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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

    正文 第15节

    苍茫云海间 作者:看长亭晚

    第15节

    提学大人道:“你先前没来之前,这执事祭酒之位暂空,大司长便提了一人暂替此职,但没想到你后面来了,那这就有些”

    清平扯了扯嘴角,就知道这人没什么好意,道:“依大人的意思是?”

    提学大人笑道:“你就在藏书阁里打理内务吧,这一职,就交给那人去做好了,你挂个名头,又轻松又省事,岂不是更好。”

    清平想难道自己看起来那么好欺负吗,怎么一个两个的赶着趟凑过来,把她当个软柿子捏着?她冷冷道:“不知道提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挂个名头?下官再不济,也是圣旨任命的执事祭酒,您说的那人顶着我的名头做事,若是出了差池,还不是我得顶上去?”

    提学大人支吾一会,道:“你年纪轻,凭资历也担不起祭酒一职,不如多学学东西”

    清平站着不动,任她说了半天,提学大人有些生气了,道:“李大人,这便是你对上官的态度?如此放肆——”

    清平瞳孔微缩,忽然对着她身后行礼,道:“信王殿下。”

    楚晙一身紫色王服,款款而来,身后是一众官学学士教授,她神闲气定,居高临下道:“我方才听到有人说‘放肆’?两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提学大人一个激灵,急忙回身行礼道:“禀殿下,下官这是在和新来的执事祭酒说些事。”

    “哦。”楚晙漫不经心道,“那便一同去看看长安官学的风采罢,李祭酒。”

    清平恭声道:“下官在。”

    楚晙瞥了她一眼,指了指身侧道:“劳烦李祭酒随侍,与本王说说这学中之礼。”

    清平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有点想和她打一架的冲动,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道:“是。”

    旁边一位教授见状笑道:“殿下初登此地,不知道感觉如何。”

    楚晙温文尔雅答道:“所见之处学子勤学,师生共进,足见诸位之用心。”

    清平听的一阵恶寒,感觉ji皮疙瘩掉了一地,若是楚晙真这么和她说话,她怕是要滚出官学里了。

    一行人绕着官学走了一会,楚晙见几位教授年迈,便道:“请诸位大人回去吧,留下几位就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颤颤巍巍道:“谢殿下体谅,只是殿下此番巡视官学,十月科试您也是主考官,下官们自当陪同,不敢疏忽。”

    清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楚晙这次是来当科试主考来了,这种主考其实也没有实质性的用处,既不会去批阅试卷,也不会去考场巡视,仅仅是坐着看考官改卷罢了。

    她走神间楚晙已经完成了和诸位教授的友好会谈了,那几位老教授诚惶诚恐的告退下去,清平左右看看,竟只剩下自己一个执事祭酒了!

    这院中种了一棵玉簪花,自然取的是簪花高中的意思,因为只有考取两甲的学子们,才有机会参加簪花宴。

    玉簪花树高大挺拔,上面缀着洁白如玉般的花朵,楚晙看了她一眼,道:“就是在这里读书的?”

    清平谨慎道:“不是,下官是在东边的院子读书的。”

    楚晙微微一笑,道:“长安官学如何?”

    清平道:“自然是最好的。”

    楚晙摘了一朵洁白的玉簪花,她修长的手指夹着花托,肤色与那花近似,浑为一体,她问道:“不是说簪花宴上人人都要戴一朵玉簪么,你当时也戴了?”

    清平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昨天刚刚说好划分界限的人没几天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这么一副悠然自得的态度,好像之前说的话,应下的承诺都是空谈。清平回道:“这玉簪亦是守诺之花,又有抱夏使之称——”

    她突然停下了话语,楚晙把那朵花戴在她耳边,又为她戴正,退后几步欣赏了一番,才道:“无非是想说我不守信用,但是清平。”她亲昵的摸了摸她的鬓角道,“我答应了吗?”

    轮到清平目瞪口呆了,当时怎么说的好好的吗?她震惊道:“那天你没答应?你明明应了我的!”

    她连敬称都不带了,楚晙玩味的看着她因激动而微红的脸颊,道:“我说过了?我哪句话说了?”

    大概这就是翻脸不认人的最好例子了,清平磨了磨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心中窜起无名之火,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说,呢?”

    此时庭院中一人也无,满树繁华遮掩了她们的身影,为这场以下犯上的谈话创造了一个安全的空间,楚晙垂下眼帘,任她拽着自己,淡淡道:“说什么,李祭酒?”

    清平被气笑了,她甩开楚晙的手冷冷道:“殿下金口玉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轮得到下官置喙!”

    她转身就走,没防备被人抓住手腕拖了回去,楚晙把她拖回树下,道:“金口玉言又怎么,出尔反尔又如何?你为官也近一年了,别人说说而已,你还真当真?”

    清平只到她下巴,手被紧锢在她胸前,她抬起头不甘示弱道:“殿下既然知道自己出尔反尔,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

    楚晙低头看着她浅色的眼睛因愤怒而睁的极大,清晰的倒映出满树花影,她轻声道:“对,我就是反悔了,怎样?”

