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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23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23节

    江寒又想乐,又觉得悲凉。

    何益说:“我也想通了,这人这辈子就这样了,好不起来了。做毫无价值的阻拦,又有何益呢?还让他那么不痛快,结果酒照喝不误。所以就让他喝吧。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江寒刚想说什么,手机震动,他赶忙道:“有电话进来了,待会儿在谈。”

    新电话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江寒接了之后,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江寒?”

    江寒呆了两秒,忽然辨认出,这是杰瑞米的声音!

    “哦,是你啊……”

    他一时不知该用何种语气和对方交谈,之前他把人家的头给砸破了,后来又得知了那么多事情,彼此立场变得更加尴尬。

    “你现在,方便出来么?”杰瑞米忽然说,“我想把那三万块钱还给你。”

    江寒握着手机,他有些无措:“你说什么三万块……”

    “是你的钱,当时救了我的难。”杰瑞米继续道,“我该把它还给你,何益都和我说了。”

    江寒喃喃道:“那又何必,我现在又不缺钱。”

    “除此之外,咱们出来喝杯茶好么?我想向你道个歉。”杰瑞米低声说,“怎么说,我也欠了你一份人情。而且往后我可能得消失了。”

    江寒一怔:“什么意思?你消失干什么?”

    杰瑞米却笑了笑:“你别问了,我把钱还给你,就可以放心无碍了。”

    江寒有点着急,他又没法细问,只得赶紧说:“好,我这就出来。”

    确认了地址后,江寒拿过外套打算出门,霍定恺正从二楼下来,看他这样,奇怪道:“去哪儿啊?”

    “唔,见个朋友……”江寒不打算把杰瑞米的事告诉他。

    “啊?那我的午饭怎么办!”

    江寒这才想起来,他抱歉道:“叫个外卖好么?其实麦当劳的新套餐挺好吃的。”

    霍定恺不高兴了:“居然拿麦当劳来搪塞我,等老苏回来,我会向他告状的!”

    江寒笑起来:“好啦,麦当劳也没多难吃。我六点之前一定回来,晚饭我来做,糖醋鲫鱼怎么样?”

    “哼,这还差不多!”

    那天霍定恺在书房一直呆到五点多,发觉天色暗了,这才下楼来。

    客厅里空荡荡的。江寒还没回来。

    霍定恺有点儿生气,他中午没吃麦当劳,是叫女佣胡乱给他拿剩菜煮了点面,所以早就饿了。

    竟然说话不算话,他气愤地想,等这小子回来,他要好好欺负他一番!

    六点了,江寒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霍定恺感觉有些不妙,他打了江寒的手机,对方关机。他又打电话给容霁,容霁说江寒今天没过来。

    诡异的不良感觉,浮上霍定恺的心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闪烁,是个陌生的号码。

    霍定恺接了电话。

    “四爷。”那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带着笑意的男人声音,“通知您一声,江先生在我这儿。”

    第85章 第 85 章

    霍定恺握着手机,他呆了两秒,然后,笑起来。

    “你想要什么?”

    那男人也咯咯笑着,声音听着像一只鸟,机械且刺耳:“我要一亿。美金。”

    霍定恺也笑:“可以呀,我给你。不过一亿美金你花得完么?”

    “这您就不用操心了。”那男人一本正经道,“过后,我会再和您联系,至于报警……唔,随便您,我不介意这个,我想您也明白,报警会让您和盛铖的处境更加不利,您说,是么?”

    电话挂了。

    霍定恺狠狠将手机摔到沙发上!

    他抱着手臂,咬着牙在客厅转了两圈,终于停下来。

    江寒果然是被绑架了,霍定恺想,无论如何,他不能让江寒出事!

    接下来,霍定恺用家里座机给几个人打了电话,将情况通知了他们。容晨那时候还在盛铖总部,半个小时之后,他赶到了玫瑰园别墅。

    “四哥通知警方没?”他进门就问。

    “没有。这个时候,我不想惊动警方。”

    容晨疲倦地叹道:“只能如此。眼下本来就是非常时刻,一旦惊动警方,我们更被动——江寒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十二点半。只说去见个朋友,也没告诉我见谁。”

    正这时,座机又响了,霍定恺冲过去接电话,他差点被地毯给绊倒。

    打来电话的却是容霁,他说,他把绑架的事告诉了何益,谁知何益说,他认识绑架江寒的人。

    “是谁?!”

    容霁停了停,才道:“就是那次和何益俩人闯上门来,逼着你交出梁安久的那个酒童,叫杰瑞米的,前年,江寒在酒吧砸了他的头。”

    霍定恺一怔:“怎么会是他呢?”

    “真的是他。何益说,中午他和江寒通了电话,江寒告诉他,杰瑞米突然打电话要见他,而且语气措辞很灰暗,好像要出事,所以江寒急急的就赶过去了……”

    “何益没说他去了哪儿?”

    “江寒没告诉他,只说,等到杰瑞米情况稳定了再和他说。”

    霍定恺握着座机听筒,过了一会儿,他说:“不会是杰瑞米。”

    “啊?!”

