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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拜师茶

      利刃出鞘声霎时间响彻耳膜,婚宴上一瞬大乱,寒光乱闪,耀的人眼都睁不开,短兵相接声不绝于耳,铿铿锵锵的像是打着杂乱的节拍。

    那袭白衣晃动间根本看不清残影。叶兮若想走,没有人能留。

    可这里,数百名江湖客,却又有谁是吃素的?

    叶兮脱不开身,他不能在短时间内脱身的话,就没有能力再脱得了身,他的力气,总是消耗的要比别人快些。

    乔蔓青脚下动了,肩上却被人一把按住,舒誉在她耳畔道:“他适才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脱身,却始终没走,一定是在等什么,你先别动。”

    乔蔓青果然没动。不过一瞬,她看着在那片刀光剑网中交织的白影,突然笑了:“……在这里,他能等什么呢?他等的,只能是我了。”

    舒誉眼眸动了动。

    乔蔓青转过身去,抬手,抹了眼角的泪,她没有向叶兮走去,她走向的是喜堂。手中长剑划过地面,刺响的人耳膜难受。

    管陵觉出不对,连忙拦在风沭阳身前,却突然一枚石子凌空打来,猛地打中了他肩井,顿令他动不得分毫,乔蔓青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她知道是舒誉。

    无数柄长剑已将叶兮的退路封死,动一动,百道窟窿。

    乔蔓青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她见不得有人动叶兮,她见不得有人对他拔刀,她抬手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银剑如龙。含怒出手,竟呼啸着生生斩断了十余柄指向叶兮的剑,乔蔓青看着他们,目厉如刀:“谁敢动他?”

    众人混乱一瞬。心底猛沉:“乔少城主这是什么意思?”

    乔蔓青伸手抽出了菡萏的剑,扬剑一甩,直直指向了风沭阳的喉。

    碧莲菡萏相视一眼,心底皆是一沉,少主为了叶神医,这可是要与天下人为敌么?

    众人心中俱是惊怒,有老者含怒指向乔蔓青:“你当已到了经世之年,何以还如此糊涂!身为莲城少主,乃是乔老城主的后人,你怎做得出,无故拿剑指着诸葛山庄庄主的事情来?”

    乔蔓青冷冷看着他:“你们要杀我师父,我难道坐视不理么?”

    “师父?”众人一惊,随即更是大怒:“老朽从不曾听闻,乔少城主何时拜入了叶兮门下!”

    乔蔓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手中长剑毫无征兆的往风沭阳喉间递进了一寸:“退后!至少十丈。”

    众人又气又怒。却只能后退十丈,有老者怒的长须颤抖:“老朽真为乔老城主感到心痛!”

    乔蔓青并不言语,她忽然收回了剑,拖着长剑嗤啦划了一路,一步步朝叶兮走了过去,他们之间隔着一剑的距离,叶兮倚着柱看她,眸中含着一丝笑,笑得很欣慰,墨月轩已在他怀中晕了过去,乔蔓青看着他的笑,心中酸的想哭,浑身都在泛冷。

    “你能脱身,却不走,就是想逼我在这天下人面前拜你为师,以莲城之势,助你脱困么?”

    叶兮轻笑:“我之前就说过我想要收你为徒,收不到,我自然不会罢休。”

    乔蔓青忽而笑得有些冷,他曾经就说过要收她为徒,原来果然都是真心,从不掺半分假言,她缓缓抬起了手中的剑,指上了他怀中红衣女子的喉,笑得冰冷又讽刺,她说:“你真的要娶她么?”

    叶兮看看她,笑道:“收起你的剑。”

    乔蔓青道:“你回答我,我便收。”

    叶兮便笑了:“是,我要娶她。”

    乔蔓青便也笑了,她说:“好。”

    他们的对话很轻,轻的十丈之外,根本听不清丝毫。

    乔蔓青这个好字落下之后,果然便收起了剑,他以性命逼她,她能不说好么?他这样了解她,了解她的任何死穴,她在叶兮面前,本就输的一败涂地。

    从初见面的那时起她便该知道,自己跟叶兮对上,是永远不会赢的,他就这样见不得她,这样不想要她的喜欢,非得在他们两人之间,捆上一道不可逾越的伦常枷锁。

    叶兮带着墨月轩,直起身来继续便要往外走去,诸葛山庄的小厮瞬间齐齐便要拔剑,百余名江湖客也是一触即发,乔蔓青忽然冷道:“谁敢动他,就是与我莲城为敌。”

    众小厮动作一顿,毕竟乔蔓青在诸葛山庄住了大半年,没风沭阳的吩咐,谁也不敢决定到底是不是要与莲城为敌。

    众多江湖客怒极冷笑:“乔少城主,你当真是对得起乔老城主当初所一手建立起来的声誉,如今,真是将莲城昔日的风采发扬得淋漓至尽!”

