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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19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19节

    房东大妈听得这叫一个唏嘘!

    “太穷了!这还不叫穷啊?他舅,往后别回山沟沟了,就在城里打工吧!叫江寒给你在这儿找个活,你外甥在盛铖上班……哦对了,你不知道盛铖吧?是个挺大的地产公司!特有钱!就叫江寒在盛铖给你随便找个事儿做!我可听说了,盛铖里面,保安都比别处挣得多!他舅,我看你挺像样的,不如去盛铖当个保安!肯定行的!”

    江寒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绿,他都快给这大妈跪下了!

    霍定恺却还不放过他,他手里哧溜哧溜玩着那根竹竿,又故作姿态叹了口气:“江寒不肯!他嫌我烦,成天摆脸色给我看,一个劲儿想赶我走,帮我找工作?不可能的!刚才您也看见了,锅里连米饭都不给我留一口……”

    房东大妈一听,脸色就更难看了,那破锣嗓子也变得更尖利:“江寒,你这就过分了!谁家还没个穷亲戚?人大老远投奔你来了,就算你不愿收留,也得给人吃饱饭,买了票送回去呀!你这良心是叫狗给吃了?!”

    江寒火冒三丈,他再听不下去了,冲上前一把抓住霍定恺的胳膊:“你给我回来!赶紧回来!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房东大妈一见,也着了急:“还想动手是怎么着?什么叫丢人现眼啊!江寒,你表舅招你惹你了?你这什么态度!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江寒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霍定恺的鼻子,冲着房东道:“你被他骗了!你知道他有钱到什么程度!这家伙一个电话,就能把这一片小区全都给买下来!你还让他去盛铖当保安?!大妈,这家伙就是盛铖的总裁!”

    也顾不上发愣的房东,江寒夺过霍定恺手里的竹竿,扔到墙角,又用尽力气把他拖回到屋里。

    到家,江寒咣当一声关上铁门,冲着霍定恺咆哮:“装什么装啊!装穷鬼很好玩么!骗人家老实巴交的大妈你很开心么!你他妈还算穷?你富得总统都要来巴结你!”

    霍定恺却一脸委屈:“可你连中饭都不给我留!我没地儿吃饭!”

    “……”

    “虽然她的饭做得也不好吃,而且居然用猪油炒菜!太可怕了!”霍定恺说着,笑起来,“咦?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是不是很想我?肯定是的!”

    江寒望着那无辜笑容,他忽然觉得很累,累得几乎直不起身。

    他觉得非常失望,心中充满了挫败感,他挫败得无以复加。

    仿佛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怒火,都消弭于无痕,他白白折腾了,能量耗竭,却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慢慢扶着那破沙发,坐了下来,姿态缓慢如同老者。

    “我懂了,你就是喜欢做这种事。”江寒轻言细语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就是喜欢胡闹,喜欢骗人,你学什么像什么,把人骗得团团转还特别得意。你从骨子里,就不肯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的对待一个人。你轻视所有人,包括你自己,你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价值,所以什么都可以拿来戏弄一番。你也不在乎这么做对别人会造成多大的伤害,会让别人多么绝望,因为你觉得你自己就伤透了,你根本没兴趣去珍惜别人。霍定恺,你就是个深渊,是个黑洞,从来就没人能真正拯救你。”

    霍定恺站在那儿,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呆呆地望着江寒。

    “回去,好么?”江寒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回盛铖,或者回玫瑰园。从我的生活里消失吧,算我求你了!我不想落得和那个梁安久一个下场!霍定恺,你就积一积德,哪怕是为了你的小晨,别再伤害别人了,别再做这种事了。”

    屋子里,静得像一座坟!

    终于,霍定恺茫茫然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江寒一动不动坐在沙发里,他没有起身去追,只是呆呆盯着对面的墙壁。

    屋内,有一种回到史前的凝滞,街上的噪音仿佛在三千公里之外,连空气都不再流动,停在了这一刻。

    江寒定在沙发里,他有一种虚脱过后的疲倦,就像人将自己最舍不得的东西,硬生生割舍掉之后,那种了无牵挂的平静感觉。

    就这样吧,他想,早晚这一切,都得结束。

    第72章 第 72 章

    江寒的世界,一夜之间变得非常平静。

    高建业他们不再给他打电话,大概是从霍定恺那儿得到了某种吩咐。林秘书也不再劝他,桌上的宝马车钥匙也被拿走了,就连总务那边,也把饭卡还了回来,说,数据已经处理好了,可以使用了。

    就好像一夜之间,霍定恺放弃了和他作对,放弃继续纠缠他。

    他终于放手了。

    江寒的报告,不再受到没完没了的刁难,霍定恺将修改意见写在一边,他拿过来按照要求重写一遍,交上去就没事了。

    霍定恺的话也变少了,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候,他脸上是那种公事公办的表情,既不愤怒,也没有哀求,看着江寒的时候,目光也不躲闪。他不再找茬问他这问他那,除了公事,再没多余的和江寒说。

    他还是干脆把自己辞退算了,江寒暗想,难道这家伙就真的那么缺助理?