    “就算是他,他也只是帮凶,不是主谋。”霍定恺很肯定地说,“刚才来电话的男人是个中年人,比这群孩子的年龄大很多。而且虽然他用了变声器材,但语气非常沉稳老练,这种人,绝不是一个失业的酒童能指挥得了的。”

    容霁“嗯”了一声:“不过,至少说明这件事和梁安久有关。何益还告诉我,杰瑞米打算替梁安久报仇。”

    霍定恺冷笑:“是么?那我会让他连自己的脑袋都找不到!”

    他挂了电话,将容霁传达的信息告诉弟弟,容晨一听,脸色微变:“这么说,事情和梁安久有关?”

    霍定恺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他抬起头:“这件事,绝不仅仅是一两个酒童想要报复我这么简单。我怀疑杰瑞米才是被利用的那个,有人打算利用他来害我,以及祸害盛铖!”

    容晨也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他低声说:“四哥是指的任祖年?”

    “哼,除了他还会有谁?”霍定恺冷笑,“你想想,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张口就要一亿美金,他有那个胆子么?他拿了钱,怎么花?”

    容晨想了半晌,终于还是问:“关于赎金的事,四哥打算怎么办?”

    霍定恺握着双手,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好半天,他才道:“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我可以交钱。”

    “四哥!”

    “他要不了一亿美金,我可以和那边谈,把价压低……”

    容晨一下子跳起来:“四哥打算倾家荡产?!就算谈个七八折,一两天之内,你也拿不出这么多现款呀!”

    霍定恺脸色却不变:“我拿不出来,盛铖却有钱。”

    “你疯了!”容晨的声音都变了,“你想渎职?!难道等江寒出来,他要去监狱见你么?!”

    “总会有办法,就算暂时挪用资金,早晚我也能补上……”

    “不行!绝对不行!”容晨死死抓着他的手,好像要掰断一样那么用力,“你不能那么做!四哥,你不能走那条路!”

    “可我想让江寒回来。我不想看着他死。我不能让他死。”霍定恺毫不躲闪地注视着弟弟,“我们已经决定了,明年结婚。”

    客厅里,安静下来。

    容晨定定看着他,他的手松开,停在半空,仿佛在消化一个非常难以消化的信息,他像个毫无生气的塑胶人,僵硬地卡在那儿,好长时间之后,才终于哑声说:“那你就更不能做错事!”

    这时候,容霁、高建业以及郝林也赶到了玫瑰园别墅。

    女佣安嫂早就被打发回家去了,于是现在,别墅里就剩了他们这几个人。

    霍定恺将容霁得到的消息告诉其余的人,他也将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郝林在一旁皱着眉,他问:“四爷,关于那个打电话过来的男人,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一定是个成年人,超过三十岁。而且一定不是普通百姓,我甚至怀疑……我认识他。还有,他一定非常恨我,我能听出那种感觉。”

    容霁问:“定恺,你心里有没有特定的怀疑对象?”

    霍定恺叹道:“大哥你还不知道么?这世上恨我的人,不计其数。”

    郝林在一旁,表情却显得有几分古怪,他突然说:“这事儿,我有一点点猜测。”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了!

    “什么意思?”霍定恺立即问。

    郝林的神色,古怪得简直没法形容,他犹豫半天,才道:“四爷,先头您让我去查一个人的出身,就是那个叫萧竟的。”

    毫无缘故听他提起这个,霍定恺愣了愣:“哦,怎么了?”

    “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到了一些线索,四爷,原来萧竟并非是他父母的亲生孩子。”

    霍定恺一扬眉毛:“是么?”

    “嗯,那对夫妇自己没有孩子,这一点我在他们以前的同事那儿得到了证实,还有人告诉我,萧竟被领养的时候,已经很大了,七八岁的样子,而且非常聪明,是那种不停跳级的早慧儿童。但萧竟父母从不和人说孩子的来历,而且为了这个孩子,他们调动了两次工作。所以厂矿内部没人知道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关于这个,我又问了很多人……后来才知道,是萧竟养父从老家一个亲戚那儿抱来的。”

    霍定恺不动声色地听着,他问:“然后呢?”

    “然后,我去了萧竟养父的故乡,寻找还记得当年情况的村民,可那儿因为三峡移民,人口已经全都搬离了,于是我又叫人一直追到他们搬迁的新居,直至前不久,才找到了一户知道详情的村民。”郝林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其实,四爷当时就已经看出了端倪,是吧?不然您也不会让我像这样挖根究底的查。”

    霍定恺深深的叹了口气,一种荒谬而寂寥的微笑,慢慢浮上他的脸庞:“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萧竟有个亲弟弟,他弟弟叫梁安久,对不对?”

    江寒突然被抛到黑暗的空洞中。重力像厚重的泥土,沉沉压了下来,他昏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只觉得泥土在上下摇晃,耳边有轰鸣不断,然而不久,他又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第三次感觉到泥土般的重力压顶,江寒渐渐看清眼底乌黑的底色上,血红色的斑点。

    他的周身在钝痛,江寒拼命挣扎,这才发觉手脚全都被捆住了,就连嘴上都贴着胶布。他想叫,但叫不出,他感觉到巨大的响声,是肌肉和细胞在绝望的哀嚎,带动了身体簌簌的发抖。

    他模模糊糊的记起,在昏过去之前,视觉捕捉到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咖啡馆里,端坐在他面前的杰瑞米的笑脸。

    那种悲哀而又充满愤怒,脸孔扭曲,仿佛亡命之徒的神经质的微笑。

    这么说,那杯咖啡里有药物?江寒混乱地想,周身的疼让他更加清醒,判断力回来,他开始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被捆绑四肢,眼睛被布蒙着,嘴巴贴着胶布,他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周围有很强的汽油味道,他的身体上下颠簸,还有耳畔嘎达嘎达的马达声音……

    他明白了,他在一辆车里,或许是在车后座……不,不是在车后座,有一只脚踩在他的腿上,他在驾驶座的下面!