    菡萏碧莲都蹙了蹙眉,却抿唇不吭声。

    乔蔓青冷笑:“我说了,叶兮是我师父,有谁若动你们的恩师,你们可敢袖手旁观么!”

    “敢问乔少城主,是何时拜入的叶神医门下?”

    “现在。”

    众人被她如此一梗,皆是怒而无言。

    乔蔓青静静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便往喜堂中走去,她步步走的缓慢,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沉重,她看着坐在椅上站立不得的风沭阳,缓缓向他走近,风叔连忙要拦,风沭阳稍稍抬手将他止住。

    乔蔓青轻轻一笑,弯下腰,俯身在他耳侧,轻声道:“别说叶兮抢你新娘,毁你婚礼,就是他砸了你这整个诸葛山庄,你若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都跟你死磕。”

    风沭阳笑了笑,眉眼温和,他看向乔蔓青:“乔少城主当真想好了么?”

    乔蔓青冷冷看他一眼,缓缓直起身来,面向江湖众人,道:“诸位觉得叶神医抢了风庄主的婚礼,是师出无名么?”

    有人高声开口:“乔少城主与叶神医此般行事,至少也需得给我们一个由头,不然素来立于武林公义顶端的莲城,如今却如此行事,岂不令我等心寒?”

    乔蔓青冷笑:“你们要理由,我就给你们理由。”她目光在在场数百名江湖客身上徐徐扫过,却再也没看过叶兮一眼,她的声音含了一丝说不出的情绪,那样大声铿锵意志决绝,却又像是,在宣泄着一股无名的愤怒与悲哀。

    她在整个江湖面前宣告:“叶兮从今日起,就是我乔蔓青的师傅,莲城生死,从此刻起便与他共存,所以我乔蔓青只要站在这里,你们就动他不得!”

    她目光落在墨月轩脸上,笑得无比苍凉又讽刺,“而你们眼前这位风六爷未过门的妻子,早在多年前,就已与我师父有了婚约,由墨家家主亲自所定下的婚约!她早已是我的师娘,此时,还如何能嫁给风沭阳?”

    众人都是大惊,底下一瞬喧哗起来,风叔凑近风沭阳,略有些急切:“庄主!”

    风沭阳淡淡看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眸光深邃,看不出半分情绪。

    一众江湖客都是没想到这其中竟是藏着这样一层因果,喧哗议论半晌后,有人道:“乔少城主可有证据?定下婚约一事,事关墨姑娘的清白,绝不能这般红口白牙的便定下了人的终生大事。”

    “证据?”乔蔓青冷笑:“墨家准证二老便是证据,你们随意向准证二老打听一下,倒是看看他们持何说辞。”

    “乔少城主此时说拜叶神医为师也未免太过仓促,尚未行师徒之礼,便如此相护,也是师出无名,无法令人信服!”

    乔蔓青面无表情,而下一刻,她唇角弯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她伸出手去,从一旁桌案上端过了一盏茶,便朝叶兮走了过去,她一步一步的走,这不长的距离,在她脚下走来却似走了很远,她一直看着他的眼,似要看尽他的心里,而叶兮的神情,却始终没有半分变化。

    她终是走到了他的身前,叶兮轻轻看着她笑,乔蔓青触到那双眸,终于不敢再看,她将眸子垂下,屈膝跪了下去,咚的一声,似乎重重砸在了谁的心底,沉声一响,让胸腔破碎。

    舒誉目光沉敛,有丝丝痛楚蔓延,或许当初,他并不应该放手。

    碧莲菡萏睁大眸子低呼出声:“少主!”

    乔蔓青端茶举在叶兮眼前,衣袖垂下,刚好遮住了她的脸,她的声音很沉,闷闷的,有丝让人觉察不出的哽咽,她说:“请叶神医,收我为徒。”

    叶兮低眸看着她,眸中含着丝似笑非笑,便如当初初见时,那般难以令人捉磨的神情,他沉静了好半晌,身周因他的沉静,似能听到空中轻浮的风声,哀哀地,宛如呜咽。

    “……从别人桌上拿来的茶,你知我,是不会喝的。”

    乔蔓青跪在那里没动,埋首垂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脸色,她心中因这一句话,不可抑制的生起了一丝苦涩难明的味道,不喝茶,是不收徒了么?后悔了么?

    然而这一丝渺茫的希冀,终于还是被叶兮给彻底粉碎,他的声音含着笑,清润的从头顶传来,字字贯入她耳膜。

    “茶我虽是不会喝,可你从今日起就是我叶兮的徒弟,这件事情,便就此定下。”

    乔蔓青喉间一哽,一股酸意猛地漫上胸腔,险些从眼眸泛滥,她咬牙咽下去,放下茶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叶兮,你从来不知,我究竟有多么喜欢你。

    那三声响,成了一道枷锁,成了一渊鸿沟,她突然很想问他,你如今,当真如愿了么?

