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21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21节
“我愿意。”江寒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那么细弱,像初生雏鸟的凄鸣。
第78章 第 78 章
霍定恺很久没有给容晨打电话,关于这一点,江寒心里有数。
他在霍定恺睡着时,偷偷翻看了他的手机通话记录,一连翻好多页,都没有容晨的名字。
江寒知道这样做不好,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媳妇,可他就是克制不住想这样做。
他并不担心霍定恺通过座机和容晨联系,哪怕真的通过办公室座机,那也一定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这么说,他俩……真的是完了?
江寒暗自窃喜,但又有点儿悲哀。
难怪那晚霍定恺回来,竟然提出结婚的要求,一定是容晨狠狠伤害了他,把他伤得心灰意冷,才终于睁开眼睛看见,到底谁才真正爱他。
关于结婚这件事,江寒以前从没想过,他这辈子压根就没打算和谁结婚,因为在江寒俗套的概念里,结婚就是一男一女,商议很多琐事,两家父母见面商定酒宴,买房子拍婚纱照最后放鞭闹洞房……
这所有关于“结婚”的细节里,就没有一桩是他想干的,也没有任何一点细节,是可以套在他头上的。
所以当霍定恺后来问他,关于结婚的事,他有什么想法,江寒只好摇头,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全然的空白,无概念。
“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么?”霍定恺又问他。
江寒坐在床上,抓着脚板努力想了好半天,终于红着脸说:“对我而言,好像……好像就是可以分到你很多钱。”
霍定恺笑得要晕倒!
“你也太实际了。”霍定恺忍笑抱住他,“好吧,那我告诉你,如果离婚,你可以分走我更多的钱哦。”
江寒一听,急了:“喂!别这么说!多不吉利!还没结婚呢就先提离婚……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呀。”
“那么说好了,明年就回纽约结婚。”霍定恺吻着他的头发,轻声说,“薇薇安会给我们准备一个盛大的party。”
江寒有点失望:“明年才能结婚啊?”
霍定恺被他逗乐了:“你也多少矜持一点。难道明天就想结婚?按照过去的规矩,订婚还得三年呢。”
江寒也笑起来:“三年?那我可说不准了,三年后谁知道会怎样?也许我会遇上更好的……”
霍定恺趁机把他压住:“那我就干掉那个更好的!你瞧上了谁,我就干掉谁!说起来,我倒是要问问了,那个司徒,你最近是不是瞧上他了?”
江寒一时失笑:“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瞧上他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霍定恺有些不悦,他松开江寒,“就算你没瞧上他,他也肯定瞧上你了。我看得出来,上次在那家桥牌俱乐部里,他尽让着你的牌!根本就不认真打!”
江寒叹道:“人家不是瞧上了我,人家是为给你面子。人家是警察总长的儿子,上哪儿不能找到更好的?”
“警察总长又怎么了?”霍定恺瞪了他一眼,“老子不怕!他要是敢来动我的人,我就叫他见阎王去!”
话虽这么说,但在公共场合,遇见司徒和他父亲,霍定恺仍旧是一脸的亲热,温声寒暄。
他如今比以前更加不避人了,到哪儿都带着江寒,虽然表面上江寒是他的助理,可实际俩人是什么关系,明眼人都知道。
那晚是在一家餐厅里,他们正好遇上了司徒父子,霍定恺热情邀请对方过来一道坐,司徒垣也不客气,笑嘻嘻拉着儿子在霍定恺身边坐下。霍定恺又叫来侍者给他们加菜。他自己近来饮食消减得厉害,今晚也只吃了一点点鱼肉,却盯着江寒要他吃完煎得嫩嫩的肉排,酱红的意大利熏火腿,喷香的全麦面包,还有柠檬蛋白酥……仿佛江寒是个小孩子,把他填得肚子圆溜溜的,他才高兴。
司徒父子过来,霍定恺更显得高兴,给司徒垣推荐这家的羊排,又问年轻人想不想来点新鲜的水果。
霍定恺仔细端详着面前的青年:“阿徵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司徒垣笑道:“其实是因为,这孩子今天在警局看了一具腐尸——抱歉,不该在饭桌上提这个。”
霍定恺却笑起来,他转头问江寒:“怕听这种话题么?”
