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赫蜥蜴の闺[出书版] 作者:[日]沙野风结子
正文 第7节
赫蜥蜴の闺[出书版] 作者:[日]沙野风结子
第7节
“骨格比较相似,声音也有点象呐。”
莞尔痛切地说道,随后他便命令正坐在门口待机的年轻组员,去把搁在自己房间里桌子上的相册拿来。没过多久,白色封面上描有烫金唐草花纹的厚厚相册就被送了过来。
“看着高柳先生就不免心生怀念,想瞧瞧老相册喽。”
打开的相册,朝着光己的方向放在了桌上。光己凝视着照片中的青年。象我……吗。自己的容貌看似好把握,实际上或许会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清楚。
不过,看着照片,光己确实觉得对方跟自己长像相似。
极为鲜明的轮廓、雕刻般深邃的脸型。褐色头发那流畅自然的质感也很象。从衣领里露出的脖颈感觉有些纤细,看上去似乎要比光己瘦小几分。
页面右下角挟着的纸条上写着,晃壱·二十一岁。
——コウイチ(kouichi)……晃壱。贴在相册上的就是这几个字。
臣含着些许脆弱的声音,在光己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叫我臣——就象过去那样。』
『到今天就整整二十二年喽。』
接着,安昙的报告也从记忆中复苏了。
『炽津臣是现任炽津组长的次子。他与长子不是一母所生,这名年长七岁的异母兄,二十二年前在位于帝塚山的炽津邸内发生的火灾中死亡。炽津臣的母亲,也是在那时亡故。』
——……是这么回事吗。
一旦注意到这点,光己不禁觉得自己的脑子太僵化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想到呢,答案显而易见。
半认真地想要确认这点,光己向莞尔问道。
“晃壱先生是您的长子吧?二十二年前去世的那位。”
莞尔缓缓地点着头,眼角刻出了苦涩的皱纹。
“拍完这张照片的当年秋天,晃壱就被烧死了……你看看下一页。”
莞尔边说边翻过一页,只有一张照片贴在正中央。
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晃壱抱住了一名少年的肩膀,初中生模样的少年象是不好意思似的,把视线扭向镜头外。少年的右眼下方有颗泪痣。
晃壱·二十一岁 臣·十四岁
“我内人是个张扬强势的女人——不过她已经在去年过世了。妾室所生的臣的照片,只剩下这一张喽。臣和母亲住的别寓里虽然有各种照片,但全部被烧光了呐。臣一直很亲近晃壱,火灾之后,一时间他就跟丢了魂似的。”
莞尔双眼的焦点,在光己体内的晃壱身上汇聚起来。
“就算不带为父的偏爱眼光去看,晃壱也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在念小学时就感觉到他开始具备掌握人心的气度喽。正因如此,我本希望异母所生的臣能支撑着晃壱,将炽津组发扬光大。”
不过,莞尔并不是只想着让儿子们继承组织的招牌就行了。成为大学生的晃壱,头脑和人品都很优秀,是能将炽津组的前台企业发展壮大的人材,莞尔的话语中提到了这点。
“尽管我这么想,可或许他却想离开组织、自由地生活。如果我能多关心点他的感受,也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从莞尔悲痛的表情上,可以窥出其中有什么内情。
能让臣对仰慕的异母兄怀有这般怨恨之念,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但不管发生过什么,毫无疑问臣是把自己当成了异母兄的替身。他说要把前台企业交给自己,也只是让自己就这样成为异母兄的代理。
——始终是替身吗。
光己感觉自己的体温骤然降低了。
这究竟是基于什么感情而产生的反应呢。
——再说了,就算是替身,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光己问着自己,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答案。
就这样怀着糟糕的心情,光己告辞离开了酒席。
回到给他安排的房间后,光己让年轻组员拿几个大纸袋来。他把工作相关的物品都塞进了纸袋。然后,他用手机联系上出租车公司,叫了一台出租车。
察觉到光己准备离开的年轻组员脸色大变。
“请等到少主回来。拜托啦。”
“衣服处理掉也无所谓。”
光己朝年轻组员投去冰冷严峻的目光。
虽然与黑社会的威吓不是一类的,但光己也是从十岁起就接受企业继承者教育的人。他的身体早已熟知压制对手的方法。
