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7
侬本多情 作者:浮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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侬本多情 作者:浮图
公馆住,平时都住在公寓里,谢明玉虽不算正式搬过来住,但大部分时间也腻在他那里,这事儿,老太爷也知道,只道明玉跟他感情好,有谢暄看着谢明玉这么个不着调的,他很放心,还问他要不要从老宅调个佣人过去,谢暄当然拒绝了,只说地方不大,白天都在公司,也就晚上睡个觉,请个钟点工收拾一下就好了,谢老爷子也就没再提了。
车过市区的商业街,车速慢下来,他在路边看见两个有点眼熟的身影――一个是前不久刚见过的叶东,另一个,是江缇英――
两个人似乎在争执什么,江缇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然后忽然狠狠一挥手,一大沓红色的钞票便被打散,纷纷扬扬落下来,路人一阵惊讶的呼声,指指点点地看着。叶东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不知说了什么扭头就走――
江缇英倒不急着离开了,站了一会儿,撇撇嘴,蹲□,一张一张地开始捡钱,捡了好一会儿,才算把地上的钱捡干净了,然后他蹲在路边开始数钱,一张一张地数数得格外仔细虔诚,像个守财奴,数完后,他将一叠钱啪啪地打着自己的手心,摸出打火机,开始当街烧钱――
周围的人渐渐围过来,有拿出手机拍照的,有劝说的,有不屑的冷言冷语的,他通通充耳不闻,满不在乎,又摸出烟,就着燃烧的纸钱点烟,然后就那么一口一口慢慢地抽着。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萎靡期啊,更新无力,唉~
话说,厂花大人好妖孽,瞬间秒杀啊~
68、后续
谢暄慢慢将车靠到路边,打开车窗,喊道:“江缇英――”
江缇英从烟雾缭绕中抬起头,那张漂亮的脸上有伤,更衬得颓废又落寞,他也不起身,直直地看着谢暄,好像不认识一样。
谢暄很有耐心地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江缇英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将烟头扔到脚下,用脚碾灭了,走过来,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也不理人,径自闭了眼睛。
“去哪里?”谢暄看他一眼,问。
江缇英的嘴角缓缓扯开一个讽刺的笑,“你觉得我现在还可以去哪里?”
谢暄没说话,直接开车去了公寓。
直到站在公寓的客厅中,江缇英插着双兜环顾一圈,才笑起来,“谢暄,人家现在对我都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你反而上赶着往上凑呢,你说你图什么呀?”
谢暄脱了外套,坐到沙发上,“你帮过我。”
江缇英扭过头,满脸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谢暄看着他,淡淡地说:“在莲花?鲤?1949里。”谢暄只提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了。
江缇英拧着眉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脸上浮现自嘲的笑,“要说帮,我帮过的人少吗?从前我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每次出去玩儿,哪次不是我做东?他们有个什么困难,哪次我不是两肋插刀,有过一瞬犹豫没有?有过一句怨言没有?那时候我图他们什么?什么也不图!他们就是没拿我当兄弟看,至少是朋友吧――结果,我们家一出事,他妈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我这是要他们为我出头了还是拉着他们往火坑跳了?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也只敢偷偷摸摸塞钱给我,老子难道缺钱?我他妈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寒心!”
