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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合欢悲 作者:贺兰宁晖

    正文 第5节

    合欢悲 作者:贺兰宁晖

    第5节

    元和三年十一月初三,护国将军陈瑛暴病身亡,年二十五。

    停灵、哭丧、昭告天下……像是早已安排好的一样顺利。除了必要的礼节性哀悼,只有与陈瑛交好的武官们来了好几次。从下葬那天起,陈瑛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

    王居逸没有来过。他不想去这样的场合,假惺惺地哭。他的心里乱七八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屑于和那些人一起在灵前哭泣,他知道以陈瑛的个性,最烦别人哭哭啼啼的。

    今天他没有带任何随从,陈烨因为要回乡守孝三个月也没有跟来。萧师杰……更不可能来。

    陈瑛安葬在远眺镇南关的清阳城外武义山上,没有修墓,只是个矮坟和青石碑而已。跟他上来的还有厨子特意备下的食盒,和给陈瑛祭拜的一壶酒。

    三杯浊酒,浇shi了黄土。

    他也不怕身上脏,就这样坐下,拿出食盒放在碑前。碑上的红漆似乎还未干透。他死死地盯着碑上陈瑛的名讳。那个战功赫赫,足以标榜万世的功臣,此刻就静静地躺在黄土之下。

    “琬祯,我来看你了。”他边打开食盒边说道。当看到食盒里东西的时候,他愣住了。他的眼前模糊起来,心里揪着难受,控制不住地流泪。像是失去了心爱玩具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永远都不会再得到下一个的小孩。

    原来是几个冒着热气的兔子馒头,静静地卧在食盒里。

    馒头还在冒着热气。人却不在了。

    “你是不是骗我……”他的眼前又模糊了,“你才二十五岁啊……”他用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陈瑛坟前,而是在赶考的路上。几个混混从树林里窜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一个文弱书生正准备交出所有盘缠的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一个英姿飒爽的青年横枪马上,几下就把那些混混制服了。

    “在下陈瑛,大同军校尉。”

    “在下王居逸,穷酸书生。”一番话引得二人开怀大笑。这是八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当时陈瑛被夺情召回进京应试,同年二人得朝廷征召,同朝为官,再续前缘。一直到以后,他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有一年陈瑛率军平定边乱,在战场上受了重伤。那场仗打了快半年,赢得很艰难,回来时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人。此后陈瑛一直在府上休养,王居逸常去看他。有阵亡将士的亲属跑到府外闹事,他挺身而出,硬是把几百个人说得哑口无言铩羽而归,回来以后在陈瑛面前洋洋得意地炫耀,每回都被拧鼻子,气得他直跳脚。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连个吃馒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了……”他自言自语道,像是在回答一个问题。至于接收回答的人,已经不在了,这句话就这样轻飘飘地散在风中。他颓唐地倚靠着墓碑,冰冷的酒滑入咽喉,混着泪水,早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知道吗,皇上下旨要御史台裁员了……”他敲敲墓碑,好像在叫陈瑛来听。“我从来不敢相信……我以为我做好自己的本分事情就足够了…我从做御史那天起,一直以为真的是要我监察朝廷…我现在才知道,御史也有管不了的人,管不了的事…”他一抹脸,委屈地说,“还有那个钦天监,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次又一次干预朝政…可是现在御史台的弹劾令就是废纸一张…谁都敢横着走了,你说这是个什么世道?”他沉默了一会,坐直身子,“你说我辞官退隐好不好?”

    只有松涛声阵阵散在风中。

    “你不说话,我就当做你支持我了。”过了好久,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不打扰你了,免得你又嫌弃我话多。”他自嘲道。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跺了跺脚,腿麻的感觉才缓和些。他瞥了一眼食盒,“馒头留给你了,我说话算话。”他潇洒地摆摆手,大步下山。夕阳无意间倾洒了些余晖在他身上,身后只有无尽的连绵青山与孤独的青石碑默默注视着他,无言相送。

    他说想退隐,绝对不是说着玩玩而已。但他的心里也没有一个确切的决定。真的要放弃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换回的官职吗?虽说不做官,以前下海玩商业时积攒下惊人的产业,还有陈瑛的遗产,也足够他活好几辈子的了,但真的甘心吗?甘心放弃自己的追求和抱负吗?退隐以后,真的“曷不委心任去留”么?

