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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有劫 作者:黑猫白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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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物寄身
那宴珂脸色惨白,喃喃低语。
季雪庭只当他不知那是什么,便笑笑道:哈哈哈,解释起来也麻烦,中间修行的事嘛说起来太复杂啦,反正你只要知道,你如今所见着的这具躯体并非真正的人身,乃是我寄身的一具灵物便是。不过这灵物经过雕琢之后,化为了我原本模样,成了一具灵偶。
灵物雕琢后可成灵偶,刀枪难入,有伤自愈。
那一旁的鲁仁倒不愧是天庭里的甲等仙官,听到季雪庭自诉为灵偶寄身,开口便说出了灵偶特征。
只不过他说出这段话时候,面色却格外难看,看着季雪庭时的眼神更是无比复杂。
那种仿佛看着将死之人一般,包含着震惊,痛心,不敢置信和努力掩饰伤感的眼神,简直让季雪庭胆战心惊,没等鲁仁再开口说些别的,他连忙笑嘻嘻截了鲁仁的话头,冲着面前依旧恍恍惚惚,显然是受了莫大惊吓的宴珂说道:
没错,就是刀枪难入,有伤自愈,毕竟是灵物所化,不管怎么样就冲着这个名头这具身体也得有点小神通不是所以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就别担心了。
结果季雪庭都这样安抚了,宴珂还是一副随时能心碎到晕厥过去的模样。
真的,你别不信。季雪庭道,刚才你看到的伤口也就是看着恐怖而已,就连你看到的血都是当初为我雕琢人身的那老头担心我出门在外,受了伤不流血太蹊跷会被人误认为是妖物,特意给我制作的假血而已。
说完他在自己腹部残血上抹了一把,放在指尖舔了舔,然后笑道:这血都是甜滋滋的。
听到季雪庭这般笑嘻嘻不伦不类地安抚着那位人类贵公子,若是在往常,鲁仁恐怕又要忍不住摇头,暗自唾弃这季雪庭为仙不正,太过轻佻。
可这一刻,骤然发现季雪庭竟然并非常人,而是灵物寄身,鲁仁心中却除了震惊和同情,再容不下丝毫别的情感
原来这所谓灵物寄身,乃是天地间十分罕见的一种存在。
想要化为灵物寄身,首先须得有天地间绝无仅有,吸收了亿万灵气的天地至宝一件。
而这至宝虽然难得,更难得的却是灵物寄身所需的另外一部分一缕残魂。这样一缕残魂说起来似乎寻常,毕竟这凡间芸芸众生,每一日都有数不胜数的人魂神魄轮回流转于这六合八荒三界六道之中。
然而,能够与天地至宝合二为一融为一体的残魂,却格外少见。
首先,这一缕魂魄必须是在饱受苦难,极度痛苦中抽离人身的。
因为太过痛苦,所以才会残破不全,残缺不全,才可与灵物交融合一。
其次,这魂魄主人生前应当是心志坚定,钟灵毓秀,超乎常人之人,不然那魂魄一旦抽离人身,便会倏然消散,根本无法维持残魂之态。
再其次,这一缕残魂又必须是全然清澈,不带一丝一毫的怨憎嗔恨,不然光是靠近至宝灵物,恐怕就会因为自带的阴秽之气而被打散。
可这世间,又哪里能找到这样全然矛盾的残魂呢?
既然身前已是鸾翔凤集超乎寻常之人,在受到连魂魄都无法保全的痛苦之下横死,哪里又可能毫无怨言,无憎无恨?
