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26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26节
这是个多么没出息的男人!
相比得到亿万资产,江寒倒宁可这样痛骂霍定恺一顿,哪怕惹得他大怒,把自己赶出玫瑰园。
正气得浑身发抖,江寒听见轻轻的敲门声。他索性不理,只咬着牙,手指死死勒着被单。
霍定恺推门进来,他慢慢走到床跟前,在江寒身边坐下来。
“还在生气啊?”霍定恺的声音很轻,里面没有发火的味道。
江寒用力把脸埋在枕头里,一声不响。
见他这样,霍定恺只得低声道:“是我错了,刚才不该那么说。可是小寒,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江寒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他气势汹汹冲着霍定恺嚷:“我不要你的钱!”
霍定恺叹道:“你别想那么多好么?小寒,那原本就是你应得的呀。我们已经结婚了……”
江寒点点头,他颤声道:“你不提,我简直想不起来呢!是的,我们已经结婚了,可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哪怕和我发发牢骚也好啊!你一个字都不和我提!是他伤害了你呀!他背叛了你!定恺你明不明白?!你装得那么镇定自若干什么!你强撑着是想给谁看啊?在我面前,你用不着打落牙齿和血吞!”
霍定恺的脸色,泛着丝丝的白,然而良久,他点了点头,哑声道:“是我还把你当小孩子。”
江寒忽然觉得胸口那一块,酸楚难当,他挨着霍定恺慢慢坐下来。
“这件事,是他不好。他是个混蛋,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不该这样伤害你。”江寒哑声说着,伸手握住霍定恺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口,“可你也该明白,你不是除了他就再没别人了。我告诉过你的,我会在你身边。不管他伤你伤得有多重,总有我站在你这边。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霍定恺用力抱住江寒,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江寒的脸,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总还有你。哪怕被他放弃一百遍,那也没关系。他有他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人生,我有你。”
第96章 第 96 章
就在那场大吵之后,江寒觉察出霍定恺的一些不明显的变化。
他比以前更加依恋江寒了。
原先,霍定恺也依恋他,但平日里还好,只有某些特定的阶段,比如心情很低落,或被忽如其来、没有缘故的伤痛给击中时,这种时候,他就会特别依赖江寒,不愿见人,只愿呆在他身边。
最近这段时间,霍定恺的依赖变得更严重,有时候他整日不出门,从早到晚的赖在江寒身边,看电视也好,做家务也好,帮着花匠整理后院也好,江寒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果真的插不进手,那他就煮上一大壶浓咖啡,一个人坐在窗口那儿,什么也不做,看着江寒和厨师忙来忙去。
霍定恺这样子,江寒瞧在眼里,心中不由难过,他知道这是为什么,霍定恺被伤得很重,容晨在他心灵最柔弱的地方狠狠凿了个洞,那伤口一直不停的冒血,汩汩的鲜血流出来却没人瞧得见。
他现在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兽,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掩饰伤痛上,再让霍定恺活蹦乱跳的出去玩,他根本做不到。所以江寒也不忍心去数落他。
然而接下来,整个周末都是如此,霍定恺哪儿也不去,连平日里雷打不动的健身都停了。江寒非常惊讶,半开玩笑地说,难道霍定恺不担心那六块宝贵的腹肌会消失么?结果他说他改变策略了,一动不如一静,他要学乔布斯,在家禅修打坐——其实根本不是打坐,他就坐太阳地里发呆,眼神空洞盯着墙,江寒看得出来,他又在胡思乱想了,霍定恺那样子,就像一条作茧自缚的蠢蚕,看不见的怨恨像透明的丝线,一圈接着一圈,没完没了的绕在他的脖子上,直至把他活活勒毙才算完。
霍定恺自己不出去,也不许江寒出去,一时说外头雾霾重,容易得肺癌,一时说他那些同学就知道吹大牛,会把江寒给带坏的。
一来二去,弄得江寒也疲惫了,就劝他出去玩,去酒吧喝酒散心,或者去找人打牌,去那些常去的会所找老友们聊天。
但是霍定恺不肯,他总觉得困,身上发懒,哪儿都不肯去,他对出门抱有重重的疑虑,仿佛门口蹲着一只大老虎。
“我不想出去。”他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抱怨,“为什么非得把我赶出去呢?我也没碍你们什么事儿呀。”
这已经不错了,江寒无奈地想,有自己陪着,他才肯老实坐着,要是自己不在家,那么霍定恺就会像容庭说的那样,没完没了在楼梯上走来走去,像个僵尸,直到晕头转向,最后把脑门撞了才肯停下来。
“那咱晚上出去吃。”江寒只得这样建议,霍定恺真的不能再在家呆着了,眼看都要长绿毛了。
“上哪儿吃啊?”霍定恺不情不愿道,“外头馆子做得又没老苏做得好。”
江寒叹道:“你也消停消停吧。都在家连续吃了七八顿了,你就让苏伯他们休息一晚上,行不行?”
