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多的地方混久了，良心逐渐成为奢侈品。

    刘睿出卖夏无双在前，夏无双倒可以理解，毕竟全天下的人被刀架在脖子上，没几个非得逞英雄的；但刘睿要替黑金洗白，夏无双决不允许。假如所有媒体人都没有原则，那么华夏的新闻界就会成为只会歌功颂德的臭水沟。

    刘睿会如何应对，夏无双不得而知，反正今天注定有一场恶仗，尤其在他尚未正式复职的情况下。

    莫小雨开着新买的mini到报社，一上楼就发现坐在角落里的夏无双。

    “师父！”

    莫小雨看见夏无双，就像幼儿园小朋友看见家长，立刻扑到他怀里。夏无双见她全然不顾形象，轻拍她的背，皱眉道：“听说你现在已经当了小组长了？”

    莫小雨从夏无双怀里打了个滚，起身害羞道：“主任说我进步很大，给了我一组实习生，现在正在跟浦东污水处理的事情，进展很顺利。”

    “连小雨都能带实习生了。”夏无双在心里感慨万千，这便是人们所说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他有些理解老社长，为什么宁愿做个门岗也不愿意离开报社，因为那里是他生命和思想的延续。

    莫小雨与刚来报社的时候相比，少了些天真，多了干练和严肃。她这段时间带着一帮实习生出外勤，管理上极为严格。实习生们私下里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灭绝”，据说在她的组里，加班到凌晨两点是常态。不过效果立竿见影，她刚开始带新人的时候，还能听见不少非议，不过现在大家都对这个突然长大的姑娘心生敬意。

    夏无双看见办公室另一侧角落里有四五个俊美的年轻人，正在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在他怀里撒娇的莫小雨。

    夏无双问道：“小雨，那些是？”

    莫小雨单手叉腰，另一只素手一挥，大声道：“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个年轻人听见莫小雨的呼唤，立刻眉头紧锁，忐忑不安跑过来，小心翼翼道：“组长，又有任务啦？”

    莫小雨清了下嗓子，认真道：“这位，是我的师父夏无双。”

    “师公好！”

    莫小雨使了个眼神，一个机灵的男生打头，另外几个实习生齐声道：“师公好！”

    此刻，大部分记者都已经到岗。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被这边声势浩大的“认祖归宗”吸引了。几个实习生也是头一回见到灭绝小师太一般的组长，居然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夏无双笑着跟各部门一一打招呼，他对一脸自豪的莫小雨道：“你呀，我从前带你的时候哪有这么高调。”

    莫小雨遣散手下一干实习生，亲自给夏无双调了一杯拿铁。咖啡递到夏无双手里，莫小雨低声道：“师父，你今天来报社干嘛来了？”

    夏无双笑道：“去忙你的吧，都是当了小组长的人了，要稳重。”

    然而莫小雨一副等不到他的回复就不肯离开的样子，夏无双笑道：“打仗。”

    莫小雨举起小粉拳，为夏无双加油道：“师父加油，你不是一个人！”

    ——

    管理层的好处就是可以不必踩着点上下班，刘睿抵达办公室，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

    夏无双走进刘睿办公室，顺手把门带上。刘睿看见这个小小的细节，若有若无皱起了眉头。

    “哥，这大早上的去哪里潇洒了？”

    夏无双端着拿铁自来熟在沙发上坐下，他喝了一口，静静等待刘睿的回复。

    刘睿道：“哪里有时间去潇洒，上回你写的那个报道，引爆了整个sh的舆论。舆论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最近正在举行江浙沪法律学界峰会，搞不好这件事会拿上那些律政精英的案头。所以这件事的影响小不了，社长那边亲自给了指示，一定要在尊重事实的基础上，深挖报道，还广大市民知情权。”

    夏无双笑容玩味点了点头，说道：“哥，我记得你可是很少穿西装的啊。你屋里唯一一张穿衣装的照片，还是跟嫂子大喜的时候。”

    他凑近刘睿，低声道：“哥是不是去哪个高端会所了？”

    刘睿蹭一下站起来，严肃道：“瞎说，这种玩笑可不要瞎开，我就是去见了一个线人。”

    他说道：“那个线人身居高位，对于黑金与金山岛项目之间的关系很清楚。我去他的单位见他，自然要穿的正式一些，身份不同嘛。”

    夏无双点点头，他心里明镜一样，刘睿还能去见谁，指定是黑金集团派过来跟他接头的人。

    聊完闲天，刘睿道：“说吧，今天特地跑到报社来跟我汇报，一定是又有了重大线索对不对？我就知道你小子一肚子都是重磅新闻！”

    夏无双道：“没有，我今天是来问我复职的事情。”

    一瞬间，刘睿的办公室里如同静止。刘睿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夏无双居然会临时变卦。而夏无双也打定主意，关于黑金、东海的情报，停止跟刘睿共享。

    刘睿脸上肥肉颤了一颤，良久才反应过来，说道：“复职的事情啊，我正在让人办，现在应该已经走完流程。你再等几天，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把你召回。”

    “那就谢谢哥了。”

    夏无双放下拿铁杯子，他跟刘睿的谈判正式告吹。

    夏无双道：“对了哥，我听说主任快要退休了，下一届主任的人选是你和王副主任。咱们a组这个时候可不能掉链子啊，成败在此一举。”他好心提醒刘睿，做好黑金、东海的新闻才是他翻身上位的唯一途径，走小路一定会自取灭亡。

    刘睿笑道：“放心，我最近认识几个有趣的朋友，他们会全力帮我。”他自认为搭上黑金这条线就会平步青云，脸上的得意之色掩藏不住。

    夏无双心中默默叹息。

    曾经那个斗志昂扬的大记者刘睿已经死掉了，现在这个肥胖的驱壳，已经沦为权利争斗的小丑，他不配再做媒体人。

    ——

    “你的下一步，肯定是利用报社的媒体资源帮黑金洗白。”

    夏无双从刘睿的办公室出来，心里有些沉重。亲眼目睹自己的半个领路人堕落，这种感觉不亚于溺水，就好比深信不疑的信仰开始动摇。然而，此刻a、b两组都陷入到主任之争的漩涡中，他不可能借力于着急上位的王修。何况以王修眼红主任位置的心境，假以时日，他或许也会成为另一个刘睿。

    夏无双思想前后，不能再等了，要掌握主动权，只能全面开战！

    他刚出门，刘睿给保安部打了个电话：“你们上来一趟，我举报一个污点记者！”