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正文 第32节
自深渊的爱 作者:简柚
第32节
“嗯,这种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然早晚得传出去,那我就白忙了。”
“唉,江寒又不是大嘴巴,他知道了不打紧。”
“他知道了当然很要紧,到时候态度都会不一样。”霍定恺说到这儿,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是他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伸手就打,张嘴就骂,那还了得?孩子肯定怕死他。”
容庭笑起来:“怎么会?江寒脾气挺好的,怎么会那么暴力。”
霍定恺也笑:“那你是真不了解他。这小子,收拾起人来可有一套了,别说孩子,你看他手下那几个助理,都是大他五岁往上走的,一个个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惟命是从。知道什么叫软硬兼施的管理方法?去看看江寒你就明白了。”
“他打孩子,你不会干涉啊?你不也是孩子的爹么?”
“你觉得到那时候我说话还有效么?到时候他把眼一瞪,‘这是老子的亲骨肉!老子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一句话就把你给噎死了。”
江寒差点笑出声来,细想想,也许孩子很烦人的时候,他真的就会是这种态度,他可不是那种任由熊孩子胡作非为却一声不响的家长。而霍定恺,一看就是惯出熊孩子的那种爹。
“所以不能和他说,这孩子是他亲生的。”霍定恺慢条斯理道,“就说是我亲生的,到时候他抬手打孩子之前,就得犹豫两秒了,是不是?有那两秒钟,我就把孩子抱过来了,他就打不着了。”
容庭叹道:“你啊,我都可以想见这孩子的未来了,到时候江寒不敢管,你呢,可着劲儿的惯,最后变个极品纨绔,看你怎么办!”
“那不会的。”霍定恺微笑道,“别的我不敢保证,江寒的基因,养不出那样的孩子来。基因这玩意儿可强大了,他一定会是个好孩子的。”
江寒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他想跳起来,紧紧拥抱霍定恺。
但是接下来容庭的一句话,却让他的冲动僵住了。
“你这,是因为小晨吧?”
万籁俱寂。
霍定恺没有立即回答。
空气里有炭火的味道,壁炉的木炭,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显得这夜晚更加寂寥。
“也是,也不是。”霍定恺终于轻声说,“但不管怎样,往后,我想好好对江寒。”
容庭嗯了一声:“其实,我起初疑心你要孩子是因为小晨快有孩子了。你是为了平衡心态。”
霍定恺笑了笑:“平衡心态?拿孩子来平衡?我可没那么无聊。”
他说着,轻轻把手放在江寒的身上,很柔和的抚摸着,就像抚摸一个熟睡的孩子。
“我比江寒大这么多,未来,很可能比他走得早。”霍定恺低声说,“再加上,怎么看都是短寿的命……”
“喂,别这么说!乌鸦嘴。”
霍定恺笑起来:“身为一个医生,这么唯心怎么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个病,早晚得复发。运气好呢,老天爷帮我把它拖到老年,运气不好,再挺个十年八年就是极限。”
容庭不出声。
静静的黑夜里,霍定恺的声音那么温和,温和得像一首古旧而贴心的诗。
“我想要个孩子,二哥,等我死了,孩子可以陪着小寒,让他不至于太孤单,如果他能尽快忘记我,再找第二春,那就更好。可是看他这么死心眼,似乎也不大可能。钱这东西虽好,慰藉起人来,终究还是不如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到时候哪怕小寒懒得吃晚饭呢,想起孩子还饿着肚子等着,他也不至于就这么囫囵去睡了。人有个惦记,比什么惦记都没有的好,我要是能多陪小寒几年,那固然好,真要陪不了,让孩子陪着他,那也行。”
江寒的眼泪,刷的淌下来。
他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让霍定恺发觉,他拼命屏息,但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几乎要把被单湿透了。
他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痛苦,又是如此的幸福,他觉得上天对他如此残酷,同时,又是如此的厚爱他。他原以为他的人生糟透了,每次转弯都选错了道路,然而,正是那些看似糟糕的路口,最终将他送到了霍定恺的面前。
江寒还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真实地感受过生命的意义,无限悲哀却又充满了狂喜——该怎么办呢?