霍定恺这才点点头。
那晚江寒也没找高建业,他自己开车,带着霍定恺去了平时他们都很喜欢的一家西餐厅。
到了地方,坐下来点单,餐厅领班认识霍定恺,自然殷勤款待,但是霍定恺皱着眉,把菜单从头翻到尾,然后这个家伙居然说,他什么都不想吃。
江寒狠狠瞪他:“中午也只吃了一口,这都五六个钟头了,还不饿?你想当神仙?!”
“看着就腻味。”霍定恺哼哼道,“这儿的菜不合我胃口。”
领班站在一边,尴尬得脸上的笑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江寒心里有气,他把菜单往桌上一摆:“好,那你就看着我吃!”
结果那天他点了很多菜,牛肉鱼海鲜汤还有鲜蔬和水果……上菜的时候,满满摆了一桌子。
霍定恺吃惊地望着一桌菜:“点这么多,你吃得完么?”
“反正你胃口不好,一口也不吃,对不对?”江寒白了他一眼,他拿起刀叉,“说好了,我吃你看着!有种你就别动筷子!”
他那儿埋头一通胡吃海塞,吃得津津有味,刚开始霍定恺真的抱着手臂,就看着他吃。然而江寒的吃相看起来太香甜了,霍定恺终于忍不住拿起了餐刀。
江寒发觉,又气又乐:“你不是说不饿,不想吃么!”
“我怕你得胃溃疡。”霍定恺一本正经地说,“不帮你消化一些,晚上又肚子疼,疼起来还不是我帮你揉?”
“说来说去还是没种!”江寒哼了一声,“没种就别逞能!”
“是你说,有种就别动筷子。”霍定恺笑得格外厚颜无耻,“你看,我动的是叉子,没动筷子。”
江寒差点把汤喷出来。
吃到一半,江寒忽然发觉霍定恺把餐刀放下来了,他抬头一看,刚刚进来的客人,竟然是萧竟。
这下子,江寒的胃口也败了。但他仍旧低声道:“别理他,咱们吃咱们的。”
他没打算理萧竟,萧竟却发现了他们,于是那家伙笑盈盈走了过来。
“四爷,江先生。”他笑眯眯道,“这么巧?”
江寒不出声,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低头吃东西。霍定恺却把餐巾一扔,看也不看他,淡淡道:“遇到了你,只能说非常的不巧。”
萧竟一点也不生气,仍旧满脸堆笑:“您不要这么说嘛,咱们都打了好几回交道了,怎么说也不是陌生人。况且,如今咱们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四爷,您可别把我当外人呀!”
霍定恺冷笑,斜眼看他:“谁和你站在同一个战壕?”
“咦?难道我有说错么?”萧竟故意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今咱俩是同病相怜,我失恋,您也失恋,我的女神去找了您的男神,他们做到一处,却丢下你我这两个死心塌地的爱恋者,不管不顾……”
萧竟的声音不大,但江寒分明看见周围餐桌的人,都把脸转过来了!
霍定恺的脸色,在餐厅粉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无血,他盯着餐盘的黑眼睛,有那么一瞬失焦,像破损的宝石。但是良久,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我恐怕你弄错了,萧秘书,听说任大小姐另觅新欢,将你抛诸脑后,这让我十分同情你。我也知道,人失恋了就会昏头昏脑,跑到别人那儿大放厥词,以为全世界都和他一样倒霉。”
萧竟淡淡笑起来:“全世界是否和我一样倒霉,这个我说不准,不过四爷您,看来是和我一样倒了霉了。”
其实江寒在一边早就坐不住了,他气得脸通红,好几次想跳起来,却被霍定恺给用力按住胳膊。
于是江寒只得冷冷笑道:“原来您也有抢不到手的东西?真难得!我以为像萧秘书这样七窍玲珑心肝的人,就连老天爷原打算给别人的好运,都能凭空抢到手里呢!”
这是只有萧竟听得懂的讽刺,江寒很满意地看见,他脸上那笑意顿时变得硬邦邦的。
但转瞬,萧竟脸上的笑容更加迷人:“江先生,做姜饼小人的滋味儿,很好受么?”
江寒的血都涌到头顶了!
但霍定恺用手指按住他的胳膊,他抬头,平静地望着萧竟:“鉴于你如今这么伤心,我也就不说什么伤口撒盐的话了……但是萧秘书,人到什么时候,也不该忘记自己的出身,我还记得您的一位至亲,曾经和我提过,说您早年曾一度被母亲遗弃,她不管不顾把您扔在镇派出所的门口,自己偷偷回了家,等到警察把您送回家,她居然矢口否认。看来,她是希望六岁的你自生自灭。”
江寒吃惊地望着霍定恺,他又猛然转头看着萧竟,他看见萧竟那张脸,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猛然碾轧过,呈现出诡异的无角度的扁平。
霍定恺说到这儿,仍旧笑意盈盈:“这让我很好奇,您到底是有多让人憎恶啊!您的性格,是有多讨人嫌?竟然连生身母亲都受不了。像您这种农村出身的弃儿,想去追求部长的千金,这不是痴人说梦么?萧秘书,我劝您识时务一些,比起我弟弟,您实在不配和那位任小姐在一起。”
江寒忽然觉得惊恐,他的手指,不由抓紧了雪白的桌布,因为他看见萧竟的脸,扭曲成一种令人惊骇的角度,他的脸白得像吸血鬼,手指微微抽动,像猫在抓人之前,那种骤然的抽动。
他不由站起身来。
但预料中的歇斯底里没有出现,萧竟只是笑了笑,他弯下腰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帧照片,摆在霍定恺面前。
照片里,是一个似乎刚刚从公寓里出来的女子,光线模糊,像清晨。
“早上六点四十。”萧竟轻声说,“她刚刚从你弟弟的床上爬起来,脖子上还有吻痕。四爷,你猜猜,昨晚他们俩做了什么?”
