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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15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15节

    霍定恺苦涩一笑:“你真的以为手下叛离出走,任祖年会不知道?像他这种在政坛一手遮天的人物,心腹背叛了他,他难道毫无察觉?我们自以为密谈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因为是利用任时飞旅行的时机——他在到目的地之前突然改变行程,来和我会谈。一般人自然无法料到,但任祖年哪里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江寒定定看着他,他的一颗心在胸口砰砰乱跳,好半天,才嘶声道:“可是定恺,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凶手。”

    霍定恺轻轻叹了口气:“是。所有人都当我是凶手,这世上最想杀任时飞的,除了盛铖的总裁,还能有谁呢?我的作案动机太明显,我霍定恺不是凶手,谁是凶手?除了在场的那几个,谁都不知道那场密谈,更不知任时飞在临死前背叛了任祖年。”

    呆了好久,江寒才结结巴巴地说:“定恺,你背了黑锅。”

    霍定恺点点头:“我背了这个黑锅。我无法辩解,辩解只会越描越黑,我甚至还得向董事会解释那笔巨额投资的去向:这是我和任时飞的秘密交易,如果顺利的话,原本可以收效显著。”

    江寒的脑子嗡嗡响,他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和坊间所传的,截然相反!

    “所以你看,我们这群人是得有多可悲:我失去了一个优秀助理,而且差点被董事会裁定渎职,容晨丧妻,任时飞夫妇更是灰飞烟灭,命都没了。”霍定恺说到这儿,讽刺一笑,“唯一的赢家,就是任祖年。”

    这次从医院出来,霍定恺没有像上次那样休养太久,他总嚷嚷着要去上班,还说过年过得他闷死了。

    虽然是抱怨,但江寒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从医院回来,霍定恺就始终处于一种不知缘故的愉悦里。他常常无缘无故的微笑,时不时走神,在和江寒说话时也显得心不在焉,没有不耐烦,只是心神不自主就会飘远……

    霍定恺的这些表现,却让江寒情绪低落,因为他明白,这些高兴和他无关。霍定恺这样子,总叫他联想到自己班上那些陷入到恋爱里的傻丫头。霍定恺那恍惚的微笑模样,每次都让江寒痛苦得无法呼吸。

    那晚,江寒偶然听见霍定恺在书房和容晨发脾气,那似乎是发脾气,又不太像,究其实质,倒更像是赌气耍赖。

    当时江寒端着咖啡进去,恰好听见霍定恺说:“……谁叫你去他家赴宴的?你敢!”

    江寒放下咖啡杯,看着霍定恺。

    男人坐在椅子里,握着手机,皱着双眉:“为什么不准你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家伙对你有意思!想把他闺女嫁给你!他三番五次给你们牵线你以为我是瞎的!”

    因为站得太近,江寒能听见手机那头传来容晨的声音:“……我去赴宴只是公事,人家也要你去了呀!”

    霍定恺哼了一声:“我不去!我不去见他家那个丑姑娘!”

    容晨在那头苦笑起来:“别为难我啊,四哥,亏我在人那儿替你说了那么多好话……”

    “我需要你替我说好话?”霍定恺的声音顿时阴沉下来。

    听出他的不悦,容晨停了停,才又道:“我不替四哥说好话,又去替谁说好话?”

    江寒陡然抬眼,他看见了霍定恺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但他仍旧硬邦邦地说:“反正我不去,你也不许去!礼物更是没有!”

    容晨无奈道:“那这样吧,去贺寿的礼物让我来挑。到时候就说是四哥送的,就说四哥临时有事……”

    “不行!我不准!”

    “……然后,我再送一份礼物给四哥作为补偿,这样总可以了吧?”

    霍定恺一怔:“送我什么?”

    “嗯,这个嘛……”

    这时候,似乎终于发觉江寒在面前,霍定恺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寒顿时醒悟,他赶紧转身从书房出来。

    靠在墙边,他还听得见霍定恺的声音:“……不要!我又不缺那玩意儿!还不如咱们开车出去玩——这周六怎么样?为什么不行!两个小时都不行?好吧,你就去陪着那个丑得头发都掉光了的千金小姐吧,我自己去玩!”

    江寒几乎不敢呼吸,他快步走到厨房,觉得胸口那儿好像是岔气了,动也不敢动,喘也不敢喘,疼得他喊都喊不出来。

    剧痛中,江寒伸手想抓个东西支撑,却不料碰翻了开水壶,滚烫的水泼在他的手上,疼得他惨叫起来!

    女佣赶紧跑过来帮忙,霍定恺也三两步从房间冲出来:“怎么了?!”

    江寒靠在厨房流理台旁,他脸色惨白望着霍定恺,呆了呆,才举起左手,勉强一笑:“我把手烫了。”

    那晚,霍定恺一面责怪江寒,一面给他烫伤的手涂抹药膏。好在第一时间就找出冰块敷过了,所以伤势还不太重。

    但整个左手仍旧红肿了,霍定恺看他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到底在想什么呀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他恨道,“非得把这爪子烫烂了你就满意了!”