未来竟然,只剩下好日子了。
第119章 第 119 章
结果那晚六个人全都没睡好,江寒在沙发上半睡半醒,霍定恺和容庭只歪在椅子上盹了两三个钟头,容霁忍耐到凌晨四点,冷得实在受不了,也下楼来,他的房间则让给了何益,因为他半夜起来上卫生间时,竟然发现何益坐在走廊上,一问原因才明白,原来大魏打呼噜。
“不光是打呼噜,他还唱歌!”何益欲哭无泪,“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在梦里唱歌!而且那调子还曲里拐弯,像吹口哨——你做梦你吹什么口哨啊!”
容庭笑得捧腹。
“都跟你说了你要倒霉,看看,现在明白了吧?”
本来想赶紧开车回城,但是大家都没吃东西,再加上昨晚没睡好,状态太差了。容霁建议还是不要疲劳驾驶,再等一天。
好在管理处八点钟就来了人,他们带着电工,花了半个小时修好了电闸。一群人欣喜若狂——那个小煤炉子只能烧水,带来的生食和半熟食物,因为无法使用电子灶台和微波炉,什么也吃不成。
江寒赶紧下厨给大家做了饭,这么一来,容霁他们又众口一词夸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饱饱的吃了早饭,人更懒散,反正如今电也来了,吃的喝的全都有了,开着空调也不冷了。于是他们一致决定,再呆半天以补偿昨天的损失,明天一早再开车回去。
然而比电闸炸掉更倒霉的事情,就在当天下午发生:突如其来的秋季暴雨引发了山洪,别墅被淹没了。
一开始只是细雨绵绵,很快就变得豪雨如柱,没多久,院子里就泥泞不堪,湖水突然暴涨,咖啡一样又大又脏的激流呼啸着从山上冲下来,屋子里出现了漏雨,容霁他们着了慌,赶紧找各种坛子罐子盒子来接雨水,再把雨水倒进院子里。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霍定恺对容霁大吼,“我们该赶紧开车回去!”
他吼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雨声太大,不用吼的听不见。
“现在没法开回去!”容霁也吼他,“刚才新闻播了,前面泥石流把路给阻断了!”
江寒小跑着,飞快把屋里的水往外倒,他能听见雨水撞击在屋顶上的巨响,像一条肥胖的龙从天上摔下来,而且是屁股着地。从湖畔那边传来了洪流轰鸣,他从窗子看见有树木不时被落下的巨石砸倒,放眼望去,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了灰褐色。
傍晚时分,一楼很快就漫进了水,拿杯子往外舀已经是徒劳了,容霁终于下令,放弃一楼,退守到二楼来。
于是大家全都去了二楼,进入那间最大的弹子房,因为别的房间都有漏雨,只有这间没有。弹子房里有一张很大的旧弹簧床,是给孩子们在上面蹦着玩儿的。何益把所有的被子全部抱过来,堆在床上,然后大家就都爬上床来,围拢着被子坐在一起,簇拥着取暖,活像一群倒霉的狐獴。
江寒一个劲儿笑,他觉得这一切傻透了,如果让一个娱记瞧见,一定会大笑不止,然后拼命给这群人拍照片,以便明天发头条。
“我觉得我们好惨。”大魏惨兮兮地围着被子,时不时擤着鼻涕,他昨晚着凉了。
“这不算最惨的。”容庭安慰他,“我们的病人,永远比我们惨——前提是这屋子不被山洪冲垮。”
“这屋子会不会被山洪冲垮啊?”何益胆战心惊地问容霁。
“不会的。”容霁很肯定地说,“这屋子已经有八十年的历史了,它从来就没垮过。”
何益一听,顿时哽咽起来:“笔和纸呢?我要写遗书给我妈!”