江寒再忍不住,他冲上去,狠狠一拳打在萧竟的脸上!
餐厅里好些人叫起来,餐盘被撞在地上,餐厅经理匆忙跑过来,萧竟被打倒在地上,人群惊骇地围拢过来,有人低声细语,但没人上前劝阻。
他们都认识霍定恺,也认识萧竟。
江寒喘着粗气,他死死盯着萧竟,那家伙倒在地上,鼻口流血,竟然还在笑。
“傻瓜。”他轻声笑着,吃力地坐起身来,抹了抹鼻子,“他根本不爱你。傻瓜,愚蠢透顶的姜饼小人。”
江寒发了疯般又要去揍他,但他的手臂被霍定恺牢牢抓住。
“够了。”他轻声说,“小寒,够了。”
第97章 第 97 章
从餐厅出来,霍定恺从江寒手里抓过车钥匙,他淡淡地说:“我来开。”
回去的路上,江寒在黑暗中一直闷声不响,他的手很疼,刚才打萧竟那一拳太用力,手破了,血弄得黏黏的。
他很难过,又伤心又窝火,恨不得再揍几拳……不光是打萧竟,他还想打容晨。
最好能把那张丑陋的脸打得稀烂!
回到家里,霍定恺让他洗了手,自己去取来医药箱,用棉棒沾了药物,轻轻涂抹在江寒的手背上。
“今天就别洗澡了。小心感染。”
“不,我就要洗!”江寒倔强地说,“我一只手也可以洗!碰了那个肮脏的家伙,我一定要洗澡!”
霍定恺低头给他贴上纱布,他淡淡地说:“别那么孩子气。那不值得。”
他抬头又看看江寒:“你要是伤口发炎,容庭会弄死我的。”
江寒想笑,却觉得眼睛酸涩得不像话。
那晚,他还是去洗了澡,江寒把受伤的手伸着,用另一只手费力地揉着浴球。他很生气,所以用力很大,仿佛是在和自己搏斗。等到洗完了出来,往镜子里一照,活像只怒气冲冲的熟龙虾。
穿好衣服,往卧室一瞧,霍定恺不在里面,江寒下楼来,到处转了一圈,这才发现霍定恺坐在后院。
他想了想,回房间拿了厚羊毛围巾和大衣,拉开院子门出来,将大衣披在霍定恺的身上。
霍定恺抬头瞧了瞧他:“有那么冷么?”
“有。”江寒又蹲下身,给他把羊毛围巾好好的围起来。
霍定恺叹了口气,按住他的手:“没这个必要……”
“反正你也不打算进屋去,对不对?”江寒抬头看着他,“为这种事感冒发烧,不值得。”
“我没事。”霍定恺低声道,“你先回屋吧。”
江寒没走,却在他身边坐下来:“我陪你。”
只是简简单单三个字,霍定恺却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他努力笑了笑:“我白天睡了的,想多坐一会儿。”
江寒翘了翘两条长腿:“我吃撑着了,也睡不着。”
一时间没人说话。
夜已经深了,院子里连虫鸣都微弱,隐约从厨房那边传来唱戏的声音,那是苏锦纶在听收音机,不知是什么苦情戏,一个弱女子咿咿呀呀唱个不停,据说苏锦纶过世的老伴儿曾是个唱青衣的。
秋色已重,院子里的花木大半凋零,只留了些坚韧的常青植物,在夜色里投下暗暗的深绿,被花匠修剪得圆滚滚的灌木丛,在黑暗中留着大致轮廓,重重叠叠的圆形顶端,令人想起温顺忍受的黑色羊群。
然后,江寒听见霍定恺轻声说:“我恨他。”
江寒的心,像惊涛骇浪里颠簸的小舟。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从霍定恺嘴里听见这样的句子!
只有三个字,但里面所包含的,是深不可测的怨毒和绝望。
这是那天临睡前,霍定恺说的唯一一句话。
那天在餐厅的大闹,江寒原本没指望向外界隐瞒,但他没料到,父母竟然也会知道。两天之后,他被父亲用严厉的口吻叫回家去,等他进了门,一本杂志啪的一声摔在他面前。
江寒拾起来一看,照片里是他和霍定恺,匆忙从那家餐厅出来的样子。下面有配文,大致内容是,盛铖总裁与同性暧昧不清,助理吃醋,与部长秘书在餐厅大打出手云云。
杂志的出发点完全弄错了,把他俩和萧竟写成了三角恋爱。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们?!”江寒的爸爸冲着他高声怒吼,“是不是非得上了新闻,你才肯说实话?!”