    她语调轻颤,有些不自知的异样,清平没听出来,只觉得这个人说话不算数,还喜欢仗着身份胡搅蛮缠,当真是令人讨厌,她按捺住怒火道:“那你想怎么样?”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姿势无比暧昧,楚晙看着她洁白的手,指尖微红,像是那种粉色的玉簪,就尖头一点红,其余的都是白色,她眉心一动,无视清平的怒火,提着她近了几分,看着她鬓边的玉簪道:“如你所说,金口玉言,自然是由我说了算。”

    院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清平感觉她手上力道松了几分,便挣脱开她的手,楚晙静静的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丝迷茫,片刻后消失不见。

    一群人从院边经过,没一会就走远了。清平静下心来,告辞离去,背后楚晙却道:“花。”

    她一摸鬓角,那朵玉簪被体温捂热了,难怪没有发觉,她刚要丢掉,楚晙声音传来,暗含警告:“你敢扔。”

    真是受够了,清平蓦然回头笑了一下,反手就把那花一抛,连礼也不行,径自离去。

    那朵玉簪从半空悠悠旋转而下,又被一只手接住,捏在手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短小。

    但是,很甜。

    感谢所有留言投雷浇营养液的朋友谢谢你们的爱护但是我失血过多了我真的想睡觉觉了!

    挨个嘴嘴!明天再补!

    第57章 何谓

    清平走了一路, 回想起刚才鲁莽行为, 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一方面是楚晙她得罪不起, 另一方面是欠人恩情还没还。

    虽然这份恩情的中可能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楚晙估计也看不上她的回报, 但是受人恩惠就是要报答的,无论是出于怎样的缘由。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楚晙面前越是想表现的冷静自持, 反而却越是愤怒, 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这种无力反抗究竟是因为对权势威压的反感,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清平在心中暗骂自己沉不住气, 倘若她能视信王殿下的挑拨为无物, 时间久了人家自然也就没了兴趣。

    她靠在一面墙边暗自叹息,一群官学生从前门走过,她从墙边花窗中看了一眼, 俱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看着自己一身暗沉沉的官服, 忽然就羡慕起了这群无知无畏的学子。

    歇了一会, 清平就去官学分属报道去了, 新任官员上任,要去属衙签字画押。

    她没走多久,后脚就有一个身着襦袍的年轻女子急匆匆过来,见此处无人,便东张西望, 神色急切。

    “你怎么走了?快来,咱们还要去拜见各位上官大人们,千万别晚到了!”她的同窗跑过来,见她像在找人的样子,奇怪道:“你在找什么呢?”

    女子看她一眼,喃喃道:“不,没什么约莫是我又看错了。”

    那人不耐烦道:“那便走罢,吴盈,大伙都在等你呢!”

    清平去掌院大人那里签字画押,掌院是位姓李的大人,她的文书官见了清平笑呵呵道:“李祭酒莫不是与李掌院乃是本家?”

    清平不敢托大,只道了一句:“不敢,怎敢与上官攀交?恐是下官冒犯了。”

    掌院大人倒是笑了笑,道:“年轻人说笑,谈不上什么冒犯不冒犯。”说着看了一眼文书官,摇摇头道:“你看看你,再看看李祭酒,多学学人家吧,没得成日活泼乱跳的,尽与学生在一起。”

    文书官嬉笑赔礼,态度自然,显然是经常被教训惯了,也不怎么在意。掌院取了木牌交给清平,道:“因科试将近,这官学中来了各州应考的学子,李祭酒受累,多看顾些。学子们年轻气盛,若是起争端了,就需李祭酒评断了;要是有那些个仪容失礼,言词不敬的,便登在册上,各位大人自有定论。”

    她这话说的十分妥帖,好像是在提点清平一般,清平恭敬道:“多谢大人赐教,下官一定尽力而为,不让大人失望。”

    清平第一天上任就是在官学中巡察,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罢了,能来到长安官学的,都是通过了层层选拔考察后的学子们,从外貌到礼仪挑不出一点错来。只是她来的太巧,这天正是掌院训学,众学子都在堂下恭敬而坐,聆听长者教导。

    身为执事祭酒也要随官学各大人们一起出席听讲,清平跟随一众教授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掌院大人所说的无非就是那么几点,很是古板无趣,总结起来就是好好读书安心备考,不要惹是生非。

    待到扁铃声悠然响起,掌院大人才结束了训学演讲,众学子起立行礼,然后各自离去。清平走到学堂外,忽然被一个学生拦了下来。

    那人一身襦袍,头戴蓝巾,躬身行礼道:“贺州吴盈,见过大人。”

    这个名字惊的清平心里一跳,心声如擂鼓,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是没有,何必要这么惊慌?她狠狠的咬住舌尖,半响才道:“你无故拦住本官,是为何事?”

    女子抬起头来,面容与那个昔日y郁不乐的好友有些相似,赫然是吴盈,她紧紧注视着清平,道:“冒昧叨扰,只是大人与我一位好友生的有些相似,便想问问大人,可认识余珺此人?”

    丽泽书堂就仿佛是一个朦胧的梦境,少年时无忧无虑的日子像是镜花水月,她们隔着平和宁静的往事,于冥冥中因果的指引下,终于再度相见。

    清平低头假装沉思,不敢看她的眼睛,真是千算万算都不会算到今天,倘若这是因果循环,那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对于吴盈,清平心中始终是有一份愧疚的,她不去理会这人眼中的希翼,淡淡道:“不识得。”

    说完她就要走,吴盈却在她背后道:“大人真的不识得吗?”

