,这场梦做得太久。
无罪还是有罪、凶手到底是谁,都是梦里的东西,而我已经梦得很累了。
我想醒了,从这场梦里。
聿律闭紧了双眼,不忍再去看那个单薄瘦小的男人。然而叶常在被告席转身顷刻的背以,却仍然留存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宣判前一日的晚上,叶常一个人在独房里想些什么呢?
是想著官司已经没希望了,与其默默地被监禁一辈子,不如背水一战?
还是想著自己反正就要完蛋了,不如拉个垫背的,一起同归于尽算了?
又或许,叶常手上拿著那枚深藏已久的刀片,拿著那个他身为男人,唯一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讨回公道的凭依,然后单纯地,想著过去那些爱他的人。想著槐语、想著艾草、想著颜媜、想著挚爱的儿子和女儿,想著为他奋战的律师们。
如果能早一步把判决结果告诉叶常就好了……聿律忽然有种深沉的懊悔感。知道自己获得无罪判决,叶常是不是就会改变主意,不做这件事了?
但聿律忍不住又想,或许官司胜诉与否,对叶常而言已然不重要了。他的家支离破碎、工作也没了,以后一辈子都是恶狼警卫,这对他而言像是恶梦一般的现实。
叶常只是想从这个梦境里醒来罢了,带著他最后的尊严。
想到这里,聿律忽然觉得肃然起敬起来,无以名状地。
狱警帮著检验员把叶常抬进装尸袋里,叶常的头脸隐没在装尸袋拉链里的顷刻,纪岚忽然有了动作,他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检验员的动作。
“叶常先生,我是来向你报告判决结果的。”
纪岚的嗓音异常的冷静,也异常的沙哑,他双手按著叶常躺著的那张铁床,看著再也不会张开眼睛的那张脸,那张因为纪岚一句“等著收受你的无罪判决吧!”,曾经一度燃起光芒的脸。
聿律轻轻叫了声“纪岚”,但眼前的青年律师毫无动摇。
“叶常先生,关于你的性侵害案,刚刚地方法院当庭宣判你无罪。叶先生,法官已经还了你清白,你是冤枉的,你自始至终没有伤害那个男孩,没有伤害任何人,你仍然是你儿子心中引以为傲的父亲,刚才法官已经亲口证明了这件事。”
“纪岚。”聿律的喉咙哽了下,忍不住叫出声来,但纪岚坚定地摇了摇头。
“检察官也承认起诉是错的,他和吴女士都舍弃了上诉权,案子在上诉期间经过之后就会定案。你的羁押也被撤销了,叶常先生,你可以马上回到属于你的家。”
纪岚的声音极轻,却也极严肃,完全是一个辩护律师向当事人报告结果的语气。
“我们胜诉了,叶常先生。”
“你可以回家了,你可以抬头挺胸地走在路上。”
“恶梦结束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指著你,说你是恶狼警卫了。”
聿律也不顾看守所里的人的眼光了,他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这个直挺挺的青年。
以爱为名 四二(end)
聿律也不顾看守所里的人的眼光了,他伸出双臂,从背后搂住这个直挺挺的青年。
身后传来叶太太失声痛哭的嗓音,纪岚的双手仍然按在搁著叶常的病床上,宛如身处辩护人席,直到检验员把拉链拉拢,把叶常的身体抬上担架,纪岚都没有改变这样的姿势。
他看著被检验员沉默地扛出去的叶常,叶常的尸体会被抬到傧仪馆,在那里相验解明死因后火化。
‘叶先生,我一定会让你,从这里牵著你小儿子的手,一起去买书包的。’
看来,他终究是个没用的律师,聿律怔怔地想。那个承诺,竟连一个字也没有实现到。
他和纪岚离开看守所时,叶太太冒著雨从后面追上来。
“聿律师!”叶太太在他们面前停注,聿律看他把一封折得很小很整齐的信纸,按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阿常在那天晚上写下的信,其中有一封是给你们的。”
聿律多少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失了魂似的纪岚,慎重地收下那封信。叶太太看起来还想向他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目送著他们离去,在不断落下的雨里低下了头。