江寒笑了笑,他把杂志扔到一边:“这是胡扯。”
他的态度太淡定,父母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疑惑了。
江寒的妈妈还是壮着胆子道:“可是江寒,外头人都说……”
“你们是信外人的胡说,还是信你自己的儿子呢?”江寒淡淡地说,“如果你们喜欢听不相干的人嚼舌根,我也拦不住。”
他这态度近乎死脸皮了,江寒的爸爸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外头如今都怎么说的!我们想不听见都不行啊!江寒,你爸爸在研究院里好歹还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有头有脸,还把家闹得鸡犬不宁?江寒突然想。
但他仍旧只是笑了笑:“爸妈,新房子我已经给你们买下来了,说了多少遍让你们搬家,早些搬走不就没事了么?”
“这难道是搬走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么?”江寒的爸爸更恼火,“那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老同事,人家问起来,我怎么解释!”
“干嘛要解释?”江寒淡然道,“是我的事,又不是你们的事,不用给他们解释。”
他这么一说,那俩就瞠目结舌了!
江寒的妈妈想想,还是不甘,她又轻声问:“如果这是胡说,那么江寒,真相又是什么?”
江寒一时,被她问愣了。
良久,他苦涩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可你如今这样……”
江寒走到门口,他转过身,打断妈妈的话:“我现在这样,很好。我有真心相爱的人,有一份好工作,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没法帮你们挣来面子,对此我很抱歉,不过爸爸妈妈,我可以告诉你们:为了维护我现在所有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那天傍晚,江寒几乎是带着这番话的灼灼气势,回到了玫瑰园。他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一个字。是的,为了维护这一切,他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结果吃晚餐时,就连霍定恺都问他,干什么那么气势汹汹的。
江寒一愣:“气势汹汹?有么?”
霍定恺点点头:“像是打了架回来的嘟嘟,一脸的志得意满。你是不是把谁的狗尾巴咬了?”
江寒笑得拿芹菜扔他。
“只是回去看了看我爸妈而已。买好的房子,他们怎么都不肯搬,又不愿意留在宿舍大院里听那些闲话……”
他猛然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多了。
霍定恺伸过手来,握住他,低声道:“我让你为难了?”
江寒抬眼笑了笑:“你让我为什么难?早晚都是要开罪的,反正我也不可能让他们满意。”
霍定恺握着他的手,把手背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没关系。”江寒轻声安慰,“他们就算再不情愿,也得认我这个儿子,是不是?事到如今,就算想换个新的也不能了。”
霍定恺终于笑起来:“你这说得像是换零件。不过好在,虽然你爸妈不喜欢我,我养父倒是很喜欢你。”
江寒一怔:“等等,你的养父?容老先生?他怎么会喜欢我的?见都没见过!”
“他从容霁容庭那儿已经听了你不少事情了。”霍定恺笑道,“就是说,没见面就已经很喜欢了,所以下个月他过寿,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把你带回去给他瞧瞧。”
江寒一下子尴尬起来!
“那……不好吧?我又不是你们家的,我跟着去算什么呀!”
“你是我家的,你是我的。”霍定恺重重握着他的手,“到时候咱俩一块儿去。”
江寒的脸上发热,他喃喃道:“到了那儿,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我不适应那种场合呀!”
霍定恺笑道:“没关系的,容霁和容庭都说了,你一定得去。你看,这家绝大部分的人你都见过,都是熟人,真的没什么好怕的。我养父那个人脾气好,有涵养。真要是换了我亲爸,那我可能还得琢磨琢磨,我养父的话,你就不用太担心。”
江寒想了想,忽然顽皮起来:“为什么你亲爸你就得琢磨琢磨?是不是觉得你爸不会喜欢我?”
“那也不是。”霍定恺忍笑道,“我爸那个人,控制欲太强了,要是让他知道你的存在,肯定会一把抓了去好好调jiao,非得把你掰成他满意的样子不可。到时候再还到我手里,很可能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尽管霍定恺说得如此轻松,但江寒还是心有惴惴,见他这样,霍定恺就故意说:“不想去看看我的房间么?我上小学时候的作业本,都留在那儿呢。”
江寒一听,眼睛亮起来:“那我说什么都得去的!”