谢暄没说话,抽着烟看着双目赤红的江缇英,想起第一次见到江缇英,又漂亮又骄狂,仅仅因为老师的不公平对待,就为毫不相干的同学出头。再见在莲花?鲤?1949的俱乐部,他毫不犹豫地挡在谢暄面前,或许他不过是因为跟孟古一行人不对付,但那些微小的细节,却让他记到现在,也是那时年少,心性还柔软,换了如今,只怕再也无法触动分毫。
“曲终人散,人走茶凉,原本就是人之常情。”谢暄没有劝慰,说出的话有刀刃的冰冷和现实,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苍凉,他自己抽烟,脸上依旧平静无波,没有同情,也没有为难。
江缇英靠在沙发上,出神地望着虚空,想着他家出事前,父亲没有任何征兆地强硬地将他和母亲送出国,等到在报纸上看到那则消息,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崩塌,反观之母亲,除了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外,却是奇异的坚强镇定,其实母亲早就心里有数了吧,只有他,浑浑噩噩,那么多的迹象表明家里出事了,他却愣似一点没发现――
江缇英生平无大志,正经事没做过几件,斗鸡走狗提笼架鸟的活儿玩得溜转――他一直觉得人生短短几十年,最重要的无非是活得开心痛快,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伟业实在没意思――所以说,人不能太得瑟,太得瑟了,老天都看不过去――
他是瞒着母亲偷偷回国的――
“我知道这么做很幼稚,可是我心里面实在憋得慌――”自他家出事后,有些话憋在他的心里面,没有人可以诉说,痛苦也只能背过身一个人咀嚼,“如果不做点什么,我会发疯的――”
“你有什么打算?”
江缇英摇摇头,站起来,“这你就别管了,或许过段日子我就回澳洲了,毕竟我妈一个人在那儿我也不放心,谁知道呢――”他看着谢暄,认真地说,“谢暄,谢谢你,连着那次在锦都的――”
谢暄跟着站起来,神情并没有变化,“不用。”
江缇英笑起来,轻轻捶了谢暄一拳,“想不到啊,以前见你的时候,又瘦又不爱讲话,我看着就觉得这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现在却十足一个社会精英――”
大约是提起从前,谢暄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
江缇英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谢暄,我不能说我以后一定会怎么怎么样,但我会记着你的――”
然后他放开谢暄,脸上恢复满不在乎的轻松,挥挥手,“我走了――”
他打开门,然后愣了愣,门外有人,正是谢明玉――
谢明玉也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了,看见谢暄望过来,率先开口,“三哥,我送江缇英下去――”
谢暄还来不及说话,谢明玉已经关上了门,隔开了他跟江缇英。
门外只有江缇英和谢明玉,江缇英的目光就变得古怪起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谢明玉――他可不信谢明玉有那么好心――他们从少年时代起就互相看不顺眼了,江缇英小时一直在北京,那会儿他父亲还在军界,他是在武装氛围浓厚军区大院儿长大的,真是恨不得天天身上斜背一管上了膛的ak47,骨子里的霸道专制。初三那年被送到芜和老家,遇上又嚣张心眼儿又多的谢明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果然,谢明玉也懒得装那副纯良友好的模样,冷着脸径自走进电梯,身子往壁上一靠,两手高傲地抱在胸前,直截了当地问:“你找我三哥什么事?”
江缇英短促地笑了下,心想,我跟谢暄跟你有什么关系,也懒懒地靠上电梯壁,压根不理他。
谢明玉也知道江缇英一向看自己不爽,也不跟他废话,“你家的事儿别拖上我三哥,官场上的事,他插不上手――”
江缇英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斜着眼睛冷笑,“这你可错了,今天可不是我巴巴地求上门的,是谢暄仗义――”好像是故意气谢明玉似的,江缇英说得声情并茂又含糊不清,“现今谁都把我当瘟神似的往外推,从来锦上添花易,cql雪中送炭难,谢暄的人情,我领,谢暄这个人,我也认――”
谢明玉的脸沉了沉,然后又笑,而且笑容越来越大,讽刺也越来越浓,“别,你可千万别给我三哥发好人卡――他的心硬着呢,保不齐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江缇英也笑起来,嘲讽的目光深深地盯着谢明玉,“嗤,这话你怎么不当着谢暄的面说呀?”