    “公子,萧大人来了。”侍从的通传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知道了。”萧师杰怎么这时候过来?他起身出门去迎他,看见天色已深。

    二人行礼罢,并肩进了书斋。萧师杰一撩衣袍坐下,王居逸掩了门,亲自给他倒茶。

    “怎么这时候想起过来?”王居逸也不看他,全然没了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下级对上级该有的样子,反而是冷着脸对他。

    “有急事要找你说,早上下了朝来找你,他们说你出去了。”萧师杰捧着茶碗,眼睛却一直望着王居逸。王居逸一直低着头直到坐下,没有回应。

    “说吧。”王居逸知道他看出来自己眼睛肿着,低头玩弄腰佩的流苏。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把我们的计划提上日程了。”萧师杰眼中难掩喜色。

    “计划?”王居逸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忘了?我向皇上上表,镇国将军和护国将军的位子先虚悬着,可以由原来的都尉代理军务,皇上同意了。这样一来,只要想办法拿到将印,清阳便在我的掌控内。到时候这三万大军来一出逼宫…”

    “好了。”王居逸不想再听下去。他觉得萧师杰怎么这么冷血,只想着自己篡权谋位的事。“你就是特意来找我说这些的吗?”

    这下轮到萧师杰摸不着头脑了。“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可从来没有瞒着你。”

    “萧师杰。”王居逸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我累了。这种事情,你还是另找一个好搭档吧。”

    “逸安…这可是个好机会,能让这个朝廷天翻地覆。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准备了这么多年,你难道要临阵脱逃么?”萧师杰伸手拉住王居逸的袖子。

    “只有你在准备,我不过是旁观而已。”

    “逸安!你不是不甘心就这样混混度日碌碌无为吗?你不是一直渴望着施展你的才华实现你的抱负吗?你不是希望有朝一日得见太平盛世海晏河清吗!你忘掉了吗!”

    “我没忘!”他甩开萧师杰的手。“但是我真的累了。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现在的我和废物有什么不同?”

    “逸安,逃避是没有用的。你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形是如果不去争,就只有死。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怎么能就这样功亏一篑呢?你难道甘心连一个小小的钦天监都能压在你的头上么?”

    “望贤,我需要冷静一下。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他眯起眼睛,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萧师杰。“我们没必要争论下去。”

    “随你。”萧师杰赌气似的撇撇嘴。“我走了。”还没出门,他又转过头来说道,“我会等你的答复,希望你做一个清醒的决定。”又恢复了命令式的口吻。

    王居逸打发侍从送萧师杰,自己坐在房里发呆。他感觉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难受。萧师杰这么等不及吗?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出手了吗?为什么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好像是特意来嘲讽他一样。他的眼里为什么只有皇位!皇帝还不至于到“民不得不反”的地步,事情万一败露便是粉身碎骨死路一条。为什么还要冒死去做!

    他抓起茶杯,狠狠地往地上一砸。碎片飞了起来,散得到处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坟和墓是不一样的,对陈瑛这样的官职和世家公子来说,用坟其实是皇帝对他的羞辱。这里是皇帝对当年没有赶尽杀绝的懊悔心思的体现,只能用这样的y招来收拾世家。

    山河篇

    第12章 就当萧师杰的番外吧

    王居逸第二天便告了假。皇帝巴不得他不回来,爽快的准了假。他待在家里无事可做,但是也不想回去。他对那深深的宫禁产生了一种抵触的情绪,连在里面的所有人,包括萧师杰,也被他隔绝在外。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萧师杰上朝没见到王居逸,听说他告假在家,不禁紧张起来,怕他出了什么事。他换下朝服,紧赶慢赶地去了王居逸府上。

    结果当然是被拦在外面。

    “告诉萧大人,我不舒服,不方便见人。”王居逸头也不抬地说道,提笔写下一个臂窠大字。

    萧师杰一听更紧张了,抓住侍从连珠炮似的盘问了一刻钟。侍从表示从来没发现萧大人这么能说。他实在是回答不上来这些问题,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回去找王居逸。

    “怎么了?”王居逸看着小侍从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放下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他很烦对不对?”侍从点点头。“那也得麻烦你把他拦住。”侍从委屈地抬眼看着微笑的王居逸,心里有十万个不情愿,也得听公子的话。

