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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日之崖盛星斗(22)

      醉意没彻底下去,他难受得没办法,眯着眼黏糊地喊纪随安的名字,听到纪随安叹了口气,两只手伸过来,先掐着他的两边脸泄愤似的揉了揉,才又移到他的太阳穴处,轻轻地替他按摩起来。
    第41章 长梦(6)
    那天之后魏暮就尽力避免和周明川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也不奢望什么升职加薪了,只想着能顺利捱过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好,周明川不会在这里多待,等他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结束了。想是这样想,但他毕竟是周明川的助理,整个公司里和周明川关系最密切的人之一,再怎么注意也没办法完全避免单独相处。
    周明川那样精明的人,自然不会看不出他的刻意疏远,魏暮也没想瞒过他,他想能让周明川看出来也挺好的,说不准还能意识到之前某些行为的不妥。
    然而,他却想错了,周明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心思表露得更加明显。
    魏暮递给他资料的时候,他忽然伸手,将着资料连着魏暮的手一起摁在了办公桌上,魏暮一惊,连忙要抽出来,周明川的力道却极大,摁得魏暮动弹不得,问话的姿态却很是从容:最近怎么好像躲着我?
    周总!魏暮鼻尖都急出了汗,沉声道,麻烦您松开我。
    我说不放呢。周明川笑了笑,手指蜷起,这次是将魏暮的手结结实实地握在了掌心里。他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魏暮站在他对面,因为手被制住,不得已地往前微微弓了身子,周明川向前凑近了些,仰着头看他,却仍是压迫感十足,他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问他道,小暮,跟我怎么样?
    魏暮如同被当头敲了一棍,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他震惊得大脑发麻,本想学着人家圆滑地将这话糊弄过去,比如一定会跟着您为公司好好效力之类的,然而他嘴角勾了勾,却实在是连一个勉强的笑都作不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直白道:抱歉周总,我很尊敬您,但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你知道我可以给你什么吗?周明川的语气仍是温和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那天送你回去的小区房价不超过两万,我可以让它变成千万豪宅,也可以让你连两千的房租都交不出来。就像现在,我可以让你做我的贴身助理,也可以让你做德海的魏总,当然也可以让你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明明是威胁的话,但他说得那样平常自然,脸上甚至还带着一贯的笑意:我很喜欢你小暮,自然希望你走的是前一条路。
    魏暮打量着眼前的人,胸口有些发凉,最开始见到周明川时给他留下的印象是稳重而有威严,是值得尊重的领导,怎么短短两个月就变成了这样?然而把话挑明到这个程度,魏暮反倒是什么都不害怕了。
    我相信您的本事,他不躲不闪地和周明川对视着,但也相信这世上公平,天道正义。我没犯什么错,也有学历、不怕吃苦,如果您这边真的不愿意聘任我,我相信自己也一定能找到其他工作。
    是吗?周明川哼地笑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你想试试看?
    魏暮将手背到身后去,只觉得上面的血液这才慢慢开始流动,他张了下嘴,刚说了一个我字,便被周明川抬手打断了:别那么着急给我答复,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想清楚了年轻人,他两手交叉抵在下巴前,是个运筹帷幄的姿态,微微笑道,太年轻了,还像是个学生。
    魏暮没理他,径自打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时,魏暮心底都仍是没有一点惧怕,只是觉得震惊,没想到周明川会是这样的人,也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明天!他在心里想,去他的三天以后,明天他就赶紧去提了离职。德海对他而言的确算是一个好平台,但在哪都不过一份谋生的手段而已,没有缺了哪一份工作不可的道理,明天从德海回来他就开始找新工作。
    下了决定之后,他又有些迟疑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纪随安,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离职手续办完,和德海彻底没了关系以后再说。纪随安这段时间做实验忙得厉害,常常是一大早出门半夜才回来,他现在还在德海,让纪随安提早一天知道这些事并没什么好处,不过是徒惹担心。
    将一切都想好了,他没了什么心事,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他怀着最后一次去德海上班的心情去了公司。
    然而,他的离职手续并没能顺利完成。
    梦里一模一样地还原了他记忆中那天的好天气,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云彩又厚实又绵软,进公司之前他还抬头看了一会儿天上,有一朵云的角上抹了道很小的彩虹,像是被搅散的调色盘。
    好兆头,他在心里想。
    这个时间还算早,魏暮一边和同事打招呼一边走进公司大楼,刚到办公区就发现好像出了什么状况,一群人围在周明川的办公室前面,有一个同事转头看到他,连忙给他打手势让他赶紧过来。
    魏暮一头雾水地走过去,还没挤进人群里面就先听到了张绍昱怒冲冲的声音:明明早就跟你们说过,周总的办公室不准保洁进入打扫,你进去究竟是干什么了!
