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8
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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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点点头:“那年头还没说时行海葬,是我妈自己要求的。说是想葬在有最美好回忆的地方,其实……”他自嘲地笑笑,“我妈是浪漫过头了。”
钟乐岑轻轻拍拍他的手背:“那我们明天买束花一起去太平角。”
太平角其实就是海边的一部分,不过有一处稍微向外伸出的地方,走下去是一大片礁石,退潮的时候能伸到海中很远。沈书琴的骨灰就是当时沈芝云在退潮的时候拿着骨灰盒走到最里边,把盒子沉进水里的。今天涨潮,沈固和钟乐岑也就没法走进去,只好在海边上看一下聊表心意了。
通向那个地方的小路被圈起来了。以前还是没人管的,现在大约是因为下面的海滩已经被人承包了来养鲍鱼什么的,路口也安排了人看着。沈固向他们说了一下情况,看守人同意他们进去,但是要把身份证压一下。于是搁下身份证,两人就走了进去。
海滩边上还拦了一圈铁丝网,中间有一块缺口,可以钻过去。里面是及膝高的野草,冬天已经枯黄了。今天海上有雾,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像蒙上了轻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沈固和钟乐岑走到礁石边上,发现海滩上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听见他们的声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是个女人,还大着肚子,年纪很轻,衣服穿得不多,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被海风吹着微微飘动。钟乐岑小声说了一句:“孕妇怎么也到这儿来了?还穿这么少。路这么难走,万一摔着怎么办?”
沈固眼力好,女人转头看一眼那工夫,他已经看见了那红肿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轻轻拉着钟乐岑绕道走,低声说:“她在哭,说不定也是来祭拜什么人的。”近些年来滨海市提倡海葬,还专门组织过集体出海。不过有些人不愿意把亲人的骨灰撒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就到近海来,像沈芝云那样把骨灰盒沉在礁石之间。太平角是个合适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安置骨灰盒的肯定也不只是一两个。
两个人轻手轻脚绕着女人走,海水涨得挺高,就留下最外边的几块礁石没淹没。沈固不让钟乐岑上去,自己踩着礁石走到最里面,把鲜花扔到海里,看着它们被一波波的浪头带走消失。他对母亲没任何印象,沈芝云也不怎么跟他谈起,虽然每年都来这里,但心里都没有太大的悲伤。也许母亲那样死了倒是幸福的,如果她活着,知道萧一帆原来是那么个混帐玩艺,说不定更痛苦。
海上风硬,沈固惦记着钟乐岑也穿得不多,看着鲜花漂远就回来了。两人往回走,发现那女人已经不见了,站过的地方留下一大滩水渍。因为沙滩是干的,所以看得特别清楚。沈固心想这难道是眼泪?不太可能吧?
钟乐岑一直担心那个孕妇别摔到碰到什么的,于是四处张望寻找,却半个人影也没看见:“走这么快?家里人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来,看样子怎么也六个月了,万一摔到可怎么办?”
他光顾着四处看,自己脚底下倒绊了一下。沈固一把搂过他:“先小心你自己吧!”话是这么说,他却又忍不住回头去看沙滩。虽然离远了,以他的眼力,仍然能看见沙滩上那片水渍。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干的,脚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大一滩水?
他们刚刚钻过铁丝网,迎面又来了两个人,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都穿着黑衣服,男的拿一捧鲜花,女的抱着个骨灰盒,上面镶了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瘦瘦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女人的眼睛红肿,擦身而过的时候,沈固听见她在喃喃地叨念:“小志呀,你不是最喜欢海吗?妈妈听你的,送你到海边来,你高兴吗?高兴的话,晚上给妈妈托个梦也好呀……”
钟乐岑禁不住停下脚步,看着那夫妻二人钻过铁丝网走到沙滩上去了,轻轻叹口气,小声说:“那么年轻啊……”
沈固伸手搂住他,两个人站在那里望着海滩。雾气更大了些,夫妻两人的身影很快就在雾气时消失了。沈固轻轻拍拍钟乐岑:“走吧?”