江寒放下餐具,谨慎地笑道:“听是可以,但,请尽量不要详谈。”
司徒垣大笑。
“四爷看来没什么问题。”他又问,“四爷的胆子一向大,这我知道的。”
霍定恺笑着摆手:“什么胆子大?没有的事。我只不过会装而已。其实心里也害怕的。”
司徒垣感慨地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是我家阿徵没历练,让四爷见笑了。本来我叫这小子在家歇着,熬点粥喝。他不肯,他和我说,爸爸,我今天看了一天的死人,我受不了了,你带我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呆一呆,活人越多越好,我要吃点像样的东西。这么着,我才把他带到这儿来。”
霍定恺也笑了:“那我真不该向你们推荐肉类。这家的芦笋非常新鲜,可以尝试。”
四个人坐在一起,气氛顿时热闹了很多,司徒明徵的胃口似乎真的不大好,精神看起来却还行。他笑道:“看来我确实得吃素了,因为明天还得回局里,继续面对那种……呃……”
司徒垣温和打断他的话:“那是受害者,要尊重受害者。阿徵,心理上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就不会再难受了。”
江寒很是赞叹,他对司徒垣说,他知道那感觉,面对死者不是谁都能保持平静的。
“听起来,似乎有经验?”司徒垣疑惑地看着他。
江寒笑起来,他放下葡萄酒杯:“前不久,我刚从一桩凶杀案里脱身。”
他这么一说,司徒垣父子的表情就全都变得很古怪了!
江寒忍笑,他摆摆手:“你们误会了,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能说么?”
他转头望着霍定恺,霍定恺微微一笑:“当然可以说,只不过别太夸张。”
然后,江寒就把他们在纽约遇袭的事,讲给司徒父子听。
司徒垣听到后来,不由满脸的敬佩:“也多亏是四爷,换了别人,怎么可能在那么仓促的状态下,突然变换口音呢?想都想不到的。”
江寒也笑:“是啊,我开头还以为他被吓傻了呢,如果是我,根本连一个英文单词都蹦不出来。而且连预警都没有,我都不知道四爷有枪呢,完全没防备的状态下,他一枪正中那个劫匪的头部,打得人家脑仁都开了花……”
江寒的话还没说完,司徒明徵突然跳起来,捂着嘴朝卫生间跑。
桌上三个人顿时愕然,旋即,霍定恺笑起来:“都说了叫你别夸张,描述那么细致干嘛?看看,阿徵吃不下东西了。”
司徒垣摇头叹息:“做了一年的刑警,现在还是这样,这孩子太柔弱了,我真不知道还要不要把他留在警界。”
霍定恺则安详道:“都需要时间和过程的,慢慢来就好了。”
他又俯身对江寒低语:“去看看明徵,我怕他真的有点儿不舒服。”
江寒会意,他赶紧起身,去了卫生间。
进去的时候,司徒明徵正在水池边,用力冲洗着脸,江寒走过去,弯腰小心翼翼看看他:“还好吧?”
司徒明徵抬起头,他的眼睛都是红的,很显然刚才大吐特吐了一番。
发现是江寒,他有点尴尬,赶紧拿纸擦脸,含混道:“没事,只是胃有点不舒服……”
江寒忍笑道:“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俩人从卫生间出来,江寒把司徒明徵拉到有宽叶植物的休息区,又让侍者送来温水和热毛巾。
“这都怪我,”他说,“吃饭的时候不该提什么凶杀案。”
司徒明徵小口喝着温水,他突然放下杯子,问:“江寒,当时四爷距离那个劫匪有多近?”
江寒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一米的样子吧。”
“一枪命中的?子弹打在哪个部位?”
江寒指了指左边太阳穴:“一枪,打中的这儿。怎么了?”
司徒明徵赶紧笑道:“职业病,每次遇到这类事件我都忍不住在脑子里画弹道图。”
江寒也笑起来:“偏偏看了腐尸又要吐,吐完了再去办案么?”
司徒明徵有点讪讪的,脸都红了:“你怎么和我爸说的一样?他也觉得我不适合做刑警,来的路上还在和我争。我又说不过他,可我不想转行,我挺喜欢做警察的。”
江寒也觉得自己说话太出格,有点交浅言深。他一笑,赶紧道:“这事儿,我让四爷帮你说说话。有人支持总比没人支持好。”
司徒明徵抬起头看着他,竟笑了:“奇怪,怎么觉得这两年你一下子长大了呢?”