    而江寒只是低着头,垂着眼睛,一声不响。

    看他这样子,霍定恺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停下了数落,半晌,却叹了口气:“小寒,你这样子,往后叫我怎么放心你?”

    他的语气柔和温暖,却叫江寒眼泪差点落下来。

    终于,他低声道:“往后……不会了。”

    那晚,江寒躺在霍定恺身边,他怎么都睡不着。

    不是为他手上的烫伤,是为他身边睡着的这个人。

    江寒翻过身来,望着霍定恺。他已经睡熟了,手却还搁在江寒的身上,仿佛是想搂住他,或者……那只是个习惯动作。

    望着那张脸,江寒只觉内心又空洞,又绝望。

    他现在,已经渐渐明白在医院感觉到的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了,原来他的直觉并没有错,原来霍定恺依然在爱着容晨。他根本就没有像之前亲口说的那样,下定决心放弃容晨。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已经无法离开霍定恺了,他将自己的命运,和这个人牢牢绑缚在了一起。即便最终发现,这个人无法把心给他,他也改变不了自己命运的轨迹了。

    江寒仰面,望着黑暗里的天花板,他忽然对自己低语:“你还有退路么?”

    没有了。他在心里说,他已经退无可退。所有的逃亡道路,在这一年里,都被他自己一条条给封死了。

    既然逃不掉了,那就只剩了:战。

    这个字,渐渐从江寒混沌的意识里浮现上来,在黑暗的夜里,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且越来越清晰。

    战,或许会死;不战,必死无疑。

    那么,就这样吧。江寒心平气和对自己说。

    那就战吧!

    第59章 第 59 章

    自从那次被烫伤了手,江寒就有了不着痕迹的转变。

    他变得更乖巧了。

    霍定恺从公司回来,他会扑上去问累不累,而不是像之前,还没等霍定恺开口就八爪鱼一样扒上去抱怨自己的功课,他对周围人例如高建业他们也有了更多的礼貌和嘘寒问暖,在家里,霍定恺说什么他都会听,而不是像之前,只要心情不好就耍赖赌气,和他对着干。

    霍定恺察觉到他的改变,不禁有点惊讶,又很愉快,他说:“小寒,你最近怎么了?”

    “没什么啊?”江寒眨眨眼睛,“怎么了?”

    “觉得你好像长大了点。”霍定恺笑道,“忽然间开了窍。是不是走哪儿把脑壳撞了,顺便撞开窍了?”

    “可不是,你摸摸,就把这儿撞了。”江寒把圆滚滚的脑袋顶过来,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喏,就这儿,开了条缝呢。”

    霍定恺揉着他的圆脑袋,一时乐不可支:“下雨记得打伞,不然会进水的。”

    只有江寒自己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慢慢把自己调整回去,回到他和霍定恺刚开始做交易的阶段。

    他总算记起来了:这是一场交易。不管他们走到什么程度,这条路的开端,始终是一个交易。

    他从未真正得到过霍定恺,这确实是他的悲哀之处,但这并不意味着,未来他也同样得不到此人。

    江寒在心里,做了个决定:他要用百倍的努力,千倍的耐心,把霍定恺这个人磨到手。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不需代价的;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事是绝无可能的。

    然后他就和霍定恺说,他得考虑实习的事情了。

    霍定恺想先听听江寒的意向,看他具体想去哪个部门。

    江寒想了想,说:“我完全不了解企业内部的运转,所以趁着还有几个月,我想找一些资料,全面了解一下,然后再决定自己去哪个部门。”

    “怎么突然转了性子,用功起来?”霍定恺笑道,“不是说好了要先玩几年的么?”

    “就是因为想好好玩几年,就更得提前找准合适的地方。”江寒也开玩笑道,“我得找个悠闲的部门,一边学一边玩。”

    于是,霍定恺就吩咐助理给江寒拿来了厚厚一叠资料,里面全都是有关盛铖的情况。

    拿到资料后,江寒无比认真地钻研起来,这些东西非常枯燥,而且看来霍定恺很喜欢细节和数据,似乎对他而言,不掌控数字就无法掌控公司,所以这么一来,材料就更显枯燥乏味。但每一本资料,江寒都尽可能反复摸熟,包括那些数字,他甚至让它们过目不忘。其中,他最为留意的是副总裁容晨所管的范围。

    在仔细考虑了两个礼拜之后,江寒和霍定恺说,他考虑好了,到时候去盛铖实习,他想去项目中心。

    霍定恺没想到江寒会提出这种要求,他以为江寒会去做法务,或者去做清闲的打杂工作,要么去海外业务那儿混两年,弄些出国玩的机会。但江寒说,他打算去项目中心。

    “容晨管着那块呢,你想去他手下?”霍定恺很困惑。

    “本来,我想在你那一层做pa,每天拖拖地擦擦窗子。”江寒一本正经道,“而且还能天天看着你。但是又一想,pa的时间不固定,万一你都下班了我还趴在墙上擦玻璃呢,那怎么行?”

