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柔缓慢地滑过秦风冰凉的额头，鼻梁，嘴唇，下颌，停在颊边，林小如神情似悲似嗔。

    “还不起来回家，躺在这里算什么？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吗？”

    “不是很厉害么，怎地弄得这样狼狈？前一次不小心说是因为我，这次又因为什么？”她点点秦风的鼻尖，仿佛在责备一个淘气出了状况的孩子，再开口时已带着微微的恼意和委屈：

    “说守着我决不离开，原来你也有言而无信的时候！这才过去了多久，就坚持不了想逃？如果我相信你，岂不亏大了？往后还有几十年哩！”

    “圆真大师说我们缘份已尽。你信吗？不信的话，就睁眼让他看看！”

    “真不理人？林小如可是很骄傲很要面子的，再不理我，我就生气不理你了！”林小如握住秦风的一只手。

    秦风的手好冷好冷，指头挨着她手掌，就如几颗冰豆，寒气直钻进她心里。林小如将他的手贴在脸上捂住，语气里有了几分埋怨：“怎么比我还冷？”以往他的手不是总滚烫滚烫，冬天寒夜里常给她当暖宝宝用吗？

    秦风仍是安安静静地躺着。

    林小如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我知道你相信圆真大师的话。其实，我也相信……本以为事情不一样了，谁知结果并没改变。”

    “想想，这几年你也不好过。蓝玉离去，还带走了你们的孩子，那种痛苦一定很深很深。我想要一份完完整整的情感，一个完完整整的你，却无视你心中的伤痛，几次离你而去……我很自私对不对，你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候可有怪过我？”

    说到这里，她语声变得艰涩沉咽：“对不起！都怪我！你本该是那个生龙活虎，一生风光无限的第一公子，是我一念间改变了你。我这就回去，将你的生活还原。”

    林小如一手放开秦风的手，拔出短剑。

    “女娃，你要干什么？”圆真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摇头晃脑地听她说话，见她这个举动，连忙出声，“你可别殉情，他还没死透哩！再说，就是死了，你殉情也没用，只能徒增罪孽。”

    “我怕死，不会殉情。大师不是说我们缘分已尽，该各归其所吗？他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自然应该由我解决。”林小如逼回眼里的水渍，缓缓地说。她将短剑放在秦风手中，握紧他的手。

    “人总是矛盾又愚蠢，每个人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却偏偏由着性子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每个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应该好好珍惜，却总是随意丢弃那些本该珍惜的。在生死面前，过错再大也可原谅，可忽略。道理谁都懂，却没有几人按理行事。”如果她不是太骄傲，肯放下面子主动及时和秦风沟通，牢牢将他的心抓住，又怎么会发生后面那些事？

    凝视着秦风苍白的脸，林小如低头在他唇上柔柔印上一吻，轻轻告诉他：“我不想早死，不想伤害花千君，不想你跟着我痛苦，所以选择忘情。无论怎样，脑子里总是记得一切的。”她选择忘情，又哪里只是因为蓝玉还在他心中。他因为她时常被同心蛊折磨而遭受痛苦，看着他痛苦她又何尝不是心疼万分？

    林小如的眼神落到她和秦风手中寒森森的短剑上。既然结局已经注定，她再滞留下去，只会生出事来。受一剑之痛是免不了了，好在她总会有命。

    “早点醒来，我会还你一生平安幸福。”再次深深看了秦风一眼，林小如突然用力抓着他的手朝自己腹部猛扎下去。

    “女娃儿放手！”圆真大惊，赶紧阻止。奈何林小如速度太快，只是手被震偏了一些，剑刃仍是重重扎进了她身体。

    似乎并不是很痛，而是一种奇怪的凉嗖嗖的麻木，血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接着林小如只觉身体像猛然被贯穿，巨痛袭来，眼前一片昏黑，双腿一软，向地上倒去。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圆真的脸一下挤成一张奇形怪状的柿子饼。他慌忙伸手接住林小如，疾点她伤口周围的穴位，边叫苦连天：“无嗔老鬼，害我不浅，罪过罪过！”

    “老和尚，让你办点儿事，怎地这般罗嗦？办好了没？”一个苍老愠怒的声音传来，接着闪进道身影。

    “好了好了，不得了了，先前是一个，这下成一双了！”圆真将林小如放到秦风身边，张着两手，哭丧着脸说，“都是你，说什么非要点醒女娃儿！”

    无嗔瞪大两眼：“秦家小子和这丫头注定有三世情缘，奈何这丫头懵懂不知，我才让你帮忙点醒。你倒好，反将人弄得生死一线。”

    “我这不是想激激她嘛！”圆真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狗屁激将法，狗屁欲擒故纵！明明说了这女娃性子倔，又爱作茧自缚。”无嗔怒道，“续命丹哩，快拿来！”

    “我哪知道这女娃这么狠，眼也不眨就对自己动手。”圆真不服气地嘟噜，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晃晃，无比肉疼地说，“总共三颗，这下就用去了两颗。”

    “难不成你还要给自己留着？”无嗔劈手夺过，不由分说倒出一粒塞进林小如嘴里。

    圆真愁眉苦脸地望着榻上静静的两人：“若真死了倒好，一同埋了，黄泉路上做一对夫妻。这样不死不活的可如何是好？”

    “胡说八道！”无嗔瞪他一眼，“秦家小子寿长着哩。”

    “本来寿长，现在不好说了，这女娃是个异数。”圆真执起秦风的手腕，“只能听天由命了。”

    “还是想想尽点人力吧。这女娃到来，对这个世界已经产生了影响。”无嗔默然一会说。

    “不好，他怕是不行了！”圆真突然脸色一变。

    无嗔赶紧抓住秦风手腕，片刻后又探向他胸口，额头上止不住冒出一层细汗。

    这些天来一直团在秦风胸口的那抹温热竟感受不到了。

    “难道这丫头非走不可？”无嗔颓然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