钟乐岑点点头,两人刚刚转身,风里忽然传来隐约的声音,像是哭声,又像是歌声,若断若续,悲哀,却极其悦耳。沈固猛地转过身:“听见了吗?什么声音?”这种声音,不像是人的嗓音能唱出来的,太干净了。
钟乐岑的反应比他还要激烈:“鲛人!这是鲛人的哭声!天啊,滨海居然有鲛人!”
这会儿雾气更大了,几步之外就难以见人。哭声也像这雾一样缭绕在周围,动听,却催人泪下。钟乐岑怔怔地听着,突然叫了一声:“糟糕!刚才那两个人呢?”
沈固也有些听住了,有点茫然地反问:“什么人?”
钟乐岑伸手去捂他的耳朵:“别听!”
沈固怔了一下,把他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别听什么?”
“你没什么感觉?”钟乐岑睁大眼睛看着他,“有没有想去寻找这声音的冲动?”
沈固摇摇头:“就是心里觉得有点难受。”
钟乐岑松了口气:“还好,你不受鲛人声音的影响。可是刚才那两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我们快点去找他们!我也糊涂了,怎么忘记了鲛人的声音对人有极大的吸引力!万一那两个人被吸引了,可能会跳到海里去!”
鲛人泪
雾太大,什么也看不见。钟乐岑把手圈在嘴边上大喊:“喂,前面有人吗?”
没人回答。沈固顺着沙滩上的脚印找到了方向,正想往礁石上跳,就听前面有什么东西拍打水面的声音,那悲哀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
沈固几步蹿到礁石尽头,果然水里扑腾着一个男人,头上被礁石磕破了,大约是疼痛唤回了神智,正挣扎着往礁石这边游。沈固甩了鞋跳下去把他拽回来,男人捂着流血的伤口,表情还有点迷茫。钟乐岑摇晃他几下:“还有一个人呢?”
男人似乎这时候才清醒过来:“啊,淑宁,淑宁呢!”
沈固抬眼看去,雾气笼罩着海面,像在他们面前拉上了一层帘子,根本看不见女人的身影。这种情况下,他空有一身好水性,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救人。
钟乐岑突然拉住他:“你听――”他话没说完,沈固就听见了一种声音,像是一条极大的鱼在水里拨剌,顺着旁边的礁石似乎往海滩上去了。他迅速赶过去,果然在水边上看见刚才的中年女人,下半身泡在水里,上半身躺在沙子上,表情平静,像是睡着了,但胸口起伏,呼吸正常。沈固往海面上看,只看见一层层的波浪涌过,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会掉下去的?”沈固用钟乐岑的手绢给男人包头上的伤,一面明知故问。男人表情迷茫:“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一睁眼,就在水里了,好像做梦似的。淑宁,怎么回事?”
女人更茫然:“我也不知道……就记得听见有人哭,忽然特别想去看看,然后,就不知道了。”
沈固和钟乐岑对看了一眼,交换个眼色,沈固站起来:“我们送你们去医院吧,伤口挺深的,得打破伤风。”
女人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钟乐岑去扶她,沈固突然瞥见从她衣角上掉下来个小东西,离得太远,他伸手去抓的时候已经掉了下去,掉进岸边的浅水洼里。
“怎么了?”钟乐岑看他突然伸出手来,愣了一下。
沈固顾不得回答,立刻蹲下去搜索那浅水洼。他明明看见,那东西掉下来的时候反出一点柔光,又是颗珠子,不过是银白色的。不过他搜索了一下,浅水洼里并没有什么珠子。那就是海水在岸边留下形成的一个小水洼,里面只有一缕海草,其它的什么也没有。
把男人送进医院,医生在急诊室里处理伤口,女人在外面拉住了沈固和钟乐岑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你们了,要不然我们都得淹死啊。当时也不知怎么了,怎么就昏了头会跳下去呢?好像鬼迷了心似的……”
钟乐岑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没事的,可能是你们当时太伤心了有点……有点伤心过度了。人太激动的时候大脑会有点缺氧。”
女人长叹一声:“唉,哪能不伤心呢。”
钟乐岑轻声问:“那个――是你们的孩子吧?”