因为要去容家拜寿,江寒很紧张,事前他花了很长时间准备礼物,又问霍定恺,容老太爷喜欢什么,又考虑自己的身份,送太贵重的东西是否不合适……弄得霍定恺笑他,就连准备董事会的年会都没这么慌张过。
“那不同呀!那些董事们又不是专门盯着我,我也不用费心讨好他们每个人。”
“你也不用费心讨好我养父。”霍定恺抚摸着他说,“太费心就落了痕迹,反而不好。你自自然然的,人家就会很喜欢你了。”
最后还是霍定恺替他准备好了一个古玉的烟斗做寿礼。
但是期间,霍定恺没有提容晨一个字。
父亲的寿辰,容晨肯定是要去的,江寒暗想,霍定恺说什么也要自己陪着他一道,其实也是因为,他怎么都无法独自面对容晨吧。
去容家拜寿的事,何益也知道了,他笑江寒这是小媳妇第一次去见公婆,江寒笑笑,也没反驳。
“不过那位三少,做得也太出格了。”何益在电话里轻轻叹道,“昨天和我们主任大吵,我听我们主任说,他竟然要带着女朋友去拜寿——真要带去了,可就热闹了。”
江寒心里一愣,容晨要把任涟涟带去贺寿?
他这到底是去贺寿,还是去砸场子?
第98章 第 98 章
寿辰当天,江寒早上六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他翻了一柜子的衣服也没找到合适的。太郑重的不行,人家是家庭聚会,他弄得又是领结又是袖扣的,未免夸张;太随便了也不行,头一次去见霍定恺的养父,总不能穿件羽绒服露面。江寒不敢过分的修饰,他担心会被嘲笑小家子气,但是不好好修饰,他又觉得没法出门。
霍定恺站在门外,看着他一套套的挑选,不由直摇头。
“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见美国总统呢。”
江寒又气又乐:“去见美国总统我才不会这么紧张!”
霍定恺走过来,手按着他的肩膀,温和道:“真的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挑剔,相信我好了。”
然后,他找了件深灰色的套装,递给江寒:“这个就可以。”
江寒拿来穿上,又仔仔细细打上了一条宝蓝的细纹领带,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惴惴不安地看看霍定恺:“觉得怎么样?”
“光彩照人。”霍定恺说,“这四个字就是为你准备的。”
江寒笑起来:“真有那么好?”
霍定恺轻轻握住他的胳膊,他望向镜中人,语气充满感慨:“小寒,你真的不知道你有多漂亮,你是天生就出众的人,我养父一定会喜欢你,大家都会喜欢你,这是毋庸置疑的。”
江寒失笑:“别那么夸张好么?我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不,你不知道。”霍定恺摇头,“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把自己埋在灰尘里。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把你这颗珍珠上的灰尘擦干净,仅此而已。”
江寒被他说得怦然心动,他有些兴奋,又有些胆怯。
他望向面前的镜子。在那里面,有两个男人,那个年轻人,身着崭新礼服,脸颊微微潮红,双眼迷惘。在他身后,年长他二十多岁的男人,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护卫着他,这男人成熟坚定,稳重大方,他毫不迷茫,因他早就见惯了各种风浪。他就像一道可以依靠的墙壁。
于是驱车去了容家。
容家的那座大宅子有些年头了,围墙高大,开车进去半天才能看见欧式小楼。建筑是洛可可风格,比围墙高出许多的衫树,若是春季一定布满绿绿嫩叶,红色的苏芳花也会鲜艳夺目,到那时红色花朵和绿色枝叶交相辉映,将织成一道美丽的屏障。大铁门上,有精雕细刻的花篮图案,门口立着的飞鸟石雕明显是租界时期的产物,竟然还在喷水,一眼望去满池澈澈清辉。院子里多是梧桐,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唯有无尽的枝桠,在深秋的晴空向着天际无限伸展开,像充满孩子气的巨大手掌。这是闹中取静的一块地方。
他们来得很早,贺寿的客人大多还没到,但霍定恺的养父已经起身了,在后面花园里打太极拳,霍定恺领着江寒先去见他。
霍定恺的养父是个儒雅的老者,一头银发,五官和容霁非常相似,但比儿子们多了一份沉稳泰然,那是时光的历练。江寒跟在霍定恺身边这么久,也算见过不少人物,但说到“绅士”二字,江寒想不出还有谁比霍定恺的养父更衬这个头衔。
霍定恺的养父很喜欢江寒,一见到他就笑起来:“哦,这就是阿霁提到的那个小神仙?”
霍定恺看看江寒,笑道:“您别夸他。这孩子也就是嘴皮子利落点儿。”
老人对江寒很感兴趣,问了他许多问题,又嘱咐他不要局促,今天来的都是自家人,厨房里有很多好吃的,想吃什么就告诉女佣。那种语气不像招待头一次上门的客人,倒像是孙儿难得回家来,老祖父非得喋喋不休一番才行。
霍定恺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起来,他说他真弄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这么宠着江寒。“我和大哥他们回来,您也没这么操心过。”
“那是因为他最年轻。”霍定恺的养父笑眯眯道,“你瞧瞧这满院子的老头老太太,平日里,只有我和这帮老佣人,全部加起来怕是有一千岁了,探讨的热门话题永远是谁的牙又掉了一颗。就算你们几个回家来,也不过多了一群沉闷的中年人,又有什么意思?这座宅子成日暮气沉沉的,就因为里面装的都是古董,还都是活的!会走路!”