而且,即便是机缘巧合之下确实有人这般倒霉化为了灵物寄身,有了那所谓的刀枪难入有伤自愈的本领神通,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毕竟灵物寄身更像是这天地规则不小心出了差漏导致的产物,所以一旦化为灵物寄身,便彻底与这天地感应断绝了联系。它非妖非鬼非人非,是以天地不收,六道无着。一旦所用灵偶耗尽灵力,那灵物寄身便如同寻常的山石草木一般彻底湮灭,消散于天地。对于修行成仙之人来说,这下场简直比身死道消还要恐怖。
此时鲁仁再想起先前季雪庭无意间同他说过自己体质特殊修行不易,所以好不容易才飞升成仙,心中只剩骇然。
灵物寄身甚至都无法察觉天地气机,而季雪庭竟然能以这幅躯壳修行飞升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厢那鲁仁心头万般思绪,千回百转,恍恍惚惚乱了神,那厢宴珂却依旧在纠结于季雪庭之前随口带出的旧事。
肉身损毁?雪庭哥哥
少年抓着季雪庭的手,声音有些抖。
肉身损毁是什么意思?你,你之前连尸体都为什么你连尸体都没有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宴珂如今这副壳子里的不过天衢仙君一道妄念所化的念蛇。
既只是妄念,自然没有什么神智记忆。若非莫名其妙有了个少年人的肉身,让它在这肉身中慢慢涵养圆满,恐怕它脑子里到现在也只有对季雪庭的渴求与欲望。
可现在,它却在猝不及防之中,听到了关于季雪庭的过去。
一想到雪庭竟然肉身损毁,一股莫名的恐惧与极致的悲凉瞬间在他胸口腾然升起,只叫他恨不得痛苦欲死。
心神激荡之下,宴珂所有的情绪都外显在了脸上。
季雪庭看了看他,眼神微暗。
哈哈,那个啊早就记不清了。
季雪庭打了个哈哈,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应当知道我的事情啊,雪君莲华什么的三千年前我既是个昏聩的末代皇帝,自然是把自己的国家搞得民不聊生。所以死了之后,我可能就被人抛尸街头,让当初那群饱受恶政之苦的民众一人一刀切碎了带回家吃了
宴珂眼睛死死盯着季雪庭,嘴唇翕合许久,却因为太过于激动,话语仿佛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那那副近乎崩溃的模样落入季雪庭眼中,让季雪庭连忙改了口。
那什么,说不定也没有那么惨,可能就是普通的五马分尸什么的喂,宴公子,你放轻松一点啦,唉,真是个小孩子,竟然这般认真。
季雪庭卷起袖口,探过身去,慢慢将宴珂眼底的眼泪擦拭干净。
明明都已经是三千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眼看着宴珂这样认真激动,季雪庭也终于收起了自己先前那副笑嘻嘻散漫的样子,只不过他看着宴珂时,表情依旧是柔和又轻松的。我死了之后浑浑噩噩过了很多很多年才找回灵智,那个时候我都跟一坨石头合二为一了,哪里还记得刚死的时候发生在我尸体上的事情。
【啧,人终于死了?】
【回公子,是的。都已经检查过了,确实是死了。】
【终于死了,我都等得不耐烦了等等,你们先前打算怎么处理这人尸体?】
【回,回公子,这等逆伦之人,自然也就配裹张草席抛尸于乱葬岗之上】
【裹草席?乱葬岗?呵,我倒不知道,像是这种恶心至极的东西,竟然还配用我晏家的草席?竟然还配拥有全尸你也是在我家这么多年的人了,是不知道若是本应送入祭天台的末帝尸首出现在城外乱葬岗会给晏家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属,属下疏忽!求公子恕罪!】
【起来吧,烦人,幸好我来得早不然又要被你们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捅娄子。这样吧,你们就就先把他的皮给我剥下来好了,我后院刚好还差个人皮箭靶,剩下的那些部位就切碎,然后去喂狗好了。】
【】
【怎么了?这是听不见我说话了?】
【公子,这属下晏少主他】
【他什么他,好笑,你们现在倒开始顾忌起晏慈那瞎子了?早干什么去了?那家伙好不容易才从这玩意身上取回自己的仙根飞升在即,还会记得回凡间看顾这位旧情人?哈哈哈哈哈哈滚,去给我办事!管它什么晏少主,他老人家是要去仙界当神仙的人,可你们都还在凡间,而管着这凡间的可是龙椅上那位。】
【遵,遵命。】
【那张皮给我好好剥我的狗也给我好好喂,那个人的骨头,一根都不许给我剩下!】
青州,荒野,歪脖子树下。
都过去了。季雪庭冲着面前的少年笑着说道,你也没必要为了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这般牵动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
论天衢仙君说的最多的两句话。
天衢:我没疯
天衢:我很乖
(太常君:你骗人!!!!!!!!!!!!!!!!!)
第18章
天界九霄深处
太常君看着整个人倏然站住的白发仙人,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心道吾命休矣,一边硬着头皮继续喊话。
天衢,你可是花了两千多年才勉强抽了那么一丁点儿精魄出来。你付出的那些代价也太惨烈了看看你这幅神魂不稳的鬼样子,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动辄露出本相,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让季雪庭飞升。若是你今日真的那般肆意妄为最后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你之前的付出未免也太不值了!得不偿失啊,天衢,得不偿失!