    魏暮心里一沉,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说着不好意思往前挤过去,一眼看到了张绍昱和他对面靠墙站着的梁燕。张绍昱的手几乎要指到了梁燕的脸上,梁燕则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看不出什么表情。
    魏暮连忙挤过人群,站到了梁燕身前,问张绍昱:张助,怎么了?
    张绍昱往常见他都是脸上带着三分笑,此时脸色却是冰冷,说话也毫不客气:魏暮,不能因为她是你母亲我们就多次破例,原本大家就有很多意见,现在她又私自进周总办公室,三令五申的事情她还这样做
    张绍昱对着人群提高了声音:我看是不是得报警啊,万一被盗走什么东西呢!
    魏暮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这个事情他又的确没法辩驳。周明川在到公司的第一天便明确说过,办公室只由张绍昱收拾打扫,其余的保洁等人员一律不准进入,这规定也挨个和每个后勤人员说过,梁燕却似乎对周明川有着别样的兴趣,魏暮撞见过几次她直勾勾地盯着周明川看,有一次还拿着拖把跟了周明川一段路,除此以外,他也碰见过梁燕进周明川的办公室,幸亏当时只有他自己在,连忙让梁燕出去,并且再次嘱咐过她不要进周明川的办公室打扫。
    魏暮想不明白梁燕今天又是因为什么进去,但他也没办法任由别人这样说自己的母亲,刚要开口,便听身后的梁燕说道:对不起,我忘记不能进的规定了。
    魏暮惊讶地回过头去,从小到大他一次都没听过梁燕给人道歉,然而她现在的确是放下姿态,在低声下气地认错。
    希望您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辞退我。
    张绍昱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嘴上的语气却是遗憾:阿姨,规定在这里,真不是我们个人能决定的,这样,这个月的工资给你按整月算,去人事那里领了现在就走吧。
    说罢他上前一步,凑近魏暮的耳侧,低声道:你非要走,命令在身,我也没办法。
    梁燕忽然抬起头来,问:什么意思?
    张绍昱耸了耸肩,抬了下下巴,示意她去问魏暮。
    张绍昱招呼着周围的人群散了,他自己也进了办公室,临走前留给魏暮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魏暮还在想他说的那些话,胳膊上一紧,被梁燕拉进了楼梯间。
    梁燕盯着他,问:他的话什么意思?
    魏暮并没想着瞒她:我不打算继续在德海干了,今天来就是办离职手续的。
    梁燕的语气急切得几乎是喊出来的:办了吗!
    还没有,我刚进公司就看见诶!
    他话没说完,梁燕便抓着他从楼梯间走了出去,一路拽着他直到公司大门口,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将魏暮推了进去,然后她自己也坐了进来,报了家的位置。
    魏暮莫名其妙,问了几次,梁燕都是一声不吭。她浑身绷得像是一张弓,死死地盯着车前方,像是要去赴一场拼死的战斗,浑身都在无意识地打着颤。
    一直到进了家,她将门从里面反锁上,又将窗户全部合上,窗帘拉上,即便这样她好像仍觉得不安全,靠在墙边上听了下隔壁的动静,什么都没听到,这才回身站到了魏暮面前。
    魏暮心慌意乱,蹙着眉问她:妈,到底怎么了?
    梁燕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句、无比坚决地告诉他:你不能辞职。
    绝对不能!
    人对坏事或许会有些天然的预感,魏暮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然而那三个字像是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他对这三个字后面会引来的答案感到忽然的惧怕。
    为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终于问了出来。
    因为周明川。梁燕站在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眼睛,她自己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滴血,却又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要扑杀猎物的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直接割在了魏暮身上,让他不只声音,手脚四肢都无意识地发起抖来。
    那些字像是混着血从梁燕喉咙里挤出来的:因为他杀了你爸。
    第42章 长梦(7上)
    魏暮在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彻骨的寒意从后脑勺一路窜至脊椎骨,他在好几分钟的时间里没办法作出任何动作和反应,忘了言语,甚至也忘了思考。
    许久之后,他终于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说什么?
    他觉得荒唐,太荒唐了,以至于他甚至笑了一声,然而梁燕只是盯着他,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也亮得惊人,他的笑落在周围令人窒息的静寂中,扭曲、变形,很快地消失。
    他的脸上再度呈现出过度震惊而导致的空白,又问了一句: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他上过法治课,从小就听人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知道犯了罪会有警察管有监狱关,周明川怎么可能杀了他的父亲,这些年不但没付出任何代价,还仍旧风生水起名声赫赫?