他们从看守所一齐再回到法院,天空依然下著绵绵的细雨,雨势已经比宣判前小上许多,整路上纪岚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聿律也差不多是这个状态。
他在回程的路上打开了叶常写给他们的信。信非常短,但笔迹却相当稳定,对比陆行混乱而矛盾的字迹,聿律几乎可以读得出来,写信的人在执笔的顷刻,已经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给聿律师、纪律师:
非常谢谢你们愿意接下我的案子,也很抱歉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你们传达我的想法。
我的文笔不是很好,没有办法很清楚地表达我的意思,但是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和两位律师说清楚不可。开庭的时候,两位律师说这个案子的真凶另有其人,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的同事小陆。
关于这件事,我想和两位律师说,你们弄错了,小陆不会是犯人。
我不太会说话,在法庭上也无法好好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小陆是个很可怜的人,我和他同事这半年,听他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也很早就跟人家跑了。但他虽然没有父母,却是个很善良的人,并没有因为没有父母而变坏。
像李芾说我的会帮那些盆栽浇水,其实是他误会了,我只替盆栽浇了一次水,还是小陆请我替他做的,而那次刚好被李芾撞见罢了。
帮盆栽浇水的是小陆。他说他不忍心看到任何生物在他面前死去,他有时还会带自己的午餐来喂跑进活动中心的野狗。
他就是这么好的人,其他还有很多类似的事。而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不单只是因为小陆的外表而已。
小陆和那个孩子的事我也大概知道,但小陆不只对那个孩子好而已,活动中心里的孩子都很喜欢他。许多孩子来到活动中心,都会吵著要找小陆哥哥。
有一次我在巡逻的时候,看到小陆蹲在二楼中庭的墙边,手按著墙壁哭,我走过去,他才赶忙擦著眼泪站起来。
我凑过去看,才发现他按著的地方是幅画,就是你们在法庭里说的那幅全家福。我那时候还傻傻地说,谁在这个地方涂鸦?应该要通报总务处把他涂掉才对。那时候小陆就很凶的顶撞我,不准我做这件事,他从来不会对我凶的,就只有那一次。
他真的非常珍惜那幅画,非常珍惜他和那个孩子的关系。
你们说的那些,证据啊、动机什么的,我脑袋不好,不太懂得。但我要告诉你们,小陆不会是做下这件事情的人,我虽然脑袋没有你们聪明,但我不会看错人。如果你们非得把小陆当成犯人,才能让我无罪的话,这样的无罪我宁可不要。
抱歉说了这样子的大话。但是律师先生,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弄明白了一件事。很多事重要的不是真相怎么样,而是什么样的真相,我们才能够接受,才觉得对得起自己。
说起来很对不起你们,律师先生,你们这样努力地为我打官司,我们见面说话的机会虽然不多,如果说要找出我这一生最感谢的几个人,你们一定是其中之一。
但是已经足够了,我已经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找到我能够接受的答案。
明天我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就没有遗憾了。虽然我做的这件事可能对不起小媜,对不起我的小季和芝芝,但我仍然非做不可,离婚协议书我也已经签了,小媜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她会明白我的。
律师先生,我这一生都在当个懦弱的人,但此时此刻,我的手竟一点颤抖也没有,真不可思议。或许我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为法院那些大人们希望我成为的那种人了吧?