    霍定恺被他逗乐了:“可是项目中心的事情很多,又不好玩,江寒,你会干得很闷的。”

    “再闷能比上学更闷么?”江寒笑道,“那边虽然忙,但它能实际和项目接触,我觉得挺适合我学习的。”

    他说完,又想了想:“如果项目中心不行,那hr也可以,我喜欢和人打交道。”

    hr也同样是容晨在管,不然上次林颐的事不会那么快就被他知道。

    霍定恺听江寒这么说,虽然感觉困惑,却也没再多想,于是同意先定下来,等到秋天开始实习,再具体安排他进去。

    去这两个部门,是江寒的决定,如果项目中心和hr不行,那他还会向霍定恺提出去信息工程,哪怕信息工程这事儿和他的专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因为,分管信息工程的,也是容晨。

    他就是要进入这个人的势力范围,他就是要到这个人身边去,江寒已经想过了,他必须全面了解这个人,只有完全摸清此人,他才能学习他、胜过他,最终彻底取代他。

    江寒要进盛铖实习的事儿,连高建业他们都知道了,高建业听说了十分高兴,有一次就顺便问霍定恺,是不是打算让江寒进盛铖、好好培养他。

    高建业还说,他听苏锦纶说过,江寒这孩子不错,是个人才。

    霍定恺被高建业说乐了:“都夸他是个人才,连凌虎也这么说,你们把这孩子当成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高建业笑道:“四爷自己有此打算,我们才跟着这么想。我是真觉得这孩子不错,心性纯良。上次四爷住院我就看出来了,他是真心为四爷着想。”

    他这么说后,霍定恺只是淡淡微笑。当时高建业在开车,从后视镜里看到霍定恺的脸色,高建业就问:“怎么?四爷觉得这孩子哪儿不行?”

    “不是江寒不行。是容晨不喜欢他。”霍定恺叹了口气,“今天和我在办公室发了脾气,他不许江寒去项目中心实习。”

    高建业一愣:“是么?还有这种事?三少是哪儿看不惯江寒呢?”

    “说他不踏实,爱惹事,思维幼稚。总之就是这之类的吧。”霍定恺摇摇头,“其实就是林颐那件事,容晨为此一直记恨江寒,总觉得是江寒惹下的祸。”

    高建业沉默地开着车,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件事,不是江寒的错。”

    “嗯,那事真怪不得江寒。但是容晨就戴上有色眼镜了,说什么都不同意江寒去他手下。”

    高建业想了想:“既然俩人犯冲,那四爷就把江寒放别处吧,多得是部门和分公司,干嘛偏偏要去项目中心呢?”

    霍定恺疲惫地摆摆手:“别提了,今天为这事,容晨发了老大的火。别说项目中心,他根本就不答应让江寒进盛铖。按照他的说法,我花点钱把江寒养在家里就好了,像兔子一样把他关在笼子里,每天给点胡萝卜就够了,凭什么要把他放进盛铖来捣乱?”

    高建业的表情没变,他慢慢开着车,却淡淡道:“三少是怎么断定,江寒进盛铖是来‘捣乱’呢?”

    “谁知道呢。”霍定恺郁闷道,“第一印象坏了,怎么纠正都纠正不过来。我也只是提一提,看他今天在办公室吹胡子瞪眼的,就好像我不是放进来一个实习生,我是放进来一个人肉炸弹。”

    “难道江寒真的不够资格?”

    霍定恺苦笑,他一拍司机椅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都想替那小子说话。江寒不是不够资格,不管文凭还是能力,硬标准他都没问题。”

    “四爷也说了,硬标准都能通过,既然如此,三少岂不是刻意为难江寒?”

    霍定恺有点不悦,但因为高建业是老仆人,他也不便呵斥。只得说:“人看人总有个好恶偏向,这也怪不得小晨。”

    高建业知道自己说多了,但他仍旧追问:“那,四爷打算怎么办?”

    “再想想吧。”霍定恺叹了口气,“原本答应了江寒,我不能食言。小晨那边只能再多沟通,没想到他会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闹别扭。好在时间还早,我慢慢和他提。到秋天应该能定下来。”

    几天之后的周末,江寒帮高建业在院子里清洗那辆幻影,高建业就慢慢把容晨不让他进盛铖的事,告诉了江寒。

    当然,他没有原文照搬,并且也给霍定恺留了面子,只说容晨对江寒进盛铖实习有些担忧,而且对他想去项目中心的想法不太认同。

    高建业告诉江寒,容晨在盛铖这么多年,势力已经非常稳定了,一般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势力范围进来一个生人,而且还是与总裁有密切关联的生人,这也情有可原。

    江寒听他这么说,却笑了:“容总是担心我进盛铖、夺他的权?还是担心我成了四爷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人都有防备之心。”高建业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江寒,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执意要进盛铖?”