    会死么?

    江寒迷惘地想,杰瑞米想杀了自己?或许吧,至于为什么,他已经懒得去追问了。

    其实死亡也不是那么可怕,但自己这么死了,霍定恺怎么办呢?他会到处寻找自己吧?

    他要是伤心,着急,难过,那可怎么办呢?

    谁来安慰他?

    车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住了,江寒闻到了一股冰冷的青草味道。他的耳朵没有被塞着,四周非常安静,有鸟鸣。

    旋即,一只手将他从车里用力拖了出来,江寒跌倒在地上,他的脸挨在地面上,是有点潮湿的泥土。

    那双手用力将他扶起来,给他解开双脚的绳索,松开双手。

    又过了一会儿,脸上和嘴上的布,都被撕去了。

    江寒浑身酸麻,头晕眼花,他几欲跌倒在地上!然而那只手又迅速扶住了他。

    江寒泛花的视力,在暮色之中一点点变得清晰,他看清了面前男子的脸。

    “怎、怎么是你?”他的嗓子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萧竟望着他,微微一笑,他摘下眼镜,眼角眉梢弥漫着说不出的伤感:“果然……很像。”

    “像……什么?”江寒错愕地望着他。

    萧竟没说话,他转过身去。

    视线投向四野,江寒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墓地里,四周围全都是墓碑!

    “这……这是什么地方!”他叫起来。

    “是我弟弟长眠的地方。”萧竟轻声说着,又摇头,“不,只是他的墓,他的尸体不在这儿。江寒,如果我弟弟的在天之灵,真的能够看见你,他到底是会欢喜,还是会悲哀呢?”

    江寒跌跌撞撞来到萧竟站立的地方,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墓碑前!

    墓碑上有一个名字:梁安久。

    第86章 第 86 章

    “你是梁安久的哥哥?!”江寒叫起来,“这怎么可能!”

    萧竟淡淡笑道:“是啊,谁会相信呢?一个斯坦福毕业的部长秘书,竟然有一个做男妓的弟弟。”

    那个词刺了一下江寒。

    萧竟走到墓碑前,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石碑:“只可惜,事实就是这么不堪,但我不觉得安久有什么值得被嘲笑的。比起安久,我自己更没资格活在这世上。”

    江寒呆呆望着他,忽然他叫起来:“为什么当初不救救他?!你是他哥哥!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把他带走!”

    萧竟脸上的肌肉,微微抖了一下。

    他转过身去,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墓碑,声音恍惚:“我们不能向外公开血缘关系,一旦曝光,我的前程就毁了。”

    江寒觉得冷,他哆嗦着抱紧双臂,蹲下身来,又冷笑道:“安久有你这样的亲哥哥,真是他人生中的大不幸!”

    “谁说不是呢?”萧竟居然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如果不是因为我,安久不会走到这一步来——想听听我们的故事么?”

    江寒蹲在地上,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他不出声,只用厌恶的目光盯着萧竟。

    萧竟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在墓碑旁,拣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

    “我常常在想,如果七岁那年,我不耍那个花招,我和安久的人生命运,是不是就会和现在截然不同。”他说着,看看江寒,“其实你从何益那儿已经听了不少了,对么?关于安久的事……”

    就像何益说的那样,萧竟的生父是在工地上身亡的,那年他才六岁,安久还不到两岁。母亲改嫁、远走他乡之后,只有贫弱的祖母抚养他们,祖母种菜,挑到镇上去卖,老人没日没夜的辛苦,也只能让两个孙儿勉强吃饱。后来,萧竟祖母在城里工作的远房侄儿,托人捎话过来说,想抱一个孩子去抚养。

    虽然两个孙儿都是自己的心头肉,但老人仍旧清醒地知道,为了孩子,她应该答应侄儿的要求。当时那个姓萧的侄儿在电话里说,想带走年幼的孩子,因为孩子小,不大记得事情,抚养起来也更容易亲近。

    “祖母首先把这件事告诉了我。”萧竟说,“她说,城里的叔叔要带走安久,往后安久就要做城里人、吃公家粮了。我听了以后,一整天在家大哭大闹,祖母还以为我舍不得弟弟被人带走,其实,不是的。”

    他抬头,望了望铺满彩霞的墓地天空,流转的彩云映在萧竟的双眼之中,那怔忪的黑眼睛同霞光重叠,充满了徒劳之感……就像在夕阳余晖里飞舞的妖艳绚烂的夜光虫。

    “我嫉妒安久,嫉妒这好运偏偏发生在他身上,我厌恶那个小村子,厌恶跟着大字不识一箩筐的祖母生活,厌恶身边每一个人,因为他们都那么笨,缺乏自知之明,除了自家田头的那点事,其余什么都不知道。那儿不是我这种人应该呆的地方,我早就想离开了,现在机会出现了,但它竟然落在我那个路都走不稳的弟弟身上,这是凭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要的是安久而不是我?我比安久好得多呀!”