面对光己咄咄逼人的威压,虽然年轻组员反复地叹气恳求,但还是没有动用暴力,就此罢手。
拿着纸袋和金桔盆栽,光己坐进了出租车。轮胎在深夜的道路上持续转动着,渡过了通向中之岛的大桥。
“少主,我对不住您。”
从刚才起,就只见打理光己起居的年轻组员绕着臣团团转。
“可我真的不敢碰他,感觉就象看到他身上有股冰冷的电流。”
他的声音带着怯意,可见光己显出了相当的气魄。
将近三个月里,光己在私生活上被自己这样的黑道分子胁迫蹂躏、在工作上又遭到重责和干扰的逼迫溃压。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样杀气腾腾的状况下,光己却不自觉地研磨着自身。
身处过度残酷的状况时,不是谁都能研磨自己。
多数人都会心灵崩碎,逃避地抛弃一切。
说实话,将在公寓前做出奇行的光己带回炽津邸时,臣怀疑他是忍耐不下去而崩溃了,但似乎那只是一时性的不安定。从被带回来时起,他就过得相当沉稳的样子。
光己有着不会轻易破碎的、坚固的灵魂。
这一点让臣觉得满足。
“他生气成那样,总有什么理由喽。”
“这么说的话,他是陪组长晚上喝了几杯……”
“老头子大概又说了什么多余的话喽。”
“虽然不能去问组长,但山村跟我说,组长叫他拿了本相册到酒席上。”
提到山村,他是负责照顾组长起居的年轻人。
“相册?啥样的。”
“似乎是白底烫金的,有好些年头了。”
——是那本相册吗。
臣拧紧了眉根。
那本里收藏着二十二年前亡故的异母兄的照片。如果看见那一张,光己肯定察觉到了。
察觉到自己是炽津晃壱的替身。
“……我认输喽。”
第一次见到赫蜥蜴示弱的姿态,年轻组员脸色煞青,开始发抖。
“我、我这就去中之岛,说服高柳先生回来。”
“凭你咋可能说服他。”
臣立即命令三名年轻组员到光己周围担任警护,但不要让对方发觉。
在光己的车上动手脚的人是谁,臣一目了然。那个人只要有机会,今后也会盯上光己的性命。
还有,敌方那边最近也安静得出奇,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头。
臣频繁地前往中之岛的公寓,这一点被岐柳组或旗岛会注意到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这样,光己的存在也会被发现。
与黑社会有密切往来的人,会被排除出局外人的范畴,成为标靶。光己被卷入抗争的旋涡中,想来也是充分有可能的。
——不能再搞出第二个川野。
川野已经出了院,他被子弹打中的脏器遭受损伤而被摘除,所以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在出院的时候,医生也对川野宣告不可能象过去那样生活了。面对来公寓探望的臣,川野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少主,我有件事想诚心请求您。』
川野跪在地上,额头碰到了地板。盘腿坐在垫子上的臣朝辅佐人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咋了,川野。抬起头来。』
可是,川野还是就这样弯着魁梧的身躯,挤出声音来。
『请让我破弃盟约。』
『……说啥呢。傻了么。』
『这个身体已经不能象原来那样动了。在危险的时候,还怎么做少主的盾呢。』
『川野。之前我就说过,在你的身体养好之前就安心让我照顾。有空想多余的事,不如慢慢休养才对。』
川野缓慢地抬起头。滂沱的泪水已濡湿了他的脸庞。
『少主给我探望费什么的,是为了不让我生活困顿,但我不需要这些。身体都不能用了,还算啥极道。』
正因为川野是这样耿直的汉子,自己才会让他担任辅佐人。
质朴的面孔象要叩拜似地朝向臣。
『炽津组已经不是我该待的地方了。』
『……听好了,川野。你没法再做盾牌,就要我马上跟你切断关系,当我不讲道理么?』
即使是为了方便行事,臣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从嘴里说出“道理”这个父亲的口头禅。
『你把我当成不懂道义的小混混来哧笑么?』
『——可……可是,少主』
『给人哧笑的事我可不干。总之,你先专心休养。懂了没?』
对哭泣的川野丢下这番话后,臣便离开了。
“……道路是存在的。”
川野能走的道路。自己能走的道路。还有,光己能走的道路。
回到中之岛的公寓,光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后才注意到一件事。说起来,自己是为了收集炽津组的情报给岐柳组,才会到臣那里去的。