霍定恺叹了口气:“要是真的垮了,咱们六个就埋在一起了——可我不想和你们死一块儿!这太不浪漫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家纷纷呸呸,容霁说,没关系,童言无忌。
江寒笑坏了。
那晚谁也没下楼,大家分食了江寒中午做的鸡肉虾仁番茄平锅菜饭。虽然已经凉了,虽然是剩饭,但是江寒做得很美味,大家谁也没发牢骚。
因为没有任何娱乐设备,也不能使用电器(房屋在漏水),于是六个人拿着大魏的平板看超级英雄电影,然后又为了蝙蝠侠和钢铁侠到底谁更厉害而争个不休。
暴雨一直到半夜才停止,那时候他们已经昏昏欲睡。在终于解除了房子会垮掉的担忧之后,大家这才打着哈欠,回到各自湿漉漉的房间——除了何益,他仍旧留在弹子房,因为受不了大魏的呼噜。
江寒困得要死,他蜷着身子抱着霍定恺,两只眼皮沉得像磨盘,耳朵还能听见房间角落传来轻微的滴答声,他们的床也有点儿湿,好在被子及时抢救了出来。
饶是如此,想起这两天他还是一个劲儿的乐。
“傻乐什么呀?”霍定恺闭着眼睛喃喃道,“倒霉倒成这样,还这么高兴……”
这次的郊游,状况百出,简直是百年不遇的倒霉,但江寒却觉得,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么有趣的郊游。
但是当容霁说,等到冬天下雪了,大家再过来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响应他的号召。霍定恺说,这次幸好只是下雨,等到冬天,来一场雪崩,那他们就真的玩完了。
回来之后,关于那天晚上偷听到的事,江寒没有和霍定恺提,既然霍定恺想瞒着他,江寒也不打算说破。虽然他觉得霍定恺的这种举动太孩子气了,早晚得惹出麻烦来。
可是,他的存在不就是给霍定恺收拾烂摊子的么?
等到孩子真的出现,很有可能的未来就是,爷俩一块儿给霍定恺收拾烂摊子。
但是霍定恺却时不时和他提及此事的进展,比如,对于女方的选择,首先是得身体健康,没有家族疾病史,另外霍定恺要求对方智商高,容貌也必须出众,出身家庭环境虽然不要求非富即贵,但也不能太糟,性格也要稳定积极,包括个头,体重,肤色乃至发质……对此他都有要求,因为这些因素全都涵盖在遗传里,按照霍定恺的说法,他和江寒两方家族都没有脱发的遗传,万一女方有呢?
“孩子到了四十岁,头发全掉光了,眼看着咱俩头发还好好的在头上,那他不得活活气死?”
江寒叹道,他这是在选妃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怎么可能每个方面都满意的呢?
霍定恺懊恼地说,看来看去,他还真觉得凯瑟琳是唯一达标的女性——只可惜薇薇安告诉他们,凯瑟琳已经找到了合作者,如今正有孕在身。
江寒安慰他:“这种事情,慢慢来就好了,有时候看对了就对了,这也是要凭感觉的。”
“可我想早点看见小孩子。”霍定恺翻着那些照片,他烦恼地叹了口气,“我是希望能见见面,不见面终究拿不准。但容庭说那样不合适。他建议我采取匿名的方式。”
当然得匿名,江寒暗想,对于普通人,只是多了个孩子而已,到了霍定恺这儿,是多了个亿万家产的继承人。
于是江寒笑道:“那么着急干什么?前面那么多年不想要孩子,现在一说想要,就指望立马变出来?发豆芽也没你这么快呀。”
霍定恺被他逗乐了:“你才发豆芽!”
江寒半开玩笑,又半试探地说:“看着人家抱上闺女了,你就想赶紧弄一个抱在怀里?”
霍定恺哼了一声:“关别人什么事?”
抱上闺女的是容晨,任涟涟在一周前生了个女儿。
消息是容庭告诉江寒的,任涟涟突然早产,几乎是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容晨在手术室外不吃不喝守了两天,才得到这么一个三斤多一点的小婴儿。
江寒听得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更想象不出,霍定恺知道消息,心里又会是什么滋味。
那天晚上,他和霍定恺叹道:“恐怕我这辈子,也不会为谁守在妇产科的门口了。我们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有这种体验。”
霍定恺却翻了个白眼:“要这体验干嘛?奥巴马还有当美国总统的体验呢!你有么?缺了那份体验,你的人生就出现空白了?”
说得江寒一个劲儿笑,本来有点儿伤感的气氛也全没了。
“可是美国总统不是人人当得上的呀!”
“那么好吧,换个例子。”霍定恺故意道,“康德一辈子没结婚,连情人都没有,直到死亡,他甚至没踏出过出生地一步,人生体验几乎等于零——请问,你赶得上人家那么伟大么?”
“你别拿我和死宅哲学家比呀!”
“咦?总统不能比,哲学家也不能比,那你要和谁比?好吧,就算和普通人比,抗战时期的难民,他们的体验最丰富了,一生颠沛流离,什么见鬼的事儿都经历过了。怎么?你想具备那样的体验?”
江寒叹气摇头:“说到诡辩我是真赶不上你。我的嘴怎么这么笨啊!”