    江寒的腿酸麻难当,不由双脚松力、坐在地上,他万分愕然望着萧竟:一个七岁的农村孩子,怎么会这么想?!

    萧竟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目光,只顾着继续说下去:“我不打算坐以待毙,那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所以我想好了周全的计划。等到城里那对夫妇约定要来接安久的那天,一大早我就悄悄爬起来,一个人顺着村口路往前走,我问过了,我知道那对夫妇要从哪个方向来我们村。果然,九点多钟的时候,从长途车上,下来了一对中年夫妇。我知道是他们,我一眼就能判断出来,因为他们身上所独有的特质,和周围人全都不一样,那是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区别。女的有些晕车,脸色泛白,男的用力扶着她,想让她在旁边的大青石上坐一会儿。可那女的不肯,男的掏出一块大手帕,把它垫在石头上,女的这才坐下来。男的又掏出水瓶给女的喝,女的喝了两口,拿出一块小小白白的手帕,仔仔细细擦了嘴角,又擦了瓶口,这才把水瓶还给男的。”

    江寒稀里糊涂听着,他想,这个萧竟,说这些鸡毛蒜皮的旧事,到底想干嘛?

    他的眼睛开始往四下逡巡,江寒觉得,自己的双腿缓过劲来,没那么酸了,虽然不知道这儿具体到底在哪儿,但他总可以跑!

    他可以趁着萧竟不注意,撒腿就跑,他一定跑得过萧竟!对,他就穿过墓碑往前跑,萧竟总不可能开着车、压过这些墓碑来追他!就算真的追上了,他还可以和萧竟搏斗,俩人如果打起来的话……

    正想着,江寒却看见萧竟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搁在脚边上。

    他的脑子,顿时转不动了!

    那是一把上了镗的枪!

    而萧竟的表情,像是完全没留意到江寒的变化,还在那儿絮絮叨叨个没完。

    “……于是我撒腿就往村里跑,那女的晕车,身体那么弱,他们一定走不快,所以我用最大的气力往家跑,到了家,正看见安久站在茅草屋前,叫我,哥哥!哥哥!我赶紧牵起安久,对他说,哥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然后,我就把他带去了屋后的泥塘。”

    萧竟说到这儿,笑了笑,他也不看江寒,那样子像是有些羞愧,只是低头捡起地上的枪,然后掏出一块丝绒来,一点点擦拭着枪体。

    “……说是泥塘,可能和粪窖差不多,村里人很脏,什么脏东西都往那里头扔。我把安久带到塘边上,把他往里一推!”

    江寒打了个哆嗦!

    “你想杀了你弟弟?!”

    萧竟笑起来:“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子,杀了他,我自己的前途也完了,我怎么会干那种蠢事?安久只是跌进泥塘里,他的手还抓着我呢。泥塘那么脏,可那小子一点都不觉得脏,还在里面又蹦又跳,玩得不亦乐乎。所以等我们从泥塘回来,安久脏得简直认不出,通体臭不可闻。我呢?只是右手弄脏了而已。找一只水桶洗干净就没事了。手脸都干净了,我又找出准备好的外套和长裤——都是好心的邻居在过年时送的——我穿戴整齐,再把头发梳好。在我准备的这段时间,安久还在院门口那儿玩,他也不嫌脏,就坐在地上玩烂菜叶。祖母呢,则去菜园准备客人吃的午餐。等我全部收拾好了,那夫妇俩也到了。”

    江寒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已经听明白了这个故事的关键!这让他无比心寒: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头脑和心机?!

    “果不其然,还没进屋,我就听见那女的发出一声尖叫,她被门口那个像非洲小孩一样的安久给吓到了,不光是泥,还有他身上那股味儿,臭得让人喘不过气,头顶,一群苍蝇围着他嗡嗡转。这时候祖母也跑过来了,她又气又急,问安久是怎么弄得这么脏,又大声把我从屋里叫出来。”萧竟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了,他的目光望着虚空,脸上是一种由得意、自责、悲哀、讽刺这种种情绪混杂出来的复杂难言的神色。

    “所以,那对夫妇就看中了你?!”江寒那声音,就像要活活捅萧竟一刀!