    请问现在辞职来得及吗?侍从内心想。

    “知道了。你叫他回去。”王居逸微笑着看着第十二个进来通传的侍女,笑得脸都要僵了。

    “公子!那可是当朝丞相!公子!”侍女跪在他面前磕头。

    你们明明是被他说得没法了才来找我的吧。王居逸嗤笑。

    “我去见他,行了吧。”王居逸撂下一句话,抬脚就走。侍女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却又听他说:“你们连个人都拦不住,扣三个月月钱。”那也比被说死好。侍女暗想。

    “萧大人不累么?”萧师杰闻声抬头。“你就放过我的下人吧,你说死他们谁来伺候我?”王居逸出现在门口,见了萧师杰也没有行礼,而是背着手,倨傲临下。

    “原来你没事啊,居然在家躲懒。”萧师杰无名火起,以同样的姿态对着他。

    “有事。我得了一种见到你就会生气的病。”王居逸耸耸肩。

    萧师杰三步并两步地跑上台阶,吓得王居逸退后了几步。

    “你该庆幸我家大门不是对着大街,不然你这个样子真是叫人笑话,连我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王居逸往后躲了躲,嘲讽道。

    “你果然在生气。”萧师杰一脸“我什么都看出来了”的神情,往他身边凑近了些,低声说道:“我究竟说错了什么?昨晚你要对我这样无礼?”

    “呵呵。”

    “你是为了陈瑛生我的气吧?恨我为什么要打他兵权的主意?”萧师杰不知抽了哪根筋,想故意激他,一时嘴快把话题引到昨晚上去。

    王居逸闻言,转过脸来看他,脸上有种说不清的奇怪神情。他看见萧师杰一副“尽在我掌握之中”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听他提起陈瑛,更是恼怒,一把推开他,“请你出去。”

    “逸安,你会后悔的。”萧师杰冷笑道。又是那副恼人的神情!

    王居逸心里更添一份委屈。“望贤,我不想恨你。”他背过身去,“送客。”

    萧师杰真想扇自己俩耳光,怎么这会子对着他又多嘴了呢?他恨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戳了人家痛处。现在好了,彻底把人家给惹毛了。

    “告辞。”

    “不送。”从门缝里飘出来一句话。

    萧师杰摇摇头,悻悻地走了。

    “公子,萧大人走了。这里风大,您回屋里吧。”侍女在他身侧低头行礼道,“您在这已经站了好久,可别受凉了。”

    “哦。”王居逸听她这样说,才感觉身上衣物单薄,吹着冷风凉得透透的。

    “公子既然这样不舍,何苦刚才说那样的重话,况且那还是当朝丞相……”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呵,当朝丞相?”他轻蔑地咧开嘴角,想着刚才那人的样子。自己说的话大概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了吧?也不知怎么了,好像就吃准萧师杰不会生气一样,步步紧逼得寸进尺,这样看来说重话惹人的反而是他吧?

    “我才没有不舍他。”王居逸白了她一眼,“少嚼舌根。”

    那是谁在门口痴站半个时辰害大家一起吹穿堂风的呢?侍女暗自吐槽。

    这几个晚上,王居逸一直梦见同一个人。还梦见那人与好友赛马,斗篷在风里飒飒地响,马蹄踏碎了如玉的溪流,自己小心翼翼地骑着矮马,跟在他身后,跟得慢了还换来几句从远处传来的嘲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梦见这些旧日场景。或许在自己心里,故人永远都是这样英姿飒爽充满活力的样子。好一个“玉面狐狸”。他搞不清究竟是谁起的外号?这使他想起陈瑛每次谈起多少女子为他倾心时的自恋表情,都不禁好笑。

    他绝对不肯相信陈瑛的死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确实像陈瑛说的那样,从陆子籍出征那天开始,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就是一条死路不管想不想走,也不可避免地踏上

    这个已经消失的人,就像他心上一块永远都不会好的伤,稍微触碰一下便会疼痛难忍,痛得连自己都不敢去面对,更不会允许别人去提起。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想要出去逛逛,他怕再待下去一分钟自己都会疯掉。

    “公子要买什么?我跑腿就是了,公子事务繁忙,不必亲自去。”萧安如是说。萧安是萧师杰的贴身侍从,向来为他做跑腿的活计,只是今日萧师杰执意要自己出门,让他不禁好奇。萧师杰可是个只要不上朝不批公文就一定不出门的人,今天怎么会想要出门买东西呢?