女人眼圈一红,点了点头:“我儿子,白血病走的。走的时候说让我们把他的骨灰洒到海里去。我不愿意,觉得人去了还是应该入土为安,一直没办。后来他爸说,这是儿子最后的心愿了,从小就喜欢海啊,死了,也让他到海里去吧……我这才说今天来办这个事……”
钟乐岑被她说得伤感了起来,跟着微红眼圈,点点头。女人大约是心情压抑得久了,拉着他絮絮地念叨:“太年轻了啊,走的时候才二十六。就是去年夏天走的。走之前我和他爸还跟他吵架来着。他在外面找了个女朋友,说是外地的,在滨海开个小店。我不大愿意。他爸一个朋友的女儿对他有意思,那家条件好,有房子。你说,我们也是为了他好不是?现如今这房子翻着跟斗往上涨价,我们家那房子,就是拆迁了,补贴的钱也不够回迁的,更别说将来他要是结婚给他准备房子了。现在年轻人哪还有愿意跟爹妈住一起的呀!他爸的朋友是做生意的,有钱,房子早准备好了。再说,姑娘人也不错,各方面都好。还吵了一架……谁知道没几天人就不行了,到医院一查,说是白血病……头几天他吵架不愿意吃东西,又是夏天,瘦了点谁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她说不下去了,呜咽起来。
钟乐岑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这时候医生把男人送出来了:“伤口缝合好了,去打破伤风吧,我给你开个单子。”
女人这才起身,又道谢跟男人去注射室了。沈固走过来拍拍钟乐岑的肩,用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湿润:“走吧,咱们也回家,有件事告诉你,有点奇怪。”
钟乐岑不太好意思地自己抹了抹脸:“什么事?”沈固把两次看见的珠子说了:“为什么掉下去就找不着了?我肯定没看错。”
钟乐岑想了一会:“可能,是鲛人泪。”
“鲛人泪?”
“鲛人的泪水可以化成珍珠,但落进海水里就会融化。你看见的,可能就是鲛人泪。而且今天我们听到的就是鲛人的哭声,那多半是靠谱了。”
沈固伸出手指:“两个问题。第一,今天我们听到鲛人的哭声,它为什么哭?第二,如果这确实是鲛人泪,那么杀死邱峰的是不是鲛人?如果是,它为什么要杀邱峰?因为我怀疑邱峰那个所谓的‘女朋友’跟他的死有关系,难道她会是鲛人?她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
钟乐岑皱着眉思索:“鲛人是比较和善的物种,有时候它们会到陆地上来,如果在人家家中过夜,还会滴泪化珠来酬谢主人。如果没有什么理由,它们不会杀人的。会不会邱峰只是自己淹死的,只是被鲛人碰到了而已。”
沈固摇摇头:“不。邱峰死得很奇怪,且不说人似乎是在水下泡了三四天才死,就说他死后的表情吧,跟今天那个女人的表情有相似之处,都是很平静。柳五说他确实是淹死的,但淹死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平静?而且你说的鲛人,不就是人鱼么?我今天在台东去查的那家做婚纱的小店,就叫‘海的女儿’。店主跟萧楠所说的邱峰那个‘女朋友’,有很多相似之处,不能让人不怀疑。”
钟乐岑眨眨眼睛:“你说的有道理。不过鲛人生活在深海之中,很少到陆地上来,尤其是现在海洋捕捞和污染比较严重,鲛人就更少出现了。除了古时候流传下来的那点资料,近代补充进去的实在少得可怜。所以邱峰奇怪的死法――我确实也没法解释。也没法说跟鲛人是不是有关系。至于你说的那个店主,要不然我也去看看?”
“鲛人跟普通人类在外形上会有什么区别?”
