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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正文 第84节

    破道[修真](下半部) 作者:苍迹

    第84节

    暮色四合之时,在靳一斯与庄老汉激烈的讨论声中他们回到了庄家,庄老汉对靳一斯提那些似是而非的堆肥、农具改进建议意见颇多,靳一斯声称自己只是道听途说,庄老汉本想责他胡说八道,可那些主意不知为何,细细一想又似有些道理,连带庄家几兄弟也七嘴八舌没个消停,一时间,庄家热闹非凡。

    在庄老妪的吃饭招呼声中,靳一斯惯例端了饭菜到屋里去“伺候”他那兄长了,这里的农家向来是两顿饭,他没办法也没那个必要给草妖争取什么特殊待遇,毕竟,草妖不像他们,指着口吃的过活……

    靳一斯一进屋,便再次和草妖的眼神对上,就是再迟钝,靳一斯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卧槽 ,这家伙用这种眼神看他干嘛啊!他只是出去尝试改进了一下本地农业技术发展,虽然只能打打嘴炮给给方向,但他是很愿意实践的,这家伙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啊,有种你给庄家弄个什么种一粒收万颗的牛叉仙种来啊,不能就别这副古怪模样好嘛。

    靳一斯脑子转得多快啊,眨眼间,他突然就联想到了他匆匆出门之时,这草妖这也是副眼神,他蓦然就明白了什么,还好理智犹在,那句“你以为我要逃?!”生生按捺在了嘴边。

    但那表情却已经将什么都说了,这一刹那,草妖的神情好似又回复了第一次见面之时,那高高在上、将靳一斯视为草芥般可以随时抹杀的冷酷漠然。

    彼时力量悬殊,自己性命悬于草妖之手,靳一斯没有机会亦没有时间还击,可这次,草妖躺倒在床榻,他站在门边,一站一卧间气势全然不输于对方。

    于是,靳一斯面上也流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哼,少t看不起人了,别以为你们有超人力量就真的高人一等!他靳一斯答应过寰埏,当然会守信重诺,他可不会做偷偷逃跑这种事,就算要走,有一天,他也是堂堂正正获得自由,而绝不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草妖唇角讥诮,一介凡人,亦敢向他示威?!

    二人眼神对视间,虽无一语出声,可却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第一次将不输彼此的骄傲冲突得淋漓尽致,没有一人有半点相让之意。

    门外一道脆声呼喊响起:“靳家兄弟,你们用罢饭了吗?”

    大概是庄家人见他们久未有动静过来看看,靳一斯并没有再跟草妖放什么狠话,而是转身相迎:“方才多说了些话,耽误了些功夫,没事。”

    庄二妮朝靳一斯甜甜一笑:“行勒,你们用罢饭食了我再来收拾,我这就去给你们烧水去,知道你们兄弟俩爱干净,大哥已经将水担好了。”

    靳一斯:……

    在屋里听到这番热情言语的草妖:……

    冷战撑不过一盏茶,立时就破功在庄家人的热情供水之下。

    感觉到布巾下再次绷紧的肌r_ou_,这一次,靳一斯不再觉得是什么偶然因素了,他不由瞥了草妖一眼,对方阖目养神,表面上看起来倒是一副大爷样,比昨日从容许多,再看不出什么端倪,可肌r_ou_的自然反应是骗不人的。

    靳一斯是真的觉得纳闷了,难道这个草妖是不喜欢有人近身?还是天然对所有近身之人都有防范?

    忽然,想到草妖的身世,靳一斯心中一动,他把布悄悄挪开,而是直接将手掌覆在对方胸膛之上,草妖蓦然睁眼,那双早就调节过颜色、看起来与凡人无异的眼眸在这猝不及防的一刹那亮得灼人,好似直视骄阳般叫靳一斯竟觉得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气势再骇人,可胸膛之下那叫嚣着跃动的心脏、沸腾的血液灼热的肌肤温度变化是骗不了人的。

    靳一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掌,继续洗帕子,表面镇定有一匹,内心的小人已经在叉腰狂笑:哈哈哈哈,任你拽上天还是被发现了弱点哪!

    靳一斯再如何收敛情绪,草妖是何等ji,ng明之人,自然知道他竭力掩饰的反应已经被对方知晓,甚至草妖还怀疑,这以前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现在都未能全然明了的恼人变化对方竟好似比自己还要清楚!

    思及方才靳一斯那分毫不让的强硬态度,草妖那多疑的毛病不由得又犯了,诸多关于靳一斯来历的揣测在脑海中如走马灯般不停,不论如何,在庄家人日复一日的热情供水中,草妖的伤病恢复那是一日千里……

    靳一斯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对草妖恶搞几次算是报复,时间长了,他也吃不消,毕竟,草妖那种凌厉的气势不是好消受的,靳一斯和庄家人忙着折腾各种新实验已经够累人了,回来再来一轮心理角逐眼神交锋……这日子过得也忒累了!

    草妖能扶着门框自己“挪”到门边晒太阳的那日,不只是庄家上下喜悦激动坏了,就是草妖自己都有种好像真的大病初愈的难得喜悦,绚丽晚霞染上他难得舒展的眉目。

    看到这一幕,靳一斯都不由咧嘴,露出不加掩饰、发自内心的笑容。

    并不是为草妖这假得不能再假的伤病恢复,而是……靳一斯扫过对方眉宇,好似冰霜尽去、春暖花开,曾几何里,那个幻境里,同样的面孔上时时带着的是这样的神情,甚至比这更灿烂更夺目,而靳一斯从来没有在眼前这个人、这张相似至极的面孔上看到过相似的快乐,今天,是第一次看到这与快乐已经无比接近的神情。

    回身看到这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草妖也不由有些怔住,这段时日与对方对峙太久,甚至对这凡人都再不能似从前直接无视、反倒生出一种芒刺在背的存在感,今日看到对方这样明媚的神情,竟叫草妖忽然间意识到,不论他承认与否,在庄家所有人心目中,甚至在事实上,这段时日以来,都是对方在照顾着他,对方奔波田间地头,肤色黝黑了些,可也正是对方种种举动,将他们的踪迹掩饰得极好,没有人会想得到,修真者会同凡间那些脏污的田间琐事扯上什么关系。

    这一刻,面对这样的靳一斯,草妖竟也生出温暖感觉,露出一丝淡淡笑意。

    庄二妮正对庄老汉痴缠:“爹,你看靳大哥的伤也好了,今年你便允我去参加百灯节吧!靳大哥他们也一起去嘛!”

    庄老汉瞪着眼睛想要不允,可一见那不怒自威这淡淡一笑却定会叫全镇老少娘们都移不开眼的青年,他心中一动,他先前旁敲侧击可是问过他那兄弟的,这靳家老大还未成亲哪……然后老汉视线一逡巡,扫过笑得灿烂夺目且不自知的靳一斯,便是他们家老二也是一表人才,没准过日子还更知人冷暖。

    他看一眼自家水灵灵的闺女,不知多少婆子话里话外都给他家提过,直言道他这闺女根本不似农家女将来定是有大造化的,正是因为如此,老汉才不想叫这不知世道险恶的小丫头片子抛头露面,既然是有这样一对兄弟在百灯节前从天而降,说不得便是丫头的造化哩。

    庄二妮见庄老汉沉默着不再似往年那般瞪眼睛喝骂便知她爹定是许了!