    然而没多久,江寒就得到消息,容晨要去南方。

    是他主动申请调离的,说,盛铖接下来要在南方进行纵深式发展,那边缺一个主帅,所以他过去坐镇。

    这一去,很可能好几年不会回来。

    江寒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容霁给他打过电话,就在江寒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他是替霍定恺来道歉的,说,都是自己不好,不该把他们叫过去喝酒,更没料到弟弟会突然闯进来。

    “……你别怪定恺,他喝醉了,自己干了糊涂事,自己都不记得。”容霁停了停,才又道,“小晨也发了很大的火,气得把客厅都砸了,到现在也不肯接我的电话。据说……也不肯见定恺。”

    江寒明白,容晨知道了霍定恺强吻他的事,恐怕自己那一通大闹,把他从酒醉的沉睡里惊醒,再一看身上衣服被人剥了,又听见自己在外面哭闹,他用脚趾头也猜得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怪霍定恺会死抓着自己不放,活像落水鬼索命。

    容晨走人,江寒猜不出霍定恺在想什么,从外表看,他仍旧那么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盛铖内部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践行酒会,但是据说霍定恺没列席。

    于是,这算众叛亲离?江寒不由想,他和霍定恺分手,容晨调去南方,不管是真心实意的还是虚情假意的,都离开了他。

    听说了容晨去南方的事,江寒顿时放下了离职的意愿,他觉得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离职,不然就是落井下石了。是的,他已经没法再做霍定恺的情人了,可是公事上,能帮他一把,就帮他一把。

    那天下午,招商中心负责招商推广和综合业务的两个副总经理来和霍定恺谈事情,江寒也在场,他低头做着记录。正这时,霍定恺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有一会儿没出声。江寒莫名其妙抬起头,他发觉霍定恺的脸色很古怪。

    听完电话,霍定恺把手机放下,他对两人说,公事先放一放。

    “几位,先出去,好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那俩人已经感觉到不妙,慌忙起身退了出去。

    江寒也站起身,走到门口,但就在抓住门把手的那一瞬,他还是转过身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壮着胆子问,“定恺,到底怎么了?”

    好半天,他听见了霍定恺干巴巴的声音:“我大姐去世了。”

    霍定恺的长姊是突然去世的,虽然比霍定恺大了二十岁,但她的身体一直很好。她是在慢跑中倒地不起,医生诊断为突发心肌梗塞。

    霍定恺不得不停下手头所有的工作,去国外参加葬礼。

    机票和住宿方面的事情,江寒很快给他办好了,他不放心霍定恺一个人去,又觉得林秘书陪着不方便,于是就问霍定恺,需不需要自己一起。

    “如果你愿意的话。”霍定恺的语气很平淡,也没抬眼看他。

    飞行很疲倦,又是这种事出国,所以江寒没按照霍定恺的习惯给他定商务舱,他定的头等舱,并且暗下决心,只要有人来打搅霍定恺,他就把那人赶出去。

    没人来打搅霍定恺,他甚至没对江寒定头等舱这件事做任何评价,上了飞机之后,他就一直在发呆,也不看书,也不打瞌睡,只是一个劲儿发呆。

    江寒不敢出声劝,手足生死是大事,外人说什么都惹人嫌,再加上他现在和霍定恺关系如此尴尬,更不知该把自己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只是后来,当空姐拿来毛毯给他们御寒时,江寒接过那床毯子,把它小心翼翼盖在霍定恺的身上,他又关掉了头顶的灯,轻声对霍定恺说:“睡一会儿,好么?”

    霍定恺这才侧过脸来,望着他:“我睡不着。”

    江寒被他说得一时很难过,他仔细给霍定恺掖好毛毯,又慢慢抚摸霍定恺的胳膊,霍定恺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很想她,小寒。我很想我大姐。”

    事情发生两天了,这是霍定恺第一次和江寒提到死者。

    江寒的难过更深,他的喉咙发涩,更不知该如何安慰霍定恺。

    “我没见过她。”他终于低声说,“这让我觉得很可惜。”

    “她会喜欢你的,我能肯定。”霍定恺说。

    然后那晚,他们再没交谈,霍定恺就这么握着江寒的手,沉沉睡去。

    到了纽约,正是个淫雨霏霏的天气,来接他们的是霍定恺的外甥,一个混血的黑发女郎,容貌倜傥,眉眼很像霍定恺。原来霍定恺的长姊嫁的是白人。

    霍定恺的外甥不会说中文,她只会用中文喊霍定恺“舅舅”,见面拥抱之后,她就哭起来。

    霍定恺的姐夫没能前来,据他女儿说,“爸爸的情况很不好”,而且又得忙于葬礼,葬礼就定在明天。

    一路上,江寒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交谈,他觉得说英文的霍定恺,看上去有了很大的改变,显得颓废,带着深深的厌世之感,甚至连吐词都变得有气无力,不像刚从海外飞来的异邦人,倒像疲倦透顶的本地人。与之相比,先前在电视里接受记者采访的样子,就显得做作而虚伪了。