    江寒用鸡毛掸子轻扫着车顶,细细的灰尘被他弹起来,在透明的阳光下飞舞。

    “说出来,高叔你恐怕会笑话我。”江寒虽然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钱,我不大想要,权力,我要来也无甚大用,我想进盛铖,是想到四爷的身边去。他身边有助理有秘书,人虽然多,但百密总有一疏,况且外人没法那么用心。我觉得,我能补这个漏。未来,我想保护他。我不想再出林颐那档子事儿了。”

    高建业盯着江寒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摇摇头:“我不会笑你。江寒,未来你肯定能做到。”

    “可我现在连踏进盛铖的门槛都这么难。”江寒笑道,“容总看我不顺眼呢。”

    高建业轻轻哼了一声:“他自己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他不顺眼呢。”

    江寒一愣,抬头看高建业:“什么意思?”

    “就是之前那个和四爷大吵的项目:水岸星域四季城。”高建业冷冷一笑,“这项目挺大的,我听说,这位副总裁又要在里面‘大展拳脚’了。”

    高建业的语气不善,话音冷冷的,江寒听出来了,他赶紧认真问:“其实说来我有点好奇,高叔,在这样的项目里,他能弄到什么好处?”

    “很简单,一个项目开发,用钱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抬高成本标的,让某些公司入围,这种事可不太好查。”高建业慢条斯理道,“最简单的,譬如电梯采购,你设定好合同标的,让你中意的公司中标,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其中一部分就神不知鬼不觉进了你的腰包。”

    “看起来,好像不多。”江寒思索道。

    高建业点点头:“一次性在一个项目里拿走的,数额当然不可能太大,但是盛铖在全国同时开工这么多项目,到处都是可捞钱的地方,而且他负责的就是成本控制。长久这么干,几年积累下来就很可观了,更别提先头我和你说过的,评估地价那块他已经捞了一笔了——你以为盛铖内部没有传言么?江寒,人长了眼睛都会看的。”

    江寒眉头紧锁:“高叔,他这样干,为什么没有人查?”

    “想查当然查得到,只要认真盯紧,在每个环节堵漏,一分钱都漏不出去。”高建业说到这儿,哼了一声,“可是咱们四爷能这么做么?他会像防贼一样防着那位容家三少么?”

    如果连霍定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谁还会认真去追究?江寒想,说到底,是霍定恺太放纵那家伙了——可容晨为什么非要这样干?他怎么可能缺钱呢?

    到最后,高建业只和江寒说,未来进了盛铖,一是老老实实守规矩,不要让那位容总看笑话,二是,见着那位容总,绕道走,遇见与之有关的事,得格外小心。“到时候他让你背了黑锅,你还不知道呢”。

    高建业这话,让江寒警惕起来,只是他万没想到,实习这件小事,会让容晨亲自把电话打到他这儿来。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江寒正在学校的教学楼里自习。桌上的手机忽然发出嗡嗡震动声,他拿过来一看,是个手机号。

    原本他以为是垃圾广告,正想挂机,但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光!江寒认出来了,他有一次在霍定恺的手机上,看见过这个号码,因为它十分独特,尾数是12345。

    这是容晨的手机号!

    想及此,江寒不动声色挂断了手机。

    十几秒后,电话又来了,还是这个号,江寒再挂断,同时,他收拾起书,离开教室,向着楼上走。

    第三次,手机又响了,江寒终于接了电话。

    “喂,哪位?”他故意把语气放轻松随意。

    听筒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江先生?”

    “是我。”江寒故意问,“您哪位?”

    “我是盛铖的容晨。”

    尽管早就知道是他,但当对方自报家门时,江寒的心,还是忍不住噗通一跳!

    他屏住呼吸,片刻后,才道:“哦,容总。您找我有事?”

    “听说,你想进盛铖来实习?”容晨在那边的声音淡淡的,“而且特意指明想进项目中心,我可以问问你是什么意思么?”

    江寒故意显出一副吃惊的口吻:“什么意思?您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定恺……不,是四爷希望我进盛铖的。而且他也说过,我的硬件标准是合格的。怎么?您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妥?”

    “没什么不妥。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项目中心?有那么多部门,那么多分公司,你可以去别处。”

    江寒假意思索片刻:“您不高兴我去项目中心啊?那么……人力?或者信息工程?”

    那边听他这么说,就完全明白了。容晨发出一声冷冷的笑:“江先生,我有一个更好的建议:盛铖目前正在筹划新的子公司,在南方,前景相当不错,我觉得,那儿更适合你的发展。”

    去南方?江寒在心里也冷笑起来:那岂不是等于把他发配边疆?

    “谢谢您的好意。”江寒平静地说,“我暂时还不考虑离开本地。”

    对方听他这么说,仿佛犯了愁:“你这样说,可就让人很为难了。”

    此时,江寒终于爬到了教学楼的顶楼天台上。他推开铁门,走了出去。春天午后的天台,阳光明晃晃照射下来,天空蓝得刺目。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这么说吧,项目中心目前没有你的位置。”容晨继续说,“不光是项目中心,人力、财务,信息工程……全都是如此。盛铖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且每个环节都非常紧凑,你出现在哪儿都不合适。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江寒静静听着,他忽然说:“其实,容总就是不想我进盛铖。您在害怕什么?”

