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35
北京梦遗 作者:它似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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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遗 作者:它似蜜
儿能做……”
“嗯,我明白,就跟我们实践课也必须跑到荒郊野岭的老坟边上,拿把刷子一蹲就一天是一个道理,光去博物馆可没法研究出什么东西,”赵维宗笑了,“快坐下吃鱼,对了,你会日语吗?”
那一刻孟春水看见这笑容,竟松了口气,心中的顾虑也好像沉了底。他知道分别是难的,但又想,半年不长,日后多得是时间弥补。他想赵维宗确实是懂他理解他的人。
然而随着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不知怎的――有一种隐隐的难过在心中积聚,好比宣纸上一抹水墨。而那段日子里,赵维宗的每句话每个笑每个起床时的懒腰,都是往这墨痕上加的不深不浅的一笔。
直到起飞前,孟春水在机场被那人紧抱着,耳边是重复的“每天记得和我说几句话,电话贵你就发邮件”这一句,他突然间意识到,原先的淡墨已经变得浓黑,吸饱了涩苦墨汁,洇透过纸面去。他也明白过来,这种难过叫做“歉疚”,也叫做,不舍。
想说点什么,却只剩下“我会尽量回来看你”这一句了。
走进登机口后孟春水根本没敢回头,一是因为怕看见赵维宗在哭,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但异国的日子实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受。时区接近,两个人也不至于天天一个睡着一个醒着。他们约好每周打三次电话,邮件msn更是从没断过。
那时孟春水父亲已经成了中铁建的头几把手,风生水起的,跟自己儿子却基本不见面,对他的资助也仅限于吃穿住等基本需求。但孟春水还要攒钱,他想,至少两个月回一趟国。
六个月,掐头去尾,就是两次,四张机票。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这样想。
于是这位向来活得精细又丰富的“资本主义公子哥”选择住在最便宜的胶囊公寓,而非东大校园内的留学生公寓。天渐渐冷了,每天从实验室出去,又操着不甚熟练的日语在快餐店打工,再挤末班电车回家,孟春水进了跟阁楼一样低小的屋子,常常是连咖啡都懒得弄,但他还是坚持坐在写字台前。他知道只要打开电脑,就能看到从海峡那边发来的充满感叹号的长邮件。
【太极拳比赛了,我们系居然让魏远之夺了魁,不爽不爽。你们物院第一好像是一个大一小学弟,你要是在,肯定能拿个奖项!】赵维宗说。
【香山红叶节,我妈非要我带赵初胎去,啥也没看见全是人头!下回谁去谁是傻子。】赵维宗说。
【北京一直没下雪,东京呢?】赵维宗说。
一直很忙,眼看十二月匆匆过去,原本回国两趟的构想好像很难实现,费劲攒的钱好像也终究是少了意义。好在过年的时候孟春水还是申请下来假期,回了趟国,待了一周多。大年初二他和赵维宗缩在被子里,互相紧紧抱着,他告诉他,东京天天下雪,电车里没有空调,很冷。赵维宗则说,我真想你,可我知道你也快彻底回来了,就觉得好受了很多。又说,你知道南方开始闹非典了吗,他们这年可怎么过呀。
然后年关过去,就又回到用邮件搭成的生活中。而赵维宗却似乎偏爱起了句号:
【最近天儿热了点,楼上那对儿天天整宿不睡,楼下猫也开始叫春打架。有个左眼瞎了的又被咬掉块皮毛,看着怪可怜,我给救回来了,等它毛长齐了再给扔下去。】
【猫长好了,我后来发现它其实没瞎,是被眼屎和脓水糊住了,洗干净适应了几天又是条好汉啦。但它好像不太愿意走,是不是咱家鱼骨头太香了?这猫现在特别黏我。我想给它取个名字,叫春卷怎么样?】
还附带了一张他自己和猫的合照。是只花的,没什么品种,眼神倨傲,猫脸贴着赵维宗咧嘴笑时鼓起的腮帮子,很享受的样子。
孟春水瞪着猫眼,打字的手指一僵,最后回了句:
【野猫留不住的,如果它过几天跑了,你别伤心。】
果不其然,约莫过了半个月,赵维宗就在一封邮件里提到:
【没良心的果然跑了。一楼大爷说它天天在楼下菜地里玩儿,怎么就不肯上来找我呢?】
孟春水则回复:
【樱花快开了,树枝上全是米粒大小的花苞。日本的同学说,要等到四月份才会开放。他们形容樱花的绯句是:今生只谈诗与花儿,人世皆攘攘,樱花默然转瞬逝,相对唯顷刻。非常凄美。可我觉得樱花的花朵却是鲜丽、温暖的,实在很有趣。你能请假来看吗?我已经基本完成了最后答辩,进入评奖阶段,要做的事情很少。可以的话我就把机票给你寄回去,等四月你来,咱们看了樱花,一起回国。】
这封邮件的发出日期是3月26日,可并没有在第二天得到惯有的回复。
又过了一天,两天,三天,还是没有。期间他又发了别的,同样是石沉大海。也许太忙了?孟春水守着一周只能打三次电话的约定,一直没有拨出第四个电话。
同日很少关注新闻的他在快餐店收工小憩,忽见电视上一则新闻,说中国境内非典已经全面爆发,sars病毒疑似由一名70岁从香港探亲回家的老者带入北京,于北大附属人民医院接受治疗,由于不清楚病情,未采取相关措施,已致多名医护人员传染病毒不治身亡。同时民间感染病例激增至数百例,已进入全城戒严状态,中小学停课,高校封校。
北大附属人民医院……那北大现在什么情况呢?他立刻掏出手机,拨了存在首位的号码。
无法接通。
当夜回家他根本没睡,拨了不下二十遍,一直无法接通。这不是关机了,关机会说您拨的电话已关机。孟春水定了定神,敲了封内容是“我担心你,收到速回电”的邮件,同时给杨剪打了个电话。
那边是凌晨三点多,杨剪先是不悦,意识到打电话的是谁之后,立刻清醒过来――ktv一事过后孟春水再也没主动找过他,哪怕是同系,也都是擦肩而过。这让他悻然无趣的同时又有些愧疚。再说这人三更半夜打越洋电话,八成是急到不行了,于是立刻溜出宿舍,道:“出什么事儿了?”