    登时她在原地欢呼起来,连带一边虎娃也跟着叫起来:“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虎娃他娘却是笑着羞他:“你不成的,现在还不能去。”

    庄老汉却是看了靳一斯与草妖一眼慢慢道:“既是你要去,那便好生跟着靳家兄弟,人口事多的,你可不要乱跑添麻烦。”

    这段时日相处,庄老汉知靳一斯极聪明,心地却也极好,人品心性俱是一流,便也不拿他当外人,一指庄二妮道:“这丫头吵得俺头疼,便劳烦你们兄弟多多费心照看一二。”

    靳一斯有些奇怪却还是应了下来:“这有什么的,二妮便同我自家妹子似的,照顾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庄家几位大哥不去吗?”

    靳一斯对此地历史地理才摸了一个大概,民俗确是不知,故而有此一问,庄家人也知他们是外乡人,只当千里不同俗,亦无人起疑,只是善意地哄笑起来:“他们呀,他们可是不能再去喽!”

    靳一斯有些懵。

    好一会儿,他蓦然反应过来,庄家老大已然成亲,庄家老二也即将办喜事,便是老三……好像也才定下了亲事,哎哟,难道这百灯节类似中国古代的上元节?!

    此地是没有上元节、中元节之说的,也确实如靳一斯猜测的这样,百灯节类似上元节,少年男女挑灯相约,不过,此地习俗中,只有未婚男女才可前往,哪怕似庄家老三这样只定亲而未结亲的,也不能去的。

    在取笑与说明中,靳一斯恍然大悟,这样讲来,岂不是比上元节更加目的鲜明,连赏灯的目的都干脆不提了,就是一场古代相亲大会啊!

    靳一斯一脸兴致勃勃,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可是千古名篇,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幸可以亲眼一见……这才是穿越的正确打开姿势啊!

    他这副模样叫庄家人不由笑了起来,可却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本来嘛,慕少艾乃人之常情,庄家老三没订亲的时候,也对百灯会无比期盼向往来着,现在的庄二妮不也是?

    偏偏有人觉得心中不太对味,草妖抱臂在一旁听着,面上神情淡淡,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相处久了,庄家人只觉得靳家这位大哥大概是长兄为父家里说一不二惯了,叫人不敢小瞧了去,也不敢轻易找他说话,并不似靳家老二那么亲切,故而,他没有参与话题众人也未觉得奇怪。

    可草妖却是觉得那凡人一脸兴味地问着百灯会的神情颇为碍眼,不过就是这些凡人过眼烟云的一场热闹,如梦幻泡影转瞬即逝,有甚可问?

    靳一斯却不觉得,在现代,每夜都是灯火通明,也就无所谓花市灯如昼的情形心境了,那种繁华沧桑与他们已经隔了千年光y,哪怕有机会能看到异界版的上元节也足以叫他觉得不虚此行,一直打打杀杀光影特效什么的是挺酷的,换个风格多木奉啊!

    这种心态,草妖自是无法理解的。

    甚至回到房中,靳一斯也是翻来覆去,开始期盼起第二天的百灯会来。

    看到平静阖目的草妖,靳一斯难得兴奋地搭话道:“你,咳,兄长你也没有参加过百灯会吧?不期盼么?”

    草妖很想好好教导一番靳一斯,关于何为“尘世如幻、持心恒常”的道心守则,不过靳一斯显然没有期盼他的回话,这么翻来覆去没多久居然再次秒睡,草妖无言之余竟觉得方才那点不悦又烟消云散。

    靳一斯第二日连下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庄家人留在了家中,叫他好好捯饬一翻,庄大哥还将一身过年才做的簇新衣衫借给了他,如果不是靳一斯苦劝,三哥都要把自己新郎倌的衣衫借给他了,简直叫靳一斯对于此间百灯会的隆重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至于草妖,他只推说会到镇上另购,他这种人说话天生有种言出法随的端庄,天然有种说服力,庄家人个个身材没有他高大,也没有合适的衣服相借,但也作罢,不过想到靳家大哥年纪更长些,是该买身好衣衫好好捯饬。

    好容易待到日头偏西,他们二人便携着早早打扮妥当的二妮一道往镇上去,说是镇,其实已经是县城范围,而且路上同去的同村人并不少,靳一斯登时明白,叫他们二人照看庄二妮怕只是一句托词,以靳一斯对人情事故的熟悉,他视线已经在草妖笔直背影打了个转,不知道庄老汉是看上了草妖还是自己?

    要是庄老汉知道草妖抬手间便能翻江倒海令眼前一切不复存在,还会否将对方与自己放在一起考量?随即靳一斯又哑然失笑,说得好像他自己又是什么良配一样,来历不明,内心不驯,只这两条便可以划掉了。

    抵达八坪镇之时,已然是人声鼎沸,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拉起灯花火树,待月如银盘渐渐升起之时,整个镇上已经明亮灿烂,万千家灯火楼台,十数里云烟世界。靳一斯与草妖一路走来,不由为此界人的灵巧心思赞叹不已,他就没有见过哪两家挂过一样的灯!有的绣着彩屏,有的做成果蔬,有的弄成动物,有的堆成人物,随着月亮越升越高,丝竹之声也渐渐起,箫笛琴瑟,无一不有。

    小桥流水之畔,不时有女孩们挽手嬉戏,指点着过往男孩们发出清脆的笑声。草妖与靳一斯哪怕已经做了掩饰,可人的气度举止是没有改变的,引来女孩子们眼神乱飞,不多时,庄二妮便已经被同村的女孩拉到一旁低声笑说了什么。

    她再回来之时,便红着脸道:“靳大哥靳二哥,我同三红她们一道去玩,我们人多,不会有事的。”

    靳一斯毕竟答应了庄老汉,还有些犹豫,庄二妮一指同村的十数个女孩跺脚道:“我们大家约好了一处,怎还可同你们男子一道!”

    靳一斯哑然,他忘了,异界古代也不比现代,没什么男女大防之说。

    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路信步而游,靳一斯已经围观到了不少古代特有的表演,只觉得眼睛已经不够使唤,再加上各种小摊小贩小吃点心,他只能眼巴巴地看了草妖一眼,失策啊!因为一直在庄家,也对在这个世界停留时间估计不乐观,他居然没有想到赚点小钱钱!

    草妖唇边浮现一点笑意,朝那卖jir_ou_丸子和汤圆的小贩颔了下首,递过几枚当地的钱币:“两碗。”

    人声沸腾喧嚣的烟火深处,灿烂辉煌的灯光晕得身旁高大人影那抹清淡而促狭的笑意都不那么可恶了,嗅着鼻端食物香气,靳一斯竟忽然觉得,自己这次穿越,好像也不算太糟。

    第539章 大道之辩?

    靳一斯吃起来自然是不会客气的,他坐下来之后发现,此地民风果然淳朴,这些小摊点的老板客人都间杂混坐,也不似现代摊贩还讲究抢生意彼此乌ji眼似的,气氛颇为和睦,客人桌上摆着的食物也是各个摊点都有,靳一斯甚至还看到有人斟着酒水就着丝竹吟唱歌谣的。

    看到酒水,就是靳一斯也不禁眼前亮起来,他抬起手便要招来小二,草妖却是对靳一斯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看不下去了,草妖身为修真者,自然力图戒除这些对口腹之欲的追求,靳一斯身为一凡人,他那些劝诫便压在喉间没有出口,但凡间那些劣酒,怎可入口?