真希望判决有个好结果,尽管那和我无关,但这样对律师先生比较好吧?胜诉率什么的,虽然我不太懂就是了。
我还想要写信给艾草小姐,她真是好女孩,也想写信阿槐,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了,我想写信给很多人。但我的眼睛已经好酸了,这里的光线很暗,我几乎看不见我写些什么,请原谅我的字变得这么丑。
前天晚上我看见一只鸟站在窗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鸟,我出声叫它,它就飞走了。
真可惜,如果它再待久一点,我们就可以一起走了。
叶常”
聿律看著叶常最后的落款,茫然地折下信纸。
他把信递给纪岚,纪岚却没有伸手接下的意思。计程车开到法院附近,他们下了车,聿律只得把信收回西装外套里,跟在纪岚身后,走在雨势渐剧的人行道上。
他想著那些叶常身边的人知道这件事之后反应会如何。
槐语会怎么说呢?叶常自杀的时候他如此忿怒,还问他:难道你不会不甘心吗?但这次叶常当真不甘心了,当真为了悍卫自己的尊严而死,槐语也会狠狠地骂他一顿吗?还是会流著眼泪说:‘你这个笨蛋。’呢?
艾草是一定会哭的吧,她会抱著叶常曾经写给她的信大哭。
那些曾受叶常照顾的孩子们,一定也会很难过的。他们会搂著艾草,和艾草一起缅怀这个弱小、却总是努力在小小的地方绽放出光芒的男人。
艾庭呢?聿律无法想像艾庭知道这件事之后的表情,他会觉得自责吗?会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这个倒霉的男人吗?他会对自己的起诉感到后悔吗?
应该不会吧。聿律想著,这个人对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职责是如此自豪,他会抬头挺胸地、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为这一切后果担负起责任。
聿律的视线停在法院对面的墙上,张贴的一整排白蔷薇的海报上,海报上的图片设计尽管已然斑驳,还是看得出上头醒目的字迹:‘支持性侵害犯罪人姓名建档,守护儿童安心家园!’
海报下方还黏了被雨打湿的连署签名单,在风中飘摇著。聿律隐约还看到其中一张签名单上,用红笔写著:“强暴犯去死!”、“支持恋童癖判死刑!”的字样。
“这就是‘答案’吗……?”
聿律停下脚步,嗓音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从喉咙深处迸出口。
“大家要的答案吗,就只是这样吗?法庭这样努力地找寻每个人想要的答案,被告的答案、被害人的答案、告诉人的答案、辩护律师的答案……这么长这么复杂的审判程序,把大家都搞得这么疲倦,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答案,却原来……”
聿律的嗓音戛然而止,沙哑地停在“原来”两个字上。
“却原来大家想要的‘答案’,是那么样的简单吗?那么我们的审判程序,又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著呢?纪岚……”
纪岚没有回话,聿律看他往前走了两步,走进了雨里。
聿律隐约看见街角有个颠倒的身影,好像是个女性,聿律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他,却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女性似乎在那里潜伏了很久,发现纪岚失魂落魄的身影,忽然一步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聿律看见大雨里银光一闪,那个女性手里竟似还握有什么。
“纪岚……”
聿律忙跟上去想叫住纪岚,但纪岚对他的叫唤充耳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去。接下来的事情仿佛电影画面,聿律踏出几步,就看见那个女性冲得比他更快,拿著手里小刀一样的东西,扑向了人行道上的纪岚。
“纪岚,小心!”
聿律失声叫道,纪岚这时候才发现那个女性的存在,茫然地想要闪身,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女性的表情异常狰狞,拜此之赐,聿律也终于认出她是什么人来。那是纪岚在叶常之前辩护的那个案子,那个旅馆性侵案。
聿律还记的那个被害人最后自杀,而她是被害人的姊姊。
纪岚在最后一刻闪了一下,那个姊姊的刀子没有刺中本来想刺的地方,划过了纪岚的耳际,眼镜刷地一声滚落人行道上。纪岚呆然坐倒在满是积雨的人行道上,用手抚著耳际,鲜血涓滴而下。
“哈哈哈,你活该!活该!恶狼律师,遭到报应了吧?”
那个姊姊张狂地大声笑著,笑声回荡在加剧的风雨里,回荡在庄严的法院门口。
“谁叫你要为那些强暴犯辩护?你害死了我妹妹,让强暴犯逍遥法外!这是你该受的,恶狼律师!恶狼律师!这是你该受的报应!”