    可梁燕看着他,那样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重复道:就是周明川,杀了你爸爸。
    爸爸这个词对魏暮而言太陌生了,他从来没见过那个血缘关系上与他极为亲近的男人。从他有记忆开始,家里就只有他和梁燕两个人,而关于魏逸这个人的一切,梁燕从来都是缄口不言,魏暮对他也就几乎一无所知。
    他对父亲所有的印象都只来源于一张照片,藏在梁燕床头小桌抽屉的最下层,他翻找东西的时候恰巧看到了。那个时候他差不多七八岁,然而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却没对上面的男人留下太多印象,当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站在男人身旁的女人吸引走了。
    那女人年轻极了,也很漂亮,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两枝向日葵,头发很长很长,一直垂到了腰下面,风把她的发梢吹得飞了起来,她微微歪着头,嘴角含着笑。
    魏暮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人很熟悉,看着看着他才慢慢从眉眼间认出了那是他的妈妈,他从来没见过的妈妈。他连忙将身子低下去,眼睛几乎要贴到照片上面,甚至恨不得他自己能整个身体钻进照片里面去,去亲眼看看会那样笑的妈妈。
    那天他就这样一直入迷地看着她,看着她,直到外面传来动静,是梁燕干活回来了,他才慌乱地收了照片,将抽屉推了回去。
    那之后他就像是上了瘾,总是趁着梁燕不在的时候偷偷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看。他担心在照片上留下痕迹,每次都是先把手擦干净了,再小心翼翼地把照片从抽屉里端出来,放在桌面上,然后他就不用手碰了,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只是看。
    第二次的时候他才注意到了梁燕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他从来没见过他,但第一眼看他,魏暮就不觉得陌生,他们有着很相似的眉眼,一样的双眼皮,一样的眉毛,一样的微微上翘的嘴角。魏暮看着他,在心里想:这可能是我的爸爸。
    然后他伸手,将照片翻了过来,看到了后面的落款,那时候他还不认识逸字,但认得他自己的魏,于是他在心里更确定了,想:这就是我的爸爸。
    他把照片重新翻回去,手也收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低头长长久久地看着那两个人。
    那个时候他就想过,照片上看起来那么高兴的两个人都去了哪里,后来他又无数次地猜想梁燕和魏逸是遇到了什么,却不曾料到,他想的那么多种可能,都远远比不上现实中更加肮脏恶劣,令人绝望。
    抱歉大家,在云南旅行,实在分不出精力写更新,只有来云南前写的小半章,先放出来,下周回家后再补上
    第43章 长梦(7下)
    梁燕和魏逸的相识相爱并不是一个多特殊的故事,甚至可以说很普通。
    十八岁的梁燕高考失利后,重男轻女的父母拒绝再供养她去读一个三本院校,并强逼着她出门打工去赚钱。她于是来到了大城市,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餐馆里当服务员。
    学生的素质整体稍微高些,但庞大的人群中总是免不了有那么一些人渣,喝点酒就忘了礼义廉耻,露出可憎的本性。梁燕那时候年轻,也漂亮,从那些醉酒的男人嘴里听到了不少故意开给她的下流玩笑,她觉得不舒服,却从不敢表现出来,怕闹出事来再丢了工作。
    遇到魏逸的那天也是。
    已经是很晚的时候了,店里还有零星几桌客人,其中有一桌是三个男生,喝醉了酒,不停地叫她过去做事,到最后一个男生十分放肆地抓住了她的手,不肯让她走,她越是挣扎他们越是大笑起哄,正当她忍不住要流眼泪的时候,靠门桌子前的一个男生腾地站起身,几步走过来,将她的手拽出来,推到了自己身后。
    他站得笔直,不卑不亢地看着面前醉酒的几个人,言辞铿锵,说他们欺负一个女孩,简直是没有一丝教养,应该感到羞愧。那几人立马站起来,怒骂着说要揍他,他却毫无畏惧,直视着那些人道:想打就打,我不一定能打过你们,但是今天只要你们留了我一口气,我也会找到你们学校,找到你们领导,在所有人面前让他评个对错。
    他看起来文气,但高高大大的个子配上一脸正气,一时间还真有点唬人,那几个人骂了几句,最终还是没真打,骂骂咧咧地走了。
    魏逸挺直的背松懈下来,像是吁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回过头,问梁燕:你没事吧?
    他不问还好,这样一问,梁燕咬着嘴唇,突然就哭了。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坐在餐馆对面的长椅上,梁燕无声地掉眼泪,魏逸坐在旁边时不时地给她递一张纸。很久之后,梁燕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她转向旁边的人,跟他说:谢谢。
    原本面对着那几个小流氓也毫无惧色的男生这个时候却涨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连声说:没事没事。
    他们一起在深夜空旷的街边坐了很久,梁燕跟他说自己,说高考是怎么没考好的,说父母的偏心,说来到城市里打工之后遇到的委屈,这些话她从来没跟人说过,这陌生的地方她谁也不熟悉,也没人愿意听她说。
    她也听魏逸说他自己,知道他也是来自一个很穷的小镇,知道他父母前几年车祸去世后就没什么亲人,知道他现在在隔壁一个很好的学校读大三,这天之所以这么晚出来吃饭,是因为发表了一篇C刊想要给自己庆祝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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