    他按住靳一斯的手,在靳一斯诧异眼神中,不知何时从袖间变出一个酒壶来。

    桌上便有杯子,靳一斯不待草妖多说什么,便期盼地把壶中酒倒了些出来,他想得十分明白,草妖毕竟是修为ji,ng深的修真者,他能随身携带的酒定然不是一般,此情此境,有景有乐,没有酒像什么话。

    那酒果然不负靳一斯期盼,灯光之下,竟带着翠碧之色,似幽潭寒影,连扑鼻而来的酒香都带着股寒冽的香气,周遭各式食物香气都仿若退避三舍般,独这一股霸道寒香力压群芳,令所有食客都不由伸长了脖子四处嗅探。

    靳一斯不由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这酒竟然如此不凡,看向草妖,眼神中已然在问:太过引人注目。

    草妖却是已然举起一杯靳一斯斟好的酒,淡淡道:“不妨事。”

    靳一斯不由大感惊奇,这么说,草妖已经不在意那些还在追踪搜索他的仇家了?要知道,先前哪怕他们身在凡间,也小心翼翼地刻意掩盖着行踪,现在草妖怎么一反之前行事之风,这般高调起来?

    草妖却没有解释之意,只是他此时哪怕坐在凡间这灯火阑珊处、众多食客之间,眉眼间却再也不遮掩那种深入骨髓的淡漠冷酷,这等几乎昭示世人的与众不同令周遭许多对这酒香蠢蠢欲动的食客一时间竟不敢上前来问。

    靳一斯也懒得再问,只是他明白,草妖既然这般态度,说明这段躲避养伤的凡尘之旅,也许就要到尽头了。

    靳一斯看过满目繁华灯火通明,摩挲掌中粗陋酒杯,心中竟极为不舍,明明这个世界生产力低下,生活水平远远低于现代,可却令他此时有种舍不得离开的感觉,琴瑟和鸣有人和唱而歌,有人击掌相伴,看着那一张张生动的面孔,他恍然中忽然意识到,也许是因为,哪怕隔着不同的文化与界域,在这里,他能感觉到那种活着的……温度,不似草妖那个世界里的光怪陆离,这里的一切都是活生生的,每个人都在生活着,在这里,能令靳一斯觉得自己也是活着的。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寒刺骨的感觉自胃中猛然升腾,而后又化作极致的灼烫,直冲入脑海,靳一斯晃了一下脑袋,笑叹道:“好酒!”

    就像草妖那个世界一般,美丽多彩却也是想像不到的危机四伏,与正常的世界如此不同,如果真能参与进去……靳一斯强令自己不再空想下去,寰埏早已经告诉过他,他没有灵根,只是一介凡人,更何况,对面坐着的草妖必然不会乐于见到那一幕,他靳一斯,不过只是个暂时失去自由、被迫要继续观看那个世界的旁观者罢了。

    随即,他嘴角再次浮现兴致勃勃的笑容,既然眼前繁华不能再见,那更要珍惜眼前风景,何必纠结那还未到来的命运?

    草妖本以为自己这番明示会令这明显乐不思蜀的凡人失魂落魄,可那黯然不过只有一瞬,对方便又重新燃起情绪,好似一团看起来并不如何灼热的火焰,生机勃勃,便是风雨无违,只能令它飘摇,转瞬间却又依然熊熊燃烧,那越看越是璀璨变幻的光华简直令有些目眩神迷……

    靳一斯已经催促着草妖起身:“听闻今夜花灯还有魁选,咱们一定得去瞧瞧。”

    草妖不置可否地跟着他身后,靳一斯浅酌了几杯,更抛下一切顾虑,全心全意投入眼下这个缤纷绚丽的世界中,他游目四望,脚步轻快,神采飞扬,丝毫不知道他也已经是这锦绣世界中极其耀眼的一抹风景,这一刻的他,毫无疑问,光彩夺目却不自知。

    他们顺着人流来到城东的百灯会中心,曲水桥旁,整个灯会仿佛盛放到了极致,河水中流淌着的彩灯映得天上明月早已经黯然失色,身在其间一时间竟辨不清白昼黑夜,专注赏景的靳一斯全然不知多少目光落在他神采奕奕的面庞上,只是在他没有丝毫回应时化作一道道低声叹息,倒是站在他身旁的草妖,看到这一幕,心绪间浮动着自己也辨不清的东西。

    草妖此时没有恢复面目,可他通身气魄全不加收敛,并不在意靳一斯前往何处,脚步一迈便永远恰恰出现在靳一斯身旁,便如明月之旁一座巍峨山峰,如何斗转星移,亦沉默屹立在月旁,不容忽视。

    直到一道清脆声音打断二人之间这奇怪的游会方式:“您、您是仙人吗?”

    靳一斯不由惊讶地侧头看去,只见一个姑娘正正拦在他们的路上,对方生得明媚动人,未见得比得上靳一斯前世在银幕上所见美人,可是抬头仰视草妖之时,大大眼睛中明亮直接,有种闺阁少见的率性勇敢,叫靳一斯说,这股气质也不输任何美人了。

    草妖连一根眉毛都未动弹,好似眼前拦住他的不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而是一团幻影。

    靳一斯不由觉得好笑,不待他出声,那姑娘已经大声再次问道:“您一定是仙人吧!”她目光四顾,然后扬起下巴道:“这八坪镇都是些庸碌之辈,本姑娘一个也看不上,我、我要把我的彩灯给你!”

    说着她便双手捧着一团缤纷莲灯举到草妖面前,这样勇敢率真,甚至都出乎靳一斯意料,草妖连呼吸都未乱,幽深目光直将眼前这一幕视若无睹。

    姑娘捧着灯手臂都开始微微颤抖,靳一斯略微知道这百灯会的规矩,也不好劝草妖,只是温声朝这姑娘道:“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看上一根……有毒的?”

    这姑娘咬着嘴唇,眼睛却倔强地盯着草妖,听到这话,不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转过来看靳一斯,只见仙人身旁这位公子,虽是衣着简朴,气势亦不如仙人这般惊人,眉宇间却有种说不出的光彩,就好像天下没有什么真令他为难之事一般。

    靳一斯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掌中莲灯道:“姑娘花费了这么多心血,自然是珍爱之物,既是珍爱之物,自然是要赠给珍爱之心,如此才可不负……”

    对方放下手中莲灯,脸上神情依旧似懂非懂,却难掩豆蔻年华的清纯动人,靳一斯非为惋惜颜色,只是为这一段青春年华,不忍见它注定空抛付。

    靳一斯微微一笑,也不待这姑娘想明白,举步便走。也许待到一日,她遇到良人成亲生子儿孙满堂双目昏聩,也许在某个黄昏盹后才会想起今日这番话、蓦然感激这番温暖吧。

    草妖自然是在靳一斯身旁的,只气势越发冷凝了。

    靳一斯挑眉调笑道:“你若是觉得我搅扰你好事,便不该叫人家姑娘举灯举那么久,既无风度亦不利于感情升温,你觉得呢?”

    好半晌,草妖都始终冷着一张脸,沉默。

    靳一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好啦,就你这一身闷s_ao的气势,放心吧,肯定还会有慧(不)眼(太)识(怕)珠(死)的姑娘过来的。”

    结果,草妖只是冷着脸道:“本座无毒。”

    靳一斯:……………………………………………………

    等等,他才反应过来,草妖真身好像真是一棵草啊,所以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的比喻在草妖听来,应该是人身攻击了otz……不过,草妖居然没毒吗?打起来这么牛逼的一根草,居然无毒害,说出去谁相信啊~

    靳一斯扶额,无力解释道:“我不是在污蔑你有毒,”然后,他忽然好奇地问道:“等等,难道从来姑娘追求过你,你也没有追求过姑娘吗?”