姊姊大声地尖叫著,聿律看纪岚始终坐倒在大雨里,鲜血顺著纪岚纤细的脖颈往下滴落,一路流下纪岚的锁骨,仿佛流进了纪岚的心窝里。
而聿律只听见街角另一头,依稀传来一个男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小岚?!”他推开聿律,一如十多年前那个夜里,从此代替聿律搂住了那个男孩发颤的身躯:
“小岚?小岚?小岚你怎么样了?天呀,可怜的小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
sa摘下脸上的太阳眼镜,听见广播传来班机即将起飞的声音。
他看了一下手上的手机,讯息栏仍然显示著「你没有新的讯息”,忍不住挫败地叹了口气。这只手机是他来t市才办的,为的是可以打中文,好和他的儿子——正确来讲是他妻子和前男友生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继子好好联络感情一下的。
但当他好不容易熟悉二十多年没用的注音,以他前法学院教授的天纵英才,打出一封封自以为文情并茂的中文简讯时,他现职律师的继子却像忽然看不懂中文似的,对他的那些满溢著父爱的简讯置若罔闻,连个赞也没多按一个。
他本来以为那是因为他接下的法律扶助案子,刚好和他的继子打对台的缘故,想说等案件结束了情况应该会好转。
但那个案子上星期一宣判了,结果是被告无罪定谳。他的继子打了一场漂亮的胜诉官司,虽然听说被告后来在狱中和人斗殴不幸死了,但按理说整件案件落幕了,他们也应该回复到普通融洽的父子关系才对。
sa对他和继子的关系本来很有自信的。因为他在和现任妻子结婚前,就和他的继子相识了,他们还一起打了一场艰困但深具意义的官司。
那位继子也一直和他很亲,后来甚至成为他的学生,在他的故乡成了律师,这让sa倍感欣慰。他和他的羁绊不只是父子、是师生,还是得以互相勉励的同业,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关系了。
但事实上,sa现在站在机场的登机门前,还差五分钟就得登机回国。而一周前早应收到他回国通知的继子,他亲爱的小律,却仍旧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sa担任律师超过二十年,自问经历的案子无数,但没有一个谜团像这样让他感到困惑。
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机场走廊,再次叹了口气,俯身提起沉重的行李,打算往登机门里走时,一个低沉的嗓音从后面响起。
“罗登!”sa不知道有多久没听见自己的中文本名,“sa,给我停下!”
sa立时回过头来,长廊的那一端一拐一拐地走来一个身影。就像二十多年前,他在复健中心看到的那个孩子那样。那个他期盼已久的身影撑著拐杖,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气喘嘘嘘地停在他面前。
“davis……”sa觉得自己感动得快要哭了,忙吸了下鼻子,恢复法学院教授应有的稳重威严。
他的继子穿得非常正式,上半身是西装外套,脚下还踏著皮鞋,一副盛装来见他的模样,这让sa更掩藏不住心中悸动。
“你总算愿意来接我见我了。”他强自镇定地说著,“你的partner呢?”
他问道,随即知道自己问得蠢了,那个戴著眼镜、在法庭上所向披靡的青年,应该只是他的继子聿律工作上的伙伴,像来送自己亲爱的继父这种私事,伙伴没有陪著也是当然的事。
但他的小律没有斥责他蠢,反而露出一副不自在的神情:“他在法院前被人刺伤,耳朵缝了七针,现在还在住院中。”
sa有些讶异,“被人刺伤?被谁?”