    “不用跟着我了,你只消把我买的东西送到王居逸府上去。”萧师杰摆摆手,披上大氅就要出门。

    “诶这……”萧安刚开口,那人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奇怪。”

    萧师杰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知道买啥好。他思索着王居逸会喜欢什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阵香味飘过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市食街?萧师杰笑笑,走了过去。

    糖丝钱、蜜麻酥、炒团、甘露饼、玉屑糕、栗黄、花糕、栗糕、豆糕、水晶脍、荔枝膏、枣糕……还有一堆小玩意儿,什么竹丝香盒、编的竹篮子、嵌云母片的砚台,都被萧师杰搜刮了去。他后悔为啥没带萧安来。

    店家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毕竟丞相大人亲自来买东西还是第一次,而且出手大方,所有人巴不得好好供着这个东道儿,还派了跑堂的小二给他拎着东西,殷勤得很。

    也不知道逛了多久,总之是小二实在拿不了了,才启程回府。萧安怕这个路痴大人走丢,不放心出门找,结果看见了萧师杰潇洒的身影和后面跟着的一摞不明物体。

    啥?萧安愣了。小二一脸“兄弟走好我就送到这”的同情神色,友好地看了看萧安,行礼离开。

    “公子……我真的要……送这些吗?”萧安吞吞吐吐地,渴望得到自家公子的怜悯。

    “是啊。”萧师杰笑着,喝了一口茶。“一定要快。”

    有钱了不起啊。萧安露出疲惫的微笑。

    啥?王居逸愣了。刚刚侍从来报,萧师杰府上派人送彩礼,不,送礼来了,把门口都堆满了。他怔愣了好一会儿,出门去看时,萧安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堆东西。

    真败家。王居逸瞥了一眼那些物件,“把吃的送我房里,剩下的收进我那个木箱子里。”

    大人您是不是高估了您的箱子容量?侍女露出疲惫的微笑。

    好吃是好吃,但是不代表萧师杰就可以轻易用这些好吃的换自己出山!不可能!他还是没搭理萧师杰,可把萧师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可苦了萧安。他按照吩咐把东西送到以后就走,哪想着再问问王大人喜不喜欢?再说了,万一王大人嫌烦,干脆以后不让他去了,看公子怎么收场!谁知道却换来一顿数落,把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公子,您一股脑儿的送了这么多,王大人就是心比天大,也容不下喜欢这么多呀。”萧安委屈地挠挠头,站在萧师杰身侧。

    “有道理。”萧师杰忽然眼睛一亮,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真行。”

    啊?萧安一脸蒙圈。

    “又是什么,怎么老花钱买东西?”王居逸嘟哝着,不耐烦地扔下书,出门去见萧府派来的侍从。

    “大人,求大人收下,看在小的有段时间伺候大人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大人为了小的收下吧!”萧安跪在他面前,都快哭了。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那天萧师杰灵光一闪,不知闪断了哪根神经,突发奇想要跟厨子学做馒头,差点没把厨子吓得自尽。萧师杰,一个从小养尊处优长大更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不合规矩进厨房就算了,还要亲自做馒头?厨子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无奈萧师杰执意强求,只好一步步教起。从和面开始,萧师杰就遇到了各种麻烦,在毁掉两件衣服三个碗之后,馒头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而萧安作为试吃员,曾表示这个馒头让人三天都不想吃饭。萧师杰不以为然,自信还能做出更好吃的,让人五天都不想吃饭的馒头来。于是自信的他让萧安把第三次的成品送去王居逸府上。

    公子你是不是对我的话有什么误解?萧安露出无奈的神色,只好接了这个差事。

    “不为难你了,我收下就是。”王居逸心想有什么能比得上陈瑛府上的馒头呢?他将信将疑,但却满怀期待,又看萧安一脸受气的委屈样子,给了一吊酒钱才打发他走。

    馒头的热气还未散去,虽然没有陈瑛府上做出来的香气浓郁,但看上去不错。他满怀期待地轻轻啃了一口,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想他终于知道萧安为什么三天都不想吃饭了。

    “怎么样?”萧师杰一脸喜色看着萧安。

    “收下了,看上去挺高兴。”萧安有气无力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萧师杰松了一口气。

    公子你不要高兴太早。萧安心里暗想。

    萧师杰我跟你没完。王居逸看着变冷的硬馒头,在心里给萧师杰记上一笔。我记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点轻松的吧,下周回来写几个新人物。

    啊啊啊啊啊我的作业真的没写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暴躁!暴躁!

