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爷并未多瞧江贵妃，只是看着谭青玄道：“王妃这性子,怕也只有本王能受得住。还是不要祸害其他姑娘了。”

    谭青玄撇了撇嘴，嘟嚷道：“臣妾的性子怎么了？”、

    太后见两人新婚燕尔还这般斗嘴,忍不住逗谭青玄道：“其实贵妃说的不错,王爷也老大不小了。为了更好地开枝散叶,阿玄你该识大体,为王爷多纳些侧室才对。即使王爷自己不愿意,也要说服王爷。”

    谭青玄顿时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道：“可......可臣妾和王爷才成婚。而且——”她想说她最近正在努力,可是又说不出口。便涨红了脸。

    八王爷也是忍俊不禁，接口道：“而且王妃也十分努力，想来母后不久便能抱孙子了。倘若不能，到时候再提此事。”

    谭青玄顿觉肩上负担重了重。她是百般不情愿八王爷再纳侧妃的。可是京城中的男子,大大小小的官员，除了她爹爹以外。多数都是纳了妾室的。多的数十个都有，少的也有三四个。

    因着爹娘的缘故,她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可是八王爷毕竟是个王爷,即便是再纳几个侧室,也是......也是很寻常的。

    一想到这里,她便瘪了嘴，心里十分委屈。八王爷和太后瞧着她恍然大悟，之后又心事重重的神情，都忍不住笑了笑。

    八王爷是绝无打算纳什么侧妃的，只是想暗暗鞭策她一番，以便早日圆了房。

    太后私心里是想和谭青玄单独说说话的。便对一众嫔妃道：“你们也该知道，入宫来你们最要紧的事情，便是要为皇家开枝散叶。哀家累了，你们跪安吧。”

    一众妃嫔连忙起身，盈盈向太后拜了拜。谭青玄和八王爷正要起身，却被太后抬手按了按。两人便只是起身，却并没有跪安。

    不多时，妃嫔离去。太后便寻了缘由支开了八王爷，只留下了谭青玄。

    她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这才悠悠道：“阿玄，哀家留你，是心头有些疑惑不能解。”

    “不知母后有何惑？”

    “哀家也算是自小看着你长大。七岁时你便与众不同，深得先帝喜爱。也是自那时起，你常说......将来要嫁给皇上。”太后顿了顿，抬眼看着谭青玄，“哀家也是一直从心底里拿你当儿媳来看的。可如今你虽然成了哀家的儿媳，怎么却是和老八？”

    谭青玄也不知从何说起。太后继续道：“你可知，皇上虽嘴上不说，心里却盼了你许久。三年前便嘱咐哀家，替你准备一间宫室。因着他初登帝位，不宜大兴土木，便没有重新修建，而是选了宫中最好的紫宸殿来迎你入住。可三年前你并没有入宫。哀家想着，你那时候也还小，晚几年也无妨。可这一等，竟然生生就错过了。”

    宫中的这些事情，谭青玄也是头一次听说。她只知道三年前选秀时，皇上亲笔写了信函，嘱托她一定要来参选。当时她犹豫了许久，因为江贵妃的事情，心里的疙瘩一直放不下。

    爹娘倒是由着她，只说虽她自己的心意。她便真的去参了选。她都过了宫门口，再进一步就要随秀女们再进一步了。

    可那时候，忽然宫中侧门打开，抬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女子。下半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形状。当时便有小太监说，这是犯了宫规的一个才人。罪名是以下犯上，得罪了贵妃娘娘。

    仅仅只是得罪了贵妃娘娘，便被打到半身残废。所有人都被震慑住了。

    如今想来，那应该是江贵妃的杀鸡儆猴。她也确确实实做到了。谭青玄便在踏入内宫门的刹那收回了脚，转头离开了。

    她几乎是跑着离开的，一面跑一面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失败者。可同时也没有分毫的后悔。

    她害怕了。除却害怕江贵妃，也害怕皇上。她不确定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分量。

    江贵妃家世显赫，一旦她和江贵妃起了冲突，皇上能不能保全她？这是谭青玄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她想了许久，慢慢地才想明白。她不要陷入那般身不由己，只能等着别人来保护和宠爱的境地之中。若真是那般，她宁愿孤身一人，皓首穷经。

    可是这一番话，谭青玄说不出口。良久也只是对太后道：“也许是臣妾不再年幼无知，终有一天长大了，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你对老八，是真心的么？”

    谭青玄郑重点了点头：“此心不渝。”

    “那倘若有一天，要你在皇上和八王爷之间做选择。你会选择谁？”