——但是今天,岐柳组阻止了内部的离反一派的话,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之后便要靠岐柳凪斗和八十岛的巧谋妙计了吧。
自己只要在这里等着回归日常的那天就好了。
——日常……吗。
大阪分社那边,已经不是光己能出手的状态了。塚原近期就会将自己相中的下一任分社长叫到大阪来。公司的整体气氛也流动着放弃了的感觉。
自己就象是在川流中艰辛露出头角的小小岩石。不管如何努力想改变流向,也无法影响大局。结果只会被水流磨削掉身躯。而且,还随时可能被剔除。
自己并非特别的存在。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无论是对什么人。
炽津晃壱。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光己胸中就充满了黑色雾霭。
自己九岁时——还跟母亲住在廉价公寓的时候,这名青年离开了人世。他对炽津臣这个男人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从正负两面的感情来看都是这样。
为了逃离胸中的恶劣心情,光己象要扯掉扣子似地解开衬衫。
怎么回事。这种从胸口向体内扩散开来的黑雾,令人心绪极糟的感情。
光己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难道是嫉妒?
就象是要打消这不可能的假设,手机开始有节奏地振动起来。
是八十岛打来的。光己接起电话后,很快八十岛的声音就换成了岐柳凪斗安静而蕴含艳丽的声音。
“高柳先生,多谢您了。凭借您提供的情报,我们掌握了组内的离反者。”
“……是吗。”
“怎么了?马上就能获得自由了,您的声音却很沉重。”
“没有——”
“如果有什么介意的事,请告诉我。”
光己觉得无法忍耐就这样等待着结果。
“捉炽津臣的时候,能让我也加入吗?”
“……”
凪斗沉默了。
局外人想闯入黑社会双方的抗争现场,被拒绝是理所当然的。
“我出卖了炽津臣。这个结果究竟会怎样……我有义务和权利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接受。”
在光己的强烈主张下,电话的另一头漏出了轻柔的叹息声。
“我不能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无所谓。”
“明白了。那么,等日子定下来后,八十岛会联络您。”
第七章
“把分社长先生的车给弄脱胎的,是你喽?”
在电话的另一头,安昙发出了不快的声音。“因为炽津先生没想要认真工作,我才另外委托了别家。”
“旗岛会么?”
“不,不是道上的人。最近只要能赚钱,普通人也可以把事情办得很好。”
似乎是委托了网络上的黑暗站点。
臣靠在光线昏暗的高级轿车的后座上,咬断了叼着的烟嘴。碎烟叶掉到了舌头上。毒素般的苦味在口腔内扩散开来。
“看来象黑社会这样的极道组织,糟就糟在有所谓的道义,反而无法自由行事。在这点上,普通人就很自由。”
“没错咧。象你这样长了张模范市民的脸却一肚子黑水的人,拿来当招牌还真不搭调。”
在正经人和极道分子之间,社会划出了明确的界线。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能以是否隶属于暴力团组织来划分人群,从人的存在位置这点来看,境界线上弥漫着浓雾,其中存在着不属于暴力团的普通犯罪者阶层。而且在那里没道理可讲,只有私欲。
“虽然比预计的时间要长,但不管怎么说总算能得到想要的地位了……虽然我还有想要的东西。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事要麻烦炽津先生了。”
电话唰地一下挂断了。
臣带着苦涩的表情收起手机,重重地伸出舌头,用食指抹掉了烟叶。
作为一名中型企业的秘书,不可能为了陷害别人每月拿出五百万。另外,为了让高柳商事的客户与其中止合作,只要臣搞定一家就能拿到数百万的高额报酬。
也就是说,这并非安昙一个人的计谋。
臣把侧面的车窗只降下一半,朝上眺向耸立于黑暗中的高层公寓。
“小光,已经够喽。对不?”
原句是「光ちゃん、もうええやろ。なあ?」。含义十分暧昧,可以译出多层意思来。
叫着kou (小光/小晃)的时候,不再象是叫“晃”而是在叫“光”,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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