    清平深吸一口气,感觉头疼的厉害,但吴盈却十分执着,仿佛一定要知道个彻底,她只好道:“本官是庚丙年的进士,你那位好友想必是与你一般年纪吧?可惜我从未去过贺州,家中也无姐妹你怕是认出人了。”

    这话一出她心中苦笑,甚至不知道该去怨谁,她当初选择的路已经走到一半,是万万不能回头的。

    往事如烟,既然如烟,那便任它消散,于人于己,这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吴盈站在原地看她远走的背影,眼中浮现出尖锐的怨憎,她时常记得乐安城中曲折的巷子,以及那位失散多年音信全无的同窗好友。她总记得她们在一起读书的日子,那些零碎的,充满夏日气息的片段,最后被裹着寒风的树叶一同带走。

    她也曾无数次将他人认错是她,但是,当这人站在她面前时,她又怎么能认错呢?

    自然是错不了的,吴盈勉强压制住追上去的想法,捏紧的手慢慢松开,手心按满了深刻的指痕,刚刚两人讲话时她竟不觉得疼,现在才感觉到痛意漫延开来。

    但这痛怎抵得过日日夜夜,她荒芜心田生出的,如野草般绵延不绝的的恨意呢。

    如果和一个人第一次遇见叫偶然,第二次遇见叫巧遇,那么第三四五六七八九清平拿着名册觉得自己都要疯了,说吴盈不是故意的她都不信。

    吴盈十分恭敬道:“学生有一事不明,要向祭酒大人请教。”

    清平慢慢合上手上的书,幽幽注视着她,这个问句她近日已经听了不下十次了,可以说耳朵都要被磨出老茧来了,她点点头,道:“说罢,又是什么事。”

    吴盈笑的十分好看,但清平却觉得她的眼睛始终是一团冷意,半点笑也无。吴盈道:“今日读到史记中——”

    清平打断她:“经史有疑,自去向教导你的诸位教授请教。”

    吴盈笑容不变,还要接着说,此时清平手下文书官匆匆进门,道:“李大人,信王殿下行辕已至,掌院大人唤您前去迎驾。”

    真是来的太妙了!清平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楚晙来,她笑着对吴盈道:“你先下去罢,本官要去迎驾了。”

    她没理会吴盈,跟着文书官来到目的地,此时聚集了许多官员,看架势不仅仅是一次视察,而是要开始为科试做准备了。

    清平刚刚走过去,就听见掌院大人道:“礼部张大人已经将此事告知臣了,臣已拟好章程,请殿下过目。”

    楚晙站在台阶上,身着银缎滚边的朱雀纹饰王袍,更显出她气势不凡,温文尔雅,她取过掌院手中的文书,翻了翻道:“大人有心了。”

    掌院大人略略欠身,道:“为人臣子,自当尽忠职守,殿下廖赞了。”

    楚晙扶起她,笑道:“大人不必自谦,此番诸多事宜,还需官学中的诸位大人,协同礼部官员一同办理。”

    掌院大人道:“为国家抡才举贤,自是不容推辞的。殿下日日奔波,我等亦不负所托,自当竭尽所能。”

    清平颇为无聊的听两人说了些场面话,又想到为了准备科试,一定会调取官员前去,这么以来就不必再对着吴盈了,她顿时对楚晙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好感,或许是她炙热的视线泄露了自己的情绪,楚晙侧头看了过来,加深了嘴角边的笑意。

    清平:“?”

    她还没回味过来这个笑容的意思,楚晙就被众人簇拥着离场了。清平擦了擦头上的汗,感觉这日子实在是过的太不容易了,简直就想辞官不干算了。

    她身边的文书官道:“大人,您不跟着殿下过去吗?”

    清平疑惑道:“殿下行辕要去哪里?”

    文书官也擦了擦汗道:“提学大人召集了学生们,好似要让殿下看看哎,大人,您怎么走了!”

    清平心想再不去就完蛋了,吴盈是少数几个见过楚晙的人不知情者,等她见到楚晙岂不是完了?她不信信王会留下这么一个安全隐患放任不管,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她们不要见面!清平一边跑一边想,只要没有见面的机会,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

    她走到礼苑,提学大人已经下达了命令,将学生都叫了过来,这也方便了她找人。清平在指礼官的注视中取下墙上的扁铃用力敲了敲,喧闹的众生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认出这是官学的祭酒大人,都以为她要说什么,清平大声道:“吴盈在吗?贺州官学的吴盈,跟本官出来一下,有急事找。”

    人群分开,吴盈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不知道大人找学生有什么事吗?”

    清平清咳一声道:“你与我来就是。剩下的人不要大声喧哗,信王行辕将驾临此处,务必保持安静,以免惊扰殿下。”

    说完她示意吴盈跟着自己过来,吴盈倒是乖乖的跟过来了。两人出礼苑,来到一处文书苑,清平松了一口气,转身想对她说话,吴盈却先她一步开口:“李大人要说什么。”

    她脸上笑意全无,不似往常那般,给人一种非常倔强固执的感觉,但这却是清平最为熟悉的模样,她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吴盈眼中仿若凝着一块冰,坚冰之下,是否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旧日好友?

    清平不敢确定,只得转移话题道:“你上次说你是贺州人士?”

    吴盈笑了一下,眼中光彩黯淡了下去,半响才道:“是,学生正是贺州人士。”

    清平要拖延时间,不让她和楚晙见面,所以只能没话找话:“在哪里读的书呢?”

    吴盈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了,她脱口道:“大人不知道吗?”