“这……好像也没什么区别吧?如果说有,可能比普通人漂亮一些。再有,它们的双脚是鱼尾化成的,走路时间长了会很容易累。”
沈固皱皱眉:“无论哪条鲛人都能上岸?”
钟乐岑笑笑:“你不会是把童话里的事当真了吧?年幼的鲛人确实不能化出双腿,但成年的鲛人就可以。不过鲛人并不能长时间离开水,所以它们也很少上岸。所以你说那个店主是鲛人,我觉得也挺奇怪的。在台东那个地方开店,势必要长时间离开水,这对鲛人是很不方便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还有,鲛人是很少出声哭泣的,像今天我们听到的哭声,书籍里都没有什么记载的。到底是什么事,让它这么伤心?”
“我们别在这儿讨论了,不然,现在就去台东看看。”
沈固和钟乐岑扑了个空,“海的女儿”关着门,旁边的大妈探头看见沈固,告诉他女店主昨天晚上急匆匆地带着那小姑娘走了,说是家里有人病了,要回家去看看。有人订做了两件婚纱,她拿回家去做,一定准时交货,如果订货的人来问进度,麻烦她给解释一下。
沈固从卷帘门的缝隙里看了一下,店里的东西原封不动,但是模特身上的两件衣服不见了。
“可惜。如果衣服还在,我可以看一看是不是鲛绡做的。”
“鲛绡什么样儿?”
“比普通丝绸更光滑细腻,光泽更好,而且入水不濡。”
沈固猛然想起海边那个怀孕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鲛人!当时我还奇怪,衣服没湿,怎么脚底下那么大一滩水,原来是这样!我们晚了一步!”
“你说那个怀孕的女人?”钟乐岑回想一下,“怀孕的鲛人更不能离开水,她为什么要到岸上来?”
“而且她在哭,她在哭谁?”沈固脑子里灵光一闪,做了一个大胆的联想,“会不会,她哭的就是刚才那夫妻俩的儿子?就在他们两人到了海边之后,我们才听见鲛人的哭声。”
“有可能。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鲛人才把落进海里的人救了起来。”
“但是那两个人难道不是被她的哭声吸引才跳海的!”
“我想那并不是她有意的。鲛人的声音对各种生物都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它们很少发出声音。西方神话中有关于海妖塞壬的记载,其实塞壬就是鲛人的一种。不过我比较怀疑那些记载有夸大的地方,因为鲛人如果不是为了觅食,一般不会发出声音。它们在喜悦的时候才歌唱,在悲伤的时候才哭泣,从这一点上来说跟人类是相似的。”
“那我们马上再去找那夫妻两个。也许从他们那里能找到点线索。哎,你说他们的儿子会不会是因为跟鲛人在一起才死的?”
“好像没有这种记载吧……而且他们说孩子是白血病死的。”
“也许我多想了。对了,还有一条线索,有人在那家店里订做了婚纱。”
韩近月接到沈固的电话挺高兴,特地带着未婚夫一起过来。年轻人长得端端正正的,眉眼间就是老实人的样子,话也不太多,一见面,就先郑重向沈固道歉,弄得沈固都有点别扭。韩近月兴高采烈:“沈警官今天有时间啦?这位是――”
沈固略一迟疑:“我男朋友,小钟。”
韩近月一口咖啡呛在嗓子里:“啊?”钟乐岑都没想到沈固会这么直接,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倒是沈固表情淡然:“我男朋友。”
韩近月表情扭曲了一下,惊愕之后,居然露出了笑容:“啊?真的啊?哦哦,那什么,太好了!”
这一次连沈固都惊讶了。太好了?好什么啊?
韩近月的未婚夫悄悄在底下捅了她一下,韩近月猛然反应过来,赶紧干咳一声,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不是。我是说,挺好的,钟先生一看就是好人,挺合适,挺合适。那什么,一块去吃个饭吧?”
