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推门声，楚楚抬头看着神色恍惚的杜溪之走进了大门。她眨眨眼，讨好似的问道：“溪之，你回来了？”

    下一秒瞥见他手里攥着的那本《诗经》，突然又觉得不是滋味了起来。扁了扁嘴，她移开视线，装作不在意地问：“你去哪里了？一大早就不见你人。”

    杜溪之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只是径自低着头越过她走回了屋里，轻轻合上门。

    扭过头去看着他的背影，直至门合上再也看不见一丝，楚楚才转回了视线：“他怎么了？”难道还是因为她昨晚的话在伤心？

    想到这，她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站起身走到屋门口，想了想手指弯曲伸到门上，轻轻碰了一下又立马缩了回来。如果溪之现在还在生气她去岂不是只会挨骂？好吧，溪之的脾气很好不至于开口骂她，不过光是他的眼泪就够杀死她一万次的了。

    踌躇了好久，刘氏从厨房出来看见在楚楚在自己的门口却不进去，而像只不停追逐自己尾巴原地转圈的小狗一样不停徘徊，失笑道：“楚楚，你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啊。。。”被刘氏一喊，楚楚的表情顿时尴尬了起来：“我，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解释。

    刘氏走过来用围着的围巾擦了擦手，抬手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你夫郎呢？”

    “没有不舒服……”楚楚摇摇头，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溪之红肿着眼睛走了出来，道：“妻主，你不舒服？”

    楚楚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爹，我没事，您去忙吧！”

    刘氏狐疑地在她和溪之之间看了看，看见溪之的眼眶微红又看了一眼楚楚，才走开。

    “溪之，昨晚的事，对不起。”楚楚低声道歉，或许她真的误会了溪之？

    溪之只是摇摇头。

    “你就当我喝醉了说胡话好了，或者当我脑袋被驴踢了被门挤了被枪打过了。”楚楚讨好般地看着她，两只手交握放在下巴下面：“溪之你就原谅我，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听着楚楚一口气不间断地说，原本神色还有些哀伤的杜溪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傻瓜。”触到她发丝的瞬间，溪之的手又僵了一下。他忘记了，她不是青蔷，她是他的妻主。

    溪之不自然地收回手：“妻主，对不起。”

    楚楚眨巴眼睛看着他：“为什么要道歉？”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别人弄乱她的头发，可也不会介意这么一下的亲昵。如果……溪之愿意不离开，那么他们注定要当几十年的夫妻亲人，这点亲昵也算不了什么。

    溪之没有解释，背过去的身体掩饰了他的双手的轻微战栗和神色的不自然。

    “我有些不舒服，先歇息一会。”

    “溪之，你不舒服？要不要看大夫？”楚楚拉着他意欲离开的手，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不用，妻主不用担心。我躺一会就好。”

    “那……好吧。你好好进屋躺着去，吃午饭我来喊你。”楚楚松开手，点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要真的不舒服一定要说，我去把大夫请到家里来。”

    “真的没事。妻主请不要担心。”

    溪之过于礼貌的态度仿佛在他们之间滑下一道不可以越过的分界线，楚楚皱起眉凝视着他的背影。

    *************************************

    青蔷一路狂奔跑到杜家的大门口，握起拳头重重地敲门：“开门，姨母，开门！！”

    过了一会，门打开来，闵氏的脸从门缝里露了出来：“是青蔷啊？今天怎么……”

    不等闵氏说完，青蔷直接用力推开门，脸色发青：“姨夫，姨母呢？姨母在哪里？”

    闵氏愣了一下，手指了指书房，待好一会回过神看着莽莽撞撞冲进屋里的青蔷大声道：“青蔷，你这是怎么了？你……”

    青蔷没有理会身后闵氏的不停发问，直直地冲到书房，一把推开门，看着正在书桌前认真看着一本书的杜晓月叫嚣道：“姨母，你为什么把表哥嫁给别人？！”