    语言能够把人改变成这样么?江寒暗自想,这样子不像平日活跃的霍定恺,倒像是他受了什么很深的感染,是早年,从那种本性不大好的说英文的人那儿受到的感染,让他不由自主学着对方,继而整个儿坏掉了。

    霍定恺的外甥一直把他们送到酒店才离开。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俩人都非常疲倦,江寒让霍定恺先去浴室,他自己把带来的行李分别整理好,又挑出明天出席葬礼的衣服准备着。然后,江寒就坐在床头垂着手发呆。

    不算那次孤岛之行,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异国他乡……却是为了一场凄凉的葬礼。

    那晚,霍定恺的胃口很不好,江寒叫进房间来的晚餐,他没吃两口。江寒知道他是太疲倦了,心情又不好,所以劝他早早躺下。

    他自己也关了大灯,钻进被子里。

    房间里,只留着一盏弱如飞萤的残灯,四周非常静谧,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就好像连空气的流动,都能被肉眼给捕捉到。

    江寒听见,霍定恺在不断翻身,其实他的动静不大,但很明显没睡着。

    半个小时之后,江寒坐起身来。

    “冰箱里有朗姆酒。”他低声说,“要不要喝一点?或者我给你调一点淡的……”

    话说出口,江寒才有点懊悔,明天要出席葬礼,他却劝霍定恺在前一晚喝酒。

    “不用了。”霍定恺低声说,“只是想起明天的葬礼,心里就难受。”

    江寒绞尽脑汁,半天,才说:“明天我陪你一块儿去。”

    “小寒,我不想去。”

    江寒张口结舌,大老远的飞过来,又说不想去……

    “我不想参加葬礼,”霍定恺继续说,“我参加了太多的葬礼,真的受够了,都快成葬礼达人了。我不想再看见葬礼这种事了。”

    江寒慢慢躺下来,他像个小孩一样趴着,把脸搁在枕头上,喃喃道:“我从来没参加过葬礼。大部分亲戚都在安徽,老人们也都健在。”

    霍定恺翻过身来,也像他这样趴着,胳膊肘横过来,把脸搁在枕头上,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静静瞧着江寒。

    “要是别的事情,我分给你一点儿,倒还没什么。这种事我要是也这么说,你得骂我了。”

    江寒噗嗤笑起来。他忽然觉得这样子,俩人各自趴在自己的床上,侧着脸说话,很像寄宿学校里的小男孩。

    “我亲妈的葬礼,我已经不记得了,但留着照片,我穿得整整齐齐的,还系着小领结,被保姆牵着。”霍定恺轻声说,“后来长大了,葬礼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嫡母的,我爸的,我养母的,弟媳的……现在,又轮到我大姐。”

    “你大姐对你很好?”江寒不由问,“我听苏伯说,她本来想抚养你。”

    “嗯,养父母没同意。可我大姐还是很想把我带走,都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唠叨这件事。上回见她的时候,我都四十了,她还劝我搬纽约来和她一块儿住,就让她来照顾我。我说你多大年纪了啊,还不知道咱俩谁照顾谁呢,她说,那就等我退休再过来,要是有伴儿也一同带过来。我心想,真要那样,外甥那俩孩子得累死,照顾这么一大堆老人,这不是开养老院么?”

    江寒默默笑起来。

    想起往事,霍定恺的嗓音变得很伤感,像浸润了浓浓的风霜。

    “我大姐就担心我没人照顾,她从来没说过同性恋有什么不好,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我没孩子,大姐总为这发愁,后来外甥女嫁了个华人,又生了双胞胎,她特别高兴,说,给我一个,叫我抱回国内来养着,当干儿子。我心想这辈分不全乱套了么?外甥的儿子管我叫爹?从哪辈儿论起呀?老太太真是糊涂。”

    江寒更笑,他说:“听来,你大姐对你真好,是真心疼你。”

    “嗯,三个姐姐,就她是真心喜欢我,二姐和三姐就不行。”

    听这语气,江寒有点儿不敢细问,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听苏伯说,你三姐是不高兴她婚礼的那件事……”

    “那是个导h索,其实那之前她就不是太待见我。”霍定恺把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看着江寒,他忽然小声小气地说:“你知道这么多场葬礼,最让我难受的是哪一场?”

    “哪一场?”

    “是我嫡母的那次葬礼。”

    江寒有点惊讶:“你和她感情很深么?”

    “我和她没什么感情。可就是在那次葬礼上,我二姐当着我的面,对我爸说:您总算解脱了,可以把儿子接回来了,我妈再不会让您心烦了。”

    江寒吃了一惊!

    “她这么和你爸爸说话呀?!”

    过了一会儿,霍定恺才轻声说:“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说话那么放肆,大概也是伤心到了极点,口不择言。其实比起她说难听的话,我更怕看见我爸那惭愧的样子,看着真让我难受死了。倒像是他亲手把他老婆给杀了。”

    江寒更吃惊,他结结巴巴道:“可是你不是说,你出生的事,你嫡母没生气么?你不是说她挺高兴的么?”