    草妖一脸淡漠,依旧看不出情绪。

    靳一斯却追问道:“不是同族的,异族的也行啊!”想想你爹当年,对你娘死缠烂打那功力之深厚,你也赶紧抖点八卦出来啊!

    “那不说追求了,就说动心吧,你就没对哪个姑娘动过心?”

    “你见过的姑娘应该不少吧……”

    被靳一斯问得烦了,草妖当真是觉得不耐烦,凡人,当真是不可理喻,这等庸碌琐事,全无价值,又有何必要值得反复念叨,当真是难以理解。

    思及此人毕竟与自己有魂契在身,一时半会儿难以摆脱,若不说透,对方定然不依不饶,更加烦人。

    草妖停下脚步,调整过颜色的双瞳认真凝视着靳一斯,里面隐约流动的金色叫靳一斯都不由肃然恭听:“大道无情,贪嗔痴怨,皆为道障,你口中所谓凡尘男女间事,其中情劫孽生,不知多少修真者葬身其间,吾辈修行修身修性,道心无垢无瑕,遇劫渡劫尚且不暇,怎可能纠缠其间?”

    靳一斯听得目瞪口呆,这种听起来就像出家的理论……他喃喃道:“我去,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是大大大魔法师吧……好几百、也许几千岁的大魔法师,艾玛,太可怕了……”

    虽然不明白靳一斯口头那些词汇的意思,但魂契中那种打了个寒战的可怕感觉是不会骗人的,眼前这凡人好似是对他方才所说坚守道心之事真的如此震惊?草妖嗤笑一声,凡人。

    他这声嗤笑无疑激怒了喝了几杯酒、胆十分壮的靳一斯。

    然后,靳一斯抱臂冷笑道:“怎么?瞧不起人?那我问你,你们修真者打生打死抢东抢西还要修炼,图的什么?”

    事涉大道,草妖也不会儿戏视之,当即肃然道:“自然是长生。”

    靳一斯咄咄逼人:“那长生又是为什么?”

    草妖看了眼前这凡人一眼,觉得自己仿若是在夏虫语冰:“自然是为大自在、大超脱。”

    靳一斯翻了个白眼:“你这就是务虚了,没点实在的。我告诉你,所有生命在这世上,只有两个任务。”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在草妖眼前晃了晃:“一个是生存,你所谓的长生,不过是生存本能的升级版本而已,而另一个……”

    草妖亦挑眉听着。

    靳一斯踮起脚尖,认真地看着草妖双眼,混和着酒气的温热气息喷在他面上,激起一片战栗,偏偏这凡人的眼神还认真得不得了:“就是……繁衍!”

    草妖:……

    靳一斯此时已经觉得眼前灯火辉煌的景色开始有些摇晃重影,但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依旧非常清晰,没有任何问题:“我告诉你,没有姑娘,就是这个数,0,你知道吗?”说着,他手上还比划了一个鸭蛋模样:“你活得再久,生存时间再长,乘以0,也还是个0,可悲哪~~~你说你们打生打死,没有姑娘,还较个什么劲儿哪~”

    草妖懒得同他计较,长生不死之道,岂同眼前这凡人说得明白?

    结果,魂契却将这点顽强道心传递了过去,靳一斯嗤笑着道:“长生不死也是0,咦?等等,如果真能长生不死的话……岂不是正无穷,正无穷乘以零,卧槽!”

    第540章 人生风景

    看着眼前这凡人竟然开始眼前发直,草妖不由蹙眉,这又是怎么了?他不禁神识微探,结果魂契那头传来诸多繁复符号,复杂恐怖之处丝毫不在他天生符文之下,凡人脑海中诸多什么条件、运算、收敛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运转之速,直如一个修士识海中骤起风暴般……草妖再看向眼前凡人,不由神情复杂。

    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再去评述眼前这家伙。

    明明他此时此刻就在诸多凡人之中,可是,与那些转眼便腐朽如尘土的行尸走r_ou_相比,眼前在这个刹那凝神思索拼命计算着的这个,是那样与众不同……甚至截然不同其类。

    靳一斯蓦然抬头,炯炯有神地盯着草妖:“我刚刚回想起答案了!零乘以无穷,完全取决于收敛速度!这完全是要看哪边收敛得快……如果趋近于零的速度过快,就会得零,趋近于无穷的速度过快,就会得到无穷,如果收敛速度一致,也许就会得到一个常数,所以!”

    靳一斯郑重地将双手搭在草妖肩头,踮起脚尖凑近草妖的脸,两张面孔几乎脸挨着脸,醺醺然的清冽酒气在彼此气息间,似乎空气中浮动的都只有这股气息,靳一斯好像没有觉得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反而极其认真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草妖挑眉,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孔,静待下文,他倒是要看看眼前这凡人方才脑海中那艰深繁奥不在符文之道之下的推衍能得到什么结论。

    “这意味着,你千万不能早早放弃,要是这么快把自己趋近于零的话,哪怕你最后真的长生不死,相乘结果也还是个零蛋啊!所以,千万不能这么快放弃治疗、不,放弃妹子啊……”这沉痛的语气,这悲伤的表情,如果不是近在眼前的这双明亮眼眸中闪烁着几分狡黠暴露了戏谑的本意,怕是谁都会给他蒙混过去。

    草妖:……

    可是,那戏谑又渐渐退却,就像海面薄雾消散,露出平静海面、倒映着漫天星河熠熠生辉:“凡人的一生看起来都这么漫长,谁能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何况你还是个修真者?命运这么神奇的玩意儿,你怎么知道不会遇到一个人,与你志同道合、灵魂默契,好像那些东升西落、山重水阔都再不相同,让你觉得你今后遇到的所有一切都开始闪闪发亮……”

    透过眼前这张平凡面孔,靳一斯却是凝视着轮廓鲜明的那张英俊面庞,脑海中回想的,却是幻境中那英俊面庞上飞扬起的所有幸福与笑意,不是眼前这拒人千里的冰封,与世间一切隔绝的刻意疏离,靳一斯的语气低沉又好像带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期许:“……人生的意义本就在于经历不同的风景,不要早早给你自己的人生设下限制啊。”

    毕竟,他们曾经那么幸福,也一定很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这一刹那,好似是被那眼眸深处的灿烂期许所吸引,草妖竟俯首凝视着靳一斯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汝曾遇?”

    靳一斯一呆放下双手:“诶?”

    不是在教育草妖吗?怎么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卧槽,突如其来的攻击才最致命。

    草妖意甚轻蔑地轻哼一声,靳一斯竭力为自己辩解道:“喂,没吃过猪r_ou_,我可是看过很多猪跑的好吗?!再说了,我们是在讨论意愿问题!我可从来没有有放弃尝试的打算啊!!!”

    无论靳一斯在后面如何气急败坏地解释,草妖只是双手负于身后,似是不屑去听,只是在靳一斯未曾看到的地方,他抬起的面孔上,不知为何,唇角扬起,好像终于有了一丝靳一斯期盼中的那种灿烂飞扬的意味。

    靳一斯兀自在追着解释,冷不丁一道清越至极的声音带着点儿疑惑突然响起:“到底要尝试何事?!”