    清平心里那种细微的,像被针尖扎了一下的感觉又出现了,她轻轻摸了一下眉心,疲惫道:“我怎么会知道。”

    吴盈摇了摇头,咬着嘴唇,手不自知的颤抖,她道:“你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嗓音颤抖道:“你不叫余珺你到底,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清平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说的话哽在嘴边,心里堵的十分难受,她拍了拍吴盈的肩膀道:“执事祭酒,李清平。”

    这本该是她们最为交心的谈话过后,隆重的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这位好友——我不是那个叫‘余珺’的代替品,我是我自己的,我叫李清平。

    半响吴盈才道:“好,我记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天心情低落,今天好多了

    我在 七夕的校园甜甜,到时候放到围脖里,算送给大家的七夕礼物。

    现实里有很多烦心的事情,但愿别影响写文。

    很快就要去学校了,到时候我可能会提前和大家请假,因为要坐一天的车嘛。

    谢谢大家的支持,挨个嘴嘴,看到大家贴心的留言觉得真的很开心,可以说每天就是靠大家的留言才能开心一下了。。。。。

    爱你们,我的小天使们,愿在你们温柔的羽翼中得以窥见今夜的月色。

    愿你们天天开心。

    第58章 偏爱

    吴盈似有千言万语, 眼中雾蒙蒙的, 清平不忍再去看她, 却硬是逼着自己开口道:“你今日不是要问甚么经史疑点?此时便说罢。”

    吴盈本来别过去脸, 嗓音沙哑道:“不必了,学生已经向教授大人请教过了。”

    清平尴尬的笑笑:“也好。”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吴盈, 这个自幼无母偏执y郁的女孩,好友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清平将心比心, 若是一人曾予她善意关怀, 又不告而辞,这就像是夺走寒冬中旅人的火种。一日间尝遍人间冷暖, 这种感觉她亦曾有过, 故而对吴盈,她心中始终是怜悯愧疚的。

    清平暗自思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她看见楚晙, 但其实她也明白,信王既然为主考官, 那么两人必然会有见面的一天, 她现在的所做的不过是将这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些不过尽人事, 听天命罢了。

    忽然听到扁铃声响起,清平为之一振,知道楚晙已经离开了,她对身边吴盈道:“回去罢,别想太多了, 科试将近,用些心在呈文上。”

    吴盈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两人一起走到礼苑门口,吴盈轻声道:“祭酒大人,学生便告辞了。”

    她说完就向右边走去,在结伴而行的学子中显得格外孤独落寞。清平叹了口气,自向礼苑中去,她甫一踏进堂中,就看见她的文书官急匆匆走来道:“大人,信王殿下召您过去。”

    清平愣了愣:“殿下还没走?”

    文书官道:“想是与众上官商讨与科试相关的事宜。”

    清平点点头道:“是在文书院么?”

    文书官道:“不是,是在惟德院中。”

    清平又从礼苑出来,学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她匆匆走过长廊,到惟德院时正巧遇见提学大人出来。

    提学大人见着她来,y阳怪气道:“李祭酒真是好大的架子,方才殿下蒙召诸生于礼苑未见你来,在惟德院三请四请仍未见你人影,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她这话显然是说给里面人听的,清平看了看她,恭顺道:“规矩自然是放在心里用来尊重的,就如同你我身为人臣,自当竭力侍奉殿下,唯命是从。下官初任祭酒一职,自然是比不得大人成日挂在嘴边这般可鉴忠心了。”

    提学大人被气了个倒仰,“你你你”了半天仍是未说出什么话来,见周围同僚掩嘴离开,无一人为她说话,恼怒之下拂袖而去。

    清平心中冷笑,横竖撕破脸皮了,要是还卑躬屈膝岂不是自打脸面?她与几位出来的教授告辞,才踏入惟德院。

    有侍从引她进去,楚晙在廊下欣赏悬挂的书法,兴致来时手在半空中勾画字形。

    清平上前行礼:“见过殿下。”

    楚晙没转身,只道:“召你来是为了科试的事情,这你应当是知晓的吧。”

    她若是认真与清平说公事,清平也愿意配合:“是,下官已从掌院大人那里得知此事了。只是不知殿下是如何安排下官的?”

    楚晙转过身来,意态潇洒道:“祭酒向来是与开平坊负责开封墨卷一事,未到考场,绝不允许开印,你需要牢记此项事宜,倘若出了差池,任是谁都救不了你。”

    清平暗暗记下,拱了拱手道:“下官知道了。”

    楚晙往前走了几步,又道:“李清平,你听好了,下面我说的话,你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能告诉。虽然祭酒只负责与开平坊开启墨卷,但——”

    她手中拿出一块令牌,赫然是调遣五城司的铜牌,清平眼角一抽,楚晙把牌子放在她手上,道:“事缓从恒,事急从权;事缓则圆,事急则乱。不必我多说了吧?”

    清平忽然想到刚来官学上任时提学大人那番话,她猛然醒悟过来,联系到提学大人说的那些话,原来是有人要在本次科试中,利用祭酒职权便利,偷盗试卷!

    至于为什么要偷试卷,这其中原因可就深了去了,其后果绝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祭酒能承担的。

    楚晙见她紧握着令牌,便调侃道:“是要拿紧藏好,我的身家性命就在你手上了。”

    清平心中十分复杂,楚晙身为这次主考官,若是出了试题泄露一事,就算是皇天贵胄也是不能免责。楚晙明显是已经知道一些内情了,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不应该交给身边亲信去办吗?清平不解道:“殿下将此事托付与下官,就这么放心么?”

    楚晙淡淡道:“我姑母卫氏一族已不复昔日风光,我身归凤祀不过一年罢了,身边又哪里有什么可用之人?唯一能信的,不过只能与刘甄二人而已。”

    她话中带着些许落寞,又掺杂着一丝怀念。清平忽然觉得做个高高在上的亲王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所谓有多大的权力就要负担起多大的责任,想到楚晙上面还有两个针锋相对的姐姐,想必要怎么过活也不是任由自己来定的。思及传言中所说的,信王一直在行宫为生父服孝,恐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吧?