“我们今天找你,是有件案子需要麻烦你。”
“那也一边吃饭一边说嘛。啊?案子?什么案子?”
韩近月到底还是在附近找了个饭店把沈固和钟乐岑拉了去吃饭。沈固没有详细告诉她鲛人什么的,只说小店涉及一桩案子,需要查清店主的身份。
“我婚纱还没做好呢。我们准备五一结婚,于玲说――哦,店主叫于玲,那个小姑娘叫于曼――她说手工婚纱很费时间,而且她手上已经接了一件预订,我的只能往后拖一下。不过五一之前肯定是赶得及的,她说四月底大概也就能做好了。啊对了,我们有她的手机号。小康,手机号呢?”
小康低头在手机里查。韩近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的手机又掉了,幸亏小康这里存着。喏喏,就是这个。”
沈固把手机号直接发给了小黑子让他去查,继续问:“你们对她还有什么了解吗?”
韩近月摇头:“没了。于玲不爱说话,于曼这小丫头整天跟缺心眼似的,也不知家里怎么教育的,总得有十五了吧还什么也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没法跟她说话。再说我只是订婚纱,当初还是我朋友介绍我过去的――哦对了,我可以去问问我朋友,看她能不能知道点什么。你们等等,我这就打电话。”
韩近月的朋友叫薛明,是她的大学同学,比她结婚要早,女儿都两个月了,胖乎乎的一个小丫头,好玩得很。韩近月含糊地介绍说沈固是刑警,有个人要向她打听一下。薛明听说是问“海的女儿”,话就多了。
“我也是挑婚纱的时候在台东乱逛看见的。那时候店主还不是现在的,现在这个叫于玲,老是冷冰冰的。那一个叫于悦,没于玲漂亮,但是脾气很温和。我当时是看见她在给自己做婚纱,那婚纱漂亮极了,说绸子不像绸子,说纱也不像纱,看着就觉得特别柔软光滑。颜色是那种月白色的,稍微带点儿蓝头,手工绣的花边,我看着特别喜欢,就问她能不能订做。其实她是卖十字绣的,开始不想给我做。我正跟她磨呢,我老公过去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我老公就同意给我做了。我把婚纱拿出来给你们看看,她还送了我一串珍珠项链,我结婚的时候就戴着的。”
婚纱铺在床上,果然似纱非纱,似绸非绸。薛明珍惜地整理一下:“我还特地上网查过,哪都没找到这种料子,穿在身上跟水似的,特别舒服。后来近月结婚,我就想起她来了,就推荐近月也去订婚纱,谁知道去了才发现换了人,好在还是一家的,手艺也很好。好像现在去那家店里订婚纱的人还不少呢,不过好像也不是人人都能订的。”
钟乐岑趁着沈固挡着薛明的视线,悄悄拿起个杯子往婚纱上滴了几滴水,果然水珠顺着衣料就滑了下去,半点也没渗进衣服里。薛明没注意到,又拿出一串项链:“这就是于悦送给我的项链。我有懂的朋友说,这是真正的深海珍珠。我开始还以为是人造珍珠,后来才知道这么贵,当时想还给她的,结果也没找到人。我想还给那个于玲,她说于悦送的东西,她不收回。别说,我还真有点怕她冷冰冰的样子,只好先拿着了。对了,沈警官,于悦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也在找她,现在还很难说。”
“噢――啊,那你们知不知道于悦有个男朋友啊,好像叫周志,听说是在一个什么电子公司搞网站的。我有一次去看婚纱的时候遇见过,于悦和他感情很好,不过听说周志家里不同意,于悦也挺烦的,也跟我说过一点。”
“周志?是不是瘦瘦的,个子不高,文质彬彬的?”