谢明玉脸上坦坦荡荡,“因为我不敢。”
江缇英被他的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刚好电梯到达一楼,门开了,他一脚跨出,就要走,谁知后面的谢明玉又叫住了他――
江缇英扭过头挑着眉,看他还有什么讽刺挖苦的话要说,反正最近这话他也挺多了,免疫了――
谢明玉的表情却褪去了刚刚的刻薄,变得正经,他按着电梯的开关,不让电梯门合上,认真地看着江缇英说:“江缇英,我说真的,你家的事我们真帮不上忙。你不是傻子,政治上的事波诡云谲,有时候上头一个文件,下面得有多少风浪有多少明争暗斗。你们家说白了,就你父亲一个人撑着,看着风光无比,但实际上根基不稳,独木难支,比得上人家整个家族的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吗?你爸当初被下派到芜和,那就已经相当于被人架在火上烤了,芜和是什么地儿,那是黄金府阎王殿,里头的人物比京城只多不少,积累几代,利益关系有多复杂――我说句难听的,你就是想报仇,也没那个能力,别到时候真惹到某些人,那就辜负你爸费心把你送出国的苦心了――”
江缇英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狠狠地握成拳,脸色苍白如纸,但目光坚硬如铁。谢明玉说完,一秒都不多待,松开按钮,电梯门就缓缓合上。
谢明玉的心情不大好,脸上便郁郁,上了楼,看见谢暄坐在沙发上涌pda看报表,便走过去框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脸上。
谢暄侧过脸亲了下他的嘴角,眼睛还不离pda的屏幕,“江缇英走了?”
“嗯。”谢明玉起身,绕到沙发另一边,钻到谢暄怀里,枕着他的腿躺在沙发上,“你怎么会跟江缇英在一起?”
谢暄原本将pda放在自己腿上看,谢明玉来了,他只好将pda拿起来,用手托着,“路上遇到的。”顿了会儿,没听到谢明玉的回答,他才将pda拿开,低头看谢明玉的表情,“怎么了,心情不好?”
“嗯。”谢明玉侧了侧头,看向窗外,“江缇英他们家的事儿,让我感触挺深的。”他抓过谢暄的一只手,与自己的相互缠绕,“你看吧,虽然我跟江缇英原来挺不对付的,两厢看厌,但从前他什么样儿啊,真是鲜衣怒马张扬恣意,上哪儿都一群人捧着拥着,多么风光呢,真要论起玩儿,我还真比不过他,谁知道就那么一忽儿的,美酒靓汤没了,声娇体软的萌妹子没了,两肋插刀的兄弟也没了――我都看得见那七宝明月楼哗啦啦地往下掉金粉银屑,转眼成土,心酸――”
谢暄将pda放到茶几上,腾出一只手摩挲着谢明玉的下巴,听他这样说,捏着他的下巴将脸扳向自己,“这就凄凉上了?你这是想着自己呢――”
谢明玉瞪着眼睛,“我想着自己怎么了,谁能保证自己就富贵一辈子了呢――所以吧,就是玩儿也是有讲究的,人当然不是一定要奔着扬名立万去,享乐主义也没错,关键呢,还得看怎么玩儿,跟什么人玩儿,得看用不用心――”
谢暄微笑地听着,然后俯□亲了亲他的嘴唇,谢明玉顺势将两条胳膊缠上他的脖子,跟着坐起来,谢暄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面,抚摸他肌肤紧绷线条起伏的背,一边说:“过几天我要回周塘办点事,这边你盯着点――”
谢明玉张嘴在谢暄的颈侧咬了一口,谢暄嘶了一声,拧了拧他腰部的肉,逗得谢明玉吃吃笑了几声,“那你帮我跟外婆问好,说我有时间去看她――”
“嗯。”
“我还记得上回回来的时候,你外公还说要我立夏的时候再去,说给我烧立夏饭呢――”结果后来谢暄去了英国,一去六年,韩老爷子也过世了,这个话也就从来没有兑现过。
谢暄愣了下,按着他的脊椎节节上升,“那今年立夏带你过去,我烧给你吃。”