“非典,学校里是什么情况?”孟春水声音很低。
“封校了呗,不能出也不能进,课倒还有没停的。对了,学校还揪出一批疑似感染者,关小黑屋封闭观察去了。”
“赵维宗呢?”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好几天没见着他了。不过据说考古系前段时间不是去了苏北那一带吗,凡是出过北京的都有嫌疑,好像被带去观察了不少,毕竟南方那边闹得凶,别把病毒带进校园扩散了。”
“……”孟春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狭窄的地板上汇集,尽数钻进了他全身。
杨剪似乎也意识到这话的不妥,忙解释道:“你放心,小道消息说,咱们学校目前只有两个病例,消息封锁不知是谁,但总不会那么寸就是老赵吧――”
说了还不如不说。
“好的,谢谢。”电话那头冷冷道,罢了便挂掉了电话。
孟春水本想找杨剪要几个考古系其他人的电话,哪怕魏远之的也行,可当他看着三天未有回复的邮箱时,意识到任何电话也不能把他从焦虑中救出,除非是赵维宗本人接的。
但他偏偏就,一次也,不接。
天亮时孟春水放下一片忙音的手机,看见窗户中倒映的自己,眼底青黑,满眼血红。这把他吓了一跳,又像突然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迅速给日本的教授敲了一封道歉信,说后天的最终评奖会无法参加,非常遗憾非常抱歉,最后的成果劳烦教授寄一份回他国内的地址。然后简单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离开了租金还剩半月的狭小公寓,踏着雾蒙蒙的朝阳,打车赶到机场。
买票时才得知北京直达已经取消,中国北部允许降落的只有大连。
当天中午孟春水在大连周水子机场坐上大巴,赶到火车站,却又被告知,现在进京需要进行严格的身体检查,等结果出来并被相关部门确认,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早该想到的。孟春水坐在火车站的门口,东北沿海城市的春风并无春意,反倒透着粗粝的咸腥气味,把他吹得通体寒透。他不断地想着最坏的结果――赵维宗感染,抑或是,他不敢想了。
跳出来又觉得自己担心过度,毕竟没证据说赵维宗的确感染了,而那个人失联,也有很多可能原因……但几乎是每时每刻根本不停的,心里那座塔,那些碎片,就跟泡沫一样在他心里闪现,每个泡沫都映着同一张脸。最后这些泡沫汇成一个巨大的水泡,把他围住,不断重复着赵维宗曾在他耳边说的话:
“你知道南方开始闹非典了吗,他们这年可怎么过呀。”
还有一封一个多月前的邮件:
【实践课又要南下,徐州的另一个墓,我们这回不止打杂了,好像还能摸摸棺材和文物!感觉会很有趣,等你回来我给你仔细讲讲见闻,好在苏北那边还没有非典吧?真是,现在人心惶惶的。】
而他当时的反应是什么?他好像在想着棱镜偏光角度的问题,草草略过,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孟春水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周围人路过这个清俊的男孩,都以为他这是发了什么病,躲得远远。而他却在砭骨之寒中逐渐形成一个想法,这想让他百般厌恶,却又难以抹去。他盯着手机屏幕,好像骆驼盯着最后一根稻草。
几分钟后,孟春水拨响一个电话,干涩开口:“……我能请您帮个忙吗,爸爸。”
第41章
当晚,大连去往北京的医疗专列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多数人都睡了,只有几个穿作训服的年轻军医在车厢关节处坐地上打牌。
他们刻意压着声音,但毕竟都是东北大汉,也小声不到哪儿去,在过于寂静的列车里显得热闹。隐约听见一人说:
“又他娘的摸一手臭牌,我最近这运气咋这么低?”
另一人接茬:“咱几个刚实习的就被组织派去北京,这才叫运低!”
“嘿嘿,老葛,这你就不懂了吧,人民解放军,一心跟党走,党要咱上刀山咱就绝不下火海!”
有人嗤笑:“也就你把自己当个解放军,咱哥几个谁有编制?也就给祖国当个临时工吧!”
“哎我说,差不多得了,有点觉悟成不?首都有难八方支援,你们倒在这儿怕起死来了?更何况医疗人员那么多,真死的有几个?别把非典给魔鬼化了。”
说这话的人显然在这小团体里有点地位,一时间没人再吭声,只剩下洗牌的声音。
半晌才有人开口,叹气道:“老余,你说得对,谁叫咱是解放军呢?就可怜我那刚生娃的媳妇儿,还坐月子呢,我这趟出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去。”
“这非典确实太他娘的流氓了,谁得谁倒八辈子霉,”那位老葛接道,“我有个发小就在北京309医院传染病科,他说那发起病来……唉,知道打摆子啥感觉不?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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