“对对,就是的。”
沈固看了钟乐岑一眼。得,线索在这里对上了,但是,也等于断了。因为周志的父母根本就没见过儿子这个女朋友,也从来没认真听过儿子的介绍,所以对于悦半点也不了解。
三生泉与指导人
“海的女儿”关了店门之后就再没打开。沈固安排了人在那里盯点,一直盯了半个月也再没人出现过。太平角他也又去过不少次,但再也没听见过哭声。至于韩近月提供的那个电话号码,查出来确实是在联通买的,但是已经欠费停机了。可以说,到了现在,半点线索也没有了。
“估计是我们去晚了,她们跑了。”
“那你的案子怎么办?”
“先悬着了。邱峰的父母也闹过,但邱峰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就是要结案,最后也只能说是自杀或失足落水。”
“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于玲为什么要杀邱峰呢?而且如果她要杀邱峰,只要把他扯到海里简单地淹死就行了,为什么会出现你说的那什么人在水里淹了三四天才死的情况?”
沈固摇了摇头:“这就没法说了。至少现在我找不出理由。”
钟乐岑叹口气,一手夹着筷子,一手托着下巴:“可是我那天听鲛人的哭声那么悲伤,怎么也想不出来,她会去杀人。”
“悲伤和杀人无关。而且那天哭的应该是于悦,而杀人的应该是于玲,两回事吧?”
钟乐岑闷闷地用筷子戳碗里的饭,沈固用肩膀推推他:“怎么了?”
“我听黑子说,队里有人议论你的案子?”
沈固笑了:“你说这个啊。是有人在议论,不过,管他们呢。”
钟乐岑撅着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在这里议论你,到底算什么啊!”
沈固把他搂过来,靠在椅背上:“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可是,你知道我具体干过什么吗?”
钟乐岑想了想:“我看过一点写特种兵的小说。”
沈固笑了:“小说终归是小说,跟现实还是有差距的。至少,杀人,实在并没有书里那么潇洒。”
钟乐岑睁大眼睛看着他。沈固把脸埋在他颈边,笑了笑:“干我们这一行的,荣誉有和没有差不多。有表彰,不能在军报上公开,漂亮地完成了任务,不能跟自己最亲近的人说……跟那时候比起来,至少我已经可以告诉你了不是吗?”
钟乐岑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抱着沈固的肩膀。沈固拍拍他:“告诉你一件事,张升夷说要派的那个指导人这几天就过来了。”
“是吗?”钟乐岑果然把注意力转了过来,“跟你联系了吗?是谁?”
沈固耸耸肩:“还没有。不过给了我一个车次,说到时候那人下了火车自然跟我联系。”
“这么大谱?”钟乐岑很不满意,“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沈固笑笑,正要说话,汤圆忽然从窝里窜出来,喵呜一声直跳到钟乐岑腿上,来不及收回去的爪子在钟乐岑手背上划出了两道血痕。钟乐岑一把抱住它:“汤圆,怎么了?”沈芝云回来之后本来把汤圆接回去了,但她最近又参加了什么老年模特队,忙得很,所以又把汤圆送回来了。汤圆喜欢跟钟乐岑闹着玩儿,但它都很小心,玩的时候从来也不会把爪子伸出来,像这样居然会把钟乐岑的手抓破,实在是反常。
汤圆一头扎进钟乐岑怀里打哆嗦,犬鬼也蓦地立起身来,神态有些不安。钟乐岑正纳闷,桌子上靠在汤碗边上的汤勺忽然轻微地震动一下,滑进了汤里。沈固突然反应过来:“地震?”
滨海的地震少而又少,而且震级很小,有时候震了人都感觉不到。但动物的感觉比人要敏锐得多,所以汤圆先有了反应。不过接下来再也没动静了,连汤勺都不再震动,看来又是一次极轻微的地震,可以忽略不计的。钟乐岑拍拍汤圆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
汤圆仍旧把脑袋扎在钟乐岑怀里不出来,犬鬼则眼睛看着窗外,喉咙里低声地呜呜叫。钟乐岑有点奇怪:“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这不是地震?”
他话还没说完,沈固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左健在电话那头急促地喘息着:“快点到百龄园来。空间裂缝!有人在用空间裂缝!阴阳界间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缝,恐怕已经有恶鬼出来了!”