    他这一记反问,让对方吃惊,大概是颠覆了江寒在医院里那畏畏缩缩、充满孩子气的形象。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容晨的声音很平板,“你为什么要进盛铖?江先生,你究竟想得到什么?想要捞钱,多得是可以捞钱的地方,我甚至可以提供给你最好的平台;想要往上爬,公检法更符合你的专业,那个领域我也有熟人。”

    “总之,就是不许我踏进盛铖的门,是么?”江寒走到平台的边缘,眼睛瞟着十层高楼的楼底,然后,他轻声说,“很可惜,这些我都不想要。”

    容晨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你很固执。要知道,这个世上太固执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

    江寒笑起来,他抬手攀住天台的铁丝网:“容总,你在威胁我?”

    容晨哼了一声:“你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我四哥从欢场带回来的玩物,他对你只是一时兴起,当不得真的。江先生,我劝你,还是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江寒被他这话气得脸颊刷白,但他努力忍住怒火,仍旧温温和和道:“容总这话说得未免欠考虑。我和四爷的情分,自然比不得您和他手足情深,但也没您想象的那么脆弱。”

    “哦?你是说,就凭你给我四哥暖床的那点能耐?”容晨语气充满讽刺,“抱歉,我不是你们圈子里的人,我真不明白,这世上,竟然还有男人靠这个吃饭。”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江寒的心里,此刻只剩了这个念头!

    尽管要把手机捏碎了,但江寒仍旧笑盈盈道:“您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既然您说了,大家都是男人,那咱就别遮掩了。虽然这种事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可身为男人,还有比身体满足更严重的需要么?我确实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然而四爷却非常喜欢我。或者如您所言,他只是很喜欢我的身体。有个词儿您一定听过,叫‘日久生情’。当然,您也可以把第一个字看成动词。”

    说到最后,江寒甚至笑了笑。

    很明显,对方被他这番没皮没脸的话给噎住了,论起谈吐的粗鲁,有教养的容晨确实没法拉下面子,和他对骂。

    “你太乐观了。”容晨突然冷冷道,“曾经,也有像你这样乐观的男孩子,妄图借着我四哥的宠爱,得到更多的东西——猜猜他现在在哪儿?”

    “不管他现在在哪儿,都是过去式了。”江寒很干脆、很平静地说,“让您失望了,容总,我不会吸毒,不会和人乱来,未来,也不会沾染上任何不良嗜好。我不是梁安久,我没他那么蠢。我很勤奋,有学识,也有良好的判断力。更重要的一点,我还年轻。”

    他这四个字,说得很重,意思再明显不过。

    “嗯,听起来野心不小。”容晨冷笑,“难怪执意要进盛铖。可你想过没有,你所说的那些优势,只是在泛泛之辈中的比较,对我而言,只用一根手指就能给你拨翻在地。”

    “您当然可以这么做。”江寒点点头,“我什么都没有,除了四爷对我的怜惜,而您则拥有一切。但是容总,我也请您记住:即便是最微不足道的人,如果他时刻留意、不停努力,总有机会让那些最不可一世的人向他低头。”

    这番话,江寒是鼓足勇气、以一种从这楼顶一跃而下的气魄说出来的,他知道他不该挑衅容晨,但他太渺小了,他渺小得无法防守,只能强力进攻。

    “奇怪,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勇气?”容晨突然问。

    此时,天台的光亮,刺得江寒眼睛发痛,他仰起脸来,望了望辽远无边的穹庐,一幕熟悉的电影场景涌上他的心头。

    于是,他咯咯笑起来:“我正大光明。容总,我不像你,我见得光。”

    那边,冷笑愈发清晰:“又是一个把自己当成霍家少奶奶的——江先生,放清醒些,你是还年轻,只可惜,这也是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势了。有无数个更年轻更漂亮的身体在你之前以及之后,相信我,和他们比起来你不堪一击。所以我劝你存一点危机感。我四哥不会爱你的,排队做梦也轮不上你。”

    这话,抽冷的让江寒心头剧痛!

    他死命捏着手机,忍耐了好半天,突然轻声一笑:“因为他只能爱你,是么?这么多年你压榨他的感情,借着他对你的爱,一个劲儿肥育自己的荷包——容总,这次水岸星域的项目,您又想捞多少?”