太常君以拳击手,感觉自己仿佛把这几千年来累积的口才都用在今日了。
无奈,他说得动人,天衢的反应却格外冷漠。
可是,我是不会死的啊,太常。
天衢凝望着太常君,倏然惨笑一声,发出了神经质的呓语。
没找到他之前,我试了那么多次我真的好想死,我想灰飞烟灭,我想烟消云散,可是我却死不了。那段日子真的好难熬,太常,我找不到我的阿雪,却连死都死不了
天衢,你
不过,幸好,幸好我不会死。天衢眼神迷离而虚幻,似清醒,又似坠入昔日梦中。
他脸上那痴狂的表情,瞬间就把太常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所有劝慰全部给吓没了。
太常脸色发青,天衢却继续自言自语道:我不会死,便是有用的。待到阿雪如今栖身的那具灵偶灵气用尽了,他自然可以再取我的精魄,若是我的精魄用完了,还可以抽我的神魂,即便是我的神魂也用完了,还有我的丹心骨髓金莲血只要他不嫌弃我,我这一身无用的骨肉,总归是够他用了。
咳咳咳,你这真是还挺精打细算不浪费原材料呢
光是听着天衢甜蜜蜜地细数着该如何把自己拆魂解魄喂给季雪庭,太常君便觉得牙疼,最后憋了半天才小声嘟囔了这么一句。
我会管好我自己的,太常。待我把那条念蛇收服,我自会归来,倒时我便来找你领罪好了。
天衢叹了一口气又道,随即不等太常再开口,便转身走入那轩辕鉴真镜之中。
等等,天衢,天衢!
而在那九霄之下的人间。
灵气稀薄的青州郊野,沐浴这冷冷月色,说起三千年前的旧事,季雪庭只道平常。
然而面前那依稀与当年那人有些相似的世家少年,却睁着乌黑澄澈的眼睛死死盯着季雪庭,显示出一种发自真心的悲哀伤痛来。
这样的真情实感,其实很难得。奈何季雪庭如今修行那无情道,心中爱恨早已一并消去,不受桎梏,如今固然感慨于宴珂这少年人的赤子之心,也无甚触动。
只是还是得耐着性子哄着那少年道: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我之后从那些话本子里听到的,你知道,话本子嘛写什么的都有,恐怖一点的就说,我是被碎尸万段什么的,有的还写我是被切碎了喂狗呢哈哈哈哈
季雪庭正说着,一偏头,眼看着宴珂脸色又不好了,打了个激灵,立刻又改了口迅速道:当然还有走温情向的啊,你看,还有好多话本,写的是我当年救过的什么名妓啊剑客,在危急之际从新君手下偷回了我的尸首,带回山间好生安葬了,还有什么话本干脆就说我没死,是被人抢回自家密室关了小黑屋然后咳咳,这个话本子不太适合说。总之就是,东西丢都丢了,也没办法。
那不是东西,是你的尸体。
宴珂白着脸喃喃道。
季雪庭叹了一口气,耐心告罄,心道这嘴皮子功夫确实是没啥用,于是便干脆将面前那人一把搂到了自己怀里,压低了声音,将嘴唇凑到他耳边,打趣道:莫伤心,我知道你是心疼哥哥可你这般难过,真叫人难办,我实在是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哄你开心了。
他刚修行无情道的那些年,因为骤然间褪去所有感情,无情爱无恨,便时常不知该如何与人相处,也常常会惹出许多麻烦。当时便有人细细教导了他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其中许多季雪庭都已经忘了,唯独这一招因为太有用,被他使得惯熟。
果然,下一刻,他怀中那苍白如纸仿佛快要死过去一般的少年,在这样一番逗弄之下,脸上倏然就多了几分血色。
我并不是让你为难,我只是觉得
宴珂喃喃道。
季雪庭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你只是觉得难过,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你这么伤心,到让我也觉得好难受你就不要再纠结于此事了好不好?
宴珂着迷地看着季雪庭,半晌才像是回过神来,闷闷点了点头。
季雪庭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他背后倏然窜过一阵寒意。
谁
他随即拔剑直指身后。
然而此时此刻,季雪庭身后却是空无一人,只有那颗歪脖子树斜斜站在夜色之中,随着夜风簌簌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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