    清平蓦地心软了,记忆中那个名为‘陈珺’的少女形象与如今的信王楚晙相叠合,她突然意识到脑中的诸多纷扰与抗拒,会不会根本就是自己的臆想。就像吴盈一样,将心比心,是否又是自己误会了楚晙呢?

    楚晙倏然一笑,光华摄人,她的低落只是一瞬,既而又恢复了那个神采飞扬的模样,她道:“科试是为国取才,于朝堂、于万民都至关重要。”

    她手在空中写了一个正字,对清平道:“还记得在贺州我教你写字吗?人生在世,就仿佛这个正字,人人都会写。但这个正字也分许多种,有人有字无形,内圆外方,最无准则;有人内方外方,行事守旧,不肯因时而变;有人内圆外圆,毫无德行c,ao守,最为不齿便是这种人还有一种内方外圆,手段自是成事之重,但不管如何谋划,若是一个人连做人的底线都保不住,那还有什么意思?”

    清平明白她是在暗指周围的官员们,但似乎又有其他的含义。楚晙见她瞪大了眼睛,不由失笑道:“只是随意说说罢了,不必这么副样子。”

    清平窘迫的摸了摸鼻尖,这个动作令楚晙不禁莞尔,清平看了她一眼道:“那,殿下,我先告退了。”

    这话说完她都没有发现自己又没有用谦称,楚晙的目光反而柔和了一些,她道:“去吧,有事记得找掌院商量。”

    大抵是她今天态度过分的正常,语气又格外的温柔,清平离开的时候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不舍。她没忍住回头看去,楚晙正笑着注视着自己,清平心念一动,难道她一直都在看着自己吗?这么想着,有片刻恍神,楚晙笑意更甚,清平顿时感觉脸上热了几分。

    她有些茫然,不明白这种感觉出自何处,懵懂间仿若春风拂过心头,似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清平定了定心神,以两指抵住眉心揉了揉,那种温柔旖旎之感才渐渐散去。

    楚晙看她走远,才对侍从道:“走吧。”

    谁知那侍从却跪地颤抖道:“殿,殿下,有一位谢家的小姐想要见您。”

    楚晙眯了眯眼,笑意顿收。指了指侍从道:“你自去刘甄那里领罚,以后不必当值了。”

    她收袖慢行,一个儒袍少女站在长廊上,见她来了,俯身一拜道:“贺州谢祺,参加殿下。”

    楚晙淡淡道:“谢家的?”

    倘若清平见到此人定然会认出,这就是那时候经常欺负吴盈的谢祺。谢祺也已然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她举止落落大方,见到亲王亦不畏惧,尽显世家风范,她笑道:“殿下,函枢一职至今未定,学生想毛遂自荐,故而冒昧拜访。”

    楚晙神情冷淡,垂下眼帘道:“你胆子很大。”

    谢祺表面若无其事,但心中忐忑不安。她面前的女子不仅仅是尊贵的信王殿下,她背后另一层的身份更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敬畏。无数的暗流带着繁复的信息在这个国家的暗处传递,如同百川归海。而八荒的家主,正是这水流的c,ao控者。

    楚晙眸光暗了几分,不再掩饰自己,褪去平日和善温和的表象,她此时仿佛是御极天下的君王,沉默着释放己身威压,她缓缓踱过谢祺边上,轻声道:“你凭什么觉得,孤就一定会用你呢?”

    谢祺鼓起勇气道:“我出身岭南谢家,本身就是八荒之人,殿下若是用了我,岂不是能和八荒联系紧密一些——”

    “联系。”楚晙温柔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八荒没了孤这个家主,它就什么也不是了。明白吗?”

    谢祺瑟缩了一下,在楚晙面前她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幼兽罢了,空负岭南谢氏威名。如果说谢祺从前是对这位家主充满崇拜,经此一见,恐怕就是敬畏交加了。

    楚晙瞥了她一眼,感觉现在这些世家贵女一个比一个像草包,完全没有什么真才实干,若不是旁支还能出些能干的人才,一大家子在先祖荫庇下又能再传几代?

    谢祺再也不敢吭声了,楚晙袖子一甩道:“你当务之急,还是好好考个功名吧。”

    谢祺听她言词中似有鼓励之意,不由心中一振,道:“必不负殿下所望。”

    楚晙微微一晒,自是走远了。回到惟德院中,刘甄已经等候在行辕边。

    楚晙上了行辕,出了官学照旧换成低调的马车。刘甄见她闭目沉思,就没有打扰,但楚晙却道:“孤那两位皇姐,不知道动作的怎么样了。”

    刘甄道:“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楚晙嘲讽笑道:“这世上最不缺聪明人了,但若是觉得世上就只得自己一人聪明,其他都是笨的,那就了了。”

    刘甄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有时候对着自己主子,她更多时候选择沉默,而不是迎合奉承,没人比她更明白清风月朗的信王殿下是个怎样的人了,她走在黑暗光明交接之处,游刃有余地将一切玩弄于指掌间。

    这一切对她来说就像是得心应手的游戏,在权势的倾轧中高明的立足在最危险,亦是最安全的地方。

    哦,对了,这句话也是殿下自己说的,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总莫名笑起来。

    突然马车急刹住,传来马儿的嘶鸣,刘甄掀开车帘道:“怎么了?”