江寒不由大笑。
霍定恺的养父指着他,笑道:“定恺你看看,年轻多好。笑起来也这么可爱,比老头子强多了。”
这时候,有管家过来告知,说有客人来了,霍定恺的养父要换了衣服去见客人,临走时他还不忘吩咐霍定恺,带着江寒四处转转,别太管着他,让江寒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等到养父离去,霍定恺长叹道:“你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人见人爱的能耐?看看,又是一个被你俘获的。”
江寒嗤嗤一笑:“这可是我天生的。”
于是霍定恺带着江寒进屋,慢慢往上走着,江寒一面仰视高大陈旧的楼梯和回廊,一面想,这是霍定恺自小生活的家,这男人最早的记忆,就是由这儿的光和影构成,这幽暗巍峨的宅邸,这嵌着浮凸银花的墙壁,这又窄又长的乌木窗子,还有旧到发黑的橡木地板……
和他自己从小住的宿舍大院,有多么大的区别啊!
他们一同去霍定恺幼年的房间,东西都还在,而且被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江寒就坐在霍定恺用过的书桌前,好奇地翻看着那些毕业纪念册,用过的作业本,还有发黄的照片……
“这是我和小晨。”霍定恺拿过一个相框,他低头看了看,将它交给江寒,“上高中的时候拍的。”
照片里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一只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学生。
照片里的少年,眉眼确实是霍定恺的眉眼,瘦也还是那么瘦。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十五岁的霍定恺肤色苍白,白得近似不健康,黑色的头发搭在前额上,有点长,如果用手去抚摸,大概是又细又软、柔似游丝的那种发质。下面幽深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虽然是笑着的,但看上去不大自然,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呆。
江寒笑起来,他抬头望着霍定恺:“这是你啊?怎么不像?”
霍定恺也笑:“是啊,都说不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那种江寒很熟悉的好学生样子,每个班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成绩很好,人有点闷,不喜欢凑群,找他办事他会答应,有怨言也不会抱怨,班上若举办活动,来了跟没来一样,大家都不会留意他,就算考了第一名也不会有人嫉妒,抽屉里偶尔会出现那么一两封女孩子的信,但他拿到了通常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没兴趣,又不愿得罪人,思索一整晚的结果是,改正了几个错误的语法,又给塞回到原主人的抽屉里了。
其余的合影,少年时代的容霁与容庭,和现在几乎没差别,都是那种相貌堂堂、人气领先的世家子模样,就连大多以小学生形象呈现的容晨也是如此,容家兄弟脸上那种坦然自得,那种兴冲冲的劲头,霍定恺脸上从来没有,照片里的少年霍定恺,永远都是那副呆呆的模样,明显缺乏活力,好像他并不属于这儿,就连高兴时都带着茫然,以及不明缘故的担忧。
“完全不像啊!”江寒大叹,“就算说你是冒充的我都信!喂,你是不是把真正的那个霍定恺给杀掉了?然后自己假冒他?”
霍定恺也笑起来:“可能因为青春期,整个人神经兮兮的,那时候我是有点不对劲,脑子里总是死啊活的想个不停。”
江寒被他说得有点难过,放下照片,走近书架低头看了看,不出所料,霍定恺少年时的阅读偏好和现在差不多:爱伦坡,柯南道尔,大仲马,陀思妥耶夫斯基,永井荷风,太宰治,三岛由纪夫……
转过身来,他向外看,一株叶子金黄的银杏孤独地立在窗前,冰冷而明亮。
他试图想象当年霍定恺站在这儿的感觉和心情,却只感觉到了难耐的孤单凄凉。这宅邸太旧树木太多,再明亮的日光照进来,也会蒙上一层淡淡苍绿。只有盛夏才能显出暖意,其余时刻,这儿无不是阴沉沉湿漉漉,衰冷披离。
整间屋子,活像一处遗迹。
有人拯救了霍定恺,江寒突然想,一定是有人改变了他。不然,霍定恺的变化不会如此巨大,而且那个人一定不是容晨。
“我很感谢他。”他突然,低声说。
“谁?你感谢谁?”
“那个把你变成现在这样子的人。”江寒抱住霍定恺,他抬头望着他,“不管那人是谁,我都很感谢他。一定是他把你从那种没有活力的状态里拉出来的,定恺,我喜欢你现在这样子,真喜欢,但愿你永远也别回到那些照片里去。”
霍定恺低低笑起来:“你这样说,十五岁的那个我会伤心。”
江寒也开玩笑道:“那我会安慰他,带他逃课去玩滑板,开大马力的机车,去通宵泡吧,穿那种五颜六色的会闪光的怪衣服,他一定没穿过……我要告诉他,别当好孩子了,好孩子什么都得不到。我们一起来做坏孩子,我会陪着他一块儿变坏。”
有润泽柔软的光彩,慢慢从霍定恺的脸上漾开,那是一种非常快乐的光芒,充满眷恋而温暖,把他的脸照得那么清晰,江寒甚至感觉,屋里的光线都明亮了不少。
然后霍定恺久久凝视着江寒,终于笑道:“那我完了,肯定门门不及格。”
“我给你打小抄。”江寒也笑,“做那种夹在手指缝的纸条,我最会做那种东西了。一定能让你及格。”
霍定恺搂住他,轻轻叹道:“小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寒忍笑道:“谁说对你好了?到时候打钢珠的钱可都是你来掏!可乐和雪糕也是你请!还有哦,你要替我背书包!”