江寒被他说得又气又乐:“说得像比我大多少似的,你不也毕业没两年么!”
司徒明徵笑了笑,突然说:“我挺羡慕四爷的。”
江寒一听也笑:“是啊,这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他呢。”
“不,我不是羡慕他有很多钱,我羡慕的是,他有你在身边。”
这句话,把江寒说得一愣。
但司徒明徵也只是笑笑,站起身:“走吧,他们该等急了。”
虽然是笑着的,但他英俊的脸上,有不太明晰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看,司徒明徵看的那具腐尸是谁的?嗯,这个谜底得在很后面才能被揭穿。
第79章 第 79 章
回到餐桌来,司徒明徵的情况似乎好了一些,他为自己刚才的失礼向霍定恺道歉,又说,既然如此,周末他想请霍定恺和江寒去打壁球。
霍定恺失笑,他摆摆手:“我真去不了,周五有个会,可能一直得开到深夜去,睡四个钟头再去打壁球?你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
司徒明徵笑道:“那就不打壁球,换个不那么激烈的运动,不太累的。”
“什么活动不那么累?”
“咱们打门球,拿木槌一敲就行。”司徒明徵一本正经道,“我爸最爱玩那个了。”
江寒噗嗤笑出声来。
司徒垣假意生气道:“你小子,把你老爸爱打门球的事儿说出去了,这往后还叫我怎么去警局上班?”
霍定恺忍笑道:“好吧,你这说得我倒是有兴趣了,下次咱们就去玩门球,把你老爸也叫上。”
那天,司徒父子没呆太久,司徒明徵胃口不好,他父亲劝他回去歇着。就在俩人起身告辞时,司徒垣的目光无意向餐厅入口出看了一眼,他愣了一愣。
然后,他神色怪异地转头看着霍定恺,低声道:“四爷。”
江寒放下杯子,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过去。
走进来的是三个人,一个白发老者,一个妙龄女郎,还有一个年轻男性。当他把目光落在那个老者的脸上时,江寒的心,咚的一跳。
那人是任祖年。
霍定恺也认出对方来了,他淡淡一笑:“真是冤家路窄。司徒,你们先回避吧。”
司徒垣点了点头,又低声道:“四爷多加小心。”
司徒父子走了,江寒的食欲也没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三个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任祖年,另外那俩人,他却不认识。
“那俩是谁?”江寒小声问。
“女的是他的掌上明珠,任涟涟。男的是他的机要秘书,名叫萧竟。”霍定恺说到这儿,声音压得更低,“容晨受伤的纵火案,此人就是幕后罪魁。”
江寒更加吃惊!
任祖年是个年逾花甲的老者,一头白发,五官显得慈祥温和,此刻在餐厅里,侍者刚才不慎将柠檬水溅在他的袖子上,侍者吓坏了,慌不迭向他道歉,他也只随意摆了摆手,又安慰对方,叫他别在意。不知情的人看起来,这位老者就是个德高望重,宽宏大量的人。
……也只有深知实情的江寒才知道,这是一头多么狡猾的狼。
任祖年的女儿二十多岁,一望就知道是个性格不热情的人,任涟涟非常瘦弱,手臂纤细,一头漆般的乌发,没有佩戴什么珠宝,只左腕摇晃着一枚镯子,太远看不清,但江寒能留意到那翠绿镯子闪烁的光芒。期间,任涟涟始终一脸的冷漠,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不像是陪着父亲出来吃饭,倒像是被硬拖来应酬的。就连旁边的萧竟和她说话,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至于那个叫萧竟的男人,江寒叹了口气,他和霍定恺说:“那家伙看上去,实在太讨厌了。”
霍定恺笑起来,他拿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江寒的酒杯:“英雄所见略同。我连这人的照片都受不了。”
这么说着,不防备对方突然抬起头来,江寒和那个萧竟的眼光,陡然一接触!
他吓了一跳,慌忙回避视线,然而已经迟了,对方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萧竟凑到任祖年身边,和他低语了两句,任祖年转过头来,望了望霍定恺这一桌。他刚才面对侍者的那种和蔼慈祥的笑容,顿时没有了,那双苍老的眼睛,射出冰冷的光芒。
下一秒,萧竟竟然站起身,朝霍定恺他们走过来。
到了跟前,男人站住,笑容满面地看了看霍定恺:“四爷,晚上好。”
霍定恺像是漫不经心的,将白色餐巾往桌上一扔,正眼也不看对方:“我认识你么?”