霍定恺笑起来:“你不如说,我比一般人要聪明一点儿。”
“嗯,但愿往后小孩子别像你这样。”江寒不由得忧心忡忡,“聪明过了头,什么都是他最有理,到时候咱俩谁也说不过他,那可惨了。”
“不会的。”霍定恺柔和地吻着他,又低声笑道,“他要是敢那么做,我会哭的!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说不过他,我还哭不过他么?老家伙一哭,他就不敢了。”
江寒忍不住笑,他贴着霍定恺的胸膛,双臂搂着他,过了好久,终于还是轻声问:“你真的不介意了?”
他没把话说得很明白,但是江寒知道,霍定恺听得懂。
“有你在,我还介意什么?”霍定恺低声说,“我的人生,已经和他没关系了。剩下的,我得自己来努力。”
第120章 第 120 章
也是因为这次郊游,江寒和大魏也熟悉起来,后来大家经常约着一块儿出去玩。何益他们就问起下文,因为上次大魏说,容庭要介绍女孩子给他。岂料大魏连连摇头。
“怎么?容医生食言了?”
“不是他食言,是我和人家相处不下去。”大魏苦闷地说,“觉得好无聊,我懂的她都不懂,她懂的我也不懂。”
江寒笑起来:“那就换个懂的不就行了?”
“不是换一个就能解决问题的。都换了五个了,容医生也说,我太挑剔——这不是挑剔,是真的处不来!”
何益有点困惑了:“喂,你该不会真的是个弯的吧?”
大魏摇头:“肯定不是。弯的直的我自己还不知道?”
江寒一脸严肃道:“你不需要男朋友,也不需要女朋友,我明白了,你需要和尚给你开光。”
三个人一顿爆笑。
大魏笑完,又叹道:“家里父母盯得紧,见面就催。那意思非得把我逼进婚姻的殿堂不可。但我又很难做到,我和她们处不来呀!我妈都哭了,说,哪怕你喜欢男的也行啊!你看,我妈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但这不是男女的问题。我比你们还糟糕,我就没法和人一同生活,同性异性都不行。而且我最受不了人类幼虫!一想起来就冒冷汗!科技都这么发达了,为什么我们还得抚养小孩子?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一出生就是十八岁?”
他说得这么诚恳,江寒他们不由失笑,身为边缘人群,他们一直希望同性婚姻合法,结果明明能合法结婚的大魏,却希望身上的这个压力消失。要是让他知道了如今江寒和霍定恺正在为获得一个“人类幼虫”而做种种努力,不知道大魏会怎么想。
真是世间围城。
那天三个年轻人又聚在了一起,是何益请客,他找了家味道一流的川菜馆子,理由是感谢上次大魏的帮忙,因为容霁又一次因为酒精中毒进了医院。
那晚容霁出现了休克,何益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恰巧容庭又不在,后来是值班的大魏从外科赶下来,前后脚的陪着,这才把事情处理周全。
事后说起来,就连一贯好脾气的何益也受不了了,他咬牙切齿道:“我要找根绳儿把我们主任捆起来!”
大魏说,这种情况该进行干预治疗。
“国外有戒酒者协会,每天都会有座谈,互相都有联系,而且有保证人,有协约什么的……这方面我们国家很缺失。容主任这样子已经相当严重了,再这么放着不管,后果难以想象。”
但是三个人又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毕竟他们无法干涉容霁的生活。
“算了,今天先不说这个,”何益一摆手,“既然请客,就应该尽兴——想点什么酒,尽管点!”
大魏笑道:“本来就在说戒酒的话题,你这儿还满场劝酒,这不是矛盾么。”
何益也笑,他点点头:“说得对。还是想吃什么点什么吧,酒我就不劝了。这玩意儿我现在恨得很,每天尽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我们主任少喝点。万一他真的喝死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这话,江寒在一边,听着却难过起来。
大魏是个知情知意的人,马上叫服务员过来点菜,又叫了果汁饮料,只说等会儿都得开车,还是别喝酒了。
这么着一来二去的,拿话题岔开,桌上气氛才算好起来。
三个人正有说有笑吃着菜,不察觉有人走过来,站在包厢门口。
“哟,挺热闹的啊!”
江寒抬头一看,心忽然往下一沉。
是杰瑞米。
何益一看是他,也很惊讶,赶紧站起身来:“哎?真巧,你怎么在这儿?过来吃饭的?”