俩人不由相视而笑,那感觉,竟像是少年人第一次闹恋爱,心里又酸又甜。
正这时,门从外头被人推开,江寒抬头一瞧,却是容霁。
他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含笑望着他们:“哦,我忘了敲门。”
霍定恺也笑:“好像这么多年,你就从来没有敲这扇门的习惯。”
“人都到了,你们俩也别躲屋里卿卿我我了。”容霁说,“快下来吧。”
霍定恺牵了牵江寒的手:“走吧,丑媳妇也得去见公婆了。”
江寒笑道:“难道我很丑么?”
俩人说笑着,从屋里出来,走到拐角处,霍定恺忽然停住。
一楼,楼梯口的拐角处,有个男人正站在那儿。
是容晨。
他扬起脸来,望着霍定恺,轻声道:“四哥。”
第99章 第 99 章
江寒觉得,握在他手里的霍定恺的手,忽然变得很僵硬,本来温暖的掌心,此刻却像粗糙的木片,令人不舒服。
“哦,你回来了。”
很平淡的一句话,听不出其中有什么感情,平淡得近乎古怪。只有江寒明白,这是因为霍定恺在强力压制内心太猛烈的情绪,声音才变得如此古怪。
江寒也只得咳了一声:“容总。”
彼时,容晨在一楼,他扬起的脸孔笼罩在拐角的阴影里,看上去冰冷苍白。他用一种异乎寻常的目光凝视着他们俩,脸上带着迷惘困惑,像是人刚刚从黑暗中走到灯下面,被那光线照得发呆,恍惚不知所以,连心里那些恨海难填的事情,一时也都想不起来了。
还是容霁打断了这尴尬,他淡淡道:“既然回来了就过来帮忙,别那儿站着。”
那天来拜寿的人极多,容家是个大家族,容霁这一辈的堂兄弟不少,再加上老太爷的姻亲,还有各路的侄儿外甥……偌大的客厅,竟挤得满满当当的。
一开始,江寒是有局促的,但他很快发觉,没有人对他的身份来历发出质疑嘲笑,仿佛他只是霍定恺带来的一个朋友,很快就有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过来攀谈,谈的也都是日常公务上的琐事,这让江寒迅速松了口气。
这期间,老佣人们穿梭于人群间,奉上茶水饮料,霍定恺的养父和几个年龄相当的长者讨论着时政的话题,容霁被堂兄弟围着,追问未来银根是否会紧缩,霍定恺则和熟识的朋友讨论高尔夫,容庭照例被一群如花似玉的女人们簇拥,高声笑谈,只有容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翘着腿,神情冷冷的,一副谁都懒得理的样子。
这时,管家上前来问是否开席,容霁四下望了望,说:“人都到了吧?那就开席好了。”
大家都起身来,准备入席,就在这时,有个冷冷的声音说:“还差一个。”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说话的是容晨。
容霁皱眉看看弟弟:“还差谁?大家都在这儿。”
“我女朋友还没来,在酒店里等着呢。”容晨懒懒道,“大哥,我得给她打个电话。”
人群,掠过一片低低的哗然。
江寒忧心忡忡望了一眼霍定恺,他看得出来,霍定恺的脸色有些苍白。
容霁的神色倒还好,他的声音仍旧平静:“今天是家宴,什么女朋友不女朋友的,又不是自家人,本来你就不该让人家来。”
容晨慢慢站起身,扬起脸,望着容霁:“那我就改变一下说法,我打算再婚。”
连哗然的声音都没有了,全场死寂!
霍定恺的养父却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小儿子:“你打算结婚?和谁?”
“我和涟涟。”容晨微笑着,望向自己的父亲,“她是任祖年的女儿。”
在场的几乎每个人,脸色都变了!就仿佛空气里渗入了未知的毒气,江寒忽然觉得喘不上气!
他不由伸手去握霍定恺的手,一握之下他才发觉,霍定恺的手又冰又湿!
霍定恺的养父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你疯了么!”
“我没疯。”容晨依然扬着脸,神情镇定,镇定得好似充满讽刺,“涟涟是个好姑娘,我很爱她,爸爸,请您同意我们的婚事。”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像掉进了一块巨大的黄油里,全场的人都凝固了,大家都懵了,谁都不知道在这种时刻该做何种表现。
老人长久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刚才那种和善温雅的神色不见了,他的脸那么冰冷,他像盯着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那不可能。”他终于开口,“如果再在这儿提任家一个字,你就给我出去。”
容晨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谬的,预料之外的回答,他充满怨恨,大声道:“为什么?我只是想结婚而已,这有什么不对!”