    杜晓月早已听见了屋外的动静，此时她没有理会在自己面前大叫大嚷的青蔷，依然专心地看着书。

    青蔷蛮横地抢过她的书丢在地上，大叫：“姨母，你说啊！”

    被抢走了书的杜晓月不得不抬头看着面容愤怒到有些狰狞的青蔷，轻蔑地看着她，轻声道：“为什么？难道让溪之等你一辈子？”

    青蔷很委屈：“不是娘和您说好了，等我考上秀才就……”

    杜晓月冷笑着打断她：“呵呵，你也知道？那便是了，考上秀才？你已经考了几年了？你还想让你表哥等你多少年才够？一直等到变成被所有人耻笑的老男人你才罢休？”

    “姨母……”眼前的杜晓月让青蔷觉得陌生，她不认识这个带着讽刺笑容轻蔑眼神看着她的姨母。她的晓月姨母，应该是温柔的和蔼，从来都很疼她的……

    “别的且不说。这次的考试你考上了么？”杜晓月咄咄逼人地问。

    青蔷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不敢去看她的眼：“我……我……”

    “又没有？呵，青蔷，你娘都已经不抱希望了，你不知道？”

    “娘亲她……”

    杜晓月看着眼前的少女，方才还气势逼人的来质问，如今只剩下了不知所措。她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侄女：“青蔷，不是姨母要凶你，只是你表哥他真的没办法继续等你了。”

    青蔷泪眼汪汪问：“可是，我们明明说好……”

    杜晓月起身，拉着开始掉眼泪的青蔷坐下：“青蔷，当然我和你娘约定好，若是你考上了秀才，溪之就嫁给你为夫。这事你是知道的对不对？”见青蔷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杜晓月又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可是，你考了这么些年，始终都考不上。你溪之表哥只是一个弱男子，嫁给了你，你就必须有能力养活他和孩子。可是呢，你连最基本的秀才都没办法考上，你又能靠什么来赚钱？”

    “我可以去种田……”

    “农妇？我们杜家三代都是读书人，哪来的地？你去哪里种？”

    “我……”

    杜晓月又叹了一口气：“青蔷，不是姨母不愿意成全你，姨母知道从小你就喜欢溪之。可是，姨母毕竟只有溪之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眼见他嫁人了之后食不果腹，还得和抛投露脸出去和你一起讨生活。如果你要怪，就怪姨母吧。”

    青蔷抽噎了起来：“可是，可是……表哥他……”

    杜晓月起身，对着手看着窗外的一盆文竹，低声道：“姨母不是铁石心肠，但是我必须为溪之最最好的打算。所以，青蔷，你就接受这个事实。”

    “可是，可是……”青蔷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想说什么却有仿佛全堵在嗓子里没有办法开口。其实，姨母说的她都知道，可是她说什么都没办法去接受这个事实！她的表哥……她的表哥……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她的夫郎！！

    “青蔷，你先好好冷静一下。”杜晓月拍了拍的肩，拾起被她扔到地上的书，走了出去。

    青蔷默默哭了一会，安静了下来。都是那个女人的错！若非她一定要娶了表哥，表哥一定会等她的！表哥说过要等她的！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反反复复这么想着，她的表情渐渐狰狞了起来。

    “只要那个女人死了，表哥就会回到我身边的！”

    “只要她死了……”青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待杜晓月再回到书房，原本坐在那边暗自抽泣的青蔷已经不见了，连同方才青蔷闹脾气乱扔的纸张毛笔也不见了踪影。她皱起眉头，扬声道：“闵郎，你看见青蔷出去了么？”

    闵氏走了过来，也是一脸的差异：“没有。她怎么了？”

    杜晓月慢慢摇了摇头：“大概是回去了。算了。”

    闵氏却但有了起来：“妻主，那孩子刚才那么大哭大闹的，如今又不见了人，会不会出事啊？”

    杜晓月好笑地看他一眼：“青蔷也十六岁了，虽说是学问差了点，但是若是这点分寸都不知，还怎么成？”

    闵氏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第十一章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