    今日驾车的是暗卫中的开阳,她道:“方才有一孩童跑到路上捡沙包,惊着了马。”

    楚晙掀开帘子,果真一女孩泪眼朦胧,呆呆立在路边,她边上是闻声寻来的大人,见着孩子无事,抱着她安慰起来。

    惊了亲王车马是要受罚的,刘甄请示楚晙:“殿下?”

    楚晙若有所思道:“既然无事,那便走罢,孩童无意,也论不上什么罪责。”

    复又莫名笑道:“这孩子家大人也不是认不出这是贵人的车驾,但还是先安抚孩子,这世上的父母对孩子都是如此吗?”

    刘甄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答道:“为人父母,自然是对孩子偏爱的。”

    楚晙道:“偏爱?如何偏爱?”

    刘甄道:“奴婢见着人养花草鸟兽,时日长了就有了感情。更别说父母对孩子了,本身就有一种偏爱,觉得自家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好的。以前奴婢父母在世时,奴婢不愿读书,母亲也从不忍心责罚,都是劝着哄着;若是有一点明悟,父亲更是有十夸百。”

    楚晙想起在陈留王府中卫王君也是这般待自己的,思及往事,有些明白近日心境了,想是她不曾教养过这么大的孩子,故而一些感情也是从未体悟过的。

    刘甄说起偏爱,楚晙心中一动,对着清平,她总是觉得她无一不好,这可不就是偏爱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昨天去爬山游泳然后回家痛苦的倒地一直睡到今天下午两点起来。。。

    可以说是个废人了。

    风暴哭泣。抱歉抱歉。

    第59章 梧桐

    春花落尽, 鸟啼绿荫。长安上空骄阳似火, 将整座城笼罩在暑气中。清平从井里打了一桶水, 冰凉的井水暂时驱散了炎炎夏日的热意, 树影下也无甚么风,她坐了一会, 翻了翻燕惊寒的来信,不想手中水渍shi了信笺, 晕开了一片字迹。

    清平又手忙脚乱的擦去水渍, 忽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果不其然, 吴盈抱着一堆书站在门外, 非常有礼貌的问:“李大人现在方便吗?”

    清平嘴角抽搐,她想说自己其实挺不方便的,但是对着吴盈充满希望的脸又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只好若无其事的开了门道:“无事,请进来吧。”

    吴盈堂而皇之踏入院子, 清平坐在书房里, 以手托颌, 指了指边上的桌子道:“你就用那张桌子吧,我刚收拾出来的,两人一张总是太挤了些。”

    吴盈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仍是笑着谢过了,将书笔放在桌上, 铺开纸张,开始练习呈文。

    自上次两人分别后,吴盈就像是抛开了顾虑,也不追究她到底是不是‘余珺’了,倒是一心一意开始请教学业上的问题。临近科试,许多学生会找一些有考试经验的教谕或先生,请教与科试相关的禁忌。大部分都会去拜访一些前任科试考官,在奉上薄礼之后,怀揣一颗虔诚的心,聆听考官大人的悉心教诲。

    真有没有传授知识就不知道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些所谓的拜访,实际的含义是变相求考官照顾照顾,拉拉人脉。研究一下新任科试考官的喜好人品,如喜欢什么字体,喜欢什么样子的文章,好对症下药。

    但这次的主考官是信王殿下,没人敢犯傻去拜访这位住在行宫中的主考官,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寻找其他人。

    官学中的教授们只有在科试前才会有些格外的收入,像清平这种只是负责监察学生仪容品性的祭酒,就不是那么起眼了。

    是以那天吴盈询问是否可以来她府邸请教问题的时候,清平确实是犹豫了一下,但在吴盈期盼的眼光中偏偏一句婉拒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应下了。自此在官学中也轻松许多,处理公务闲暇之余,不必再忧心此事。不过到了休沐,吴盈便拿着东西上门了,清平只好去收拾了一处书房出来。

    吴盈自去写呈文,清平则要写折子,向掌院大人汇报近期官学情况以及科试准备事宜。写折子也颇费脑筋,写完以后还要润色一番才能递上去,其中门门道道不比写呈文容易,其中言词自是要斟酌良久,

    她这厢皱眉停笔,吴盈便微不可察的瞥她一眼,仿佛在窥探着什么。清平笔下不停,写完两份折子才舒了一口气。打开折子又小心看了看,才放在一边,把毛笔挂起来。

    吴盈正奋笔疾书,清平走过去一瞧,她刚好写到最后一段,呈文多需引据经典,吴盈倒是没用错,清平等她写完,才道:“切题仍需多思量,若要想文章写的四平八稳,就要引伸的合情合理。科试不比官学考试,不会问的很死。一般都是由陛下出题,取些国家大事策问考生,所以你一定要学着去从陛下的出发点想这件事。”

    这种说法和官学中教授教的一点都不一样,吴盈不解问:“那要如何去写?”

    “别针砭时弊,别引喻失义,只有一个字。”

    清平用她手中抽出毛笔,在雪白纸上写下一个‘稳’字。

    吴盈道:“稳?”她连续念了许多遍,仿佛渐渐悟出了什么似的。

    女帝所求长生之道,讲究清净无为,但这偏偏和她身处的位置相违,偌大一个国家要长久太平,女帝才能轻轻松松的继续追求她的修道,清平道:“就是这个稳,你记好了,不管写什么东西,力求稳为上策,绝不可过激。”

    天色已晚,送走了吴盈以后,清平才得空看了看书。教吴盈时,她也算是温故旧日所学,只是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教人的一天,念及往昔种种,却又觉得十分可笑,现在的情景,怕是从前的自己从未想过的。

    她回书房想起燕惊寒要给燕惊寒回信,在房中点起烛火,磨了墨刚要写,又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吴盈回来了,披了件衣服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人,穿着浅蓝色的常服,手持一盏宫灯,见了她笑道:“此时冒昧来访,不知道阁下介意否?”