    众人再也无法说些什么,莲城少主适才情急之下剑指风沭阳,得罪天下英豪,全然是为了自己的师父,师出有名,众人如何敢言半句责怪,责她莲城不公?

    叶兮抢亲,抢的是自己的未婚妻,仔细想来,风沭阳才是无理之人,不顾世间礼法,夺人妻子,他们此时,还怎生有脸拦着叶兮离开,让其将墨月轩留下?

    甚至,所有人此时都在暗暗责怪自己莽撞,为何不弄清事情原由,便贸然插手诸葛山庄之事,对叶兮大打出手,将自己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境地?

    然而风沭阳对墨月轩的感情却是整个江湖上有目共睹,有女子不由还是问叶兮:“叶神医,即便你与墨姑娘有婚约在身,可墨姑娘喜欢的,毕竟也是风六爷,你如此,即便今后成了亲,不是也余生不快么?”

    叶兮轻笑,当然是要不快,他要让风沭阳不快,而他自己的余生,怕是也剩不了多少年了,他笑道:“不管怎么样,老一辈所定下的亲事,我们若非必要,也是不可轻易违背。”

    他这一句话实在无比合乎礼法,凡有恻隐之心之人,也终是缄口不言。

    叶兮将墨月轩好生生扶在一旁坐下,他上前去搀乔蔓青起身,扶住她的两边臂膀,乔蔓青却始终不肯动分毫,叶兮轻轻一笑:“礼都行过了,还想要磕三个响头,拜我为师尊么?”

    乔蔓青垂着头,他可清晰看见她的眼睫在颤抖,然而她却没哭,她只是心间很哽,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她总觉得自己若是动了,若是开口了,她的泪一定会掉下来,掉下来后,就怎么也止不住。

    叶兮没再说话,然而他却也没离开,就这样弯腰扶着她,眼眸渐渐变得深,凝聚成了一道风景。

    良久,众人都觉出了这样的僵持有些蹊跷,叶兮终是低低开口了,他说:“跪久了,膝盖酸么?”

    乔蔓青嘴唇动了动,浑身开始颤抖,她忽然说:“叶兮,你毒死我吧。”她一开口,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她浑身抖得厉害,又不敢说的大声,压抑的模样让人心疼,她忽然伸手死死扯住了叶兮的袖子,一手狠狠攥住了自己心口,嗓音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哽咽的颤抖,她说:“叶兮,你毒死我吧,我疼得受不了了。”

    叶兮眼眸深了深,藏了什么情绪,谁也看不出来,他忽然抬眸朝四下看去,目光落在舒誉身上,笑道:“我还有些事,须得立即离开,我这儿小徒儿此时像是身体有些不适,还劳烦舒公子,替我照看些。”

    “叶兮!”乔蔓青猛地抓住了他衣袖,将他往自己身前攥近了几分,她说叶兮,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忽然哭的凶了,弯腰将头往自己胸前狠狠埋了进去,却始终不肯放开叶兮的衣袖,她说:“叶兮,你这样比杀了我还难受。”

    叶兮静静看着她,声音清润温柔,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锥,他轻道:“你该叫我师父。”

    舒誉快步走上前来,将乔蔓青拥在怀中,伸手将她狠狠攥住自己心口的手给轻轻掰开,他看见乔蔓青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慌了,忙低声唤她:“青儿?”

    乔蔓青偏偏死死的拽着叶兮的衣袖不肯放,眸中含着泪露出几分凶意,似是有些发狠了,叶兮看看她,眸光沉敛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轻道:“你乖些。”

    舒誉抬眼看向叶兮,眸子阴沉,怒气逐渐蕴聚,显然,他是又想打叶兮了,然而他到底分得清场合,身边已有人问道:“乔少城主要紧么?怎生看起来很不对劲?”

    “没事。”舒誉忙道:“老毛病了,有劳各位前辈关心,我带她回去便好。”他说罢,不动声色将乔蔓青拽住叶兮衣袖的手给使劲掰开,随后拦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碧莲菡萏连忙跟着匆匆离去。

    叶兮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庄门外面,转身回去将墨月轩从地上抱了起来,他往喜堂中走去,走到风沭阳面前,轻轻一笑:“风庄主的这场婚礼看来是用了心的,这袭嫁衣很是适合轩儿,穿起来十分好看,我想我与轩儿成亲时,便也就将就这身嫁衣吧,告辞。”

    风沭阳脸色煞白,起身想要去追,胸间一口气似没上的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上丸围划。

    “庄主!”诸葛山庄一时大乱,谁也没顾得上这场婚宴该如何收场,风沭阳急急被风叔等人送回了主居,慌忙寻了大夫前来诊治,这不是毒,不过是些会使人浑身脱力,经脉不通的迷香,大夫开了药,一剂便将风沭阳的症解了,风叔连声谢过,将大夫送出了庄去。

    这场婚宴最终是如此散去,极盛的开端,潦草的收场,在诸葛山庄誉满江湖的史册上,描落下了灰白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