他的继子聿律似乎很不想答的样子。“被一个被害人家属,总之这不关你的事。”
聿律冷淡的表现让sa多少又有点受伤,但他自诩是个心灵坚强的父亲,何况儿子亲自来送他,他已经够感动了,自不会计较这一点小小的言语冲突。
“你的状况还好吗?呃,我是说……那个case的事。”sa又问。
聿律像是被刺到一样地颤了下,sa看他垂下头,那张已经开始留胡子的脸上,满是东方人独有的忧郁哀伤。
“没什么不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那个被告死了,不过是在判决书下达后才被判定为死亡,所以无罪判决仍然是有效的。”
聿律硬梆梆地说著,他又补充:“艾庭检察官说要再调查叶常被狱友杀死的事……看是意外还是他杀,不过那个他太太对这件事兴致不大就是了,她说现在她们只想平静地休息,和叶常的儿子和女儿们。”
sa看聿律说完不等他再发问,迳自抬起了头,直视他混血的蓝色眼睛。
“我不是来跟你谈这些的,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想再回想。sa,我今天下定决心过来,是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聿律低下头,sa看见他抿著唇,小时候这孩子有什么要求,不敢形诸于口时,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sa发觉自己好怀念这个表情。
每次这孩子只要露出这种表情,sa就会蹲在他身前,用鼓励的表情看著他说:“有什么话,跟sa说没关系?”那孩子就会扭扭捏捏地、一手拉著他的衣摆,慢慢地说出他其实只是想要一件新的泳裤之类的小事情。
但这回这个孩子却不用他鼓励,说出的话也不再是一件新的泳裤那样简单了。
“我喜欢你。”
聿律看著他的眼睛,用极为字正腔圆的中文对著他说。
“sa,我喜欢你,i love you,从我十二岁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sa眨了眨眼睛,他把太阳眼镜戴上,掩饰自己些微的惊慌。
“你在说什么啊,davis?”
sa在太阳眼镜的遮掩下强笑了下,但大概是因为他继子的眼神,那种认真地足以穿透一切的视线,sa相信如果用在法庭上,不论什么样顽劣的证人都将无所遁形。
“别开玩笑,别和你的父亲开这种玩笑……”他用英语说著,但他很快发现他的继子目露凶光。聿律忽然放开拐杖,三两步踉跄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扯住了他的领带,那条onnica送他的领带。
聿律抓住领带,用力地将sa往他的方向一扯,把他的唇贴在他继父的唇上。
这还不是单纯的晚安吻,sa惊恐地发现,他印象中昨天还抱著他哭说不要再复健了的孩子,竟然试图把舌头伸进他的口腔里,这种他和他老婆都很少有的法式湿吻,他的继子做起来却异常熟练。
滚烫的舌尖在他唇齿间挪动,吮吸著属于sa的津液。直到他因为惊恐和窒息而推开他,他的继子才松开他的领带,像刚享用完猎物的豺狼般瞪视著他被吻红的唇瓣。
“你现在明白了吗?”
聿律侧垂著头,但很快又抬起头来直视著扶著登机室的椅子、还在喘息的他。
“我从来没有跟你开玩笑,从来没有。”他用英语回敬他。
sa那颗稹密的脑袋顿时一片空白。“但、但我和你是父子……”
“那是后来的事,我在和你变成父子之前就爱上了你。正确来讲,差不多就在你和我那个该死的老妈宣布要在佛罗里达州举行婚礼之前。”
“但、但我和你都是男的……”
“我是同性恋,我只喜欢男人,而且是上男人,特别是像你这样英俊年轻又清爽的男人,我当然是指以前。我热爱把阴茎塞进他们的屁眼里,这是我人生唯一的乐趣。”
sa看见聿律露出自嘲一般的讪笑,“我以为你如此爱你的继子,应该会早点发现这件事才对,sa。”
sa满心慌乱,同时一股愧疚也似的情绪从心口徐徐窜升上来,但他仍然无法妥善处理脑中现有的资讯。不过sa说服自己,任何父亲听见自己的儿子说这种话,还是在睽违八年,好不容易见了面之后,应该都会是这种反应才是。
“但你……但你从来没跟我说……”
“我早就跟你说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在研究室吻你,还说了喜欢你,但你回答我什么?我相信以你自豪的记忆力,应该不会不记得才对。”
聿律像是掀起sa的记忆之门一般地说著,“拜你之赐,这二十多年来,我再也无法亲吻任何人,也无法真心爱上任何人……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聿律撇了一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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