    第13章 陈烨要成亲?

    王居逸把玩着萧师杰送来的香合,听着风穿过树叶的声音。

    这是大逆不道的。他对自己说。但欲望在他的心里疯狂生长。

    不可以。不可以。他抱住头,像在逃避什么。不可以。

    “什么?他不是回乡给他哥守孝去了吗?”王居逸诧异地瞪大双眼。他下了朝听见这个消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谁知道。”这个在御史台里与他交好的同事耸了耸肩,没有说下去。

    陈烨回来了?为了成亲?他第一反应是萧师杰知不知道。

    “我知道。虽然是前天下的赐婚圣旨,但是陈烨昨天就奉旨赶回来了。”萧师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被强迫着回答的一样,再没有多说。

    “陈瑛还尸骨未寒,他弟弟就要奉旨成婚?皇帝这番夺情,不是羞辱他们吗!”王居逸咬牙切齿地说,愤怒得快要尖声喊出来了,怕人听见只能压低声音。他不禁感到一阵委屈,鼻子发酸。

    “皇上羞辱他们干什么……好了别哭了……”萧师杰扶住王居逸的肩膀,“广陵侯突然上书请旨赐婚,皇帝看在他们是广陵国君子孙的份上也就答应了,婚期还没定,陈烨就是回来领旨而已。”他凑近王居逸的耳边,戏谑道:“怎么,原来你也有为人打抱不平的时候?你不是什么事情都作壁上观的么?”

    王居逸愣了。片刻后他低头微微笑着,轻轻拨开萧师杰的手,“望贤,你我相识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懂得吗?”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

    “为什么呢。”王居逸没有回答,把视线移向别处,苦笑着摇摇头,“为什么呢。”

    他转身离去,把萧师杰留在身后。那一刻世界仿佛都与他无关,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理,浑浑噩噩地走出宫门。

    我是个胆小鬼。我对没有把握的事情感到害怕,我害怕我对你的喜欢还不够应对变化无常的未来,仅此而已。

    陈烨的婚期定在二月十二,是个好日子。皇帝任礼部尚书柳渊为司礼官,负责六礼的执行。由于离婚期只剩两个多月,广陵又在南屿的西北边,必须得紧赶慢赶地开始准备。王居逸手上还有陈瑛交托给他的田产、祖产,拜托他在陈烨结婚前好好经营。因为送到女家的彩礼也要从这些遗产里面出,这段时间王居逸也没闲着,列出一份清单逐项采买,比平日更忙。萧师杰总是看见他急匆匆地来去,心疼他忙得顾不上吃饭,做了许多馒头悄悄送到他府上。

    “望贤,你太费心了,以后就不用给我送饭了。”王居逸一脸无奈地看着萧师杰,拍拍他的肩膀。

    萧师杰低着头,没有答话。“你最近一直在忙着陈烨婚礼的事情,都顾不上吃饭……”

    “我能照顾我自己,你比我更忙。”王居逸不敢看他丧气的模样。

    “逸安……”

    还想说什么?王居逸冷笑。

    “我虽然是一国丞相,但是从小就没做过这些……笨手笨脚的……可我真的只想对你好……我希望我能给你最喜欢最需要的……”

    王居逸惊诧地看着他,竟然说的不是预想中一起实现理想这样的话。倒是见他眼圈微红,不由得愧疚起来。他拉着萧师杰的手,看见他手上有几处烫伤,更加心疼。他犹豫再三,还是收回了快要到嘴边准备狠狠刺伤那人的话。

    “真拿你没办法。”

    萧师杰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王居逸没有回答。

    “我不会再让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不愿意那就由我一个人来做,就算是背上骂名也是我一个人的,和逸安你无关。”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费力地挤出一句话。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不想看你为了这件事痛苦挣扎……我不能让你为了我放弃你自己原有的追求和生活。”