大魏好奇道:“是你朋友?”
那天杰瑞米穿了个夹克衫,头发也剃得很短,以前的种种修饰似乎都放下来了,他这样子看上去,像个普通的打工仔。
何益点点头:“这是杰瑞米,我和江寒都认识。”
江寒没起身,他放下筷子,淡淡道:“认识归认识,我不是他的朋友。”
何益有点尴尬,他知道杰瑞米绑架江寒的事,但抛开江寒不提,杰瑞米对他倒是一直真心实意,是以他也不好拉下脸不认朋友。
杰瑞米也笑起来:“得了吧!谁也没打算和你这种人交朋友。”
一句话,氛围顿时降至冰点!
江寒往椅子上一靠,他冷笑道:“那是啊,绑匪怎么会和人质交朋友?”
他这么一说,大魏的神色就微妙起来,他凑过去低声问何益:“到底怎么回事?”
何益面色为难,还没等他开口,江寒就淡淡地说:“一年前,我被这个人绑架。他和他的同伙向四爷勒索钱财未遂,后来容家三少去谈判,这才释放了我。”
大魏顿时惊讶起来,他立即站起身来:“怎么会有这种事!咱们该叫警察!”
何益有点着急,他一把抓住大魏的胳膊,想劝又不知如何劝。
杰瑞米淡淡笑起来:“谁稀罕霍定恺那几个臭钱?那次只不过是让这小子去回答几个问题。真要是绑匪,我现在还能站在这儿?”
他这么一说,大魏也疑惑了。
江寒点了点头:“你跟萧竟是不稀罕钱,你们稀罕的是个人,可惜,是个死人。”
话音刚落,杰瑞米立即扑上来,险些一拳打在江寒的脸上!
江寒对此早有防备,他立即跳起来,反而将酒桌向杰瑞米用力一推,对方被桌子给撞得差点跌倒!
包厢里顿时吵闹起来,声音嘈杂,两个服务员赶紧跑过来:“请问出了什么事?”
大魏慌忙上前遮掩:“没什么,开玩笑而已。”
杰瑞米那意思却分明不打算结束,他爬起来,气得双眼血红,还想扑过去殴打江寒,何益赶紧一把抓住他:“算了!别打了!”
江寒却还火上浇油,他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冷冷笑道:“杰瑞米,你知道你的可悲之处在什么地方?不是梁安久死了,而是安久到死也没有爱过你。他爱的是霍定恺,至始至终只爱霍定恺一个人,他甚至没拿正眼看过你!在梁安久心里,你连霍定恺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过!”
“够了!”
何益一声暴喝,江寒看了他一眼,总算收住了嘴。
杰瑞米却一把推开何益,他踉跄着,走到江寒的面前,盯着他。
“那么你呢?”他突然,轻声说,“你以为你自己就不可悲么?你以为霍定恺是真心爱你的?哈哈!别笑死人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江寒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咣当按在墙壁上!
“别以为我真的好欺负!”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再敢来骚扰我们,我就让你的脑袋搬家!让你爹妈这辈子也见不着你!”
杰瑞米却放肆地笑起来!
“蠢材,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霍定恺对你很忠诚?老天爷!他瞒着你去和心上人见面诶!而且他们还……”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寒抄起一把椅子就往杰瑞米身上砸!
关键时刻,何益一个箭步冲过来,用胳膊生生挡住了椅子腿!
咣当一下,椅子砸断了,何益疼得脸孔煞白!
江寒和大魏顿时慌了神,赶紧扶住何益,大魏说这得去医院,恐怕砸伤了。何益喘了口气,他捂着胳膊摇摇头,哑声说:“我没事,别这么紧张。”
抬起头,又看看杰瑞米,何益有些难过。
“你赶紧走吧,别这儿惹事了。”他低声说。
看看何益,又看看江寒,杰瑞米哼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接下来也没法吃酒了,江寒匆匆结了账,他和大魏两个人将何益送去医院,拍片子做检查,好在没伤到骨头。
一路上,大魏瞧出江寒心情不好,于是他和江寒说,他送何益去敷药,呆会儿他开车送何益回家,江寒就不用陪着了。
何益也说,让江寒先回去。
“骨头又没事,别担心,休息两天就好了。”
江寒又难过又羞愧。
“都怨我,用劲儿太大了。真要把你砸出个好歹来,那怎么办?”