萧竟完全没有被他的冷淡给吓退,他的笑容更加热情:“鄙人姓萧,是任部长的秘书。”
霍定恺这才掀了掀眼皮:“你家老爷子还健在啊?”
这话已经超级不客气了,但萧竟脸上笑意丝毫未改:“托四爷的福,任部长身体很硬朗。”
霍定恺淡淡一笑:“是么?那么,什么时候他的身体不那么硬朗了。你再来通知我吧。”
江寒听着这唇枪舌剑的交战,心里咕咚咕咚的跳,却不料萧竟把目光转向他:“四爷,您身边这位是?”
霍定恺淡淡道:“我的助理,江寒。”
萧竟点点头:“江先生,晚上好。”
他在盯着自己!
江寒能感觉到,萧竟在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种力度,不是普通的打量一个人的力度,而是,就仿佛他的目光是一枚木楔,要狠狠扎进江寒的脸上,砸入他的肉体,然后牢牢卡在那儿。
江寒非常的不自在,他甚至不愿去搭理这个萧竟,于是转头悄声对霍定恺道:“可以回去了么?”
霍定恺点点头:“结账吧,再留在这儿,我就想吐了。”
从餐厅出来,江寒皱了皱眉:“这人有鬼,这个叫萧竟的,肯定有鬼。”
“他对你非常有兴趣。”霍定恺突然说。
江寒吓了一跳:“是么?”
霍定恺冷笑:“放心,不是那方面的兴趣,这家伙一看就是个直的。但很明显,他关注你要多过关注我。刚才他非常仔细地在观察你。”
“为什么呢?”
霍定恺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往后你小心些,被这种人感起兴趣了,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直至上了车,江寒还在嘟囔:“可我有什么值得他感兴趣的呢?难道他想在我这儿制造突破口来攻击你?”
霍定恺摸了摸他的头:“好了,不用把那只布谷鸟放在心上想太久。”
江寒一时笑起来:“布谷鸟?”
“他就是一只布谷鸟。”霍定恺一本正经道,“那人是个非人,低等动物。灵魂里没有一点人类的东西,只会掠夺,侵占,伪装。不过比起他,我觉得眼下司徒明徵更具有危险性。”
江寒愕然望着他:“怎么呢?!”
“他在暗恋你。”霍定恺不无怜悯地揉着他头顶的头发,“你居然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小寒,你退化了。”
“怎么会!”
“真的。他身体那么不舒服,分明只能回去躺着,但还强撑着坐在餐厅里。那绝不可能是为我的面子。他只是想见你。”霍定恺笑道,“他一进餐厅,看见你眼睛都亮了,拉着他爹直奔我们来。等着吧,过两天约你出去玩的电话,肯定会打过来。”
江寒哭笑不得:“就是说,我以后再不能和他见面,也不能出去玩了?”
“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霍定恺抱住他,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头发,“等到你们真的闹出点什么来,我再拔枪也不迟。”
他的声音温婉,就像是在开玩笑。
事情真的被霍定恺说中了,三天以后,司徒明徵的电话就打到江寒这儿,说,想约他出去玩。
“门球那边又要联赛,赛手居然全都是老头子,我爸坚决不许我去捣乱,我想了想,咱们就只能去游泳了。”司徒明徵一本正经地说。
江寒笑起来:“我不会游泳,看着池水就发晕。”
“那……咱们去钓鱼?再骑着自行车绕后山湖来一圈,怎么样?”
江寒想了想,温声道:“咱们找个地方,喝杯茶,好么?”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于是立即答应了。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日本茶室,褐色的木质桌椅,温馨如家居的橙色灯光,满脸甜笑,穿着日本花布浴衣的服务生,在这儿,似乎该谈一点私密的事。
司徒明徵早到了,一见江寒过来,他高兴地扬了扬手,等江寒坐定,又问他喝什么。
“这儿的樱花寿司也很好吃哦!还有鳗鱼饭也超级棒!”
没有父亲在一旁,司徒明徵显得非常活跃,神态里也没有了以往的那种拘束。
江寒笑起来:“我还是喝麦茶吧,反正一开始喝的就是这个。”
司徒明徵笑起来,他知道江寒说的是那次在警局的事。
“那我要一份鳗鱼饭。今天在警局呆了一天,饿坏了。”
江寒笑道:“已经不呕吐了么?”