    “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是挺高兴,她也确实没说过什么生气的话。”霍定恺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可是小寒,如果我又生气,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得装作很高兴,那我会怎么样?”

    江寒想了好半天:“……生病?”

    “嗯。生病,莫名其妙生很重的病,怎么都不好。”霍定恺说,“她就是从我出生后不久,才一病不起的。”

    江寒不知说什么好,他觉得刚才霍定恺那个眨眼睛的动作,具有某种魔力,那一瞬,他给这房间施了咒,气氛好像变得有点不同。

    似乎某种在日常里一直隐蔽着、被大家视而不见的东西,于此异国的深夜,悄然无声打开了口。

    “所以她死了以后,我爸的身体突然变差了,再加上三个女儿全都走了,我大姐是嫁得太远没办法,可是二姐三姐,在他生很重的病的时候都回不来——当然不是故意回不来,她们总能拿出很巧妙的理由,千推万阻。到最后,就剩我一人守在他的病榻跟前。”霍定恺停了停,才又道,“就好像她们在说,你既然这么想要这个儿子,你既然不顾我妈的死活,非要在外头勾搭那种下贱女人,生私生子,那么,就让他一个人照顾你吧,就当我们都不存在。”

    “喂,你可别这么说!”江寒有点害怕了,“这话太难听了,定恺,你别这么说你妈妈!”

    “可她们真就这么想。”霍定恺轻声说,“包括我爸,其实我妈还在世,他就不止一次提过要把我送去容家抚养,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嫌我妈出身太差,怕我跟她在一块儿呆久了,坏了品性。”

    江寒听得胆战心惊!

    他见过霍定恺生母的照片,看起来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孩,侧面轮廓神似奥黛丽赫本,而且也像她那样盘着黑发,垂着长长的睫毛,面容神情里,透着艺术气质……这样的女性,怎么能谈得上“下贱”二字呢?

    当然这是江寒自己的感觉,提到生母的情况,霍定恺永远都是只言片语,能忽略过去就绝不详谈。这都是他家族里最隐蔽的东西,按理说,他决不会和外人提及。

    可今晚他竟然和自己说这些……

    霍定恺就像是自己也魔怔了,他趴在那儿,呆了好半天,忽然轻声一笑。

    “你知道么?容霁他们也有过类似的担忧,就怕我养父在外头搞出什么野种来,我们四个还偷偷摸摸去找私人侦探——当然我是个看热闹的,我又不指望分他们容家的家产——你猜,后来结果怎么样?”

    江寒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本想阻拦,但好奇心太重,不由顺嘴追问:“结果怎样?”

    “太乱了。”霍定恺摇摇头:“刚刚查了个开头就查不下去了。我养父在外头有太多的女人,就算他弄出一打私生子来,我都不会感到吃惊。”

    江寒屏息不做声!

    “容庭难过得要死,那段时间他对老爷子的态度也特别不好。所以后来大学的时候他跑去学医,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来的,这么多年,他不肯沾容家一分的好处。”

    江寒心想,这何止是伤心之家?简直是凌乱之家!

    “……最后还是小晨说,别查了,查什么呀?就算外头有三五十个,反正老头子一个也没往家里领,他一个也不承认,这不就得了!只要他不承认,咱就当那些人不存在。”霍定恺呆了呆,忽然又说,“我猜,我嫡母,我的姐姐们也想这么想来着,只可惜我是真的存在的。更让她们痛苦的是,我爸还真把我领回来,承认了我。他倒是后继有人了,我那些伯伯,那些叔叔们,包括当时还在世的叔公,大家都放下心来——可是她们怎么办?我那些姐姐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我叔公是大家长,当时他知道消息,特别高兴,说我爸总算后继有人——那意思,我的姐姐们全都不是人?就因为我,她们连做人的资格都被取消了。我想,她们或许希望我快些死掉——亲姐姐盼着你死,那是什么滋味儿?”

    江寒心中像翻江倒海!他有点害怕,又有强烈的不忍。在很努力地想了好半天之后,他终于艰难地说:“你别这么说。这种事,谁也不好随便下判断说谁对谁错。可是定恺,我的心眼很小,也不会考虑那么多。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对的那一方还是错的那一方,我都站在你这边。”

    黯淡的灯光下,霍定恺趴在枕头上,他眼睛也不眨地望着江寒,忽然笑起来。

    “你这样子,看着真像乔,活像是他的再生。”

    江寒一愣:“joe?他是谁?”

    “很久以前的一个熟人。”霍定恺说,“和你一样,是那种不论对错,永远都站在我这边的人。”

    江寒忍了忍,才轻声道:“是你以前的男友?他现在在哪儿?是外国人?”

    嫉妒,如同一剂猛烈的毒yao,无情地侵袭着江寒的心脏,他恨不得扑过去,抓着霍定恺的肩膀猛烈摇晃他,逼着他说出那个乔的所有事情!

    霍定恺望着他,他的目光有些迷离。

    “他死了。”他忽然,轻声说,“五年前的事。他在给无国界医生做助手,他以前是学医的。五年前,这家伙在旅途中吸毒吸得太嗨,失足跌进维多利亚瀑布,淹死了。”

    江寒一怔:“维多利亚瀑布在哪儿?”