何益苦笑道:“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江寒,别跟杰瑞米一般见识,他现在跟着萧竟,路越走越歪,你又何苦被他一路拖下水呢?”
江寒心里更难过,他听得出来,何益还是有为杰瑞米说话的意思,毕竟俩人的交情深,何益在认识他之前多少年就认识了杰瑞米,就算杰瑞米做得再不对,何益也会念旧情。
从医院出来,江寒慢慢把车往回开,他的心情糟透了。不光是为了误伤何益,更是为了杰瑞米的那番话。
“你以为霍定恺对你很忠诚?老天爷!他瞒着你去和心上人见面!”
难道……是真的?
旋即,江寒又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这不可能!
霍定恺不会瞒着他去和容晨见面的,且不提这段时间俩人形影不离,江寒几乎想不出霍定恺有行踪不在他的了解范围之内,而且工作这么忙,霍定恺根本没那个空,就算真有那个空,人家容晨照顾妻子怀孕生产,哪有那份心来见他?
杰瑞米是说谎!江寒安慰自己,他就见不得自己日子过得好!
这么想着,江寒回到家来,刚进门,霍定恺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夜宵从厨房出来,一见他,顿时笑道:“你是不是闻着味儿回来的?我叫老苏给我煮碗云吞,刚出锅你就进门了。”
江寒勉强笑道:“吃你的吧,我又不会和你抢。”
霍定恺立即察觉江寒神色不对,他诧异道:“怎么了?不是跟大魏他们吃川菜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江寒的神色更勉强,他只说没事。
霍定恺放下碗筷,他拉过江寒来,仔细端详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寒忍了半晌,终于还是把实情咽了回去。
“出来的时候,不当心……何益把胳膊给摔伤了。”
霍定恺放下心来,他摇摇头:“你看,这就是不带着我一块儿去的下场!乐极生悲了吧?”
江寒心里微微一沉,他喃喃道:“可不是?真是乐极生悲。”
第121章 第 121 章
虽然明知道杰瑞米用心不良,是故意来伤害自己的,但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江寒始终无法把他那番话抛诸脑后。
“你以为霍定恺对你很忠诚?老天爷!他瞒着你去和心上人见面!而且他们还……”
他们还……干了什么?
江寒知道不该把这些疯话放在心上,但他就是克制不住的反复去想。杰瑞米那番话就如同悄悄缝进他衣服褶边里的砖条,无时无刻不膈应着他,让他坐卧不宁,辗转难眠。
江寒这些反常的迹象,很快就被霍定恺察觉,他说,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寒很想告诉他,他想问霍定恺,是不是真的去和容晨见了面。
但他说不出口,这样问,反而像是他相信了杰瑞米,无端怀疑霍定恺,霍定恺就算不生气,他也觉得自己很过分。
“从那天吃酒回来,你就是这副样子。”霍定恺搂着他,皱眉道,“我也问了容霁,何益的胳膊伤得不重呀。小寒,到底那天出了什么事?”
心思转了七八十个弯,江寒才开口道:“容晨的闺女过百日,容霁他们都送了礼,你不表示一下?”
霍定恺一听,哼了一声,松开手:“为什么要表示?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算是孩子的伯父,对吧?”江寒于是笑道,“人家给你下了百日宴的帖子呢。你就算人不肯去,东西也不肯送?”
“都跟你说了,没关系了。”霍定恺冷冷道,“容霁他们是有血缘牵绊,没办法,我可没有这份心理障碍。”
“或者我随便挑个什么给你送去,充充数?”江寒说,“前两天咱们瞧见的那副刺绣,松鹤延年,挺漂亮的。”
霍定恺笑起来:“你什么脑子!一百天的小婴儿,你送个松鹤延年?生怕人家长不大是怎么的?”
俩人正说笑着,江寒的手机在闪,他拿过来一看,是一封邮件进来了。
“谁来的信?”霍定恺凑过来瞧瞧。
“不知道,陌生邮箱。”江寒打开电脑,连上邮箱看了看,“好大的文件,看后缀应该是视频。”
“垃圾邮件么?”
“不会吧,有这么大的垃圾邮件么?”
等进度条走到百分之百,江寒点开视频,发现镜头有点儿摇晃,像是在一艘船上。
然后,镜头不断向前拉向前拉,最终固定在了一条路上,看那场景是两个人站着对谈,人影还很模糊,那条路的模样,像是从陆地延伸到一片类似湖水的地方。
江寒还没反应过来,霍定恺突然伸手夺过鼠标,啪的一下暂停了视频。
江寒看看他,笑起来:“什么呀?还不让我看?”