    “逸安,我只愿你跟我同享盛世太平,其余的,交给我就好了。”

    王居逸刚想接话,却被拦住。

    “逸安,我相信你也有初心。你在御史台绝对不是混吃等死的庸俗之辈,我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受制于任何人,不用低声下气看人脸色,不用为了办事四处奔波通融……”萧师杰越说越激动,把王居逸给吓着了。他警惕地环顾四方,见别人都在远处走着,似乎没发现溜号的两人躲在宫墙的y影下,便有几分安心。他转过头看着萧师杰,叹了口气,道,“你有几分把握,去享盛世太平?”

    “不多不少,七分刚好。”

    “你还是这么嘴贫。”王居逸打趣道,心里却暗暗震惊了一把。难道这萧师杰密谋多年真的有七分把握?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似深情万分,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呢?

    “逸安……”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

    “这样吗……”萧师杰垂头丧气起来,“那我不打扰你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可等不到盛世太平那天再出山,不如从现在开始,让我把监察御史的职责好好行使一番?”萧师杰闻声回头,看见王居逸抱着胳膊,戏谑地笑着。

    “什么意思?”

    “当然是监察丞相啊。”王居逸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大跨步地走在前面。

    “你……原谅我了?”

    “没有。”王居逸转过头做了个鬼脸。萧师杰松了口气,紧跟在他身后。

    萧师杰,哪有什么初心不初心的。王居逸嗤笑了一下。还不是那个老道理。

    ——与猪共事,不如与虎谋皮。

    要说那广陵侯真是善解人意,知道京城和广陵来去不便,特意回到京城,在裕园——先帝所赐住宅里行六礼,省了柳渊不少事。陈烨时不时回京和王居逸一道商量着准备婚礼的事,萧师杰有时也过来瞎凑热闹,往往会被王居逸毫不客气地轰出门外。

    现在临近春节,那些金银首饰和瓷器摆件都贵了不少,算下来几乎是平日采买的两倍有多,这让王居逸十分心疼。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关键是还不能俭省,都是必须花的钱。

    没事没事,都是陈瑛的钱,我不心疼,一点都不。

    “琬祯啊,下次去看你就少烧一点钱了啊,有什么缺的少的跟你弟弟要,都怪他结婚,花了好多好多钱。”每次订货时,王居逸都会在心里默念这么一句,瘪着嘴满不情愿地掏出银票。

    “这些事你吩咐下人去做不就好了?何苦自己跑一趟。”萧师杰给王居逸倒了杯茶,坐下来给他揉腿。

    “下人们不聪明,万一被骗了钱去可怎么办?再说了,琬祯生前十分疼爱陈烨,临终前还说要我替他经营祖产以便日后交给陈烨,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亲自去做这些事。”

    “苦了你了。”萧师杰叹了口气。

    “望贤,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得了吧你什么时候不大胆了?”萧师杰没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不想听我说话了?”王居逸把腿从萧师杰膝上抽下来,坐直身子正色道。

    “没有没有,哪敢啊。您请您请。”萧师杰忙不迭赔礼道歉。

    “我打算倒腾倒腾黄金。”王居逸神神秘秘地凑在萧师杰耳边说道。

    “怎么突然这样想?”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现在还没有详细的打算,但是我预感到这波不亏。”王居逸眼含笑意。

    “都随你。”萧师杰笑着看王居逸,不舍得移开视线。

    夜里王居逸翻了翻陈瑛留给他的盒子,里面装了三千两银票和十五间商铺的地契,还有乡下田产的地契。他关上盒子准备收进柜里时,突然听见里面传出诡异的响声。几张纸怎么会有响声呢?