谢明玉眯着眼睛笑得像只满足的小狐狸,分开两腿,跨坐谢暄身上,用自己的裆部慢慢摩挲谢暄那处,谢暄的呼吸粗重起来,抚摸他脊背的手往下,插、进谢明玉的裤子里面,捏着他的臀部用力按向自己……
和谐~和谐~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过渡,大概比较闷,其实我也好想也高潮啊,不过快了,哈哈~
感谢3112230的地雷。
69、消息
谢暄回周塘是何林开的车,何林是何叔的小儿子,目前跟着谢暄做事,他性子沉默,话不多,但心里透亮,做事圆滑细腻,虽然担着助理的名,但谢暄的很多私事也是他在处理――开发案上轨道之后,谢老爷子将越来越多的事交给谢暄做,整个谢氏都看到了谢暄异军突起的迅猛势头。与谢晖慢慢收服的温和手段不同,谢暄展示出完全不同于他外貌的雷厉风行与铁腕冷血――
不听话?好,我换个听话的上去――短时期内,谢氏内部就经历了一次小规模的换血,当然,谢暄没傻得去动高层,他还没这个实力,即使将人拉下来了,他也没有足够能耐和经验的人坐上去――肖焚和跟着谢暄从英国回来的李潇潇、马扬、张映照四人是谢三少的嫡系,他们有个相同点,那就是足够年轻,足够有干劲,他们的抱负前程都与谢暄紧密相连,目前在谢氏还属中层,不扎眼,却又不容小觑,所在的部门都是干实事的。
还有一个人,王芸――从学生时代起,她就跟着谢暄在学生会做事了,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这次谢暄回来又碰到她――王芸的家庭条件不错,不需要她赚钱养家,若她愿意,完全可以天天逛街做美容,然后等着舒舒服服地嫁人,但她不愿意,与家人大吵一架之后干脆搬了出来,谢暄手边刚好缺一个助理,便将她招了过来,若碰上需要携伴出席的场合,她也足够拿得出手。
至于谢明玉,他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职务,只是帮着谢暄处理一些事情,当然,人家谢家小少的身份摆在那儿,谁敢多话――
谢氏内部的一些变动,一心扑在古玩收藏上的谢老太爷肯定是知道的,不过,他没任何表示一方面自然是对孙子的疼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些动作还在他的许可范围内,甚至还是乐见的――何况,谢暄从来没打算背着老爷子搞什么手段,有些事情与其从别人口中听来,还不如他自己说,这样,谢老爷子无论如何也总会下意识地站在他这边。
车子平稳地开在去往周塘小镇的路上,谢暄坐在后座,微阖着眼睛,还在思考着问题――他这番动作,最急的肯定是谢晖,就算谢晖沉得住气,他身边的人恐怕也无法这么镇定――当年跟着谢老太爷打江山的人都有自己的家庭,都有自己的子孙,自己老了,总要为后代打算。有些稍稍看开的,为亲戚子侄谋求个不错的位子也就信奉儿孙自有儿孙福了,但也有一些具有更大抱负,或者老人淡泊名利了,但挡不住年轻人的壮志雄心――
当初老太爷的三个儿子中只有二儿子还能看,就不可避免的很多人倾向了他,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势力,后来老太爷透出想把家业跳过儿子传给孙子的意向,顺理成章,不能说接受,但至少谢晖是分享了这股势力。不过,也是有利有弊,这些人良莠不齐,中饱私囊的,偷税漏税的,挪用公款的,谢暄动了他们的利益,难免狗急跳墙――
谢暄想,是不是先下手为强,拉出一个重头,杀鸡儆猴――不过,这次爷爷那里可能不大好过――这些人的父祖,都是谢氏的老功臣,老太爷念旧,怕人家说他凉薄。他也未必不知道这些情况,只是到底年纪大了,只想求个安安稳稳盛世太平――
汽车忽然一个急刹车,谢暄没留神,差点撞到前面的椅背――
“怎么回事?”
何林也吓了一大跳,冷汗从脊背冒出来,“有个小孩忽然从马路边跑出来――”
谢暄拧起眉,“有没有撞到人?”