百龄园离得太远,沈固和钟乐岑飞车赶过去的时候,左健正在用符咒去修补地面上那条裂缝。夜色之中,裂缝不太明显,但沈固很清楚地看见那条已经被补上大半的裂缝里冒出的黑气。裂缝就处在一片墓碑之中,被黑气熏染过的墓碑上,死者的遗照似乎都活了起来,眉目流动,露出诡异的笑容。
钟乐岑掏出一把符咒,毫不吝惜地往裂缝上贴:“怎么回事?”
左健满头大汗,钟乐岑的符咒让他轻松了些,一面修补一面说:“我也是偶然经过,突然感觉到地面震动。开始还当是地震呢,车都要过去了,我突然感觉到我的灵力弹残留的灵力,等我追到这里来,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这条裂缝。裂缝不小,我过来的时候有不少鬼魂在往外挤,虽然已经被我压了回去,但我过来得太迟,我怕已经有鬼魂逃出去了。”
“是那个抢了你家书的人?”
“肯定是他!墓地阴气最重,在这里打开通往阴间的裂缝事半功倍。只是我没看见人。”
“你们看这个!”沈固插不上手,一直在附近搜索,这时候突然指着一块墓碑。汉白玉的碑面上有一个血手印,已经干涸成了黑色,如果不是仔细看,夜色中还真的很难发现,“这人受伤了,随手扶了一下这块墓碑,留下了印迹――嗯?什么味道?”
左健凑过去用力嗅了一下:“好像,有种清香味。”这两个人都是经过系统训练的,那嗅觉当然比不上狗,但比普通人可是灵敏多了。
“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沈固皱着眉思索。左健又用力闻了闻:“有点像荷叶的气味,干荷叶泡水好像就是这个香味,很清淡的。”
沈固被他一提醒,突然想了起来:“对了!三生泉,这是三生泉水!三生泉上生满了青色的莲花,就是这个味!”
“三生泉?”钟乐岑一惊,“难道这个人抢走左家的道书,是为了打开阴间取三生泉水?而且看这样子,他应该已经取到三生泉水了。”
左健大奇:“三生泉水?三生泉水除了能让人想起前生的记忆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吧?这人费这么大力气弄到我家的书,就是为了三生泉水?”
沈固沉默着没说话。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只是还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裂缝终于修补完毕,左健抹了把汗:“这件事恐怕要报到天师协会去,让他们调一下附近的天师来协助除鬼。毕竟不知跑出了多少,就算不是恶鬼厉鬼,缠上人也麻烦。”他虽然天赋出众,但修补空间裂缝也很是吃力,一面说,一面觉得所有的精力都像是被耗光了,站都要站不住。沈固架着他往外走:“上车去打电话,我和乐岑把这里先搜一下。”
左健在车里打电话,沈固和钟乐岑在墓园里扫了一圈,黑气虽然有,但还没有成形的鬼魂。沈固看看钟乐岑:“这是不是说没有鬼跑出来?”
钟乐岑摇摇头:“未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跑出来的鬼已经溜掉了,那就难找了,只能到处去搜。”他们说着话,已经回到刚才空间裂缝出现的地方,沈固看着石碑上那个手印,忽然说:“乐岑,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钟乐岑微怔一下:“这怎么猜?”
“会不会,是左穆?”
“左穆?”
“他取三生泉水,是为了让我找回前世的记忆。”
钟乐岑突然不吭声了。沈固看着他:“你想到什么了?”
钟乐岑沉默着不回答,用力咬着嘴唇,半天才用力摇了摇头:“不!不可能,那样太可怕了!我们走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搜索有没有漏网的鬼魂,如果真是左穆,他应该,会来找你的。”
漏网的鬼魂好比掉进米桶里的砂子,一时间是找不到的,倒是特事科安排的指导人按时到了滨海。
“指导人的车该到了。”沈固看看表,“可是到现在他还都没跟我们联系。”
钟乐岑看着出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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