    但萧竟只轻轻叹了口气:“是。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我身上,我能看见,那女的,她眼睛里闪过一道惊喜,是一种超过期待值的高兴神色。我在和他们礼貌地打了招呼之后,就带着安久去村边的小河洗澡。等我回来,不出意料地得知了新消息:他们改了意愿,决定放弃安久,领养我。”

    江寒坐在地上,他呆呆望着萧竟,一时无比愤怒,怒气像地狱的火焰,在他胸口猛烈灼烧,同时,他又为错失了更好命运的安久而悲哀,他想跳起来狠狠扇萧竟耳光,最好掐死他!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因为,做什么都已经无效了。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安久不知道真相,毕竟当时他还那么小。但我现在怀疑,其实他知道。”萧竟说着,仰头望了望天空,就仿佛他弟弟就在那儿,“他知道一切,但他不肯说破,更不肯指责我。他把更好的命运让给了我,包括我在国外念书的钱也是安久给的,是他从霍定恺这儿拿到的钱。他告诉我,他不会把我们是兄弟的事往外说,‘哥哥往后是要上电视的,上中央电视台,所以不能有我这样的弟弟’,安久是这么说的。”

    “萧竟,你是个人渣。”江寒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很聪明,你天赋异禀,而且做事没有底线。你这种人,就算当初留在农村,等到高考的时候,你照样有能力考出来,命运根本挡不住你的飞黄腾达,顶多延迟两年,可是安久没你这么优秀,他甚至连生身父母的爱都没你得到的多!他比你更需要一个像样的家!定恺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一只布谷鸟,占人家的巢穴、夺人家的口粮!是你把你弟弟给推下去的!如果不是你,他明明可以跟着你养父母进城,生活得安稳一点,那样他的性格也不会变得那么糟。对你而言,城里的养父母不过是你往上爬的阶梯,我听得出来,你根本不在乎他们!他们白白疼惜了你!如果当初他们能在安久身边,能像照顾你一样好好去照顾他,事情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萧竟的脸像一块平板,毫无表情地望着江寒,他的双眼显得空洞,好像那后面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如落了雪的荒原。

    “你说得没错。”他终于,慢慢点点头,“可当时我不愿忍耐,我不愿再忍耐那十几年,我想立即离开,不管用什么办法。所以是我毁了安久。但这世上,毁了他的人不止我一个,就算是你家四爷,身上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萧竟慢慢站起身来,将枪揣进口袋。

    “走吧。”他平静地说,“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才突然发觉,这t就是个坏人集合,这篇就是个坏人集中营orz

    第87章 第 87 章

    江寒重新被萧竟捆绑了手脚,这次他没被塞在座位底下,而是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座。

    “如果你乱来,比如跳车,或者砸玻璃报警之类的,我会开枪。”萧竟将搁在驾驶台上的枪冲着他晃了晃。

    江寒忍耐了良久,才道:“我想知道,你绑架我干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找霍定恺要赎金吧?”

    萧竟微微笑起来:“我还真的找他要赎金了。”

    “你要了多少?!”

    “一亿,美金。”

    江寒差点栽倒在驾驶台上!

    “我有那么值钱?!”他叫起来,“霍定恺不可能给的!”

    萧竟淡淡看了他一眼:“他说了,给。”

    “……”

    “当然我只是耍他玩儿,不过似乎他当真了。”萧竟笑了笑,“接下来也许要和我谈判,估计会压低一下赎金——但也不会少太多。”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呀!你要那么多钱怎么花啊!”

    “谁说我要钱了?”萧竟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都说了是耍他玩儿,我弟弟都死在他手上了,我耍他玩一阵子,难道还不行啊?”

    江寒一惊:“安久死在霍定恺的手上?你怎么知道的?不会的!你没证据!你这是栽赃!”

    萧竟轻轻哼了一声:“证据这种东西,可以人为制造,也可以人为抹去。安久就是他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我本来也不打算走正规的法律途径,那条路掰不倒他。”

    “那你想怎么办?”江寒颤微微地问,“靠你的上司任祖年么?”

    萧竟笑了笑:“那条老狗顶什么用,想不被霍定恺给扳倒在地,他还得靠我呢。”

    “你既然意不在钱,又何必绑架我呢!”

    “有些事情,非得你来办不可。”萧竟用沉沉的嗓音道,“除了你,这世上可能不会有第二个人回答得上那些问题。”

    “什么问题?”

    江寒再问,萧竟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车外渐渐黑了,开到一半,萧竟又取出布条,给江寒绑在眼睛上,所以接下来的路,他完全不知道去哪里。

    又开了约莫有一个钟头,江寒能听见周围声音从熙攘到平静,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车停了,萧竟扶着他下来,搀着他往前走,江寒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开灯的声音,空气里浮着陈旧的灰尘味道,令人想起没人来的仓库。

    眼睛上的布条被撕下来,江寒四下看看,果然是个仓库一样的房子,很高的气窗,看样子绝无可能爬上去,铁门,屋里光秃秃的,除了一张被固定在墙角的铁床,还有两把椅子,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坐。”萧竟不客气地指了指椅子。

    江寒跌跌撞撞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他的手依然被捆着。

    萧竟则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然后,他掏出手机,似乎是在翻阅工作日志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

    “接下来,要问你一些问题,不太多,也不难回答。”萧竟的语气平和,但却像一个平和的审判长,“唯一需要你做的,就是诚实地回答这些问题,不要有一个字的虚假。”

    江寒哼了一声:“如果我说了谎话怎么办?你听得出来么?难道你要用测谎仪?”

    “不用测谎仪。”萧竟淡淡地说,“只要你的回答是假的,最后得出的密码就是错误的,我就打不开密码箱,然后我就得返回头,再来找你。所以江先生,听懂了么?你非得如实回答我不可,否则,就算在这儿耗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让你走人的。”

    他说着,又笑了笑:“放心,这地方,霍定恺绝对找不到,你不用对此寄托希望了。”

    江寒不死心,他也没听懂,于是追问:“什么密码箱?什么密码?”