    他奇疑地检查盒子,看看是不是哪里坏掉了。突然,他发现了盒身有一处像是不同的木材嵌进去的痕迹,正思索着如何打开,手不小心按到了盒身上的机关,那个奇怪的夹层便弹了出来。

    当看清里面装着的东西的时候,王居逸激动得要跳起来。他定了定神,拿起那枚印章在灯下端详,“护国将军之印”几个线条流畅不失威严庄重的篆体字映入眼帘,上面的朱砂似乎还没干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王居逸今天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这句话。

    他小心翼翼地把印藏进书柜的暗格里,确保它是安全的以后,又不放心,吩咐侍女以后全部不许进书斋打扫,违令者扣一年例钱。

    折腾了许久以后他终于安心下来,守着这个秘密沉入梦乡。

    婚礼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他们也没忘了还有春节这回事。王居逸因为想倒腾黄金,也因为到了例行去田庄收钱的日子,趁着休沐日赶紧动身出城,回到在城外的田庄。还没进门,一个伙计便急匆匆地赶上来对他说道,“有一个自称是公子熟人的年轻公子昨天来了,公子不在,今天他又过来想要找公子,小的们让他在偏房喝茶歇着,您看看这……”

    “我的熟人?呵,不知是哪个来找关系的‘熟人’呢!”他嗤笑着说道,“来人何在?我去会会我这‘熟人好友’。”

    “小的给您带路。”伙计带着他走到了偏房,那是田庄里用来待客的西厢房,里面装扮很普通,只是为了一时之用,王居逸就没再装饰上多用心。一张普通的鹤足红木桌在进门几步远的地方,再往里是一个榆木立架,架子的旁边只有一张架子床,上面挡了一个嵌云母片嫦娥奔月的枕屏。

    “有失远迎,还望恕罪。”王居逸向背对着门口的那人行礼道。

    “无妨。”那人笑道,转身过来对他行礼。这人面容年轻,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眼神清澈,眉目间含少年伶俐,唇红齿白,一笑似有无边温情。他发髻上戴着一个蝙蝠纹玉扣,垂着珍珠坠脚,身上穿着淡青碎锦直裰,经纬间有万字纹样,足蹬一双黑绒布靴,潇洒利落,又不失贵公子气概。此人面相很是相熟,只是王居逸实在想不起这人是谁了。

    那人笑了笑,像是看穿了他的窘态。

    “义兄,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为什么我越写越押韵了…

    新人物出场了哟~

    下一章将会是很喜庆的一章呢呵呵呵呵~

    第14章 婚礼

    “义兄当真不认得我了?”那人眼中含笑,“贵人多忘事。”

    义兄?什么时候多出个义弟来?王居逸诧异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恕在下失礼,敢问公子姓名?”

    青年笑了笑,郑重地作揖行礼道:“在下扶风王田荫,义兄叫我佑堂便是。”

    一听“王田荫”三字,王居逸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这是他两年前在扶风做生意时给了他不少帮助的朋友,二人又同姓,一合计便拜了把子。说来也有两年多不见了,怎知在这里见到,实在是莫大缘分。

    “要是我不过来,岂不是见不到你?怎么不到家里去?”王居逸拉着他的手,“在这里真是亏待你了,这两日可有什么事情没有?我带你寻个好去处喝酒如何?来了连封书信也没有,真是与我生分了。”语气里带着嗔怪,听得王田荫低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倒是没什么事,过来也只是为了看看朋友,你也知道的,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不是朋友生意的事拜托我,我早就去府上拜访,可惜耽搁了。”二人并肩挽着手,一同跨出门去。

    田庄里早就有人准备下了,王居逸吩咐了几句便和王田荫坐着马车往城里去了。

    “京城好生繁华。”王田荫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窥视着。

    “那你可要常来。”王居逸笑道,“这两年你一直在扶风么?”

    “没有,我游山玩水,一路去了凤阳、富清,又在山里头待了一段时间,最后去武义住了几个月,才又回了扶风。”

    “真羡慕你,可以到处游山玩水。”王居逸着实羡慕了一把。

    “人各有志,家父希望我和义兄一样做个京官…”王田荫的眼神暗淡了下去,不过很快又闪亮起来:“不过我赚了好多钱,想怎么花怎么花,家父就是有通天大法也管不着我!”眉眼弯弯,笑起来真干净。

    王居逸看得愣了。有多久没笑的这么开心了呢?他心下暗忖,移开了目光。

    “小姐,老爷喊你去呢。”侍女润玉在珠帘外轻呼道。

    “跟大人说我就去。”

    “是。”润玉低着头退下。

    一只白瓷般的手轻柔地拨开帘帐,从里面款款步出一个鹅黄衫绿裙子的女子来。

    “一会子由奴婢带小姐去凝晖堂,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润珠放下帘子,垂手站在一旁。