“应该没有。”
“下去看看――”
何林急忙下车,谢暄也跟着下来了――小孩被一个中年妇女紧紧抱在怀里,当时情况也真是危急,大人也吓坏了,白着脸,又生气又担忧地骂不听话的小孩。小孩儿大约两三岁的样子,围着红色的围兜,头上顶着稀稀疏疏黄色的胎发,辨不清男女,也无法理解大人的担忧害怕,只知被骂了,瘪着嘴,忽然发出震天响的哭声――
何林过去跟大人交涉,看看需不需要送医院看看。
谢暄没过去,远远地看着,中年妇女似乎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一边哄着小孩,一边听何林说话,然后带着狐疑的目光往向谢暄,谢暄礼貌地点了点头,谁知那人抱着小孩忽然向他走来――
“你――是三儿?”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谢暄愣了一下,目光变得警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慢慢的,一个窈窕美艳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穿着明黄的连衣裙,头发烫卷,别着两只精美的发夹,那是周塘南村这样的乡下少年的美妇,同时,一个名字也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关绣,周南生的母亲――
“你是关阿姨?”尽管已经确定了,但谢暄的语气还是谨慎,他见过关绣的次数有限,难怪没有立刻认出来。
关绣笑起来,一脸惊喜,尽管韶华不再,但曾经的风韵还刻在眼角眉梢,“差点就不认得了,长这么大了,这是回去看你外婆?”
“嗯。”谢暄点点头,对于关绣的亲热有些疑惑――关绣从来不是对晚辈亲切热情的人,他有限地几次去周南生家玩,遇到关绣,她从来就冷冷淡淡的。
何林走过来,迟疑地开口,“三少……”
谢暄挥挥手,示意不用担心,将目光落到小孩儿身上――小孩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眼角还挂着泪珠,但已经一会儿趴在关绣肩头一会儿又转过来看谢暄了。谢暄握了握小孩软软的手,对关绣说:“不要紧么,c ql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小孩子娇弱,别吓到了――”
关绣拉拉小孩的围兜,说:“没事,这孩子胆子大着呢,整天爬上爬下我一个人有时还真看不住她,太皮了――”她抓着小孩儿的手指着谢暄说:“来,糖糖,叫叔叔――”
小孩儿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谢暄,像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咯咯笑着搂住关绣的脖子转向后头――
关绣拍了拍小孩的屁股,“这孩子。”她将诚恳的目光转向谢暄,“三儿,要不赶时间的话,阿姨请你喝咖啡――”
谢暄对上关绣的略带恳求的目光,直觉她有话要说,点头同意了。
附近就有咖啡馆,谢暄和关绣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关绣将小孩放到座位上让她自己爬着玩,热情地对谢暄说:“喝点什么,别跟阿姨客气。”
谢暄点了杯蓝山,关绣自己要了一杯柠檬茶,给小孩儿要了一份薯条。何林停好车,找了离他们稍远但又能看见对方的位子坐下。
关绣与谢暄实在不熟,又看谢暄如今一副大人物的模样,双手不安地握着玻璃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小孩子在座位上爬上爬下,爬累了,吃几根薯条,还眼巴巴地送到关绣嘴边,奶声奶气地说:“奶奶,薯条――”
谢暄的心头急速地跳了跳,手指颤了颤,眼睛紧紧盯着小孩儿的眉眼,想看出些什么,“这是关阿姨的孙女儿?几岁了?”
说起小孩儿,关绣的脸上满是慈爱,“过年刚三岁,她生日小,都到年底了,实际上连两周岁都没有呢――”
谢暄觉得双手发凉,勉强露出一个笑,“我都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些飘忽,“南生……什么时候结婚的?我一直在国外,都没有听到消息――”
关绣一下子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她抚摸着小孩儿的头顶,“糖糖是我大儿子的孩子,他们两夫妻工作忙,我反正闲着就帮他们带带孩子,南生――”她的脸上现出愁苦和失望,“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谢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大儿子是她再婚的继子,还来不及咀嚼乍悲乍喜的心情,一颗心又被高高吊起――
“知道什么?南生怎么了?”