    “我最近才知道,安久留了东西给我,他将东西储存在一个u盘里,这u盘在银行的保险箱里,但需要密码。”萧竟说,“只有回答出这些问题,才能确认密码。据我所知,能回答这些问题的,这世上就只有你了。江先生,我想得到弟弟的遗物,就非得依靠你不可。”

    原来是这样!

    江寒轻轻舒了口气,他的神色变得缓和:“你是为这个绑架我啊!其实这又何必呢?你不绑架我,找个咖啡馆好好的问我,我也会告诉你的。”

    萧竟瞧着他,那张精致得像面具一样好看的脸,浮现出一丝恶毒的笑意。

    “真的么?我可没这份笃定。”他翻了翻手机,“好吧,那么咱们开始,第一题:霍定恺在床上,最喜欢用什么体位。”

    江寒的脸,一下涨红了!

    “这算什么问题!”他又羞又怒,“怎么能问这种事情!这是隐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萧竟啧啧了两声:“你看,所以我不可能找个咖啡馆好好问你,我非得绑架你到这种地方才行。再问一遍:霍定恺在床上,最喜欢用什么体位。”

    江寒崩溃了!

    萧竟问的问题,全都是这种涉及隐私的,每一条都和霍定恺有关,不是问他喜欢的体位,就是问他身上的疤痕,还有关于他特殊的性癖,他的时长,他对身体部位的偏好……

    江寒又抓狂又愤怒!

    “我不会告诉你这些!你这是在侮辱我!侮辱我和定恺!就算你一枪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萧竟摇摇头:“我不会杀你。”

    “……”

    “我只会反反复复,一遍遍的问你这些问题。”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江寒,“我对你和霍定恺在床上到底用什么姿势,其实毫无兴趣,就我本人而言,也根本不愿意知道这些。但是没办法,我必须知道,这些回答牵扯着密码,拿不到密码,我就拿不到安久留下的u盘。”

    梁安久这个混蛋!

    江寒在心里默默骂着,他根本就不该同情这个下三滥的痞子!

    “所以我不会杀你,我甚至不会伤你一根寒毛。我只会一直问下去,问到你把答案全都告诉我为止。”萧竟看看他,“刚才那一题,三个选项,您听清楚了么?要我再重复一遍么?”

    在沉默了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江寒终于开始艰难地回答起那些问题来。有些简单的,他立即给出答案,比如霍定恺偏好的衣服款式、色泽,但有些特别难以启齿的,他把脸都憋红了,嘴巴张来张去的,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萧竟完全不着急,也不催也不骂,他只像一台机器那样,声音毫无情感,反复重复着几个选项:“……是直接吞下去?还是射在脸上?用手接着,还是提前准备纸巾?四个选项,到底选哪个?”

    江寒把头深深抱在捆着的手里,像是要死掉了那样,他才从嗓子眼里,逼出一点点声音来:“第二个……”

    整套问题并不算多,一共才十个,但回答得太慢,所以等全部问完时,已经是深夜了。

    萧竟把手机放好,然后解开江寒手上的绳子,指了指床:“今晚就睡在这儿,门后有马桶,床底下有矿泉水和饼干。”

    说完,他就转头锁上门走了。

    那晚,江寒独自缩在那张单人床上,被子其实不算薄,但他身上始终忍不住瑟瑟发抖!他能听见四周围,一点人的声音都没有,静得让人发慌。

    这儿肯定特别荒僻,人迹罕至,就算他扯开嗓子叫,也没有人能听见——萧竟当然想到了这一点。

    江寒睡不着,不光是因为害怕,以及身上各处的疼痛,他很难受,心情就像飓风横扫后的受灾现场,一片狼藉。

    刚才萧竟问的那些问题,活像是把他全身剥光了,丢在暴风骤雨里不停鞭挞,他挣扎得连皮肤都要破裂了!

    这是一种羞辱,可这又不仅仅是一种羞辱,他看得出来,萧竟恨他。萧竟更恨霍定恺,但他对江寒也没什么好感。或许对萧竟而言,自己的弟弟死了,同为霍定恺情人的江寒,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这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不知过了多久,江寒在剧烈的头痛中昏昏睡了过去,黑夜过去,白天来临,萧竟没回来。江寒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继续睡。

    就这样反反复复的睡了醒,醒了睡。等他再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萧竟站在自己面前。

    江寒立即爬起来,急切地问:“拿到了?!”

    萧竟看着他,点点头:“拿到了,密码是对的。”

    江寒这才松了口气:“好了,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萧竟没出声。

    他脸上那种神色,像是有巨大的悲哀,又有无比的讽刺,这让他显得既疯狂,又绝望。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巨手,在撕扯着他脸上的肌肉。

    “有一样东西,需要交给你看。”他轻声说,“是安久留下的吩咐,他说,那东西是留给你的。”

    “留给我?”江寒愕然,“安久根本不认识我!”