    清平还没来得及从她的那个充满迷惑意味的笑中挣脱出来,忽然又起防备之心,她住在这里也近两月了,楚晙是如何知道的呢?又想起这人向来是无所不知,这种小事,不过是让底下人去随便一查就能出结果的,顿时觉得有些没意思。

    她意兴阑珊的开了门,将楚晙迎了进来,楚晙见她一脸不情愿,也不说破,只是装作没看见,仍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方校园。

    待看到院中那棵树时,楚晙仔细一瞧,正是一株老梧桐,晚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她笑道:“院中种梧桐,你这是要引凤凰么?”

    清平反应很快道:“殿下莫不是在说自己?”

    楚晙看一眼她,别有意味笑道:“是么?”

    清平倏然就住嘴了,总觉得这话中像有什么暧昧的暗示般。她将楚晙带到正堂上,请她坐下,又去倒茶。

    楚晙接了茶水,一摸是温的,她扫了眼四下,道:“便是连个仆人都不曾请么?烧火煮茶都要主人家自己来?”

    清平有些窘迫,她月俸不多,但还没穷到连个仆役都请不了的地步。只是她不喜有外人在家里,又加上平时都是在官学里呆着,只有休沐之余才会回来一趟,请仆役还真不划算。

    她含糊道:“只是不愿买人,家中无人,横竖麻烦。”

    楚晙放下茶盏,却着重勾出她话中‘买人’二字,只当她是顾及前事,见被卖买的奴仆就觉得感怀伤身,不愿买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堂中陷入沉默,楚晙不说话,清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楚晙才温声道:“本是私服来访,不必如此多礼,就当我是个许久不见的故人吧。”

    清平微微欠身,楚晙站起来踱步而出,走到书房前,彬彬有礼道:“可否看看?”

    清平自然不会拒绝的,不过一个书房罢了,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楚晙踏入房内,见房中书柜整齐,架上书纸摆放井井有序,床前还摆了一盆兰花做点缀。只是房间里放了两张长桌,都放着纸墨笔砚,显然是有两个人一同在此做事处理公务,她不由微微侧头问道:“这怎么有两张桌子?”

    清平总不能说这是吴盈用的,但又不是很想撒谎,只好道:“官学里有位学生常来家里请教呈文,下官便收拾了一张桌子给她用。”

    楚晙点点头,脸上缓和了些,道:“你有分寸就好。”

    清平不知道她说的有分寸到底是指什么,楚晙道:“只是科试将近,你身为祭酒,职位特殊,难保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你身上来。”

    清平想起提学大人那件事,顿时觉得深有所感,她道:“下官自会留意的。”

    楚晙还想说什么,忽然敲门又响起来,清平疑惑不已,忽然瞥见另一张书桌上放了一本文集,那并不是她的东西,想来是吴盈留下的,登时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脸色登时一片雪白,楚晙道:“去开门,瞧瞧看这么晚了,还有谁和我一样登门拜访?”

    她话语平平,但清平莫名其妙听出一种十分嘲讽的味道来。清平赶紧走到她前面道:“不如请殿下移步堂上,下官自己去看就好了。”

    楚晙意味不明的扫过她紧抿的嘴唇,没带什么感情的笑了笑道:“好。”

    她既应了,清平便松了一口气,快步前去开门。她在心里祈求着千万不要是吴盈千万不要是吴盈门开了一条缝,襦袍青罩衣的学生出现在她门外,正是吴盈。

    明明是这么热的夏夜,清平却觉得一颗心落在了冰窖里,一寸一寸的冻了起来,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怎么了,有事吗?”

    夜色中吴盈看不清她的脸色,只是踌躇了一会才道:“我有样书落在大人这里了。”

    清平自然知道是那本文集,她道:“那我去取来给你,你拿了书就早些回去吧。”

    吴盈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子道:“不,你听我说”

    清平心急如焚,现在是多说一句话就多一分引来楚晙的危险,若是两人见面,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冷漠道:“放手,你的平日的礼数呢?快些回去吧,我还有事,你明日再来寻我也一样。”

    吴盈被她话中尖利的嘲讽刺到了,清平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太好,以至于她都不敢相信她会这样对待自己。吴盈不由松了手,却喃喃道:“我只是想,想来看你一眼。”

    这话说的清平心里一阵钝痛,她几乎就想回握住吴盈的手,大概是她眼中的温柔泄露了她的想法,吴盈低着头语气可怜道:“今夜我能留在这里吗?天已经很晚了——”

    忽然一人道:“是很晚了。”

    清平心中一惊,当真是冰凉一片,倏然回头,楚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背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她的脸在梧桐树影中模糊不清,只是听语气却是不怎么愉快。

    似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校园章节在围脖哦,就是作者名字,嘿嘿嘿,不知道大家看完什么感觉啊咩哈哈哈哈哈哈!!

    七夕快乐哦诸君!

    么么扎,挨个嘴嘴。

    第60章 生辰

    吴盈一脸震惊, 硬是从门外挤了进来, 速度快到清平都没拦住。与此同时, 楚晙亦从树影中走出, 手持一盏宫灯,照出她身长玉立, 清冷眉眼,自是姿容无暇。吴盈如临大敌般盯住她, 转头问清平:“这是谁?”