    对方没有回答,片刻后,容晨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扔到地上,江寒仰面向天,闭上了双眼。

    这是他和容晨的第一回合。

    至少,他没输。

    第60章 第 60 章

    不久之后,霍定恺告诉江寒,实习的事大致安排好了。

    “让你失望了,项目中心那边插不下。”霍定恺爱怜地揉揉他的脑袋,“我这儿有个助理的空缺,我一直想让你去那儿,这样离我比较近,我也能帮着你一些。”

    原来霍定恺还是没能说服容晨,江寒想,他没怎么失望,他已经料到了。

    “也行。”江寒点点头,“去你身边更好。”

    他早想到不会一帆风顺,不管怎样,眼下容晨算是让了半步,他能进盛铖了,再说跟在霍定恺身边也不错。至于往后,万事都可以一步步的来。

    去盛铖工作的事,江寒和父母说了,他没说具体职位,更没说就在霍定恺身边,只说有人给他弄了个空缺,在集团办公室里,一个不重要的位置。

    饶是如此,父母还是很吃惊,江寒的爸爸非常高兴,他说他就知道儿子有出息,能进名企。

    似乎他忘记了当初江寒高考失利,他那副绝望得要死的表情。

    江寒的妈妈却仿佛有心事,后来丈夫不在场,她特意把江寒叫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说,有事情要问他。

    “干什么这么神秘?”江寒笑道,“还怕我爸听见?”

    江寒的妈妈从抽屉拿出那串卡地亚的项链,放在江寒面前。

    一看是这东西,江寒心里多少明白了。

    原来前段时间,江寒的堂姐从深圳回来探亲,那次江寒的妈妈戴着这条项链去走亲,被江寒那在外企当主管的堂姐看见了。

    “你姐姐说,这条项链非常贵,是个特别出名的国外牌子。”江寒的妈妈看看儿子,小声说,“你姐姐还说,这上面的钻石全都是真的……江寒,为什么要骗妈妈?”

    江寒淡淡一笑:“要是说实话,您还怎么敢戴着它去居委会打麻将?”

    江寒的妈妈又惊慌又难过:“这么说,你姐姐说的是真的了?!小寒,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江寒仍旧是笑,他站起身来,像是懒得继续这对话:“妈您就别问了,有钱拿还不好么?”

    “可你这些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和你去盛铖有关?上次那个开劳斯莱斯把你送回来的男人是谁!你是怎么认识这么有钱的人!小寒!你可别……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

    江寒转过身来,静静望着妈妈:“什么事是不该做的呢?”

    他的脸很平静,没有羞愧,也没有不安,坦然得像个逃过无数次追捕的老手。光线从陈旧发黄的绿色纱窗洒进来,江寒的脸有一多半隐藏在阴影里,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江寒的妈妈望着自己的儿子,她忽然觉得那张看熟了的脸,五官显得不太协调。竟像个陌生人。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江寒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没有回头,“另外,您和我爸也别给我张罗相亲的事了,我不会去的。”

    从那之后,江寒的妈妈再没打听过这些,她看得出来,儿子是不会说的,如果硬要追问,很可能会撕破母子间的温情,暴露出一些令人难堪的东西。

    她很惧怕那种事的发生,所以无论有多担忧,江寒的妈妈也没再开口。

    包括之前时不时提到的相亲,很快也销声匿迹了。

    这结果正是江寒想要的,他不打算把真相告诉父母,因为他要去的是一条不归路,前方,只有万丈悬崖。

    他知道也许他会跌入深渊,万劫不复,他没有退路,更没有援手,但江寒一点都不怕,更不想后退。

    然而也不是真的就没人站在江寒这边,他能感觉到,无论是苏锦纶还是高建业,他们都不喜欢容晨,而更喜欢自己,霍定恺那边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先来和自己透气,甚至给予指点。

    相处得熟了,江寒终于还是忍不住,向高建业打听了关于安久的事,他只说,从以前的朋友那儿听来的,“有这么个人”。

    高建业听见“安久”这个名字,明显愣了愣,但也没有太吃惊,仿佛他早料到江寒会知道这些。

    “嗯,那孩子命苦……”

    高建业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就像安久自己说的,福薄命浅骨头轻,他说他能到四爷身边,就已经把命里那点儿福分全都耗尽了。”

    他说到这儿,看看江寒:“你不一样,江寒,你和安久那孩子不同。”

    江寒笑起来:“您瞧着,我比他福分大?”

    高建业摇摇头:“你比他经得起事儿。安久太小,他真的还是个孩子,和四爷赌起气来什么傻事儿都干得出来,完全没有底线,光是割脉就割了两次……”

    江寒吓得一哆嗦!

    “他那么干的?!”

    高建业笑起来:“把你吓着了吧?所以你能想像四爷回家,看见一浴缸的血,他都给吓成什么样了。后来四爷没办法,去弄了那种专门给重病老年人用的生命手环,栓在安久手臂上,监控他所处的地方,时刻测量他的血压心跳,他就怕安久再出事。”

    江寒犹豫片刻,说:“四爷该给他点事情做,给他找些新的社交圈子……是他接触的那些朋友不大好,最后才会越走越错。”

    高建业摇摇头:“你以为四爷没努力过么?他叫安久进公司帮他,可这孩子连26个字母都背不全,他进盛铖又能干什么?四爷最恨吸毒,他把那些弄药给安久的人赶走了,甚至让苏锦纶打碎了其中一个的膝盖骨,但安久还是有办法认识新的毒贩……那孩子就只能结交这种底层的渣滓,安久进不去像样的社交圈,那孩子谈吐太差,一嘴的市井俚语,竟然跑到名媛众多的慈善酒会上说黄色笑话,让四爷难堪得不得了。”

    江寒不由扶额:“我真不懂!除了一副好皮囊,安久什么都没有!四爷到底为什么要留他在身边!”