    “不必了。”那女子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刚及笄的光景。只见她挽着垂云髻,发上cha着一支点翠金凤珠钗,略施粉黛,一弯柳叶眉含情脉脉,一双杏眼暗送秋波。体态匀称,自有一股风流。她穿着鹅黄半臂小衣,水绿色百褶裙,腰间系着墨绿宫绦,挂着一只鸳鸯扣,垂着蓝色穗子。一双玉足着青缎子绣花鞋,可谓步步生莲。

    这便是陈烨的未婚妻,正三品广陵县主胡霁云,小字晴川,年方二八。

    “给大人请安。”胡霁云乖巧地磕了一个头。

    “来,过来坐着说话。”胡墨言满眼慈爱地望着女儿,把她拉到身边来。

    “明日礼部尚书会过来行纳征礼,想想也快了,五礼行毕,也该要行亲迎礼…以后你就是陈家的人了…”胡墨言怜惜地看着女儿。“怪大人吗?”

    “不怪您。”胡霁云低头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是皇帝赐婚,有什么可怪的呢?”

    “你嫁过去了不会过苦日子,陈家二公子与你年纪相仿,你二人做个伴也好。”

    “大人和哥哥为我思虑周全,我还有什么怨言呢?请大人放心。”

    “那就好。”

    父女俩又闲话几句,胡霁云才回到木兰阁。

    “小姐,”润玉端着一个小巧的银盆,“听闻陈家大公子便是已故护国大将军,想必二公子也不会差吧。”

    “哪里的话…”胡霁云用绢帕擦了擦手,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越是幼子,便越会得到父母照顾疼爱,往往是不成器的;长子背负宗主之任,即便父母再疼爱,也不能毁了家族的前程。”

    “小姐说的是,润珠受教了。”

    “再不下去,我拧你的嘴。”胡霁云掩面而笑

    只剩了她自个儿坐在厢房里,托着腮,望着窗外的梅花出神

    “来一坛酒,两碟牛r_ou_。”

    “好嘞!”

    酒馆里人声嘈杂,谈天论地,喝酒划拳,热闹得很。

    “喝酒要在这样的地方,去了包间里头安安静静的反而没有意思。”王居逸笑道。

    “义兄常来么?”

    “以前常来,现在没有陪我喝酒的人,就不来了。”王居逸忽然变得落寞起来。

    “酒肆里是热闹得很,我倒是很少来这样的地方。和义兄一样,没有喝酒的人啊。”王田荫笑得温柔。

    “那今天我们俩可要一醉方休!”

    “好。”

    另一桌的萧师杰看见王居逸和一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坐在一桌喝酒,正想起身去找他们,却被朋友按住:“望贤,做什么这么急着走?来来来坐下嘛!”

    “没什么。”萧师杰微笑着说,“喝酒吧。”

    一场饭局下来,朋友对他说的什么他全然不记得,只记得那人与青年谈笑甚欢,勾肩搭背,喝醉了甚至还…还挂在人家身上!太可恶了!怎么少了一个陈瑛又来一个小白脸!太可恶了!他气不打一处来,扔下几枚银子匆匆辞别朋友,跟了上去。

    他勉强压抑住了自己的怒火,咬牙切齿地想以后怎么收拾这个朝三暮四的家伙。

    十年前,他被人强行套上一件宽大的孝衣,推进了祠堂。聒噪的嚎哭声让他不知所措。他牵着大哥的衣角,害怕无助。

    十年后他再次披上孝衣,跪在祠堂。

    两次亲自送走亲人,人们都说他是灾星,嘲笑他,咒骂他,远离他。

    失去父母的时候还有大哥护着他,现在连大哥都以那样凄惨的死状在自己面前离开。

    从此再也没有人站在他前面护着他了。

    这就是长大了吗……

    陈烨的彩礼在一大早就送了过来,浩浩荡荡的人流抬着箱子盒子,上面系着红绸带,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

    孩子们被着场景惊呆了,妇人们指指点点,有夸她好福气的,也有埋怨自己男人不争气的,十分逗趣。侯府门口的司仪官大声地唱名,这场与他无关的婚礼不知怎么也使他的脸上带着喜气。

    “蜀锦三十匹…红绸十匹…黄金三百两…木座钟一架…凤冠一顶…珠钗十对…”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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