司徒明徵倒也没不好意思,只是笑笑,含混道:“其实那天,情况有点特殊……”
他没再细说,双手捧着土色瓷茶杯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想倾吐,却觉得不妥,不敢说出来。
小小的茶座内,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江寒目光温煦地望着司徒明徵:“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吧。”
司徒的头,埋得更低了,好半天,他才嗓音艰涩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江寒只静静看着他。
“我爸知道我打电话给你的事。”司徒突然,飞快地笑了一下,“他发了很大的火,骂我,说我糊涂,不该去动霍定恺的人。可你毕竟不是四爷的奴隶,对不对?为什么我就不能做点努力呢?”
江寒忽然觉得伤感,他并不讨厌面前的青年,可他也一点都不爱他。他也并非像霍定恺说的那样,感觉退化,不知道人家在暗恋他,是因为他心里满满都是霍定恺,根本没意愿去考虑外人的感受。
“我不是四爷的奴隶。”他轻声说,“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捆绑关系,只不过我爱他。”
这三个字说出来,司徒的脸色更显沮丧,甚至有点难堪。
“我不觉得你是为了钱的那种人。”他突然低声说。
江寒低下头,他笑了笑:“我知道外头都怎么说。如果为了钱,我的人生会比现在轻松许多。”
司徒思索了良久,那样子,像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话说出来,但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也许,我并不比他差。也许你还不了解他,真的!他比你大那么多岁,他的过去你并不清楚……也许那里面藏着你受不了的东西!”
江寒一时失笑,这是怎么了?霍定恺在努力劝服容晨放弃妻子来爱他,他则努力劝服霍定恺放弃容晨来爱自己,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司徒,劝服自己放弃霍定恺……
“就算真的有我受不了的东西,那我也安然接受就是了。”他平静地说,“我从来就没天真地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个高中男生。”
司徒被他这话说得一时呆了,那表情看着让江寒有几分不忍。
但是,决不能给司徒误解,江寒想,不能让他误以为还有什么希望,他不该这么做,他也没兴趣像过去那样,钓着人家玩。
“其实还有一件事。”江寒犹豫了一下,他抬起脸来,“我和霍定恺,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霹雳落在司徒的头上!
他愕然望着江寒:“结婚?你是、是说……”
“去国外登记。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明年春天,我们打算去纽约结婚。”
他看见司徒的嘴唇,一瞬间变得灰白,毫无血色。
但转瞬,微笑又回到他的脸上,江寒听见他嘶哑的声音:“那么,我该恭喜你们。”
侍者走进茶座,她送来司徒点的鳗鱼饭。
司徒拿起筷子,慢慢戳着米饭,毫无进食的欲望。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筷子。
“我很难受。”他突然飞快地说,“我不希望你和他结婚。我也不觉得霍定恺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在我看来他早晚会伤害到你,虽然认识这个人二十年了,可我丝毫也不信任他,这个人交出来的,永远都只是伪装。”
江寒愕然万分,他万万没料到,司徒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然而你很爱他,所以我不能在你这么幸福的时候,说些扫兴的话来破坏你的心情,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但是想让我由衷的祝福你们,这我实在办不到。这甚至不仅仅是因为,我爱你。”
他突兀地站起身来,目光悲哀地望着江寒:“如果你认为我是出于嫉妒才说出上述这番话的,那也可以。我确实嫉妒,嫉妒他能得到这么好的你,因为他不配。只可惜我知道,在你看来最该消失的是我。如果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那我可以答应你。”
说完,他竟转头离去了。
江寒错乱地望着面前一口未动的鳗鱼饭,最终,他只得无奈地起身结账,然后让服务员打了个包。
回到家,他将鳗鱼饭交给霍定恺,那家伙打开一看,很高兴。
“怎么这么好?给我买鳗鱼饭吃?”