    两人对视, 仿佛隔着空气先完成了一次交锋, 清平头皮发麻,刚想开口, 楚晙先向前走了一步, 仔细端详了一番吴盈,忽然轻笑一下:“我都不知你何时如此顾念旧情?嗯,清平?”

    清平一窒, 转向楚晙露出恳求的神情。吴盈却仍是不解,只是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 却不知究竟在哪里见过。但方才对视之时, 她分明感觉到了一种威胁感。

    夜风吹来, 那盏宫灯在风中摇晃,楚晙退了一步,神色疏离道:“你自行处理吧。”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清平觉得她是生气了。吴盈伸手指着楚晙的背影道:“清平,那是谁?”

    清平正头痛, 没注意到她叫了自己的名字,只道:“一位友人。”

    吴盈把这个词在嘴里默念了几遍,心里总感觉有点问题,清平拉着她去书房取了书,道:“快回去吧,夜深了,学馆怕是要关门了。”

    吴盈摇摇头道:“我不住那里。”

    清平嗯了一下,手持灯盏送她出门,吴盈却仍是坚持不懈的问:“那人是谁?你的同僚吗?为何我不曾见过?”

    她这番连珠炮般的发问使清平心中产生了一种侥幸感,楚晙固然认得吴盈,但是吴盈与楚晙接触较少,现下未必认得出楚晙!她心思转的飞快,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一脸严肃的对吴盈道:“是我的上官,你自然是不识得的。”

    吴盈道:“那为何深夜到此拜访?”

    清平反问:“你为何去而复返?”

    吴盈噎住了,答不上来。嗔怪般看了她一眼,却觉得朦胧烛火中,她仿佛是画里的人,眉目秀丽无不ji,ng致,随着行走间光影转变,琥珀色的眼眸清清浅浅,心里却不知生出了什么滋味,酸甜交加。

    吴盈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声音放的极轻,像怕惊到她般:“清平,我”

    清平真是佩服自己,明明心急如焚还能耐心听她讲话,只是吴盈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她便推了她出门,无奈道:“回去吧,今日不方便招待你,若是得空了,你再来就是。”

    吴盈胡乱点点头,清平看她面红耳赤,奇怪道:“你怎么了?”难道是被楚晙吓傻了?

    她去拉吴盈,吴盈却突然甩开她的手,结结巴巴道:“你,你早些休息吧我,我走了!告辞!”

    清平看她落荒而逃,来去如风,阖上门回房,这才想起楚晙还在正堂,一想到还要应付她,顿时觉得心累非常,拖着疲惫的脚步一步三叹,摇晃着从梧桐树边经过,慢慢走到正堂。

    楚晙坐在门边的椅子上,道:“来了。”

    清平没注意她坐在门边,被吓了一跳,她咽了口口水,点点头道:“是,人走了。”

    说话间她小心注意着楚晙的脸色,只是楚晙神情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来。清平揣测了一下她的心思,斟酌道:“殿下也见到这孩子了,她好似不认得你了。”

    楚晙闻言看她一眼,道:“认得我又怎么样?”

    怎么样?清平打好的腹稿尽数化作一堆无用之物,她无奈道:“殿下要问什么,下官知无不言。”

    楚晙手中把玩着什么,低头笑了笑道:“我猜你们早就相认了,是么?”

    这确实是真的,不过她俩道现在也没相认,最多就是默认,但这点清平是没法否认的,她道:“是。”

    楚晙手中动作一停,清平只见她嘴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颇觉心惊胆颤,却听楚晙道:“那日提学召集众学子礼苑迎驾,你在哪里?”

    事已至此,清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道:“如殿下所想的那般。”

    楚晙眼瞳黝黑,一丝光也无,像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她轻抚掌心道:“很好,这很好。”

    此时一阵风穿堂而过,吹灭了堂中烛台,四周陷入黑暗,只见一片清辉从外头照进门里,正巧落在两人之间。清平一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看见她下巴和嘴唇,她袍子上的银线纹饰在月光下微微发亮,清平一咬牙,跪在她面前道:“殿下,吴盈她不曾认出您,贺州的事她也一无所知,想必也不会妨了您的大事!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待科试完后,自然就什么事都没——”

    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楚晙站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清平抬起头看向她,楚晙全身笼罩在月光中,整个人好像在微微发亮,明暗交界中,她按住清平的肩膀,缓缓低下头,用自己额头抵住她的:“什么叫做什么事都没有?你觉得什么是应该有的?嗯?”

    两人靠的太近,她眼中的种种情绪清平看的分明,忍不住往后靠去,想从这诡异的气氛里挣脱出去。楚晙却紧紧按住她的肩膀,清平匆忙扭头,两人脸挨得很近,她听见她叹息一声,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混合着淡淡的檀香,她竟不敢去看楚晙的眼睛,只听她道:“你若是像小时候那般就好了”

    清平心中如掀起惊涛骇浪,慌忙中想推开她,楚晙却松了手,只身向院外走去。吴盈一事她始终没给个说法,清平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门里道:“殿下!”

    楚晙拎起灯盏,闻言连头都没回,道:“既是你至交好友,情深义厚自不必提,因缘相会,倒也不失为一桩佳话。”

    清平摸不清她话里的意思,到底是要如何,楚晙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清楚。她慢慢走出去,楚晙侧头瞥她一眼,清平手拢在袖中,想了想还是觉得该把话说完,她道:“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楚晙旋即转身,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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