    “他当然不认识你,可他知道你的存在。”萧竟说,“这份影像,是留给解开密码的人看的。”

    然后,他将一个手机塞给江寒:“视频在里面,自己看吧。”

    萧竟出去了,江寒摸索着打开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没插卡,而且限制了拨号,连110都拨不出去。那是个简单的大屏机,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视频。

    首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晃动的手,然后,手挪开,映入江寒眼帘的竟然是他的房间!

    就是他在玫瑰园的二楼卧室,他认出了墙纸花纹!

    江寒的心,突突地跳,他能看见镜头里的差别,窗帘换了,桌子换了,陈设少了很多,他最喜欢的那个汝窑美人觚和那个翡翠琉璃件都不在里面,因为东西太少,房间显得荒凉。

    随后,一个人出现在镜头里,他冲着江寒微笑,他的声音干瘪难听:“看见我了么?嗯。哈喽!你好,第二个梁安久。”

    第88章 第 88 章

    安久极瘦。

    瘦得几乎没有脂肪,瘦得皮包骨,浑身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连间隔都没有,线条深刻得可怖。

    他很丑。

    江寒无法想象,这么丑陋的安久,曾经有过在俱乐部受众人追捧的时日。他的肤色发灰,灰里带着不祥的黑色,隐隐的黑色从肌理深层浮出来,仿佛一只魔爪,要从身体深处将他紧紧攥住,然后把他捏为齑粉。

    安久的脸上,胳膊上,布满大小不一的可怕瘀斑,他撑在床头上的一只手,骨节错落,瘢痕处处,并向上延伸,越过一个细细的镯子一样的东西,直至袖子遮盖住手臂。

    这是吸毒的结果!江寒突然回过神来,面前的安久,早已经是个瘾君子了!

    “被我吓到了,是么?”仿佛是回应他,镜头里的安久咧开嘴笑起来,“抱歉,本来想早些录下这个视频……嗯,也不是。早一些时候,我可能根本想不到要弄这视频。咳咳!”

    他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胸腔像风箱,发出古怪的吸气声。

    好容易喘息平稳,梁安久这才抬起脸来,他的笑容带着自嘲:“看看,我已经是这样子了,我快死了,所以,非得拍不可了。至于你,你答出了所有问题,你现在才是霍定恺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或许眼下,你还不知道即将降临在你身上的命运,但多不过三五年,少不过一两年,你就会在这儿了。”

    他抬起头,望了望四周:“你就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在这张床上。东西可能会多一些,刚开始这屋子东西也很多,但都被我弄坏了,要么就偷出去卖掉换药。结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定恺把所有东西都收起来了。墙纸会换么?我想不会,看起来还挺新的——除非我弄一把血在上面。那定恺一定气死,一定会叫老高赶紧把墙纸换掉。哈哈,你猜,我把刀对着脖子用力划过去,血能溅多高?”

    安久捂着胸口,又笑又喘了半晌,才停下来。

    他揉了揉眼睛:“算了,不害老高了,他对我还可以,就不为难他了。但除了墙纸,我猜,一切都会换的:窗帘,桌子,书架,椅子……他不愿意留我的东西,定恺不愿意留我的东西。”

    视频,忽然安静了下来。

    梁安久又揉眼睛,他的眼睛发红,嗓子也更哑了:“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霍定恺的新情人,那个和我很像的男孩……第二个梁安久。”

    江寒静静看着视频下方,那儿标有时间,是五年前。

    “也许你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被选中,也许你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就像我当初想的那样。但是,让我来告诉你吧,落在你头上的,并不是彩票那样的幸运。你是被选中的,从千千万万个和你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子里,被选出来的。”说到这儿,安久的神色变得有点得意,“我想你会问,选择的标准是什么呢?”

    他指了指自己:“我。这就是你被选中的标准。定恺选中你,是因为你像我。”

    江寒忽然觉得,骨子里阵阵的发寒!

    但是安久脸上那得意的神色,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种悲哀透顶、无可奈何的沮丧感给代替了:“但我也不是最终的那个模子。你见过做饼干么?外国人做的那种小姜饼,霍定恺带我去法国的时候,见过人家做小姜饼,把材料捏成一个个面团,然后,拿到饼干模子里用力一按,一个姜饼小人就出现了,所以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那个模子,你听懂了么?我和你一样,也只是一个姜饼小人而已。真正的模子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容晨。”

    这是什么意思?!江寒陡然坐起身来,安久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这名字你听过么?嗯,应该已经听得很耳熟了,那是定恺的‘小晨’,是咱们共同的敌人。”安久说着,凑到镜头跟前,用一种神秘的口吻,低声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去消灭这个敌人!为你,第二个梁安久,为我们这些姜饼小人,去消灭那个模子!”

    安久说完,往后退了退,他望着镜头,样子有点儿苦恼:“可我也不知能不能办到。我一向都很差,脑子不行,什么事都做不好,要是换了我哥,他一定能办到,但我不愿告诉他,否则他会连定恺一块儿宰了!”