    靳一斯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腰被一揽,眼花缭乱后,再睁开眼,草妖已经揽着他退到了一旁,眼前站着一个红衣怒扬的美人,是的,美人,靳一斯一时竟辨不出对方的性别,只有那种灼灼怒放的极度华丽,好似漫天灯火都在对方容貌盛放之下黯然如灰尘,对方气质竟与那一身红衣一般,站在红尘中,都叫红尘失色。

    靳一斯方才还将自己看到的少女与自己前世在银幕上见过的明星相比,可是,看到眼前此人,顿时又觉得那些明星直如萤火之光,全然不可与眼前人的光辉相提并论……这种容貌、这种气质、对方刚才突兀的出现,显然,绝不可能是凡尘中人。

    这样的美人,自然也如任何一个修真者般,将靳一斯视如无物,连分神对靳一斯表达一丁点儿轻蔑不屑都没有,对方全副注意力只在草妖身上,鲜红瞳孔盯着草妖,还着点疑惑再次追问道:“汝是要试何物?”

    对方的声音当真是悦耳至极,叮咚清越,明明是靳一斯全然没有学习过的语言,如果不是草妖给的那什么翻译大法,他肯定听不明白其中意思,但即使是这样陌生的语言,靳一斯却更能自对方的语音韵律中听出一种婉转起伏的节拍,动听至极。

    更古怪的是,靳一斯敢肯定自己从来没有学习过的语言,但奇特的韵律,偏偏觉得在哪里听过,靳一斯凝神细想,在来到此界之前,他听过外界声音只有沅水秘境外的修真集市、还有秘境中草妖被围攻之时……他盯着对方那团绽放灼灼红光的衣袍,忽然回想起了什么。

    靳一斯正想问草妖这美人是不是敌人之人,却见草妖冷着面孔,看向那红衣美人眼神极为不善,草妖不待靳一斯开口,便忽然伸手在靳一斯额间一拂,靳一斯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一点金光在眼前出现又消失,然后冰凉的什么好像透过大脑又迅速消失,快得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靳一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才草妖……是给了自己一个契纹?好像既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力量喷涌,周围一切熙熙攘攘如故,而自己胳膊腿和脖子好像也还没有分家?

    而对面那红衣美人也好像直到草妖的举动之后,才真正将靳一斯看在眼中一般,诧异地盯着他,然后又看向草妖:“一个凡人的识海也值当……咦?莫不是他知晓什么机要?”

    对方鲜红瞳眸感兴趣地盯着靳一斯,刹时间,靳一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得对方的目光好像都带着莫名压力,叫他觉得呼吸都有些艰难起来。

    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蓦然挡在他面前,隔绝那道兴味的目光,草妖淡漠的声音响起:“阁下于沅水秘境中出手,又追踪至此,意欲为何?”

    对方动听的声音高兴地响起来:“啊!那些人族设局要抓汝之事本座早就知道,他们还自以为行动隐秘呢,哈,什么也瞒不过本座!本座先前也十分好奇,他们到底是为何要抓汝,现在嘛,本座倒是知道了一些缘故……汝身上可是有九叶仙碧?”

    说到最后四个字,空气中仿佛都隐隐聚集起什么灼热至极、狂暴至极的力量,随时一触即发。

    靳一斯看向周遭参加百灯会的人,那些人依旧满面笑容、并肩携手、欢笑嬉闹,好像没有一个人看到眼前这光芒胜过周遭风景万倍的红衣美人,更不可能知道对方一念之间可能给整个世界带来的恐怖灭顶之灾。

    靳一斯不由焦急起来,他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拉住草妖的衣袖,现在能够阻止这个可怕红衣人的,恐怕只有草妖了!

    似是怕草妖不知道他的想法,靳一斯刹那间想到草妖的弱点,更是伸入衣袖中牢牢握住对方负在身后的手掌。

    草妖肩头果然微微一颤,靳一斯心中捏着一把汗,不知道草妖会否愿意出手,以靳一斯的聪敏,他知道,此时是万万不能开口的,对方与草妖之间显然有利益之争,开口也许非但救不了这些百姓,还会连累草妖束手缚脚,他相信,以草妖的城府,一定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

    草妖眼神一闪,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却并没有刻意拂开靳一斯的手,只是任他握着,草妖高大的身形与神识将这一幕牢牢遮挡,红衣美人只牢牢盯着他,在等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若依草妖本来性情,一界凡生,于他而言如过眼烟云,没有任何停驻的价值,似红衣人这般的逼问,打过一场就是,修真者,终究是强者为尊。

    可这一刻,掌心传来柔软肌肤融融暖意,鬼使神差般,他竟于电光火石间做了他原本绝不会做的事,一缕本命气息向对方流泄而出。

    那红衣美人咄咄逼人的气势于刹那间烟消云散,那张漂亮至极的面孔也流露出十足的惊愕:“汝、汝、汝到底是何来历……”

    草妖依旧一脸漠然。

    同一时间,靳一斯却悄悄吐出一口长气,他不知道草妖做了什么,可是那股恐怖的气息确实是消散了,他知道,危机暂时解除了。

    便在此时,他们左近之处,流光溢彩的曲水桥头蓦然鼓乐大作、整个八坪镇响起呼啸般的欢呼之声,百灯会也终于来到高潮——魁选结果出来了:灯光流淌堆砌出仙山奇境,翠拢溪回,氤氲白雾衬着绝峰仙鹤,一声长啼,便直飞向天上明月,然后只余鹤鸣渺小,好像真的已经消失在明月之上。

    草妖、靳一斯还有红衣人在这一刹那都情不自禁抬头看向那座堆砌着无数流光的璀璨山峰,此时,周遭竟陷入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震慑于眼前这一幕仙家手法下的仙境之境,不由自主齐齐倒抽吸,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发声,好似生怕亵渎圣境,又怕得罪仙人。

    却有一声由衷赞叹响起:“真漂亮!”

    会在这种时候浑不在意出声的……自然只有靳一斯了。

    这夸奖发自肺腑,可再真诚,也只是一句对景对物的夸奖称赞而已,没有震惊、没有向往、没有畏惧、更没有诚惶诚恐。

    又有哪个凡人在指点仙家气象时胆敢如同夸赞凡间景物般说一句“漂亮”?或者说,又有哪个凡人胆敢指点仙家景物?

    所有围观的百姓皆是震骇地看着他,靳一斯却浑然不觉得,在现代,他早已经看过那么多上天的物体,还有从天上回来的,从花花草草到猪狗兔猴人……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敬畏来,他只是朝草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切想说之话都在灿烂飞扬的眉眼与那一句“真漂亮”之中。

    草妖忽然亦觉也许方才那一刹的鬼使神差并非全无缘由,毕竟,他实在没有遇到第二个如此特殊、未将凡俗眼中的仙人仙景看在眼中的凡人。

    红衣美人再次看向靳一斯,眼神扫过靳一斯握着草妖的手,眉眼间笼上了一层寒霜,带着先前绝对没有的严厉审视,而后,那清越的声音便冷冷道:“不过一点障眼戏法,焉敢称仙家手段?!”

    那双鲜红眼眸中的寒芒却是毫无疑问,直直冲着靳一斯而来。

    这突如其来冲着自己而来的脾气实在太奇怪了,靳一斯不知道是不是特别好看的人都这么喜怒无常?