“他走了――”关绣的眼眶一下红了,低着头,迅速地抽了纸巾捂住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谢暄的声音有些艰涩,机械地重复,“走?”
关绣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件事情之后,我原来还担心他会有什么阴影,也怕他再出去惹事,一直有些提心吊胆,对他有些严厉,可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照旧去上学,也没惹事。以前我说他几句,他就要不高兴,也不愿意回家,可那次以后,他变得很听话,虽然还是不说话,却没再摆过脸色,我以为吃一堑长一智,他算是懂事了,还暗暗高兴――高考结束第二天,他单肩背着书包跟我说:‘妈,我走了。’我还当他只是去哪里打篮球,我忙着拖地,也没回头看他一眼――我那时还惊讶,他很久没叫过我妈了,谁知道――”
关绣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整个人抖得厉害,小孩儿有些被吓到了,不安地拉着关绣的衣角,叫,“奶奶,奶奶――”
关绣又抽了纸巾,抹去汹涌的眼泪,再抬头,仿佛一瞬老了好几岁,眼角的皱纹如此明显,她的声音还带着哽咽,“谁知道,他这一走再也没回来,起先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电话也打不通,直到我在梳妆柜的抽屉里看到他留下的三千块钱――”
对于周南生,关绣承认,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她心高气傲,不大看得起已故的亡夫,她觉得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对于周南生的出生,自然也没有多大的喜悦,她爱自己胜过爱孩子。丈夫过世,她要挑起一家的生计,自认对周南生供吃供住供上学,已经足够,周南生对她不满,她只觉这个儿子不仅不能帮到自己,而且没有良心,不知感恩。再婚之后,她终于过上自己曾经奢望过的生活,忙着经营自己的新生活,对丈夫对继子体贴无比,她自认是个合格的妻子和继母,唯独忽视了自己亲生儿子,母子关系越来越冷淡,连争吵都不再出现。
谢暄的指甲陷进掌心,眼睛却无动于衷地看着双目通红的关绣,他没办法劝慰,也没法产生同情,关绣的悲伤,他只会比她更甚,比她更痛。他从来没喜欢过关绣,在还很年幼的时候,他就想,没有负担起一条生命的觉悟,随随便便地就把孩子生下来的父母,最差劲了。大人从来不会知道,这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和行为会给孩子带来多大的残缺和伤害。
过了一会儿,关绣总算不再流泪,为自己的失态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不肯放弃一丝希望,“三儿,南生……真的没跟你联系么?”
谢暄摇摇头。
关绣脸上出现失望的神情,但失望过太多次,她也已经习惯,勉强笑了笑,“我还想,你们一直那么要好,他会跟你联系也说不定。”
谢暄将唇抿得发白。
面前的咖啡已经冷掉了,关绣也带着小孩离开了,只有谢暄还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地望着外面的车流,想着那个离开家的桀骜少年。
何林等了很久,也不见谢暄起身,只好走过去,试探地问:“三少……”
谢暄转过头,垂了垂眼眸,“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现在怀疑,这篇文真的能在35万完结么?我又不想随随便便就结尾,唉,好纠结~
感谢631769童鞋的地雷~
70、戒指
自从韩老爷子过世后,周塘老宅里就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她习惯了在周塘慢节奏的生活,不愿离开这里去跟女儿女婿住。老太太脾气执拗,没人能够劝动,韩若英韩若华没办法,只好请了一个年轻的保姆照顾老太太的生活――
这些年,老太太明显老了,记忆力开始衰退,行动渐渐迟缓,但依旧过安闲素朴的日子,永远穿干干净净的布衫或旗袍,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一针一线缝制的被子永远有太阳的味道。