还没等父亲开口,容庭在一边,以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亮嗓门道:“全世界那么多女人,你选谁不好,非要选任祖年的女儿——你不是来拜寿的,容晨,你是来挑衅的。”
容晨盯着哥哥,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知道,你们讨厌涟涟,就像当年你们瞧不起珊珊一样,你们嫌弃她是佣人的女儿,嫌弃她没念过大学,嫌弃她出身差。其实我真搞不懂,想要好儿媳妇,你们已经有了大嫂了,要传宗接代,大哥也有三个孩子,如果想要更多,容庭在外头不知洒了多少种子,你们何必来苛求我?”
“谁苛求你了?”容霁突然冷冷道,“是你自己上蹿下跳,好好的大道不肯走,非得去走邪门歪道!”
容晨一听这话,笑了起来:“什么是邪门歪道,什么是好好的大道?我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就是邪门歪道,我和他在一起,就是好好的大道?”
他突然伸手一指霍定恺,那凌厉的手势如同一把剑,劈开众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霍定恺的身上!
江寒慌了神,他想去维护霍定恺,但他揸着手,不敢动!
霍定恺那样子看着,让人莫名的惧怕,仿佛被孤零零抛弃在高台上,头顶的光线亮得睁不开眼,他的头猝然一动,像被笨拙的杂耍艺人操纵的牵线木偶,动作古怪机械。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容晨看着两个哥哥,他点点头,“只要我有一丁点儿自己的主张,你们就受不了,觉得我破坏了你们美好的家庭幻想——什么他妈的美好家庭?!这个家,根本一点儿美好的东西都没有!我知道,你们希望我变成一根绳子,把这家伙牢牢拴在容家,所以你们巴不得我也是个弯的,巴不得我和他在一块儿!和这么一个恶心的同性恋,肮脏下流的基佬!一个他妈的成天只会意淫的变态!”
下一秒,江寒听见一阵碰撞声,叫喊声!有人影从江寒眼前一晃而过,他看见容庭疯了似的扑上去,狠狠掴了弟弟一记耳光!
“你这个混蛋!”
容晨被那一耳光打倒在地,容庭还没够,他闪电般冲过去,揪着容晨的衣襟紧接着又是一拳!桌椅被容庭碰翻,瓷器摔碎的声音,人群在尖叫,大喊,有人试图拉开他们,有人从身后死死抱住容庭,因为他拼命挥拳,还想去殴打弟弟。容霁气急败坏拖着容晨的衣领,将他趔趄着拖拽起来:“你今天来干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头!”霍定恺的养父气得剧烈咳嗽,他被佣人扶着,手撑着桌子,一边咳一边嘶声道:“赶出去!把他给我赶出去!从今往后,再也不准这小子踏进这家一步!”
人群像被灌了开水的蚁穴,乱成一团。有人在劝阻,有人在安慰,还有的在叫仆人收拾满地的狼藉,更多的人则不知所措,瞠目结舌。
好半天,江寒回过神来,他一转头,这才发现霍定恺不在身边!
“四爷呢?”他不由问。
有人迟疑地指了指门口:“好像……出去了。”
也顾不得那许多,江寒拔腿就往外跑,他的脚步飞快,绕过喷泉,他就看见霍定恺的背影出现在大门口,江寒更着急,他一边跑一边喊:“定恺!等一下!”
但霍定恺仿佛充耳不闻,就见他伸手拦住一辆路过的的士,钻进车里。
然后那辆车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江寒没返回容家,他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飞速赶回到玫瑰园。等到了家,看见在门口洒扫的女佣,江寒一愣。
冲下车,他急急问:“安嫂,四爷没有回来?”
女佣也愣住了:“没有啊!你们不是去给老太爷拜寿么?怎么这么快?”
江寒想了想,又打电话给公寓那边的保安,结果保安说霍定恺没回来。
那他去哪儿了?
江寒心急如焚,他急得又想发火打人,又想哭。
刚才在寿宴上,容晨那一席话,无疑是枚摧毁一切的核弹。
他竟然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公然侮辱霍定恺,用那么恶毒的话,还当着那么多亲戚朋友的面!
江寒身上一忽冷一忽热,他真担心霍定恺深受刺激,在绝望和盛怒之下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情来。想了好半天,江寒只得抓起手机,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打去了盛铖。
接电话的是林秘书,她告诉江寒,二十分钟之前,霍定恺突然回来,但是没呆多久就又走了。
“脸色很不好,我和他说话他也像是没听见。”林秘书很是不安,“江寒,今天你们不是去拜寿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寒握着手机,咬着牙:“……现在没法和你详谈,我先得去找四爷的下落。总之,一切都是因为容晨这个无耻的混蛋!”
扔下手机,江寒抱着头在客厅里,像没头苍蝇打了好几圈的转,他不能确定霍定恺接下来会去哪儿,他拨了几次霍定恺的手机,都是关机。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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