    “非洲,赞比亚。现在想来,真不愧是一种精彩夺目的死法。”

    霍定恺像是说得累了,他缩回胳膊,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第73章 第 73 章

    霍定恺长姊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所以葬礼在教堂举行。

    亲友们都来了,江寒见到了霍定恺的姐夫,一个身材高大,脸庞红润苍老的刑事律师,以及他那看上去像华尔街精英的女婿,还有那两个非常可爱,据说要抱一个给霍定恺的双胞胎男孩。

    他甚至见到了霍定恺另外的两个姐姐,她们也从国内赶过来了,当见到霍定恺时,她们上前拥抱,感伤絮语,又彼此抹泪,互相安慰……

    江寒在一旁,触目惊心。

    如果昨晚霍定恺没有和他说那些事,那么此刻他一定会认为,霍定恺的几个姐姐是天下最好的姐姐,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是全世界最和睦的。

    看着他们那亲密无间的样子,江寒甚至产生了一丝怀疑:其实昨晚霍定恺都是骗他的吧?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姐姐嫡母都恨他”这种事吧?

    但是最终有一件小事,让江寒明白,昨晚霍定恺说的是真话:葬礼结束,大家受邀去霍定恺大姐的家中,唯有霍定恺没去。

    他说他没睡好,头很疼,因为来的路上受了风寒,所以只想回酒店躺着吃片阿司匹林。

    两个姐姐表示深切的遗憾,又上前拥抱他,嘱咐他多吃热食物,不要学外国人,嫌麻烦去喝凉水,晚上睡前一定量一量体温,“如果不舒服,赶紧给薇薇安打电话。”

    霍定恺也是满脸堆笑,他温言劝她们多住些日子,转头又向姐夫和外甥致歉,那样子仿佛他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霍定恺的姐夫不放心,很认真地问他要不要去看医生,又在卡片上写了医生电话交给霍定恺。

    江寒在一旁有点伤感,这个和中国人结婚快四十年的洋鬼子,竟然还是没法看穿中国人隐藏在无瑕热情里的那点儿冰冷猫腻。

    出来以后,江寒说,他很难过。

    “如果她们的内心,也能像外面表现出来的那样,那该多好!她们可以去你大姐家,吃薇薇安做的奶油小饼,逗双胞胎说话,你却得自己走回酒店,这是凭什么呢?”

    霍定恺淡淡一笑:“我不想让她们恨我,如果硬要跟着去,破坏她们真情的团聚,只会更让她们把我恨到骨子里。那是和她们一同长大的姐姐,是独属于她们仨的回忆,就算加上姐夫和外甥,也都是自己人——可我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外人。”

    江寒更难过,他不知如何劝慰,只得伸手握住霍定恺的手。

    霍定恺看了看他,笑起来。

    俩人没叫车,就这么慢慢走在纽约的街头,天色铅黄,云层很厚,空气里有雪的新鲜味道,黄色出租车像无数零落枯萎的叶片,顺着绵延不断的车流往前飘,放眼望去仿佛千帆过尽。他们周围,飘散着各种奇异的外国口音,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谁也不知道他们来自何方。

    他们没回酒店,霍定恺带着江寒去一家店吃午餐,五香肉卷很赞,浆果薄饼更赞,店主是霍定恺的熟人,江寒看见他们拥抱,店主又把霍定恺拉去里面嘀嘀咕咕了一番,霍定恺管那人叫塞巴斯汀。俩人的谈话中,不断提到死去的乔。

    江寒对霍定恺说:“原先我以为我知道你很多事。现在我又觉得,我知道的只是皮毛。”

    霍定恺笑笑,拍了拍他额头的黑发:“你已经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了。”

    可是容晨一定知道得更多,江寒心理阴暗地想,如果他想知道,你一定会迫不及待把一切都告诉他,而不像我,仿佛用鹤嘴锄挖钻石矿那么艰难。

    回酒店的路上,江寒说有点渴,于是俩人进来一间便利店,拿了可乐,江寒又突然想起,这是他头一次出国。

    “我该买些纪念品!”他很兴奋地说,“这儿毕竟是纽约!定恺,咱们买些好吃的带回去!喂!这个是什么?这个单词我看不懂诶!”

    霍定恺哭笑不得:“这是泡泡糖。不要在这儿找了,明天带你去购物中心。”

    俩人正在货架那边挑来选去,有客人进来,电子门发出叮咚一声。江寒无意间抬头瞧了一眼,进来的是个黑人,戴着一顶鸭舌帽。

    他没放在心上,弯下腰,拉着霍定恺继续问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

    就在这时,霍定恺听见冷冷的一声:“抢劫。”

    他和江寒顿时呆住!

    再回头看,店主瑟缩着站在收银机后面,举着两只手做投降状。而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手里举着一把枪!

    江寒吓得一哆嗦,他条件反射想往门口跑,霍定恺暗叫糟糕,冲上去一把按住他:“趴下来!”

    江寒被他扑在地上,子弹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去!