晚饭之后,何林便告辞离开,他在镇上的旅馆订了房间――
老太太起身挽留,“小林你就住这里好了,房间收拾一下,被子都是现成的,何必那么麻烦去住旅馆――”
何林扶住老太太不让她送,“老夫人您坐着吧,我就住镇上的天华宾馆,挺方便的,一点不麻烦,您跟三少好好聊聊――”
老太太还是把他送到门口,“那明儿还来这吃早饭吧,别在外边儿吃,不卫生。”
何林看看谢暄,见他点头,才笑着应道:“那就叨扰老夫人了――三少,我走了,你要的资料都在那个牛皮袋里,有什么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谢暄点头,看着何林离开,才扶着老太太回饭厅。
保姆在洗碗,老太太拉着谢暄的手上了楼,进了她与老爷子的房间,然后弯腰,慢慢悠悠地趴到大床里面,打开床里边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些细软的东西,手绢儿、袜子,以及她的念珠,她从最里面拿出一只黄杨木的首饰盒,拉着谢暄坐在床上,打开盒子,里面裹着一方黑色缎巾――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缎巾里密密包裹着的是一只沉甸甸的黄金凤镯,两副金耳环,两条金链子,一只男士的金戒指,还有一只黄金胸针,雕刻成半开的牡丹花,在灯光下,亮澄澄的炫目雍容,极是惊艳。
她的脸上带着怀念,一样一样地拿给他看,给他讲这些首饰的来历,末了,又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来,合上首饰盒,然后推给谢暄,“给你。”
谢暄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抵着首饰盒,说:“外婆,我又不戴首饰,你留着吧,那枚黄金胸针配您那身孔雀蓝的香云纱旗袍最好看,等天气暖了,您穿上那身,我陪您去省城剧院听戏――”
说起戏,老太太的明显高兴起来,脸上有了笑意,但依旧坚定地将首饰盒推给谢暄,“你拿着,谢亚的那份她结婚的时候我就给她了,开落的我也留了,这是给你的,我怕以后忘记了,现在先给你――”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记忆力的衰退,但没有丝毫惶恐,镇定地为自己准备着将来的事。
谢暄一阵心酸,老太太安静地望着屋子,一时也不说话――
房间依旧一如从前――褪了漆的雕花宁式床,挂着白色的棉帐,绸面被子叠得仔仔细细,搁在最里面。窗下是一只双开门的矮柜,玻璃下压着一些老照片――他的,那时初来周塘神情苍白身体羸弱,他早逝的大哥谢p的,刚满周岁,抱着皮球坐在游泳圈里,母亲的,阿姨的,那应该是哪一次清明扫墓时拍的,还有她和外公年轻时在北戴河拍的,也有她和妹妹的,她妹妹与她长得很像,谢暄见过一次――大大小小的照片有些都发黄褪了色,也不知几经辗转――柜子上放着一只老式的梳妆柜,打开了就是一面镜子,里面放着她的木梳、篦子、发夹……
靠北墙放着一只五斗橱,五斗橱上放着一只老式电视机,所有的一切,沾染了人太多的气息,都是一派岁月绵长人间静好的味道,只是床头墙上,挂着外公的黑白遗像,静静地俯视着空荡荡的双人床――
老太太将谢暄的手覆在首饰盒上,又重复了一遍,“拿着,现在的金店打不出这样好的首饰了,那个胸针还是无锡的一个老师傅打的,那个老师傅的手艺啊,整个无锡都有名。我原来有个小姊妹,特别要好,咱们总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辫,后来她嫁去了无锡,找那老师傅打了两只一模一样的胸针,她一只,我一只,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听说那个年头里因为成分不好,过得很艰难……这只胸针,你妈妈和阿姨都没舍得给,就给你――”
从前老太太是绝不会这样跟他讲话的,她并不是慈蔼的人,很少话,有些严肃,尤其在谢暄的学业方面,很严厉。但或许随着谢暄的长大,她慢慢将他当做可担当的男子,反而软化了自身,退到一个从属的角色。
她给他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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