    安久说到这儿,咯咯大笑,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喘。

    好容易喘息平歇,他摇摇头:“我不打算把原因告诉你,第二个梁安久,这秘密,需要你自己去找,我不能什么都告诉你,你该自己去打听姜饼小人和模子的关系。等你知道的时候,不要吃惊,也不要发疯,因为,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你根本就不会认识定恺。”

    安久说着,凑过来瞧了瞧镜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可怕?想想看,一个完全不可能认识霍定恺的人生……反正我是不要的。再好也不要。”

    江寒静静望着镜头里的梁安久,他忽然觉得,心中空茫一片。

    “哥哥曾经劝我离开,他说,他现在能养活我了,他让我和他一起生活,可我不肯。他骂我堕落,说,就因为他掏不出那么多钱、买不起迈凯伦给我么?其实不是的。”梁安久抬起头来,望着镜头,像是深深看进江寒的眼睛,看见他的心灵深处,“你一定能明白为什么,是不是?第二个梁安久,其实起初我也和哥哥一样,满心想劝你离开,我和何益说,叫他叮嘱你,让你千万小心,别爱上定恺,别把心给他,能走就赶紧走,绕道走——已经晚了,对么?不然,你也不会看见这视频了。”

    梁安久转过脸去,久久望着窗外的蓝天,好像那里面有他永远参不透的秘密。

    “为什么我们这些可怜的姜饼小人,要这样爱他呢?他明明不爱我们,可我们却离不开他。”

    猝不及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江寒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回过神来,梁安久笑了笑:“所以我也常常猜测,你究竟会是什么样。我想,在我这儿受够了的定恺,一定会去找一个和我相反的人:相反的性格,相反的家庭出身。所以你一定念了大学,对不对?嗯。你很聪明,你脑子不笨,我猜你只是不大用功,霍定恺不喜欢书呆子。你有父母,你父母双全,我想,你父母也许是城里人,一定是的。只有城里孩子才不会像我这样,落得一身毛病。或许你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办公室里打电脑的那种。唉,那多么好啊!像我大哥的养父母那样,有文化,知书达理,把你培养得也知书达理。你会说话,也有人缘,老高、老苏一定都喜欢你,要是再有些学问在肚子里,或许容霁他们也不会讨厌你。你聪明,会办事,人家说什么,你一听就懂,不像我,人家想在电话里给定恺留个便条都没法留,因为我不会拼单词。但你一定会,对不对?你会说外国话,你还考了这个证那个证……对了!说不定霍定恺会让你进盛铖,做他的下属什么的。嗯,肯定的,你那么聪明,脑子好,一定干得来。”

    江寒怔怔望着视频,他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哗哗乱流起来!

    “……你一定很乖,什么事都会顺着定恺的意思,不像我,总是克制不住给他捣乱,惹他发火。你会把他的生活照料得妥妥当当的,你一定会那么做,你会忍不住做一切事情讨他欢心,说不定还会做饭呢。你就像个全能的机器人。可是,第二个梁安久,我告诉你,那不够的,那远远不够。有一个东西,无论你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它。我想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视频里面的人,停了下来,视频外头的人,屏住呼吸。

    时间仿佛停住了,江寒觉得自己好像被寒冰给封冻住了:他的人生,竟然在五年前就被一个死人给描绘得清清楚楚,一丝不错!

    “所以你一定很悲哀,痛苦得睡不着。”梁安久继续哑声说,他努力又笑了笑,那张丑得可怕的脸,笑起来更可悲,“我想你痛苦起来,可能比我还严重,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笨嘛,没念过书,活该倒霉。而你,你那么聪明,那么体贴,又有一肚子学问,你比那个梁安久强多了!你什么都做了,居然还是这样,居然还是……还是得不到他。”

    有冰冷的液体,顺着江寒的脸颊流淌下来,但他却只是呆呆望着视频,连擦都懒得去擦了。

    “所以也许你会想要安慰,找一个人,或者……不,你不会去找别人,有了霍定恺,我们不会需要第二个人。那或许你会像我这样,去寻找毒品——千万不要!记住!千万别去碰这个东西。”梁安久说到这儿,努力的喘息,像是要窒息,他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一字一字地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去碰这个,你看看我,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想变成我这样的骷髅么?不想,对吧!那你千万要忍住。如果你实在是……实在是痛苦了,可以去喝点酒,定恺讨厌家里到处落烟灰,所以你不会去吸烟的。我猜,你会喜欢喝酒,喝醉了,把自己灌得麻木了,或许就好过一些。”

    他说到这儿,好像累了,慢慢歪倒在床上,神情恍惚。

    “我不知道我还能帮你什么,第二个梁安久,也许我做的这些努力是白费,也许我把这条命搭上,依然无法阻止你往深渊里走。定恺就是那深渊。可你别怪他好么?别拿花瓶砸他,别骂他,尤其别骂他是孤儿、没人要的孩子。如果你骂他,他会打你的,真的,而且他会哭,每次我这样骂他,他都会哭。所以别骂他,好么?你要去哄他,喏喏,就像这样哄,你要和他说,不要相信那些人的胡说八道,爸爸妈妈他们都很爱你,外头都是瞎说的,那都是因为嫉妒你。小晨其实也是爱你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也许明天,等他心情好了就会答应你,所以你要组织好告白的语言,这样吧,我们来彩排一遍,现在我就是容晨,没关系的,你就拿我当他好了,定恺你想想,第一句要怎么说才好?……”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从江寒的手中悄然滑落。

    漆黑的夜,他瑟缩着捂住自己的脸,无声无息痛哭起来。

    第89章 第 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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