“这是个纪念品。”江寒沉痛地笑了笑。
“纪念什么?”霍定恺好奇地问。
“纪念我和司徒明徵的绝交。”江寒说。
第80章 第 80 章
司徒的事情,江寒其实有那么一点点遗憾,虽然他不爱人家,可司徒不失为一个好朋友,他作为友人是相当有趣的,而且人品也可靠。
但江寒更不愿维持含混不清的局面,虽然换在以前,他会格外喜欢这种游戏:同时钓着好几个爱慕者,与之暧昧,让他们互相猜忌,乃至大打出手……
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么做的欲望了。
他只有一个真正想爱的人,他不想再做无聊的事情了。
和司徒明徵闹崩的事,霍定恺也知道了,江寒大概和他说了说经过,虽然他没提司徒说的那些尖刻的话。
“你可不要去为难人家。”他对霍定恺说。
霍定恺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去为难他呢?司徒明徵是个聪明人,他没做逾越分寸的事,所以我也用不着刻意破坏彼此的关系。”
容晨有大半年没回盛铖总部。
他好像打算以那边为家了,一心扑在工作上。南方的情况,江寒也了解不少,容晨虽然性格狷介,做事却不失缜密,江寒能看出来,他在拼尽全力打基础,还有从南方调回总部的员工说,容晨已经变身超级工作狂了,身边三班人马连轴转,盯着他一个。所以从那边回来的员工都说,回总部就相当于休假。
霍定恺没和他提过容晨的事,那之后他再没在江寒面前提一个字,就连总部这边开电视电话会议,当容晨出现在视频里,霍定恺脸上也是丝毫表情都没有。
只有容霁说,要是许珊还活着,容晨的性格不至于变得这么极端,更不会大半年都不回来看看家人。
“这个家被死亡给笼罩着,江寒你明白么?这个家,阴气重。”容霁摇着头,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又喃喃道,“你说你招惹谁不好,招惹定恺,他也是个阴气重的人,身上有死人味儿,狗都不乐意闻。”
江寒苦笑,他心想,这话要告诉霍定恺,那家伙能把酒瓶子砸在容霁脑袋上。
霍定恺始终不太高兴他跟着容霁混,更不高兴俩人一块儿喝酒。偏偏容霁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叫江寒出去玩。
江寒就只好和霍定恺保证,说他一定滴酒不沾,只喝茶水。
“而且我在的话,场面也不会弄得太难堪,最后总得有个人照顾容主任,对不对。”
霍定恺哼了一声:“你呢,往后就给我们全家当保姆得了。”
江寒笑起来,他笑完,又有点儿难过:“容主任最近心情不大好。”
容霁的心情不好,是因为他的情妇跑了。
他自己说是“跑掉了”,实际上是和他分手了。他的那个情妇重蹈了容霁妻子的覆辙,在终于达到忍受的极限之后,提出分手,但她没像容霁妻子当年那样,给容霁下什么最后通牒,她知道那没用,于是只在某日,简短地通知了容霁一声,然后就拎着个小皮箱,抹了抹眼泪,裙裾一摆,走掉了。
容霁呢?他的反应一如既往,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之后,起身,开了当天的第二瓶酒。
“那女人不错的。”江寒和霍定恺叹道,“是真心对容主任好,他不应该让她就那么离开。”
霍定恺嗤之以鼻:“得了吧!人家姑娘大好的青春,在他这儿白白耗了七年,容霁给了她什么?钱?房子?人家上哪儿不能赚到这些,非得跟着个酒鬼?一个月打三次120,天天提心吊胆的,那是人受得罪么?一年给我一个亿我也不干呀!”
“可是容主任看着挺帅的……”
“他是个酒鬼。”
“可是他事业有成……”
“他是个酒鬼。”
“可是他不喝酒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好……”
“他是个酒鬼。”
江寒苦笑:“难道他除了是个酒鬼,就再没有别的优点了么?”
霍定恺用手指轻戳江寒的脑门,挺认真地说:“江寒你要记住,酒鬼这种生物,是没药救的。不管容霁还有多少美好的优点,酗酒这一个缺点,就足以毁灭其余一切了。”
霍定恺说得江寒心中更难过,他喃喃道:“难道真的不能把酒戒了?定恺,你不能想点办法帮帮他?”