    谭青玄怔住了，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太后会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谭青玄沉吟了片刻，抬眼看着太后，认真道：“我的选择已经做出了。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后点了点头，握住了谭青玄的手：“你是个明白人，所以哀家不与你兜圈子。你既然嫁给了八王爷，便好好安守本分。朝廷的事情，最好置身事外。这番话，哀家不必对任何一个皇族的女人多言，唯独是你，一定是要谨记的。”

    谭青玄沉吟了片刻，颔首道：“母后此言，臣妾明白其中的良苦用心。只是谭家世代史官传承，一笔写千秋，不能因为我而就此断绝。所以......若是陛下准许，这史官一职，臣妾是当仁不让的。”

    “这些哀家是知晓的。先帝身前也嘱托过你的父亲，说不可因为你是女儿身，便平白埋没了你的才华。哀家只是嘱托你不要干政，别无他意。”

    “母后放心，臣妾身为史官却不是言官，不会对朝政妄自点评。何况王爷他......他英明神武，并不需要我多言。”

    “那就好。”太后这才露出了宽心的笑容，又拉着谭青玄的手，说了些家常。

    偏殿的八王爷早就等得不耐烦，一直负手走来走去。等了一会儿，忽然有人传信，说是成安公主寻他有事。

    他思忖了片刻，想来太后总不至于为难谭青玄，便移驾去了成安公主的宫中。

    谭青玄正聆听太后对她的训诫，尤其是如何持家这一方面。先帝崇尚节俭，太后的生活也从未奢靡过。故而她也想学学这勤俭持家的道理。毕竟古人云，成由勤俭败由奢。

    像八王爷那般使银子，还不知道王府什么时候就被败空了。

    听到一半，外面忽然走进来一名宫人，躬身道：“娘娘，皇上来给您请安了。”

    谭青玄猛地一震，慌忙起身道：“母后，今日已经不早了，臣妾怕王爷久等，便先行告退了。”

    太后知道谭青玄如今身份不便，尤其是和皇上还有过那些往事。大抵见了面也徒添尴尬，便颔首同意了。可谭青玄方才低着头要退出去，退了没几步，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一把抱住了她，低沉的嗓音在头顶上空响起：“怎么走路这般不小心。”

    谭青玄身子一僵，慌忙挣扎着要躲开。太后瞧得分明，谭青玄是退出去的，自然看不到后面。可皇上这一撞却是有意的。

    她面色沉了下来。帝王之家的兄弟，因着皇位的纷争已经是难得能和平相处的，倘若再添上一个女人，只怕是不得安宁。

    谭青玄福身拜了拜，便要退出去。皇上却忽然攥住了她的胳膊，笑道：“阿玄，别急着走。等朕给母后请了安，还有一些朝中的事情要同你讲。”

    谭青玄连忙道：“陛下，朝中之事还是等我销了假再说。今日实在多有不便。”

    皇上板了脸，冷声道：“你此前因婚事耽误了朝中的事务，朕已经是百般容忍。如今既然一切安定，为何不履行为官的义务？朕不过是要与你商议这些事务，你如此推辞，可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谭青玄咬了咬唇，跪了下去，低声道：“臣女不敢。”

    皇上拂了衣袖，没有理她，而是径直走向了太后。谭青玄听到他恭恭敬敬向太后请了安，便开始闲话家常。

    太后瞧见谭青玄在下面跪着，几次有心要她起来说话，皇上却顾左右而言他。太后算是瞧出来了，这两人怕是对彼此心中都有怨气。

    皇上的怨气她可以理解，可谭青玄是哪里来的不满？她对皇上好像一直在躲闪，仿佛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瞧。

    想当初两人也是和乐融融。她这个儿子性情十分阴郁，自小就不爱笑。为了得先帝的喜爱，一直都努力做出温文尔雅的模样。也是自从遇见了她，才变得明朗了许多。

    每次说起这丫头也是眉开眼笑，难得眼中会露出几许温柔。

    但最近，他变了许多。听说自那日大婚回来，他便将自己关在宫中数日。自那以后，后宫去的也少了。每日忙于政务，不问其他。

    她这里，也是三个月来他头一次到来，却正巧是她也在。难免不让人生出其他的想法。

    谭青玄在下面跪的膝盖痛，也只能悄无声息地侧一侧，挪动几分。但真正让她痛苦的还是皇上的存在。他只要是在这里，便让她无时无刻不回想起当日的情形。

    太后也是于心不忍，跟皇上说了一会儿话，便说自己累了要休息。皇上将太后扶进了寝宫之中，这才转出来面对谭青玄。

    她正低着头，一只手偷偷垫在膝盖下面。垫的痛了，又抽出手来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