    店主趁机就想去按收银机下的警报器!

    劫匪大怒,冲着店主砰的就是一枪!店主惨叫向后仰倒,鲜血像喷泉,从胸口蹿出来!

    劫匪快步走到霍定恺他们跟前,他一把揪住江寒的衣领,把他整个儿拎起来,将枪抵住他的太阳穴!

    霍定恺慌得大叫:“不要杀他!不要!”

    劫匪是个高壮的黑人,他用力拎着江寒,像拎着一只小鸡崽儿!

    “别过来!”劫匪举着枪叫道,“不然我就打死他!”

    江寒浑身冰冷,他的四肢完全僵住了,那把冰冷的枪,金属枪口就抵在自己的头上!

    ……他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第一次出国就遇上了抢劫!

    霍定恺脸色姜黄,他举着双手,站在那儿不动,很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换我,好么?把他放了,换我来!”

    劫匪用力将枪口塞进江寒的嘴巴!

    “再提要求我就崩了他!”

    江寒的嘴塞得满满的,他含着泪,呜呜叫着,嘴被金属磨破了,流出鲜血!

    劫匪盯着霍定恺:“你们是日本人?”

    “中国人。”霍定恺赶紧道,“我们从中国大陆来的,是来旅游的。”

    虽然被枪塞着嘴巴,但江寒仍旧敏锐地发觉,霍定恺的口音变了!

    他的英文变得很烂,不标准,带着明显中式英文的口音,而且连助词都用错了。

    听上去,就是那种洋泾浜英文。

    ……他搞什么鬼?!

    “换成我好么?”霍定恺又哀求了一遍,“他还是个孩子。我比他年长。”

    “你似乎也比他有钱。”劫匪笑了笑,“来旅游的中国人都很有钱。”

    霍定恺慌忙点头:“是的是的!我们有钱!我的口袋里就有现钞!昨天刚刚兑换的美金!”

    “拿出来!”

    “ok!ok!我把钱给你,你把他给我。你要多少?不够我还可以去提款!”霍定恺显得手足无措,他一着急,英文变得更烂,发音更不标准,语法支离破碎,忘记了时态,就连助词都消失了。

    “少废话,先把身上的钱掏出来!懂么?钱!现钞!该死,普通话怎么说的?”那劫匪干脆配合他,吐字变得很清楚,句子也简单了,他以为说得太复杂了霍定恺听不懂。

    霍定恺哆哆嗦嗦翻着包,又掏着大衣口袋,一副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好像是因为太害怕,动作都不灵活,手卡在裤袋里半天拔不出来。

    劫匪有点不耐烦,他把手里的枪从江寒的嘴里拿出来,又凑过来瞧着霍定恺:“你在搞什么鬼?到底有多少钱?”

    电光石火的一瞬,一把枪从霍定恺手里冒出来,直对劫匪的头部,火光一灿!

    一声巨响!

    因为距离太近,劫匪的半个头壳都被掀翻了!白色的脑浆溅了江寒一脸!

    他呆呆站在那儿,望着霍定恺,后者举着枪,冷冷看着死去的劫匪,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的脸上,完全没有杀了人之后的惊惶。

    霍定恺和江寒全都被带去了警局,包括那个其实没死的店主。那一枪甚至都没打在致命的地方。虽然身上有伤,但这一点都不妨碍那店主在警察跟前用很大的声音说:“功夫!功夫!那个中国人身上有功夫!”

    “屁的功夫!”霍定恺又气又笑,“胡说八道!难道他没看见我掏枪么!”

    胖得惊人的警察拿着拍纸簿,看了看笔录:“他说你身手矫健,制服劫匪的动作就像李小龙。”

    “我用的是子弹好不好?”霍定恺悻悻道,“他从哪个宇宙瞧见我像李小龙了?我明明更像john

    胖警察被逗得大笑。

    霍定恺的外甥和姐夫得到消息,全都赶到了警局,他外甥一副吓坏了的表情,又到处打电话叫同僚去追查那个劫匪——其实她就是纽约警局的一名警探,是那种抓着警徽,大叫“nypd!”逛凶杀现场如逛超市的人。但事情撞到自己的亲人身上,就完全淡定不起来了。

    反倒是霍定恺一个劲儿安慰她:“没事了,薇薇安,我毫发无损。咱们不需要第二个葬礼。”

    后续由霍定恺的律师姐夫和警局商洽,天黑之前,霍定恺就和江寒从警局出来了。

    “不要再住酒店了,舅舅,你们去我家住。”薇薇安把钥匙塞给霍定恺,“我在爸爸这边,双胞胎和他们的父亲去了祖母那边,家里没人的。”

    在警局门口叫了出租车,薇薇安把他们送上车,又告诉了司机地址。

    一路上,霍定恺把江寒紧紧搂在怀里,刚才在警局,江寒已经被带去洗干净了,此刻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但他身上冰冷,脸色苍白,四肢僵硬像接榫好的木头。他被吓傻了,在警察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说话,可是那些英文单词卡在他的脑子里,像长了翅膀,不停飞旋,他怎么都无法捕捉到它们。