    靳一斯疑惑之时,草妖却突然开口道:“魁选已毕,走吧。”

    魁选已经是整个百灯会的最高潮,既然已经选出了方才那鹤灯作为夺魁之作,便也宣告整个百灯会的结束,虽然有人依然会通宵达旦地流连,但陆陆续续便开始有人开始离开了,奇怪的是,直到他们顺着人流离开,那红衣人也只是站在原地,竟没有再次追来,叫靳一斯心中困惑更多。

    可他随即想开了,管他呢,美人又如何,只要对方不要毁天灭地移平这个世界,对方与草妖到底有没有达成什么默契、或者有什么样的交易,以他一介凡人,也管不着啊~

    回想今日百灯会,靳一斯算是逛得十分满足,却还是有些意犹未尽,他便这样 ,高高兴兴地按先前约定的地点,接上二妮儿、一路上说说笑笑与二妮儿说着会上的趣事,他们离开八坪镇回到了村中。

    天色已经隐约开始亮起来,庄家自然是已经睡下,二妮儿兴奋劲儿过去、困顿得不行,迅速安歇去了,此时此刻,凌晨风微凉,一轮明月如银盘,天空幽蓝深邃,看起来似乎与在庄家待过的那些夜晚没有什么不同,可靳一斯隐约有预感,静谧一切即将发生变化,他没有办法阻止时间,也没有办法改变一切。

    身侧寒凉夜风蓦然一顿,反倒隐约有暖意,靳一斯侧首,果然看到草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旁,他沉默半晌之后问道:“要走了吗?”

    草妖不言,可答案是明确的。在这个小小凡间之地停留不过是权宜之计,从草妖拿出那壶绝非凡品的佳酿时,靳一斯便已经知道了答案。在这里快乐平凡地活着……好像是偷来的轻松快活般,叫人恋恋不舍。

    在靳一斯以为草妖不会回答的时候,草妖却答非所问地道:“要去之处亦有不同风景。”

    靳一斯一怔,随即忍不住展颜一笑:“哇,那我开始期待啦!”

    第541章 一个赌约

    靳一斯这句话仿佛某种信号一般,田野之上,四面八方,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数道身影,他们静静立在原地,如果不是月光之下一切明亮,靳一斯根本不可能觉察,在靳一斯惊讶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却悄然齐齐下跪,神情激动地行着五体投地的大礼,好像终于迎来了久未归家的王者。

    靳一斯情不自禁对身旁的草妖侧目而视,果然,这家伙也有自己的势力和人手的~

    草妖朝靳一斯投来一瞥,这……大概就是招手要他赶紧一起走的意思?靳一斯却忽然伸出手道:“哎,等等,给庄家留点报酬吧。”

    草妖颔首,靳一斯掌中就多了一些本界货币,他转头进去,也不知鼓捣了些什么,并未耽误太久,却也不止放东西的时间。

    不知何时,草妖早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冷冷的银色月光似乎都不能轻易浸染他锋利的轮廓,他与月光,泾渭分明。

    草妖走出这间低矮小屋,他一挥手,那些人才齐齐起身,靳一斯看过去,只见这些人与草妖一般,有着某种奇异的特质,面孔露出的肌肤之下,似乎隐隐有金色的符纹游走,让靳一斯不由睁大了眼睛,想看个仔细明白,他本就对这种带着某种规律的力量载体十分感兴趣,可是草妖那些契纹倏忽出现,又倏忽消失,很难捕捉,能够一性次看到这么多,靳一斯的眼睛已经有些忙不过来。

    这次不必草妖招呼,他已经自觉跟上了草妖的步伐,自然,他只是以一个凡人步子在跟随,以草妖一行人的速度,不可能停下来等他,而靳一斯只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一步迈出去地面便退出去好远,他不由好奇地低头看个不停。

    即使是那些肃然追随在草妖身旁的人,此时也不由嘴角抽搐,对这样的靳一斯十分无语。

    草妖似乎对自己身旁这十分影响自己王者形象的家伙并不介意,这般步行许久,一道清越声音cha进来道:“汝竟要走?”

    草妖步伐停下,连带地,他还稳稳拽住了身旁收不住步伐的凡人。

    那一袭炽烈怒放的红衣在月光下都好像能灼痛人的眼睛,对方睁大了凤眼,似乎对草妖不辞而别之事十分气恼,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汝怎能这般行事!近年人族在那覆天星钟统领之下人心归一、渐渐势大,彼狼子野心,不知何日便会爆发!偏偏吾妖族各行其是、一盘散沙,人妖两族看似势均力敌彼此平衡,实则其势早已向人族倾斜!此等危若累卵一触即发之局,汝难道便要这般一走了之?!”

    这番话似是牵动对方心境,地面上才萌发未久的青草开始枯萎、周遭连空气都因为灼热的温度开始扭曲起来,虽然没有感觉到半分炽烈,但靳一斯还是不由自主往草妖身后避了避,原谅他,他实在没有在现代见过这种说话都能燃烧空气的恐怖超人,生怕一个避之不及,草妖就只能骨灰盒来装他了。

    靳一斯这么一动,更是将对方注意力吸引过来,对方气咻咻地一指靳一斯:“还有,以汝之身份,怎可将一凡人带在身旁,没得辱没了血脉!简直是,简直是,”对方好半天才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来谴责草妖这种行为:“简直是玩物丧志!”

    靳一斯目瞪口呆,卧槽,玩!物!丧!志!

    他靳一斯原来也有被称为被玩的那个“物”的一天吗?

    虽然对方语气不含狎昵,但上车太多的靳一斯脑子里已经忍不住开起了飞车,他瞅瞅对面红衣美人烈火般的纯净气质,那个,对方真的知道“玩”这个词的丰富含义吗?

    靳一斯脑子里疯狂开车的时候,草妖却朝他投来含义不明的一瞥。

    草妖却没有任何要将靳一斯这个“物件”扔开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草妖身旁那些追随之人却面露愤然:“大胆!汝一介妖族,竟敢指摘吾王!吾主便是带着个凡人又如何,与尔何干?!简直是无礼之至!”

    那红衣美人冷笑一声:“他明明是我妖族之人,什么时候又成了你们的王了?!”

    听到这句话,靳一斯已经开始有点明白了什么,而草妖身旁那些人却是觉得荒唐之至:“汝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看这情形,靳一斯已经可以预感到接下来的局面是不能善了了,他不由有些头痛,他们还没有完全离开这个界域,如果真的打起来,以靳一斯先前围观过的那些修真界战斗场面,一个不好就会连累到许多无辜生灵,他毕竟是被此界的好心人救过,并不想因为自己这一行人的缘故给任何人带来灾厄。

    可是靳一斯也早就发现,这修真界一般不会有人好好说话,在他们现代,好好说话是个基本生存技能,可这修真界,说话除了拉仇恨,基本没用,说话的结果十有八九还是得打。

    不出靳一斯所料,果然还是打了起来。

    不过,出手的,是草妖。

    草妖出手自然是有分寸的,在靳一斯看来,这一次草妖并没有使用那些看起来排山倒海的特效,只能隐约听到一点点呼啸,再看到他们的动作残影,靳一斯才推测出草妖已经出手。

    而那些追随草妖的天冥族人,他们素来平静的面孔上早已经开始激动不已,他们并不是早年就追随草妖的族人,虽然以天冥一族流淌着的血脉,追随王者、无条件服从于对方早就成为一种本能,可是,即将追随之人展露这样强大的力量,令他们由心而升的狂热与追随终究是不同的。这种崇敬狂热简直让靳一斯忍不住往旁边多走了几步,离他们稍微远点。

    天冥族人没一个去搭理靳一斯的,他们牢牢盯着战场之中,一团红影与金光交错出团团残像,好似那一块小小地方中无处不是残影无处不是残像,空间规则都在这种层级的力量交锋前不断破碎又不断重组——这是将力量压缩到极致、却将规则控制到极致的道境展现。

    靳一斯当然看不明白,可他知道,至少这个世界暂时又算度过了一劫。

    似是被草妖恐怖的道境压抑到极致,一声清脆长啼蓦然传来,天冥族人中有人忽然色变大叫道:“凤凰!吾王,他要幻出原形!!!”