    江寒这话说出来,不觉后悔,他和安久的身份相同,其实没资格讽刺人家。

    高建业没有立即回答他,他只是遥遥望着门前花圃,春天来了,花匠在种玫瑰,是一种香槟色的新品种,那晕彩的色泽,令人想起上亿的生意达成时,霍定恺他们手中举起的酒杯:那滋味又冷又香,里面却没有丝毫的甜蜜。

    “四爷可怜他。”高建业突然说,“他说安久很可怜。四爷自己也明白,把安久从俱乐部带出来的那一天,他就做错了,可他没法再回头,更不能为了挽回错误,再把安久塞回到那种地方去。”

    江寒默默凝视着那些鲜花,他忽然想,安久是否也曾从这个角度遥望过这些花儿?

    也许他遥望过,但最后那段时间他一定没兴趣这么做,安久只会躺在二楼的床上,像一块污渍似的滩洇开去,带着浓浓海l因的臭味……

    暖暖的春风吹得人微醺,那么轻柔,高建业微有点苍老的脸孔,柔软如蜡,伤感不已。

    “为了维持下去,四爷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他请教师到家里来教安久,逼着他念书,学钢琴,读英文……可是没用,哪一样安久都做不来,那孩子唯一擅长的就是吃喝玩乐。”

    那两个人怎么可能有共同话题呢?江寒突然想,一个可以把莎士比亚原文倒背如流,另一个,连字母表都背不下来。

    他们在一起,能谈什么?

    “后来四爷跟我说,是他急功近利,操之过急。不仅没得到好效果,反而把安久逼得更自卑。”高建业说到这儿,笑起来,又看看江寒,“所以他不会再这样对你了,江寒,四爷现在,一丁点儿压力也不敢给你。”

    江寒哑然失笑,难怪霍定恺一个劲儿怂恿自己玩乐,可他这岂不是过犹不及?

    “他把能做的都做了,能给的也都给了,四爷说他知道错了,所以一直在尽量补偿安久,但是你看最后……”

    高建业摇了摇头。

    可是安久要的不是这些,江寒凄然地想,安久唯一想要的,是霍定恺怎么都给不出的东西。

    “你和安久不一样,江寒,你是个老成持重的孩子。”高建业说,“四爷身边需要有你这样的,他在外头忙了一天,心里乱糟糟的,回到家里来,得到的应该是照顾,而不是一地等着他收拾的烂摊子……那不是和在公司里一样了么?”

    高建业说得挺隐晦,但江寒仍旧听懂了,给霍定恺在公司弄出一地烂摊子的,就是容晨。

    春末,江寒进了盛铖。

    他知道,很多人对此不满。但霍定恺力排众议,不顾各种声音的反对,将他放在自己身边。

    一开始,他就把最亲近的事情交给江寒,然后让其余的助理和秘书一起帮他。起初那段时间,江寒觉得自己简直像历史上那些著名的傀儡皇帝,只会说“好吧,那么就这样”。他什么都不懂,偏偏助理和秘书们什么事情都来请示他,因为他是“总裁助理”——一个连excel都用不熟、刚满二十岁的总裁助理。

    果不其然,进盛铖才两个星期,江寒就出了一次大洋相:他在一次会议里,把材料中的数据全都弄错了,他错标成了三年前的数字。

    首先发现不对的是霍定恺,他是个对数字极为敏感的人,一眼就看出数据出问题了,然而当着那么多副总裁、总经理的面,他不方便责怪江寒,只单独把他叫过来,低声对他说,数据弄错了。

    江寒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会议室羊毛地毯上,那一盏盏碗大的金线茶花,在他眼中仿佛齐齐旋转起来。

    天旋地转。

    在座的副总裁们,包括容晨,都冷冷看着他,霍定恺的那种附耳低语的姿态,让他们望向江寒的目光更加不屑。

    “我这就去改!”江寒颤抖着声音,慌慌张张往外跑,出去的时候,差点被厚而绵软的地毯给绊倒。

    幸得霍定恺一把抓住他。

    “没关系,慢慢来。”他轻声说,“大部分数据我都记得,你在会议结束前送来就行了。”

    第61章 第 61 章

    江寒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无法像安久那样,以“我不行,我不会”为借口,觍着脸遮掩过去。这种惨不忍睹的状况,他自己也无法承受,于是他开始努力的学,每天硬着头皮阅读那些报表,债券信息,各部门每日送来的简报,甚至包括董事会成员,各项目负责人,副总裁,总经理,常务副总经理,同行老总,金融界政界的相关要员……他们的名字身份,江寒都得一一记熟。除此之外,霍定恺每天都得看大量的工作报告和财经报表,但霍定恺不会在工作会议上过多提及数据,因为那样只会给下属压力。而且他的发言通常十分简洁扼要,正中核心,没有废话。所以交到他手里的资料和公文也必须准确扼要,不能有任何瑕疵。为此,每写一份报告,江寒都得脱层皮。