他想去拿鼠标,但霍定恺怎么都不让他碰。
“不要看这种东西!”
江寒仔细端详了一下霍定恺,发现他的脸色非常糟糕。
他心里微微一动,继而又笑道:“担心什么呢?怕我瞧见你的秘密啊?这谁拍的?”
“不管是谁拍的,不要看!”
江寒笑起来,他指了指镜头:“这不是室外么?光天化日之下,你怕什么呀,要是在宾馆里偷拍的,那还有个说道……”
他趁着霍定恺不注意,一把抢过鼠标,点开视频。
镜头继续向前,变得更清晰。江寒睁大眼睛,他认出了那两个站在路上的人。
出现在镜头里的,是霍定恺和容晨。
霍定恺急了,他飞快暂停视频:“都说了不要看!为什么不听!”
江寒笑不出来了,他抬起迷惘的眼睛:“你在和容晨见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定恺的嘴唇微微蠕动,他却说不出话。
“给我看视频。”江寒盯着他,轻声说,“让我看完!”
霍定恺死死抓着鼠标不放,他看着江寒,他脸上的表情那么奇怪,像是愤怒,又像是恳求。
“不要看了,行不行?”他小声哀求,声音那么可怜,“小寒,不要看这种东西,你就当它不存在……”
“可它存在。”江寒看着他的眼睛,“它就在我眼前。”
好半天,霍定恺终于松开了手。
江寒点开视频,同时,把声音打开。
他听见了容晨的声音:“我希望四哥答应我两个要求……第一个,和江寒有关。虽然四哥你说过,你可怜他,你不爱他,可我希望从今往后,你永远也别伤害他。”
江寒的耳畔,嗡嗡作响!
他几乎听不清霍定恺是怎么回答的,却只听见了那句话:你可怜他,你不爱他。
霍定恺忽然觉得极度胆怯,他惊恐地把手放在江寒的肩膀上,却发觉江寒的身体冰冷,僵硬得像石块!
“如果你真的希望……那样,我可以,答应你。”
江寒静静盯着视频,他好像连怎么呼吸都忘记了,只是眼睁睁看着容晨一步步走过去,抱住霍定恺。
视频播完了。
房间里,安静得像一座坟茔。
江寒仍旧呆呆盯着显示器,就好像还没意识到,视频已经结束。看他这样子,霍定恺更慌张,他瑟瑟抓住江寒的胳膊,用力晃了晃他:“小寒,你不要相信这个……”
“那你让我相信什么呢?”江寒转过脸来,呆呆望着他,“这就是你说的‘已经没有关系了’?”
霍定恺卡住!
江寒扶着椅子,吃力地站起来,就好像一瞬间他变得衰老,老迈不堪,连站都站不稳。
“小寒,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儿呀!”霍定恺忍不住抓住他。
江寒也没有挣扎,他只是回过头来,茫然无措地望着霍定恺。
“我也不知道。”
“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霍定恺咬牙道,“这不是真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不是真的?”江寒茫茫然地望着他,“你是想说,这个视频是假的,图像是做出来的,声音也是合成的?那么霍定恺,告诉我,还有什么是真的?哪一个你才是真的?你到底还有没有真的东西给我?”
霍定恺呆呆看着他,他只是不断小声重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寒,真的不是……”
“那么你告诉我,真的是什么?”
霍定恺被他这机械麻木的声音弄得更害怕,他不由松开了手。
“你原谅我,好不好?小寒,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那天我本来不想去……”
“可你终究还是去了,对不对?”
看着霍定恺那张涨红了的哑口无言的脸,江寒忽然觉得伤心,可那份伤心又好像不属于他,只像一块湿漉漉的云,漂浮在他周围,而他自身,却是又麻木,又空洞。
“定恺,我对你很失望。”江寒轻声说,“我对我们的未来,也没什么信心了。我甚至不确定,往后是不是还要和你一起生活。如果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可怜我,如果我的人生只是拜容晨所赐,是因为你答应过他……”
“真的不是那样!”霍定恺突然愤怒起来,“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不同了小寒!我和他已经达成谅解,我们都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江寒怔了怔,他点了点头:“你和他达成了谅解?嗯,原来如此,先前你作天作地,就是因为他不爱你,还侮辱你,现在他给你道歉,甚至答应了你的要求……定恺,到底他答应了你什么?和你上床?”