    靳一斯却是发出“哇”的一声惊奇赞叹,不同于天冥族的隐约担忧,他面孔上是纯然的期盼闪亮,凤凰咧!传说中的神兽!不知道长啥样,是不是学术界一直争论的ji形目啊~

    即使是在这种紧急焦灼的时刻,靳一斯那一声不合时宜的惊奇还是让数个天冥族人投来一瞪。

    下一瞬间,靳一斯只觉得周遭一暗,红影金光都消失不见,周遭一片平静,他不由四下张望,咦?凤凰呢?说好的凤凰呢???

    不只没有凤凰,连草妖都没了。

    而天冥族人亦是发出一声隐约的担忧叹息,“没事的,吾王既是动用了法器,必是能好好收拾那凤凰一番。”“就是,以吾王之能,逼得那凤凰不得不现出原形,定可安然无恙的。”

    靳一斯听着点了点头,他对修真界的战斗确实不太明白,不过,他对草妖有种直觉,对方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许以草妖的种族,正好克凤凰?靳一斯乐观地想到,却对自己向来嗤之以鼻的直觉莫名笃定。

    于是,在天冥族聚在一起互相小声打气却难免一丝忧虑时,靳一斯低头好奇地看着不远处草叶枯萎的地面,那里好像有无形的大手划下一条界线,线的这头,青草悠悠春意盎然,线的那头,只有灰黑的草灰。

    靳一斯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根长长草jg,朝那条线伸过去,只听轻轻的嗤声,那草jg越线的那头,虽然没有立时变成草灰,却是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

    这种与天冥族人格格不入的行为无疑让他们皱眉,个别还嘀咕着:“哼,算这凡人有些小聪明,他若是直接迈过去倒还好了,省得吾王……”“够了!”“住口!”

    王上自幼并不在族中成长,他们迎回王上一事本就颇多曲折,好不容易因天冥酒而终于寻到王上踪迹,却因为与王上相处时日尚短而不知王上性情喜好,岂能轻易于口头点评?一个不好,引来王上不悦、令回归之事再生波澜……那便是百死莫赎之罪。

    他们天冥族自视甚高,修真界更以神族称之,任是再惊天动地的修真者他们都不如何放在眼中,毕竟,修真者毕生所求也不过是长生不死而已,而他们天冥族生来便已经站到了修真者奋斗的终点,自然是有理由自傲自矜。

    这样的天冥族人连修真者都不会放在眼中,更何况靳一斯一介凡人。

    王上身边带着一个凡人,不论是哪个天冥族人都不会觉得顺眼,只是,他们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表达不满。此时有人一不小心说出实话,虽被喝止,可却也没有什么人会真心责怪。

    而靳一斯好像不知道那些天冥族人对他的情绪似的,他只开开心心从自己怀中摸出三个圆滚滚的东西来,然后折了根枝条叠了叠,巧妙将这三个东西放在枝条上伸过了那条线,不多时,便传来阵阵香气。

    于是,待有些灰头土脸的凤凰再次出现时,看到的就是自己名震诸界的“五德之火”残存之力正在……烤凡食,而那个凡人已经举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啃得十分香甜。

    看到震惊难言的凤凰,这个凡人居然还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甜甜笑容:“啊,我是怕你们打架的能量浪费嘛~现在多好,重复利用,环保又健康,真别说,你们这个是什么火呀,烤番薯真好吃,特别甜呢!”

    草妖:……

    好吧,这一宿赶路,确实是该饿了,他是不是该庆幸还好这凡人知道自己带食物没把自己饿死?

    而靳一斯拉回最后一根枝条,扒拉过那头绑着的番薯,咬之前似乎才想起了什么,犹豫地举起番薯朝草妖道:“呃,你要来点么?”

    呃,毕竟自己是借了火才烤的番薯,不表示点什么,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一众修真者无语之时,忽听一声轰隆声响,一道巨大的仙鹤标记出现在那一方天空上方,久久不散,那方向,正是他们方才离开的方向。

    这显然是某种传讯的信号,靳一斯将番薯往怀里一塞,迅速起身,紧张地看向草妖。

    草妖面色亦有些难看,却是一语未发。

    那只漂亮的凤凰却是哼笑一声:“本座早就说过,那些人族贪得无厌,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既能设一次圈套,便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光凭这些天冥族空有所谓神族之名、离开了天冥王便什么都不是的废物,你以为你能撑多久?”

    然后,这只凤凰意味深长地道:“妖族之中,固然有当年参与沅水界之事图谋不轨之流,却也有本座这般看到危局不甘之辈,本座方才所言绝非玩笑,汝不妨再认真考虑一二。”

    一道红光向草妖激s,he而至,凤凰化为一团赤红虚影,在一声清啼中消失在天际。

    “咦,这就走啦?这么说来,刚刚应该是你打赢啦?”靳一斯转头朝草妖问道。

    草妖却是捏着手上那根赤红中带五彩的华丽长羽,神情间若有所思。然后他收起华丽长羽,正要下令出发,靳一斯却是道:“……庄家那边不会有事吧?”

    草妖看了他一眼:“便是有事,汝亦无法干涉。”

    靳一斯皱眉,这么说来,就是有事,而且恐怕是有修真者掺和其中。

    然后他神情一沉,此时草妖神情冷漠依旧,靳一斯知道,对于草妖而言,留下银钱离去就已经是斩断这番因果,不再有任何亏欠,此地不过是他途经之地,他是过客,不是归人,那不过是一群凡人,他自然不会干涉太多。

    靳一斯却不是这样的性情,那是他待过的地方,他看着那些人活生生地生活在那里,他不想日后回想起来,那些温暖与笑谈都消失在一声轰隆巨响中,变成一声歉疚的噩梦。

    草妖自魂契中隐约探知靳一斯的想法,竟破天荒地多说了一句:“此间并无因果,便没有汝停留,此劫亦再所难免。”

    本就是此界那些修真者原本所为之事,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到来,适逢其会而已,没有他们的抵达,一切依旧会发生,草妖心中十分清楚明白,所以,他绝不会多管。

    靳一斯却没有再向草妖解释,他并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给庄家、八坪镇带来灾难,在那个所谓里正登门、整个八坪镇透露出的对于修真者的畏惧中,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与他们无关,也许本就会发生;可即使如此,靳一斯依旧无法坐视不理,那毕竟是他生活过一段时日的地方,有许多他认得的、活生生的人哪。

    于眼前这些修行种族而言,那些不过生命短暂、转瞬即逝的凡人,就好像人类俯视蝼蚁,哪怕知道小溪涨水淹没蚁x,ue于所有蝼蚁而言都是没顶之灾,可一般的人类,谁又会去在意一两个蚂蚁窝里的蚂蚁死活呢?

    可在靳一斯看来,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无有贵贱高下之分,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一样珍贵的价值,而他更因为于他们结识而无法忽视对方可能遭遇的灾劫,这是眼前这些人,包括草妖在内,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理解的。

    于是,靳一斯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朝草妖微微笑道:“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cha手。”

    在草妖看来,他已经将道理说得十分明白了,那头的事情,与眼前这凡人无关,眼前这凡人亦无能力干预,怎么对方如此执着非要cha手?