    霍定恺叹了口气,用力搂着他:“今天的运气真是坏透了,可是没关系,小寒,坏运气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都没事了。”

    “你哪儿……哪儿来的枪呢?”江寒终于小声问。

    “塞巴斯汀给我的。”霍定恺说,“我总觉得不大安全,所以找他要了一把。谢天谢地,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霍定恺用过枪,而且手法纯熟,江寒能看出这一点。

    “你是个天才。”他结结巴巴地,慢慢对霍定恺说,“天才诈骗师。”

    霍定恺笑起来,他温柔地摸了摸江寒的头发:“不如说,那劫匪是个傻瓜。”

    霍定恺外甥的房子在华盛顿高地,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霍定恺用钥匙开门,他让江寒进来,然后关上大门,开启了电子报警系统。

    “咱们安全了。”他说,“这玩意儿是全方位无死角24小时监控的。”

    客厅很大,还有壁炉,墙上挂着一只硕大的鹿头,头上顶着丛林一样的鹿角。江寒不由犯恶心,他现在看见任何头颅都觉得恐惧,无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霍定恺叫他先去浴室,他自己则去点燃壁炉的炉火。江寒脱下衣服,打开热水冲洗着自己,他觉得四肢依然是麻木的,动作也很机械,行动显得笨拙,就连想把水调热一点都十分费力。

    到现在,他还无法从下午的事件里脱身出来,热乎乎的脑浆喷溅在他脸上的感觉依然残留,江寒顺手拿了个丝瓜囊,使劲儿搓着自己的脸,后来才发觉,丝瓜囊上都有血迹了。

    霍定恺又救了他一次。

    如果不是霍定恺,他恐怕早就身中数弹,全身冰冷的躺在什么地方了。

    他还记得那杆枪顶在头上的恐惧感觉,他也记得霍定恺的大叫:他让劫匪换人,换他自己来做人质。

    他还记得,当时霍定恺的脸色青黄得可怕,那是一个人惊恐到极点时的模样,霍定恺不可能为此做好准备,他提出换人的要求,是下意识的。

    江寒趴在浴室冰冷的墙壁上,他的脸颊滚烫,胃一个劲儿往上翻涌,到后来他跪在地上,不得不把中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霍定恺为他杀了一个人。

    他清楚地记得,杀人之后,霍定恺那种毒蛇般的冰冷眼神:恨之入骨,死有余辜……就是这之类的含义,他把人家的脑子都打碎了,依然觉得不解气。

    两年前,霍定恺救了他一次,今天,霍定恺又救了他一次。他几乎都忘记了,当初在医院曾经发誓,要把这条命给霍定恺。

    从浴室出来,江寒裹着浴巾回到客厅。壁炉燃起来了,熊熊的火光温暖着屋子,霍定恺就在壁炉跟前,他坐在厚厚的地毯上,屈着一条腿。

    江寒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诱人,安全的家,暖烘烘的炉火,还有霍定恺……

    他扶着墙,光着脚走过去,一直走到霍定恺跟前。

    霍定恺抬头瞧了瞧他,温声道:“还好么?”

    江寒没出声,他缓慢蹲下身来,像条鱼一样游到霍定恺的身上,宽大的浴巾如牛奶,从他身上无声溜走。

    渴望像春日深山的雪崩,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就在壁炉跟前的地毯上搂抱在一起。

    那晚霍定恺的动作十分温柔,难以形容的体贴,他似乎非常清楚江寒要的是什么,他要关爱,很多很多的关爱,只给他一个人的,像厚而密实的羊毛毯,把他紧紧裹起来。他被吓坏了,他和死神擦边而过,他差点被死神抓去煮了下午茶。

    他想被霍定恺这样用力抱着,身体像磁石一样紧紧贴在一起,连汗毛孔都重叠在一起。壁炉里的火焰鲜红滚烫,就好像要把他们俩熔为一体,变成一块永世不变的石头,就像荒原上屹立万年的巉岩,不管大自然用多大的气力,多么漫长的时间,都没法把他们分开。

    “定恺,别离开我。”江寒轻声说。

    霍定恺俯视着他,他的黑眸深若深潭:“我不会离开你。”

    “永远都别离开我。”

    霍定恺抱紧他:“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第74章 第 74 章

    第二天,薇薇安夫妇还有双胞胎回到家里,他们热情挽留霍定恺多住一晚,两个小孩子是人来疯的脾性,见到家里来了客人,高兴得又叫又嚷。

    “正好我还在休假。”薇薇安对霍定恺说,“此刻家里全都是中国人,咱们就做一顿中国大餐来吃!”