“戒了酒,他会死的。”霍定恺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啊,别当菩萨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你是救不了的。”
话虽然这么说,霍定恺却不是真的撒手不管,起先,他给容霁找了个富有经验的医院看护,也不住在容霁那儿,只每晚上门去看看情况。但容霁说什么都不肯,没过两天就把那看护给赶走了。
霍定恺没办法,只好叫高建业或者苏锦纶他们经常过去看看,要么,他和江寒偶尔去照管一下,除此之外更多的时候,都是容庭冲进他大哥的公寓,大吼大叫一番,把他从充满酒臭的空酒瓶堆里捞出来,扔到床上,再把变成狗窝的公寓整理干净。
有时候他一个人,有时候也会带着女人一起去干活。江寒有次过去送吃的,正赶上容庭在里面,像只长毛大狗一样蹦来蹦去的发脾气,那次他带来了五个小护士。
这群医护人员干了很多活,收拾屋子,给容霁清理醉酒后碰撞出来的伤口,给他化验血液,测量血压心跳,洗衣服擦地板做饭炒菜。
江寒站在门外,捧着刚做好的食盒,不敢进去。他能听见容庭的高声怒骂,骂他哥哥是废物,没用的酒鬼。
“老婆看不住,情妇也看不住!女人都跑光了,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转弯,去找男人?!”
容霁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还拖长声道:“找男人有什么不好?你看定恺,日子过得不是挺舒服的?”
“我谢谢你哦!你以为男人你就手到擒来了?!就你这连女人都守不住的臭德性,你以为男人你就能守住了?!别做梦!”
容霁还是不在乎,他笑嘻嘻道:“怕什么,我还有这么多弟弟呢。我不行,我弟弟行,不就行了?”
接着是容庭的大吼:“我们三个,外带你腿中间的那个,全部加起来都救不了你!”
厨房传来菜盆跌落的声音,哗哗的水声,还有女性低低的笑声。
江寒在门外险些笑晕。
那次他没露面,干脆将食盒交给公寓门房,拜托人家送进去。
容霁身边确实缺一个人。江寒想,可是这种事,也不是随便找一个人就合适的。
他万万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很快就出现了。
那天江寒因公事去容霁的办公室,在经过助理办公室时,本来江寒没留意,却忽然感觉刚才经过的那人很眼熟,等他停下来,再回头仔细一瞧,坐在办公室里的人竟然是何益。
江寒大吃一惊!
他慌忙走进来,愕然望着何益:“你怎么在这儿?”
何益停下打键盘的手,他抬头一瞧是江寒,就笑起来:“哟,真巧!”
“你在这儿干什么?”江寒更好奇。
“上班。”何益往椅子上一靠,有点得意地把大拇指一翘,“我现在是容主任的秘书。”
一个月前,容霁把何益弄进来做他的下属,他这么做的理由非常荒谬:因为之前的那个秘书,被何益给害得精神崩溃,住院去了。
“真不是我的错。”何益一脸虚伪的沉痛,“是那位先生的精神太脆弱,我只是骆驼背上最后那根稻草。”
原来,容霁之前的那个秘书去俱乐部喝酒,认识了何益,继而爱上他,竟然提出俩人同居的要求。何益自然不肯,他一点都不爱对方,只不过是拿他当客人照顾。可是对方不依不饶的纠缠,为了斩草除根,何益严词拒绝了人家,并且也不再接待对方。谁知他这样做,导致人家深受刺激,精神崩溃……
到了这一步,工作自然就没法做了,容霁的那个秘书连班都不上了,成天守在俱乐部里,一面喝酒,一面浑浑噩噩等待何益出现。容霁怎么劝都没用。最后他只好打电话给霍定恺,问他,这种状态有没有什么办法?
“要不,你来帮我劝劝?”
霍定恺莫名其妙:“为什么得我来劝?”
“这方面我不是帮不了他嘛!你看你喜欢不喜欢,我这秘书很能干的,你也见过对吧?如果喜欢就收了去,他也只是要个人来喜欢他……”
“你以为同性恋是收破烂的?!”
话还没说完,霍定恺气得通的一声挂了电话。
这秘书情况越发展越严重,不光是班不能上,后来又成天哭闹,最后证明患上了精神疾病,家人不得不连夜把他送进医院。
容霁这个秘书,跟了他很多年,十分的忠诚能干,聪慧冷静,原本有大好前程,立志此生要进国wu院的。谁知一夜之间就成了个满嘴流涎的花痴……国w院没进去,进了精神病院。
按照容霁的话,屋漏偏逢连夜雨,情妇跑了,秘书疯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就剩他孤家寡人守在办公室里。
……世界末日也没这么惨的。
其实以容霁的权势,大可找人把何益狠狠教训一顿,为他那个疯掉的秘书出气。但容霁没这么做,他竟然亲自去找何益,问他到底还能不能挽回,以及,要求他负责。
“他疯了又不是我造成的!”何益叫道,“医生都说了,他的癔症是遗传!你当初招聘的时候怎么就没打听清楚呢!”