    草妖微微皱眉,他身后的天冥族人更是开始不耐。

    靳一斯直如不见般,直直看着草妖道:“我们来打个赌吧。赌我,一个凡人,有能力能够cha手那边的事情。”稍微停顿了一下,靳一斯又缓缓道:“而且,那边的修真者应该也是你的仇家吧,如果我说,我能够让他们倒倒霉,帮你教训他们却不留后患……”

    这样逻辑分明、有理有据将自己的意图、观点陈述得清楚明白,竭力在说服自己的凡人,于草妖而言,无疑是极其陌生的。

    他挑了挑眉:“不留后患?”

    靳一斯极其自信地道:“不错,就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你的身上。”他看着草妖的眼睛:“你无非是觉得cha手这件事,费劲不说,如果留下踪迹,那些人类修真者一定会紧紧追来死缠烂打,你还有其他事,不想沾染上这种麻烦。但如果,没有这种顾虑却能狠狠教训他们,甚至给他们后院放一把火,你想必也是乐见的吧?”

    诚然,靳一斯对草妖的心态推断十分准确,只是,他说这番话却偏偏没有资格,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他只是一个凡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与靳一斯有魂契紧密相连,随时能够探知对方真实的想法,知道靳一斯真是这样想的,他也确实相信他自己能有这样的能力办到这一切,草妖都要开始嘲笑靳一斯这一番异想天开了,就像周遭那些隐约面露讥讽的天冥族人一样。

    哈,一个凡人,说能够收拾一群人类修真者而不留后患,这种大话,修真者都不敢轻易许下,单枪匹马对付一群修真者都要看修为,更何况这极有可能是王上这样境界之人的仇敌,一个小小的凡人,简直妄夸海口、不自量力。

    这些写在他们脸上的嘲讽之语,靳一斯根本不屑理会,他只是看着草妖,等着草妖的答复。

    草妖却是瞥了他一眼:“汝希望本座做什么?”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呀,靳一斯笑得眉眼弯弯:“不多不多,就一点点小小的要求。”在草妖再次瞥来的眼神中,靳一斯笑得要多甜有多甜,还把怀中的番薯掏出来准备贿赂一二:“啊呀,就只需要小小的、小小的出一次手就可以。”

    眼看草妖的眉毛又挑了起来,靳一斯连忙再次解释:“真的,只是小小一次,如果是打得惊天动地那种量级,你的行踪还能隐瞒吗?那我岂不是输了赌约?干脆直接认输得了。而且,这一次暗中的小小出手只是以防万一,我也不知道那边局势如何,如果顺利,连这一次出手都能省下呢~”

    草妖此人,天冥族是他的父族,前往沅水秘境取回父亲之物,本也是为了天冥族之事,可他却依旧是在伤势复原七七八八之时,才借靳一斯之手召唤天冥族人,甚至于暗处还借着凤凰不动声色地试探了这群天冥族人许多次,这便是他的性情。

    论理,靳一斯这样的要求,若是换一个凡人,或者,是换作是沅水秘境之前的靳一斯,便是再如何振振有辞,他都会闭目懒听,根本不会入耳。

    但眼前的靳一斯,瞳眸中都是认真与自信,甚至连魂契中传来的神识涌动都那般的……认真与自信,草妖开口道:“赌注?”

    靳一斯却一怔,他说打个赌只是顺口那么一说,意图无非是希望草妖能听完他的想法,陈述利弊来说服草妖,但对方竟然追问赌注……

    靳一斯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试探着道:“咦,这个……要不,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这赌注太过儿戏,就像是朋友间开玩笑打赌才会用的随意赌注,天冥族人甚至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一个凡人答应之事,什么时候能与天冥一族之王承诺之事可以相提并论了?

    草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竟然道:“好。”

    第542章 畜生不如

    这天早上,庄二妮是被外边的喧嚷给吵醒的,她前夜在百灯会玩到极晚,再加上正是贪眠的年纪,即使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她也只是嘟囔着翻了个身将被子捂在头上不愿醒。

    只听“刷拉”一声,她的被子一把被掀开,她娘的大嗓门就在她耳边炸开:“二妮儿你快给俺起来!”

    二妮还想再赖会儿床,她娘已经一巴掌拍在她身上,二妮“嗷”地一声猛然坐起来,她娘却是麻利地给她套上衣服,口中连珠炮似的说:“那靳家兄弟一大早走了,你们昨儿在镇上到底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二妮犹自有些茫然:“啊?没什么事啊,俺们到了镇上就分开了,俺和小翠她们一道耍,靳家大哥他们另一道玩的啊。”

    她娘一听便眉毛倒竖起来,想骂这闺女不晓事,叫靳家兄弟陪着她去,一是为她安全,二来老头子那点盘算她岂能不知?要她说,闺女若是嫁到那么远的地界,她也不放心,可她也不得不承认老头子说得对,那些仙人什么的越来越不像话,闺女出落成这般模样,还不若远远避开,以那靳家兄弟为人与品性,确也是值得托付。

    可看看这死丫头做了什么好事!

    那靳家兄弟今儿一早一声不响便消失,还留下好大一笔银钱,直将庄家捅了好一个窟窿,特别是庄家老汉,一大早便沉默着不说话,显是算盘落空,心中极为不好受。

    庄家几兄弟越说越是激动,实在不知是他们哪里做得不好才让靳家兄弟就这么走了,说来说去定是与百灯会有关,说不得是他们那妹子哪里开罪了对方。

    农家子弟,也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客人这般不声不响走了,还留下这么一大笔银钱,实是让他们心中有些难安。

    庄老妪也是听得着急,偏偏这丫头还一直不起来,她便进来提溜这丫头了,结果这丫头竟也是一问三不知!

    庄家男人们互相瞅瞅,俱是沉默下来。

    庄老汉敲了敲桌子,正要开口要他们莫在议论此事,却忽然屋外传来拍门之声,庄老汉一惊,还以为是靳家兄弟,却见那郭里正端着张老菊花似的笑脸推门而入:“唉呀,庄老哥,大喜,大喜啊!”

    庄老汉皱着眉:“里正这么一早登门,不知是何事?”

    郭里正却是不以为忤,依旧笑眯眯地:“庄府这地界当日老祖宗就说了必是人杰地灵的宝处,这可不,庄府人丁兴旺,现在又有喜事临门,应验了,应验了啊!”

    庄家上下皆是一脸警惕地看着郭里正,村里镇上谁不知道这姓郭的黑心黑肝黑肚肠,他登门,说是道喜,还不定是什么丧门事儿呢!

    结果,郭里正的眼神却是落到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的庄二妮脸上:“啧啧,庄老哥你是怎么生出这样如珠似玉闭月羞花的闺女儿来的啊~”

    庄二妮莫名其妙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她脸都没洗干净,对方是怎么看出什么如珠似玉闭月羞花来的啊?真是睁眼说瞎话不打草稿!

    郭里正却是连声哎哟道:“你这丫头可得轻点揉搓,你们庄家上下飞黄腾达之日可都在你那张脸上了。”

    庄老汉蓦然色变,起身硬梆梆道:“里正大人没什么事便请回吧!”

    郭里正嘿然一笑:“我可不能这么回去,毕竟,能得仙人看中,可是你们家二妮儿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没把仙人的话带到,我怎么敢回去啊。”

    庄家上下其余人这才突然变了脸色,仙人?看中了二妮?!

    第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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