    霍定恺忍笑道:“你所谓的中国大餐,一定会放一大堆可怕的乳酪。”

    于是霍定恺和外甥女婿在客厅闲聊,看小孩子,薇薇安和江寒则去厨房准备丰盛的“中国大餐”。

    其实薇薇安不会做什么中国菜,她母亲是大小姐出身,在娘家从不曾下过厨房,所以当江寒看着她真的拿出奶酪条时,就只得叹了口气,全权接过了做饭的任务。

    “我的厨艺也不行。”江寒笑道,“好在,四爷最近一直在吃我做的东西。”

    “多亏姨妈们已经走了,如果她们在这儿,一定会挑剔我们做出来的东西。”

    江寒笑道:“不会吧?看起来都是和善的老太太。”

    薇薇安做了个鬼脸:“我受不了她们。在她们面前要装优雅的中国公主,我受不了那个。太受不了了。我在舅舅面前就不用伪装。”

    她一连说了几个受不了,心情可见一斑。

    薇薇安把袖子一撸,凑到江寒跟前:“喏。”

    江寒一瞧,手臂上竟然有个弹孔的伤疤。

    “她们只会说,女孩子怎么能干警察呢?多么危险!你应该辞职在家照顾孩子——按照她们的意见,也许我还该在兜里装上一瓶嗅盐。只有舅舅说,有没有好玩的分尸案?说来听听!我爸就拍桌子说,快!把那个头砍下来做成开心鬼面具的案子说给舅舅听!吃一顿饭,我们仨聊得热火朝天,我妈在一边,脸都绿了!”

    江寒大笑,他心想,真是受不了霍定恺这个人!

    薇薇安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喜欢你。你比较适合在舅舅身边。”

    江寒的脸都发烫了,其实他也明白,他和霍定恺的关系瞒不过一个警探的眼睛。

    “舅舅其实很孤独,一直都很孤独。我妈总想把他接来一起住,也是因为这个。”薇薇安切着一根水芹,她的刀忽然,停了停,“你比那个姓容的好多了。我讨厌那个人。”

    江寒吓了一跳,他试探着问:“是……容晨?”

    “嗯,舅舅的义弟。其实我见他次数也不多。但我讨厌那个人。”薇薇安用力切着水芹,“舅舅是个骨子里很骄傲的人,可是那个容晨,把舅舅变得十分自卑。我不喜欢谨小慎微、总想去讨好他的舅舅,看起来太可怜了。”

    江寒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头剥着蒜。

    “你会一直和舅舅在一起,是么?”薇薇安看看他,又问,“你有这个打算,对吧?”

    江寒抬起脸,飞快地笑了一下,又垂下头:“……只要他愿意。”

    “他愿意的。”薇薇安很肯定地说,“我看得出来。告诉你一句话:死死盯着,咬住不放,只要你比别人耐力久,他就是你的猎物。这是我在匡迪科时,最资深的探员告诉我的至理名言。”

    她说完,耸耸肩:“当然他原话说的是罪犯。”

    江寒大笑起来。

    那天江寒做了好些菜,其实西式的现代炉灶不适合做中国菜,他水平本来就不行,今天这桌菜,看起来比往日更次。

    可是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双胞胎甚至宣布,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中国菜。这一宣称让霍定恺哭笑不得,在他看来,江寒的手艺已经烂到了极致,如果苏锦纶和凌虎做出这种东西来,一定会自裁以谢天下。

    那晚双胞胎迟迟不肯去睡,他们缠着江寒和他玩,给他看他们画的画,做的飞船模型,一直到他们的妈妈都受不了,轰着赶着才把两个小孩子赶回自己的房间。

    “原来你是喜欢小孩子的?”霍定恺诧异地看着江寒,“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我不喜欢小孩子。”江寒笑了笑,“我只喜欢他们俩。”

    “为什么?”

    “因为他们和你有血缘关系。”江寒伸臂抱住他,轻轻吻他,“我是因为你,才喜欢他们的。”

    次日,霍定恺他们告辞去机场,一家四口都很舍不得,尤其双胞胎非常不高兴,甚至想和江寒一起回国。

    “以前妈就和我说过,抱一个给舅舅去。”薇薇安笑道,“舅舅挑一个吧,往后大了,带回国去。”

    霍定恺笑着摇摇头,然后,他摸了摸江寒的脑瓜:“不用了,我有他就足够了。”

    去机场的车上,霍定恺说:“你说你也奇怪得很。到底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连小孩子都能被你一网打尽,我身边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都逃不了成为你的粉丝。”

    江寒盘着腿坐在车上,笑得很得意,笑到最后,他又不禁有点儿心酸。

    他能搞定任何人,霍定恺身边,从忠仆到挚友,从义兄到有血缘的至亲,他能让这群人全都喜欢他,站在他这边……

    可他就是搞不定霍定恺,搞不定他那颗挂在别人身上的心。

    到了机场,霍定恺看了看手表,他说:“早来了一个钟头。”

    “才不是!”江寒急急慌慌道,“我都说了路上一定堵车,叫你早点动身你不肯,快点快点!马上就得登机了!”

    霍定恺却赖在椅子上不肯动,他笑道:“你先去办手续。”

    江寒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连奔带跑的去柜台办理登记手续。

    一刻钟后,他一脸“搞什么鬼”的错乱表情走了回来。

    霍定恺只靠在椅子里,懒懒朝着他笑,那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快乐。

    “你想干嘛?”江寒没好气地盯着他,“改签不和我说,而且怎么不是回国?去欧洲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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