“他跟了我十五年,可以同时处理二十份公文不出错,而且从没请过一天假。”容霁安详地说,“和你认识三个月就住进了医院,现在连小学数学都做不出来——你还觉得这事儿与你无关么?”
何益气馁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好气道:“那先生您想怎么着?是想我把您的秘书给娶了,后半辈子守在床前伺候他?”
容霁笑了笑:“那倒不至于。他的问题,有医生负责,但麻烦之处就在于,我缺了个秘书。”
何益还没听懂,他直愣愣看着容霁。
“你把我的秘书给毁了,你就得来我这儿当秘书。”容霁又说。
何益被他说得差点栽一大跟头!
“您……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他试探着问。
容霁点点头:“酒童,但同时也是天体物理学的博士生,今年毕业,但既不打算进博士后流动站,也不打算出国,似乎也没有在各大高校谋职的意愿。”
何益笑笑,他抱着手臂,懒懒道:“那又怎样?”
容霁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们都知道彼此是谁,我看,咱们就不要在这一点上伪装了。你不就是梁安久的那个朋友么?”
第81章 第 81 章
何益确实见过容霁,就在梁安久失踪不久,杰瑞米去玫瑰园别墅大闹,想逼着霍定恺交出安久,霍定恺报了警,警方险些扣押了杰瑞米。
“是我去赎的人。”何益说,“当时霍定恺在场,容主任也在场,那次,是我和他们交涉的。”
就是因为那次交涉,何益给容霁他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杰瑞米把霍定恺惹到狂怒,但何益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身为一个酒童,他只身和人家总裁对抗,以三寸不烂之舌反复斡旋,逼得霍定恺权衡利弊,最终竟说服了霍定恺,打消立案的念头。
容霁没想到,几年后,这青年又撞到自己的手里了。
“所以,这就是我答应他的经过。”何益对江寒摊了摊手,“对了,我可不是靠走关系,我老老实实考公务员进来的。”
江寒忍笑道:“你进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难不成,这屋里有颗大星星?”
“你和我老板说了一样的话,哦,是前老板了。”何益笑笑,“老爷子把我当一朵白莲花,听说我要来官场混,吓得以为我吃错药。”
江寒还是觉得怪怪的,他想想,又笑道:“真的只是因为容主任的威胁?”
“当然不止。”何益说着,抬眼看见容霁从办公室走出来,正往这边看。
他伸手指了指上司:“他答应给我买那个大筒子。”
江寒噗嗤笑起来。
容霁走过来,看看江寒,又笑道:“我可没答应立即给他买。”
江寒没敢耽误公事,他赶紧把带过来的文件交给容霁,又传递了霍定恺的一些话。
然后容霁说,他办公室里有刚送来的巧克力蛋糕,让江寒拿去和何益一起吃。
午间小憩,何益泡了茶,俩人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吃蛋糕喝茶。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江寒摇摇头,“这世界真小。何益,你真觉得当公务员不错?”
“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何益捧着茶杯,小口啜着里面的茶,“我不想搞研究,兴趣殆尽,也知道自己没有出头之日,高校的环境我也不喜欢,又懒得出国奋斗。原本,如果容主任没提出让我过来,我是打算一直呆在俱乐部里的,反正文凭拿到了,也不用担心被学校开除——那也不行,年龄大了,不能一直做酒童。”
他说着,呆了呆:“我提出要走,经理说,我是该走了,世上多得是比俱乐部更好的地方。”
江寒不出声,他低头望着茶杯,细细的翠绿叶子在里面慢慢漂浮。
何益在俱乐部里的身份有点儿特殊,虽然是酒童,但其实是充当经理的半个助理在用,很多纠纷都是他在排解,经理遇上棘手的事,也会找他商量,酒童们之间互不信任,但对何益,大家都是很信任的。
“经理其实舍不得你走。”江寒终于说。
何益点点头:“我也有点儿舍不得那儿。虽然——”
他抬起头,笑了笑:“虽然是那种地方,尽是酒色财气,干得再出色也不能往简历上写。但真的拔腿走了,我还是会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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