    同时他还在备考注会。

    他从来没这么累过。

    每天他都是第一个到公司,因为不熟练,所以必须拿出更多的时间来熟悉手头资料,晚上,他也是最后一个走,高建业来接霍定恺下班,霍定恺让他锁门走人,江寒不肯,他说回去了尽想睡觉,还是留在办公室里,头脑更加清醒。

    霍定恺劝了两次没有用,只得由着他,江寒几乎每晚都是十二点后打着的士回到玫瑰园。

    时间一长,霍定恺不满起来,他说江寒何必这么忙呢?他也没指望立即得到一个精英助理,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还慢慢来?!再不快一点,我就要羞死了!”江寒冲着他大叫。

    霍定恺笑起来:“你是新人,慢一点,犯些错误,谁有资格说?”

    “人家是不敢说,可人家的脸上写着呀!我长了眼睛会看呀!”江寒狠狠地瞪着他,“我也有脸皮好不好!”

    霍定恺故意诧异:“咦?和我在一块儿,做了那么多没脸没皮的事,现在反倒自称有脸皮了?”

    江寒被他说得又羞又笑,他还没来得急反驳,就被霍定恺一把抱住腰,从电脑椅里抱起来了。

    “今晚别看了,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上班了。”

    江寒一愣:“上哪儿上班?”

    “到我这儿来‘上班’,你可缺勤好些天了。”

    他的手顺着江寒的大腿根往上摸,他的嗓音深沉柔滑,像含在嘴里的巧克力软糖。江寒的呼吸开始微微痉挛,他喘了口粗气,软软抱住霍定恺,把双腿夹紧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欲浪,像漫过茶杯的袅袅茶香。

    可是那晚,等欲望平息之后,江寒又开始问起来:“收购和改旧的区别在哪儿?一般盛铖采取什么法子?”

    霍定恺嗷的一声抱住头!

    “已经半夜一点了,你要问这些问到什么时候去!”

    江寒一点都不介意,继续追问:“想降低成本的话,我觉得改旧更划算,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一点儿没累着!”霍定恺虎视眈眈盯着他,“我觉得咱们再来一次,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说完,像头捕食的孟加拉白虎,漂亮而凶猛地扑过来。

    江寒被他亲得又笑又喘,他喂喂道:“先和我说说改旧的事,国有土地要换制……”

    “我要把你送去做pa!”霍定恺一面吻他,一面恨恨道,“叫你天天去刷地板,洗马桶!那样你就再也不会问这些烦死人的问题!”

    江寒笑不可仰。

    令人尴尬的适应期并没有持续太久,没过多长时间,情况就恢复井井有条。虽然江寒仍旧每日提心吊胆,一份资料查三遍,但他再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

    战战兢兢的日子足足过了一年多,这一年江寒感觉时光过得飞快,他忙的要死,就像一块吸水的海绵,不停往脑子里塞东西,剩下那一丁点儿空,也被霍定恺给占得满满的。

    那天江寒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忽然感觉门口有人挡住了光。他抬头一瞧,是个男人。

    和霍定恺差不多年龄,戴着眼镜,五官是那种可以作为榜样来参观的端庄,男人穿着十分讲究,细纹蓝衬衣从做工精良的灰西服袖口刚巧探出一点五厘米,深蓝色斜纹领带小心翼翼地调到左右略有点不对称,胳膊上搭着的同色深灰大衣,光亮的里衬,像鸽子翅膀下最柔软的羽毛。

    江寒慌忙站起身,直觉告诉他此人非同一般,像个政客,而且是那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政客。

    再仔细看脸,他想起来了,就是上次在会所打伤杰瑞米时,旁观的那个男人!

    ……是容晨的大哥!

    他刚想张口,对方却微微一笑,摘下无边眼镜:“霍定恺在么?”

    “在的,四爷在办公室里。”江寒慌忙道。

    那人点点头,刚要走,江寒又赶紧道:“容先生!”

    对方停住,诧异地望着他:“有事?”

    江寒犹豫片刻,脸上微微有点红,他局促道:“上次在会所……多谢您通知四爷。”

    那人一怔,旋即,微笑起来。

    进来总裁办公室,容霁把大衣往沙发上一扔,霍定恺停下翻资料的手,皱眉看着他:“怎么突然跑我这儿来?”

    “来混餐饭吃。”容霁笑道,“你请客。”

    霍定恺没好气地放下手里的资料:“你容大少爷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们餐厅名扬天下嘛。”

    盛铖总部有两个就餐地点,14楼的员工餐厅,以及28楼的专用餐厅。前者是普通员工使用,后者,则仅限于董事会成员和特殊的客人。

    通常来说,这样做容易让外界指责盛铖内部“不平等”,而且如今的商界流行亲民,很多企业领导者都喜欢和员工去一个食堂吃饭,以示自己与员工亲如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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