“没有!”霍定恺高声叫道,“我没和他上床!我没那么做!”
“但是至少,你确定了他是爱你的,于是你就放下心来,不再担心失去他……就算他和任涟涟结婚生子,心里装的还是你,所以你又何必去和任涟涟置气呢?反正你得到了连她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说着,抬起头来,目光迷茫地望着霍定恺:“可是这样一来,你就得失去我了。”
霍定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那种表情,就好像所有的话都正中他的心,把他的伪装全部给戳破,最最难堪的东西终于暴露出来,于是他再也不能做丝毫的遮掩。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江寒走出房间,一步步走下楼去,却连追赶他的力气都没有。
霍定恺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好半天,他终于回过神来,霍定恺回头又看看显示器。呆了片刻,他伸手抓过鼠标,点开文件,仔细又把那视频看了一遍。
现在他能确定,镜头是从很远的船上拍摄到的,而声音却不是拍摄者录下来的,很明显二者是经过了后期合成。
霍定恺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容晨的电话。
“四哥?”
他的声音一冒出来,霍定恺立即道:“去浴室!把水龙头打开!”
容晨很惊讶,但他没有质疑,而是快步去了浴室,很快,霍定恺就听见了极为嘈杂的流水声。
“小晨,你听好。”霍定恺压低声音说,“你的身边有监控。”
“什么?!”
“我们在高中附近的见面,被人拍下来了,对话也录下来了。”霍定恺顿了顿,“江寒刚才看见了视频,邮箱是匿名的。”
容晨的声音更加震惊:“怎么可能!我们是站在湖中间!”
“镜头是从一艘船上拍摄下来的。至于声音,我怀疑你当天身上被人装了窃听器。”
容晨倒抽了一口冷气!
霍定恺定了定神,又说:“你好好想想当天佩戴的东西,穿的衣服,检查一下衣服上的纽扣,应该不是通过手机窃听……我这就叫老高过去,他会帮你找到窃听设备。”
容晨终于迟疑道:“四哥,那江寒他……”
霍定恺叹了口气:“他很生气,跑掉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早晚我会把他劝回来的。”
第122章 第 122 章
容晨挂了手机,从浴室出来,他仔细思考那天自己去见霍定恺穿的衣服,以及随身携带的物件,然后他飞快奔到衣柜里,把那套还很新的深灰色外套拿出来,包括那天佩戴的领带,领带夹,身上的钱包手机和车钥匙……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了床上。
门铃在响,容晨慌忙下楼,打开院门,高建业拎着个黑色的皮包站在那儿,他一见容晨,就轻声说:“四爷都和我说了。三少,现在说话方便么?”
“在这儿应该没关系。”容晨说,“等会儿进来就得小心了,我不知道那东西在哪儿——进来吧,涟涟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今天就我一个人。”
俩人进屋来,都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容晨冲着高建业使了个眼色,俩人一同上楼,到了卧室,他指了指床上扔着的那一大堆。
高建业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收音机一样的玩意儿,调整着上面的开关,同时把天线一样的东西四处晃动着。
小收音机发出滋滋的杂音,高建业冲着容晨点点头,那意思,窃听设备确实存在。
他弯下腰来,把天线杆一件一件往床上的东西上扫,最后,检查设备发出极大的滋滋声,天线杆停留在那套灰色的外套上。
高建业拿起外套,将它挂在墙上,然后用设备仔细扫描,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二颗扣子上。
高建业取了剪刀,小心翼翼将扣子剪下来,又撕开外层的布料。
一枚微型/窃听器,赫然出现在面前!
容晨的脸都煞白了!
高建业看着容晨,那意思是,要破坏它么?容晨摇摇头,他将窃听器拿过来,放在一个棉花盒子里,然后将它放进楼下的储物间,再关上房门。
高建业又扫描了一下四周,这才把设备放起来,他看看容晨:“现在这屋里应该是安全的了。三少,那件衣服是您自己买的么?”
容晨摇摇头:“不是,那是涟涟给我买的。”
高建业的脸色微有点变化。
“但绝不可能是她安装的窃听器。”容晨很果断地说完,抓过手机,迅速拨通妻子的电话,并且将手机调到免提。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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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